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濒死之境-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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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乎意外,她被狠狠地骂了一顿。
“人家家里现在够忙的,你去添什么乱?”
“你以为医院是什么玩游戏的地方吗?”
父母劈头盖脸几句话,她被说得哑口无言。
站在原地不肯走,小胖妞揪着衣角,嘴唇动了动,想再争取争取。
没等得及她说,她妈妈先一步分配任务给她:“你寒假作业写完了吗?过年也过了,该去写作业了吧。有那个空,不如去跳跳绳,运动运动,争取在开学前变瘦一点。”
让父母带她去医院是没戏的了。
小胖妞愁眉不展地等到午睡时间。趁她父母睡午觉的时候,她从自己的小猪扑满里倒出两枚一元硬币。
从家门口坐上公车,她打算一个人去医院找谢水。
对于八岁的陈霜,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她不确定谢水住的是哪家医院,她跟她妈妈坐过一次去医院的公交车,她知道的医院只有那里。上车前她看过站牌,已经根据站牌数好了要坐几个站,坐到公车的座位上,她半分钟都不敢松懈。
确保自己没有下错站,小胖妞问了个路,终于找到挂号大厅。
很多很多的人,来来往往。
戴口罩的人,一身病号服的人,面色焦急的人,穿白大褂的叔叔阿姨。
小胖妞矮矮的个头,穿梭其中,试图找到那张她熟悉的面孔。
她不知道路,不知道问谁,她什么也不懂。
鼻腔中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当她身处于人群中,面对一个人潮涌动的,她一无所知的世界,突然间,她有了一种古怪的不祥的预感——她会失去谢水。
他是骗她的。
自己找不到他的时候,就是找不到了,他没有留下记号给她。
小胖妞表情颓然地走出医院。
陈霜生生地将橘子糖咽下喉咙……太苦了。
心中像被人用钝刀刮着,长久的凌迟似的疼痛在折磨她。数十年,她的伤口好不了,一层层地往下溃烂。
抱紧自己的手臂,陈霜蹲下来,等待着幻境消失。
从小到大,她一如既往的怯弱。
第三十一章 死亡
最后的两颗糖。
望着手心中躺着的糖果, 它们即将对她宣告谢水的死亡。
陈霜难看地笑了笑, 毫不留情地将它们摔了出去。
她身处于一片混沌中, 手掌捂住脸,将自己缩进绝望的壳。
困着她的是什么?到了这一步,陈霜已经心知肚明。
糖果屋的唐小桃——她无法自抑的旺盛的食欲。
中心书店的张丰宇——曾经犯下的偷窃之罪。
恃强凌弱的王程——孩童泄愤式的无知的本恶。
王程害死唐小桃, 视生命如草芥,恰如年幼的她为了泄愤杀死那只兔子。
他们是她心中不散的阴霾。
在幻境之中, 陈霜无处可逃, 他们找上她, 逼她全部记起,逼她直面自己的丑陋。
谢水……幻境中无孔不入的兔子, 是他吗?他也是她的阴霾之一吗?
如果是那样的,那么她注定被困在这儿了。
她没有办法看他再死掉一次。
周遭的混沌以陈霜为中心,又一次朝内坍塌了一圈。它们宛如有实体的妖物,抽干周围的空气, 扭动着身躯挤过来,伺机而动。
陈霜没有反抗的力气了,她在原地等待着被它们吞没,与终将到来的死亡。
衣袋发出“沙沙”的声音。
手指从眼睛挪开, 她瞥向那里……小白兔又来了。
它的小脑袋蹭着她的外衣口袋, 里面的东西被它撞得一阵响。
“你想要什么吗?”
自身难保的她苦笑着,摸摸它。
“我没有东西能给你的。”
小白兔好似听不懂人话, 直接扑腾一下,踩到口袋上面。
沙沙的响声更大了。
陈霜只好掏了掏口袋, 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拿出来。
一边口袋装着一支白玉兰,是她先前在露台摘的;一边口袋里有几张糖纸,是她几次吃糖留下的。
小兔子慢悠悠地从糖纸上跨过,“唰唰”、“唰唰”,好似终于找到了目标,它站在一张糖纸上,不再动了。
陈霜拾起那张特殊的糖纸。
这是那颗引她见到谢水,人身兔头的怪物留给她的糖。
糖纸的角落写了字——“沉溺即死”。
小兔子等她看完那四个字,陈霜抬眸,与它对视。
白兔的眼睛是红色的,似玻璃珠子。
纯净无瑕的红,通透得一眼能望尽它的眼底。
恰如她在记忆回溯时,错觉自己和谢水对视的那一眼。
少年有一双安静而通透的眼眸。
“沉溺即死……”
陈霜咬紧下唇,呐呐地问:“你不想,我死吗?”
小白兔跑了起来。
轻快的脚步踏散纠缠在四周的混沌,踩出一条窄窄的路。
跑到前面,它转头看向陈霜,像是在对她说:“快点跟上我”。
她只好跟过去。
白兔带她找到那两颗被她丢掉的糖。
糖纸折射出亮闪闪的光泽,可周围是没有光的。
是它们,在发光。
“不行,我看不下去的。”
陈霜摆摆手,眼角落下一串金豆豆。
她无措抓抓脑袋,哭得像个幼稚园小朋友。
“我不想谢水死掉。”
小兔子的头上顶着那两颗发光的糖,在她面前一动不动地等她。
她犹豫多久,它就会等她多久。
“我知道了。”
擦掉眼泪,陈霜吸了吸鼻子,止住抽噎声。
糖好难吃。
小小一颗,混杂了她泪水的味道,药一样苦。
……
初四,天蒙蒙亮。
小胖妞翻来覆去,一夜没睡。
浓重的睡意拽着她,即将要把她拖入梦境。
耳朵动了动,楼上似乎传来走动的响声。
“小水哥哥!”小胖妞猝地睁眼,骨碌碌从床上下来。
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她抱起房间角落正在酣睡的小兔子,急匆匆地跑上楼。
三楼的人果然回家了。
门敲了两下,里面的人便开了门。
是谢水的母亲。
她的眼眶红红的,眼袋很重,哭肿的眼睛让人联想到那种眼球格外突出的鱼。
“楼下的妹妹来了。”她声音虚浮,这句话,不知道是跟谁说的。
小胖妞跟她打了个招呼,进到了谢家。
谢水爸爸也在。他坐在饭厅,捧个烟灰缸,没什么表情地抽着烟。
她头一回看到谢叔叔抽烟……小胖妞皱了皱眉:小水哥哥有哮喘,他爸爸在屋里抽烟不好的。
心下奇怪,但这并不是她最关心的事。
转头看向谢水母亲,小胖妞焦急地问:“阿姨,小水哥哥回来了吗?他好了吗?”
妇人的嘴角抽了抽。
她对女孩笑了一下,笑得像哭。
过度的操劳使她提早显出了老态,小胖妞注意到,阿姨的头顶有了许多根白发。
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她说:“你进去吧,最后看看他。”
小胖妞点点头。
她有些日子没有和谢水说话了,所以很是紧张。
心脏咚咚咚跳得飞快,她害怕谢水不欢迎她,把她赶走。
进门前,小胖妞提早想好了要跟他说的话。
谢水母亲帮她开了卧室门,她走进去。
看到谢水的一刹那,小胖妞忘记了自己所有的腹稿。
他躺在床上,眼窝下凹,脸色蜡黄,形容枯槁。
从前那个温柔漂亮,水晶一样的小少年,在还未来得及完全绽放的年纪,无声无息地碎去了。
谢水挤满医疗器材、瓶瓶罐罐的小房间,一下子空旷了。
他不用打针,不用挂瓶,不再吃很多很多的药。
小胖妞忽然之间明白了,刚才谢水母亲那句话里,那个“最后”的含义。
谢水没有好起来,再也不会好起来。
他要死掉了。
她心慌得厉害,双唇哆哆嗦嗦,一遍又一遍地喊他:“小水哥哥,小水哥哥……”
先前谢水答应过她,他们已经说好了,他不会死掉。
但谢水本来就常常,说话不算话的。
明明说好教她做功课,他临时出门去看病。
明明说好陪她看动画片,她到点找他,他又去住院了。
明明说好一起出去玩,她东西都准备好了,他爸爸妈妈不让他出门。
如果这一次他说话算话,以前那些,他说过没有实现的事,她全部不追究了。
谢水被她摇醒了,浑浊的眼球往她站立的方向转了转。
小胖妞抓住他的手,嚎啕大哭。
她哭起来可丑了,胖乎乎的脸拧成一团,鼻子冒着鼻涕泡泡。
她丑丑地、卑微地,诚心诚意地求他。
“小水哥哥,不要走好不好。”
“你能不能不要死,不要把我抛下。”
果然,谢水又对她食言了。
他已经没有气力回握她。
嘴唇动得缓慢,他很轻很轻,很抱歉地对她说……
“对不起啊。”
谢水的表情有点难过,那三个字太轻,小胖妞出神地想——像鱼吐出的泡泡。浮出水面,迅速消失在水中。她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她能看清的,只有一件事:他骗她了。
小胖妞没有接受他的道歉,她愤怒地抱起那只他不要的兔子,她逃走了。
偏偏挑了这样的时刻,她跟他赌气……分明还来得及,好好地道别,她却没有。
房间门开了又合,光进来一瞬,彻底地暗掉。
这里只剩下,病床上的谢水。
他睁着眼,平静地,独自等待着死亡。
陈霜是看着谢水在她面前死掉的。
生命的最后,他眼神空洞洞地,望着房间里被钉死的那扇窗户。
没有拉严的窗帘,透出一小角,他盯着那儿。
外面还没有到春的季节,世界一片茫茫的白色。
口中,发苦的橘子味消散。
陈霜走到窗台,将窗帘完完全全地拉开。
封住窗户开关的铁条经过时间洗礼,绣化得严重,她用手抠它,使出最大的力气掰开它。
铁锈在掌中留下几道斑斑驳驳的脏污,铁条终于松动。
她欣喜若狂,深吸一口气。
清新的新鲜的空气灌进房间,凉风吹起帘子,它们肆意地卷起,飘扬。
她帮谢水打开了窗户。
她没有回头。
她知道他不在那儿了。
第三十二章 葬礼
最后的一颗糖没有味道。
他留给她最后的回忆, 仿佛一滴冰冰凉凉, 无色无味的水。
甜的、酸的、苦的, 一切都隐匿于海一样宽阔的时间洪流之中。
小胖妞站在谢家门外,她来参加谢水的葬礼。
她的爸爸妈妈换上了上一次去参加外公葬礼时的黑衣服,毕竟是住得这么近的邻里, 他们一早就过来谢家帮忙。
小胖妞本来也要穿黑色的,翻箱倒柜, 她妈好不容易翻出一条黑裙子给她。
她倒好, 说什么都不肯穿。
“为什么啊?你不穿总要有个理由。”
小胖妞瞅着自己的脚尖, 一言不发。
妈妈尝试地问她:“是不是怕冷?”
她摇头。
“你不会是怕露出自己的腿,太胖了, 不好看吧?”
她摇头摇得更用力。
“那是什么?”
旁观这一幕,陈霜自嘲地笑笑。
——很幼稚吧,她妈一定想不到,八岁的她不愿意穿黑裙子的原因, 是她不想把谢水送走。
耐心用尽,妈妈一把将小胖妞抓过来,不由分说地拎起裙子往她身上套。
没能套进去。
“唉,裙子小了。”妈妈叹了口气。
继而, 又是她听到耳朵生茧的那句:“你真是太胖了, 肥得跟猪一样。”
这句话头一回切实地,对小胖妞造成了伤害。
她心中有一道屏障, 保护她,让她错觉自己并没有那么的糟糕。屏障的名字叫谢水, 他是真心实意地不觉得她胖,不觉得她丑。
谢水没有了。
黑裙子不能穿,所幸,谢水的葬礼办得并不是很细究条条框框,穿白色的也可以。
换上平时她也会穿的白衣服,仿佛是平平常常地上楼,找谢水玩。小胖妞抱着小白兔,躲在三层楼梯口,偷偷地观察着谢家里面。
她曾熟悉的谢水家的饭厅,铺上了一块巨大的黑布作为背景板,桌子上摆着谢水的牌位和黑白照片。
那张照片是他的小学毕业照。
谢水小时候就长得好看了。那时的他还很爱笑,成天都是快快乐乐的。拍照片时摄像师提醒他“不能再笑了哦”,他抿了抿唇,装出严肃的样子。
围着红领巾男孩,嘴角努力向下压着,眼神亮晶晶地看向镜头。
来参加葬礼的人不多。
谢父谢母四处借钱,亲戚朋友知道他们家难,帮不上忙的那些也就自动将关系拉远了。
形式同样是一切从简。谢水生病的这些年,高昂的医药费让他家只剩下一穷二白的空壳,连个像样的葬礼也办不出。
做法事的人很早就到了,谢水的两三个亲戚和他的父母跪在地上,跟大师一起焚香念经。
一些有空的街坊邻里,帮忙他们准备祭祀的食物。
陈霜父母和楼下的张阿姨一起坐在玄关,折元宝,烧纸钱。
大家都挺平静的,分工有序,没人在哭。
谢水死了,对于小小的陈霜,这是一件“天塌下来”的大事。她远远地看着他的葬礼,等待这件大事轰轰烈烈地发生。
可是,人死了,原来也就这样了。
焚香、念经,祭祀,烧纸……然后呢?没有然后了。
“还要念多久经?”陈霜妈妈手法流畅,手轻巧一捻,再一折,就出来了一个纸元宝。
“早着呢,”张阿姨折得比她还快一些:“那孩子年纪轻轻去了,念久一点,让他能够安息。”
一抬眼,陈霜妈妈恰巧抓住了正在听墙角的小胖妞。
“你傻愣愣躲在那儿做什么啊?”
她招手让她过来:“要不要到这里帮忙折元宝?”
小胖妞不愿意踏进谢水的灵堂,下意识往后一缩。
“叫你做事就溜,看你懒得哟,”陈霜她妈嫌弃地赶她:“那你去帮你爸爸烧纸钱,那个容易。”
小胖妞缩得更后面,她再要喊她,她会马上逃跑的。
“行吧行吧,你这孩子真是没用。”
她妈懒得搭理她了,转头跟张阿姨说话:“三楼的男孩子跟她先前挺要好的呢,成天在一起玩。现在看看她,我连叫她过来帮帮忙,给人家做点身后事她都不帮。你说以后她大了,我能指望上她吗?”
张阿姨对此司空见惯:“很正常,现在的小孩都是以自我为中心,只想着自己,我家那个小混球不也是。”
“这帮小孩一个个的,全是冷血动物。”
说话间,她见着陈霜没走还在那儿晃荡,又来了气:“别再玩兔子了好吗?要是你不帮忙就先回家,去写作业,等下吃饭我下楼叫你。”
“诶,兔子,”张阿姨认得这只在她家呆过的小宠物:“它是那孩子留给你女儿的吧。”
小胖妞点点头,说了这些天以来的头一句话。
“张阿姨,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把兔子留给我。”
张阿姨被她问得愣了愣。
“他养不了啦,当然只能留给你,你能养嘛,一直养到兔子老死都有保障了。”
太正常不过了。
谢水离开了,但陈霜还能在这人世间呆好久……几十年,甚至一百年,所以他放心地将兔子拜托给她。
胸腔中涌起一股扭曲的愤懑。
小胖妞咬着唇,盯着怀中的兔子,手越收越紧。
她恨谢水,他的死去,他的失信,他把她丢下了。
她恨他把兔子托付给她,他笃定她还能健健康康,活好长好长。
这明明是他的祝福,此刻对于她,却宛如诅咒。
她没有准备好,活那么长。
她没有准备好独自前行,去面对一个再也不会有谢水的世界。
她不想活那么长的……她凭什么呢?凭什么早死的不是她呢?
小白兔发出不舒服的“呓呓”的叫声。
小胖妞抓紧它,跑回了家。
成年的陈霜抚了抚先前折下的玉兰花。它没有被压坏,洁白无瑕的花瓣依旧香气四溢着。
她没有选择去看八岁的自己。她知道,那个她,从这里回去后,亲手杀死了谢水留给她的兔子。
她对父母撒谎,兔子自己跑走了。它的尸体,连同她拿来捅它的小刀,一起被装进黑色塑料袋中,丢到楼下的垃圾桶。
那个胃口超好,笑起来脸颊鼓鼓的小胖妞;那段一起向往糖果屋,闪闪发光的童年,也被她自己,一并杀死了。
自此之后,回忆起儿时,只剩满手血腥的死亡,与不可告人的污臭。
走近棺材,陈霜将那枝玉兰花,轻轻放在谢水的胸口。
“对不起啊,小水哥哥。”
长大的这些年,她攒了许多话和他说。
这一句欠了他十几年的对不起,像抖落下一层灰似的,沉甸甸的。
“你没有做错事,你救了我。做错事的是我,我做得很错。我也从来没有讨厌你,我讨厌的是在你面前,在那个场景下的我自己。因为我太胆小了,觉得自己配不上成为你的朋友,所以逃跑了。是我不好,真的,很对不起。”
谢水闭着眼,嘴角微微地上扬。
好似那天,他们躺在他用棉被铺成的地板,他不小心睡着。
而后,借着他们谈论的话题,他做了一个关于未来的梦。
“小水,你是我遇见过的,最好最温柔的人。”
陈霜一字一句道。
“你是我的朋友。”
恍惚忆起,童年的某天。
夜色的露台,谢水倚着栏。
过长的刘海,随意扣好的衬衫,梳理她头发的时候,他视线向下,手指很温暖。
陈霜问谢水:“长大后我能不能跟你一样漂亮。”
他说:“当然啊。”
而今陈霜二十岁,已经比他当时的年纪还要大上几岁。
可她不及他的千分之一啊,他还是最漂亮的。
玉兰花清清淡淡的香气,伴随少年坠入长眠。
第三十三章 霜霜
玉兰花和谢水一起消失了。
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陈霜上看看、下看看, 反复地确认。
花确实不见了!
她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被治愈的感觉。
——这是不是意味着, 小水哥哥收到了她送的花?
最后一颗糖也吃完了,不久,那片混沌就会重新缠上她。
陈霜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一次, 一直为她带路的小白兔没有再出现,它被八岁的她, 杀死在过去的时刻。
或许……兔子会在那里吗?
陈霜不太确定, 如果是的话, 那么在混沌吞没她之前,她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
加快脚步下楼, 她一口气飞奔至一楼,找到民房的垃圾桶。
经过岁月的洗礼,塑料桶的外观已经变得破败不堪,陈霜握住把手, 将盖子往上一掀。
角落里,躺着一个体积很小的黑色塑料袋。
这对于她简直是惊喜,刻不容缓,陈霜用手指把塑料袋勾了上来。
袋子尚有余温……可惜的是, 兔子已经死掉了。
小刀在它的身体戳出好多血窟窿, 它眼睛半闭,浑身雪白的皮毛被血染红。
陈霜小心翼翼地托着它, 轻轻地,合上它的眼睛。
小兔子被埋在院子的大树下。
没有挖土的工具, 陈霜用手刨的土。她把坑挖得很深,为小白兔弄出一个精致漂亮的小坟丘。
墓碑她找了一段树枝,削下一截后,用小刀在上面刻了“小兔子霜霜之墓”七个大字。
“看吧,我知道你名字了,这回的一定没有错。”她仔仔细细把墓碑埋进土里,拍拍手上的灰。
正如陈霜送给谢水的时候,她给它取名“小水”。
他把兔子拜托给她,它的新名字叫“霜霜”。
墓碑摆放完毕后,上面用小刀刻的字亮光一闪。
字迹由木材的颜色,变成七彩的,阳光的照耀下,它闪闪放着光。看上去就好像是,那些陈霜童年时最喜欢的糖果,它们糖纸的颜色。
“是呢,我的名字叫霜霜。”墓碑仿佛在这样跟她说。
陈霜低头,看向手腕上的棕色手链。
脏兮兮的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直到皮肤表面干净为止,她捏起手链上的小牌子,细细地看了起来。
小牌子是硬纸板材质,明显是自制的。上面写着【霜霜】两个字,后面画了个粉红的小草莓……
这是谢水编的,送给她,代表他们友谊的礼物。
这份礼物太珍重,珍重到她本应该无法拥有它,陈霜的脑中前所未有地清晰:她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
先前误以为是项圈的手链,让她联想到刚来到幻境时,一些惊悚而怪诞的片段。
人身兔首的怪物,它们做出的那些举动,真的是想要害她吗?
目前,陈霜可以确定的信息是:幻境中的东西,是她心中的阴霾映射出的产物。
她对谢水、对她杀死的小兔子,无疑是带有悔恨与愧疚的。
自己所见到的谢水与小兔子,是她的愧疚感所化成的怪物吗?
按照陈霜之前的判断,是的。
小白兔与人身兔首的怪物们,一直在赶她去往其他的道路。
一开始,到野山的写生活动,四名学生的失踪。她跟着许杏老师上山,本来她打算跟着许杏老师往上走,小白兔第一次出现了,让她看见了这个世界不正常的景观。
陈霜选择下山,接着,她看见了糖果屋。
在她忍不住要尝一尝糖果屋表面的蛋糕时,小兔子再一次出现了。
再然后,陈霜进到糖果屋里,见到唐小桃。
唐小桃……张丰宇……王程……
陈霜最初以为他们和她一样,迷失在这片诡异的幻境中,毕竟这一切的开端,是他们的失踪。身为实习老师的她,是来这里找他们的。
但如果,他们分别代表了一段她童年的阴霾。
他们本人,有和她一起到这里吗?
会不会自始至终失踪的都只有她一个人?
——还是不对!不对!
陈霜捂住脑袋,假设她的学生没有失踪,她没有出来找他们的话……她是没有理由进到这个幻境里的。
那么,会不会是开端错了?
开端是什么样的?她是来找什么的?
周围无风,手腕上的手链自发地动了起来。陈霜不断地吞咽口水,她投入地去想,越想那些画面就越清晰。
那天天气不好,学校临时把写生活动改到了下午。
难得要出去玩,学生们吵吵闹闹的,都很兴奋。
许老师坐在她的座位旁边,闭着眼睛听歌。
陈霜自己在玩手机,车一颠一颠地,不舒服极了。
去野山的那条路很陡。
那座山正在开发中,道路没有修建完全,上山的时候……
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回忆到这里,她瞪大了双眼。
陈霜的双腿在打颤,她握紧自己的手链。
是了,这时候,出事了!
大巴出了车祸,她看见车胎打滑后,一整辆车往悬崖落去。
她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哪是四名失踪的学生……整车有四十四个孩子,两个老师,一个司机。
——我,是不是死了?
浑身发着大汗,陈霜感知不到她的身体有任何的疼痛与不适。
这个地方是虚拟的,那么她本人的身体,自然也是虚拟的。
她有机会从这里出去吗?
“沉溺即死!”这四个大字醒目地出现在陈霜的脑海之中。
原来是这样……小白兔屡次提醒她,要快点走出去。一旦她在幻境中越陷越深,丧失求生的欲望,她便无法再次回到真实的世界了。
它始终是善良的,光明的那一方。
缠绕于脑海中的疑团,终于拨云见日。
幻境里的人身兔首,是“小兔子霜霜”,也是谢水。
它催着她往前走,催着她逃离危险。
那三个学生代表她的阴霾,它们阻碍她,拖住她,让她重蹈覆辙,再一次陷入痛苦的情绪中。而它是挥剑斩杀她阴霾的,她的保护神。
从谢水将他的小兔子取名为“霜霜”,托付给她的那一刻起,他把自己无法继续在人世间看见更多风景的遗憾,化作祝愿送给了她。
谢水与他的兔子,对于陈霜,是生的希望。
在更早的时候,她已经体会到了他的心意,因此,无法追随他的怨恨,才使她动手杀死了“霜霜”。
现在的陈霜,已经长大了。
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怨恨谢水的食言。她知道,他也好想要活着,他没做到,只是因为没有办法,用尽全力,他也没有办法活下来。
同样地,她不会觉得,他把她丢下了。
谢水始终没有走掉呀。
他活在她的回忆里,活在她的心里。他从前给过她的善意与温柔,会一直一直地影响她,引导她,让她变成更好的人。
陈霜对自己说:不能再一次,辜负谢水的心意了。
若这里是她自囚的笼,那她理应最清楚,哪里有出去的路。
眼前的景色随心而变。
老旧的民房周围,渐渐淡去的混沌之中,新的建筑物拔地而起,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更迭。
陈霜迈开脚步,腕上的手链随着她的步伐一起,晃了一晃。
——走吧,去找失踪的第四个学生。
第三十四章 梦想
行走在由自己想法构筑出的世界中。
八岁之后, 她的生活轨迹以跑马灯的形式, 在陈霜的眼前闪现。
一步步往前走, 有时,她看见了画面,有时, 她听见了声音,更虚幻的, 她能回忆起某一个时刻自己的想法……
谢水死后, 迅速消解的食欲让陈霜患上轻度的厌食。
他在书店留下的一纸保证书, 使得她开始克制自己,不再偷盗。
如父母所愿, 陈霜开始变瘦。
上到初中,她体会到不被人喊关于“胖”的外号是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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