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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幻]病娇魔王爱上我-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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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珍珠号顺风而行,很快就穿过了千岛之海,抵达阿奎因。在双子河入海口,奈莉和杰拉德换乘江船,一路向北航行。
    阿奎因春天的傍晚温柔而恬静,淡粉色的天空与灰蓝的河水在视线所及的尽头宛如水彩颜料,蒙蒙地互相渗透,化作一片紫。
    “明日应该就能见到布鲁格斯的城墙。”杰拉德姿态柔媚地趴在船舷上,像是自言自语,“上一次乘船来这里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奈莉看了他一眼:“作为在宫廷谋生的魔法师,想来您已经走遍了十一国。”
    “十一国的领主杰拉德都有幸见过。”杰拉德有些傲然地抬起下巴,带着些优越感地感叹,“可说到底,杰拉德已经十多年没有回过耐锡耶,做的事其实也已经和魔法没有什么关系了。”
    “是吗?”奈莉随口反问一句,激起绿发魔法师一阵意味不明的怪笑。
    “杰拉德好歹也是曾经想成为大贤者的人。”魔法师百无聊赖地叩叩船舷,脸上的神情像是对自己过去的梦想感到无聊,“但是已经放弃了。”
    他扫了奈莉一眼:“和受神殿青睐的您说魔法的事,果然有些奇怪。”
    “我一直不明白神殿和耐锡耶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奈莉斟酌着措辞,一手轻轻将兜帽边沿的褶皱捋顺,“神殿宣扬三位女神是创|世唯一的神明,给予上古的英雄权力的指环。即使人背弃过女神,因贪欲掀起战争,神仍旧爱人,神殿保护维尔德亚。女神掌控过去、现在与未来,每个人的道路早已注定,人应当服从神明的引导。”
    她看向杰拉德:“但魔法师却用自己的知识和力量,试图化不可能为可能。”
    “魔法原本就是对神明的反抗。”杰拉德收敛起脸上的笑,河面凛凛的波光在他的眼里闪动,他沉肃的侧脸有一瞬显得十分莫测。“神殿教导命运是唯一、不可变的。恰恰相反,相信命运无穷且互相重叠,哪怕赌上性命,也要将命运向相邻的、更为合乎意愿的那一线推动,这就是魔法师。”
    他忽然咧嘴一笑:“从这个意义上而言,也许贤者塔和魔王的关系更近。”
    世界重置时无情的齿轮运转声仿佛在耳边响起。如果那就是命运的脚步声,她能够阻止那把钥匙回转,是否多少证明神殿是错误的?奈莉陷入了沉默。
    “啊呀,这真是一个让人不快的话题。”杰拉德秀气地拢住被风吹乱的头发,似乎想要岔开话题。
    奈莉却难得主动追问:“贤者塔和魔法师,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杰拉德难堪地沉默片刻,在她的注视下投降,缓缓吐出令人愕然的事实:“最初,神殿和贤者塔是一体。”

  ☆、61|if…遗爱

奈莉动了动,想挣开卡尔萨斯。他的手臂紧了紧,随即放弃似地松开。
    她退到两步外,盯着自己的足面,轻而平板地回答:“是,我还是爱你的。”
    魔王却并不显得如何喜悦,他默然地垂下睫毛,自嘲说:“我猜,下一句肯定以‘可是’打头。”
    奈莉配合地笑笑,却显然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她若有所失地凝视旅店走廊里点起的油灯,唇边的弧度加深为一个货真价实的苦笑:“可是,这爱意也仅仅够让我原谅你,原谅你之前的所有行为。”
    她说着说着,神情就坚定下来,显然在搜肠刮肚措辞的同时,也明晰了自己的心绪:“但也仅此而已。”
    卡尔萨斯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我会找到不需要牺牲任何人的道路。但在此之上,我没有余力再给予你更多。”她顿住,艰涩地将堵在喉头的什么东西咽下去。
    卡尔萨斯的眸光闪烁不定。他沉默了许久,才以超乎异常的冷静语调开口:“我明白了,你想要拯救我,却并非以爱人的身份。”他低低地笑了,“真是残忍啊。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不需要什么救赎,从一开始,我想要的只是你唯一、不变的爱情。”
    “但是爱情并不是人生的一切,”奈莉上前两步,露出悲哀的微笑,“除了我之外,你值得更广阔的世界。”
    卡尔萨斯走近了一步。他异常认真地凝视她,良久才道:“是吗?”
    再进一步。他拾起地上的匕首,盯着刃面看了一眼,刀光揉进深红的瞳色里,令奈莉莫名心中一寒。她向后退了一步。
    可他的动作更快。
    熟悉到有些可笑的冰冷滋味,迟滞到来的剧透,喉头的腥甜。这是最终的、最透彻的死亡的滋味。
    奈莉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匕首,竟然不怎么意外。她颤抖着唇瓣轻声说:“这样也好。”她不用面对痛苦的选择,不用再挣扎下去了。选择的自由也是痛苦的,她该感谢对方帮她承担了所有的罪责和之后的痛苦。
    视野左上角的红线归零,面前现出灰色的大字“您已死亡”。
    奈莉唇角的微笑平静而冷漠:“一切都结束了。”
    卡尔萨斯原本的计划里,下一步应当是自杀、阻止她碰到那把钥匙,真真正正的从头开始。可惜他漏算了一点,她成为勇者的筹码是自己的灵魂。
    之后会怎么样,她好像已经不在乎了。
    闭上眼,什么都不想看见。
    有谁的喘息加速,支离破碎的句子溢出来,但听不懂,也不想听见。
    让舌尖也麻痹,不想再尝到血的咸味了。
    干脆让呼吸也彻底地停下来,吐气,吐气,吐气,只有吐气。
    身体在从指尖消散,触觉也消失了。
    谁的手穿过她半透明的躯体,从尚未散尽的心房边擦过。她睁开眼,看着脸色惨白的魔王笑了笑,做了个口型。
    即便到此刻,答案没有改变:“是的,我还是爱你的。”
    --而你也将记住我,爱我、恨我、恨你自己到世界与时间的尽头。
    残存的所有知觉如关掉的电视屏幕般啪地切断。
    最后的最后,奈莉想:
    原来即便到死,心还是会痛的。

  ☆、62|60。千塔之城

“这件事神殿从来不说,知晓的魔法师也并不喜欢谈起,因此记得的人已经很少。”杰拉德并没有因为清楚内情而洋洋得意,脸色反而有些阴沉,“两者是何时决裂的没有记载,但应当是传说时代的事了。争斗的起因是解读教义的分歧无疑。命运唯一派自诩正统,壮大为神殿;而落了下风的命运无穷派被驱逐往荒漠之地喀林西亚,成为贤者塔的元长老。”
    杰拉德合掌一笑,收敛起严肃的神情:“大致就是这样。”
    奈莉点点头:“但是如今魔法师比神官要更有权力。”
    “呵,”杰拉德苦笑了一下,“这种败者的奖赏魔法师并不真正在乎。”他沉默片刻,才再次出声:“那么您呢?您对命运是怎么看的?”
    奈莉露出涩然的微笑:“您确定要听我的答案?”
    “愿闻其详。”
    奈莉将视线转向一片空无的天空。夜色已经沉下来,几颗黯淡的星宛如谁人窥探的眼。她吸了口气,好像听众并不只有杰拉德一人:“我不相信一切都已命中注定。但仅仅期望依靠努力被动地改变所谓的命运,我也不会接受。”
    “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存在,一开始就已经输了。”她的眼神很明亮,却也很冷,令人想起映在刀锋上的月光。她弯弯唇,没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如果这个世界的规则被称为命运,创造规则的人自奉为神,那么她这一次要做的便确凿无疑:打破可笑的规则,看清自称神明的人的面目。
    “真是无愧于勇者之名的答案。”杰拉德的称赞难得真诚,找不到拍马的痕迹。
    奈莉垂眸笑了笑,从口袋中掏出样东西,翻转了手掌朝向杰拉德:“这是我在神殿中拿到的符石,也许对您来说有用。”
    杰拉德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渴望。他谨慎地缓缓开口:“神殿掌握着贤者塔所没有的知识,这几块符石会对杰拉德、甚至是贤者塔大有裨益,但是……”他扬了扬眼角,“杰拉德不平白受人馈赠,请您开个价。”
    奈莉将手指一收,符石捏在掌心:“到了布鲁格斯,我会再拜托您一件事。愿不愿接受,就请您那时再给出答复。”
    ※
    布鲁格斯是一座丝毫不逊于梅兹的都会。城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四处耸立的礼拜堂高塔,似乎昭示居民又或是公爵夫人信仰虔诚。入城恰好是正午时分,城中几十座礼拜堂的钟声汇成一片,宏达而肃穆。成群的鸽子从红瓦屋顶上起飞,扑簌簌地环绕着疏阔的云朵飞行。
    公爵夫人的官邸就位于布鲁格斯的主神殿旁。这是一座两层、略带东方风格的建筑,洁白的大理石和花纹密仄的瓷片装饰着外墙面,底层纤细的廊柱支撑起风格繁复秀丽的回廊,正对花团锦簇的花园。仆役们立在廊下彬彬有礼地恭迎耐锡耶魔法师和勇者的到来,却并未表露出丝毫的阿谀之色。
    杰拉德和奈莉穿过又一道门廊,丝质门帘后是一间装饰华美的方厅。
    一位身着紫色长裙的贵妇含笑坐在正中的高椅之上,她金色的长发盘作高雅而入时的发式,几率发丝垂落在体态丰腴的肩头,保养得体的脖颈上系着一枚硕大的钻石吊坠。
    “许久不见,您更加美丽动人了,公爵夫人。”杰拉德率先行了一个宫廷礼。
    公爵夫人仍旧是那副微微含笑的模样,翠绿的眼眸似乎会说话,她无言而矜持地伸出手,容许杰拉德上前一步亲吻她白嫩如少女的手背。
    杰拉德向旁滑开一步,欠身说:“这就是勇者大人。”
    公爵夫人终于将视线转向奈莉,她的笑容加深了几分。丝绸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她起身响起,伊珐夫人走到奈莉面前,以习于社交的贵妇惯有的姿态垂下睫毛说:“您能光临寒舍,我很高兴。”
    奈莉僵硬了一下,垂头行礼:“公爵夫人。”
    “请您不要客气,”公爵夫人还很年轻,她说话的声音轻而柔软,带着几分少女般的娇气却不令人觉得做作,“您需要的东西很快就能准备好。”
    说着她缓缓转身坐下,看向杰拉德:“听说您从纳法雷一路南下,不知是否有新闻?”
    杰拉德笑了笑,立即以戏谑的口吻汇报起各大领国的大小消息。他妙语连珠,不时冒出些聪明的俏皮话。公爵夫人以宽容、看着孩子般的目光看着杰拉德,不时配合地发出悦耳的轻笑。
    奈莉还沉浸在方才冲击的余波中,没来得及缓过神:
    公爵夫人的声音竟然和系统那机械而冰冷的女声相似到了极点!
    这是否意味着阿奎因就是系统的核心所在?如果真是如此,这个强大公国的秘密行事作风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奈莉不由悄悄再次打量伊珐夫人。对方却敏锐地察觉,转过眼向着她一笑。奈莉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报以善意的微笑。
    闲谈一阵后,公爵夫人向后挪了挪身体,轻声向身边的女仆说:“带两位贵客去套房。”语毕,她冲两人颔首:“明天见,祝二位有个美好的夜晚。”
    “杰拉德在布鲁格斯还有一些友人必须拜访,请您自便。”到了客房的走廊外,杰拉德行了一礼朝着反方向而去。
    奈莉想了想,也决定到府邸外转几圈收集消息。
    刺客职业本就利于打探消息,但奈莉却不敢明目张胆地到黑市购买消息--公爵夫人的线人十有八|九藏匿在买家卖家中,作为伊珐的座上宾,奈莉并不适合出面。但仅仅在城中走了一圈,奈莉就有了不少收获:
    如果说布鲁格斯是阿奎因的心脏,那么伊珐夫人的一举一动就是操控心跳的无形之手。美丽,聪慧,富有,这三个词永远与公爵夫人联系在一起;而路颇公爵的名字则近乎销声匿迹。公爵夫人共育有两子一女,可母亲本人的锋芒却远远盖过了孩子,长子在主城莱昂学习政事,次子席恩远在王都,小女儿早已和望族订婚。
    在一家酒馆里奈莉听到了一条有趣的花边新闻。据说公爵曾是个风流多情种,留下不少美丽的意外,直到他因病卧床不起……说这话的醉汉意味深长地停顿许久,显然想让听众与他一起愉快地沉浸在阴谋的世界里。然而酒保只是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似乎并不相信公爵夫人会与公爵的病有关。
    又或者,他根本不在乎。
    只要公国强大而富饶,何必在乎掌权的是谁?
    至于与神殿的关系,除了公爵夫人是位虔诚到狂热的信徒、在城中修建了堪比诺恩宫的各色神殿外,奈莉并没有查到什么。
    奈莉收集完消息已近黄昏。回到公爵夫人府邸附近,大神殿宏伟的花窗和高耸的尖塔便映入眼帘。奈莉站在拱门下看着圣者的雕像,脑海中不由再次浮现出杰拉德所说的往事。神殿与贤者塔,掌握着大陆不思议力量的两个组织,竟然都与所谓命运有着深深的纠葛。即使给出了“不相信命运”的答案,奈莉其实清楚这不过是给自己的心理暗示罢了。
    如果说与卡尔萨斯的纠葛是命中注定,她的负罪感是否会减轻一些?
    如果世界即便没有魔王也注定毁灭,她是否能心安理得地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奈莉摇摇头,漫无目的地走进神殿。空气中飘浮着蜡烛燃烧的气味,信者匍匐于三位女神的塑像前,在神官的吟诵声中轻念祈祷的文句。奈莉抬头看着神龛上的人像,向上前的神官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祈祷,默默退了出去。
    回到府邸中的客房,奈莉站在窗口眺望天际。鸽子昂首阔步地走在一旁的屋檐之上,得意洋洋地啄了一口空无一物的瓦面,咕咕数声低鸣。
    周围的鸽群猛然齐齐拍翅起飞。
    奈莉闭上眼,城中的喧嚣、鸟羽的扑簌轻响、花园喷水池的飞溅声纷纷汇集到一处,却都显得遥远而毫无实感。
    五感只因为猛然栖近的气息尖叫。
    一片厚云飘过,房间沉入暗影。
    睁开眼,就在她半步外的地方,纤细到显得羸弱的人影靠在石墙上。
    出于莫测的原因,奈莉竟然全身战栗,呼吸困难起来。她缓缓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向对方伸出手。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血腥气还是清晰地飘过来。她的指尖停在来人的面颊上,沾染上黏腻的、温热的液体。
    微凉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黑发红眸的少年脸色苍白,暗红的血珠从唇角滚下来,再往下,汇进濡湿大片黑色的衣料的血污。他的翅膀和犄角都没有收回,虹膜边缘的那圈金细得几乎看不见。
    这景象令她的思绪一瞬间断线。她下意识看进对方深红的眼睛里,试图将混乱的思绪连结成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受伤了。”
    对方却在笑,眼神亮得骇人,比窗外的夕色更红更灼目。他看向她身后,目光直直落在门扉之上。
    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停在门外。有人叩响房门,扬声道:“勇者大人,万分抱歉打搅!方才有刺客惊扰了公爵夫人,不知您是否察觉了什么异动?”
    奈莉看了看指尖、掌心的血渍,与卡尔萨斯对上眼神。
    他无声地做了个口型,红唇妖冶,神情尖刻而嘲讽:
    --奈莉,你会怎么做?

  ☆、63|61。入幕之宾

奈莉像被针扎了一记,吃痛地眨眨眼。随即,她面无表情地戴上刺客手套,将披风往身上一抖,隐匿了气息使用技能。
    下一刻,她已经置身于套房外的走廊中。
    来的是两个全副武装的骑士,察觉到气息警惕转身,见是勇者明显松了口气。
    “明白了,我去看看。”刺客的低调酷炫作风在此刻是最好的伪装,奈莉低声说了这么一句,便施展开身形向走廊尽头掠去。
    两个骑士对视一眼,不疑有他,朝奈莉离开的方向跟随而去。
    奈莉轻巧地跃上楼梯口的窗,抓住上侧窗沿,足下一蹬便倒翻上墙。官邸本就只有两层,奈莉在墙面稍稍借力,便轻而易举地上了房顶。公爵夫人所居住的侧翼的确灯火通明,但奈莉往那里几番纵跃,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杀伐之气。
    她不由对“刺客惊扰公爵夫人”的说法产生了怀疑,闭上眼任由神识四散,捕捉四周残存的魔力气息。
    虚无,虚无,一片虚无。
    只有微弱的气息从正厅传来,可那里竟然一盏灯都没有点亮。
    奈莉加倍凝神,追寻着那一线几不可查的气息。不停向下,来源竟然在地下极深处!
    “勇者大人?”站在庭院里的骑士仰头看向屋瓦,疑惑地询问。
    奈莉垂头,任何的神情变化都被隐藏起来。她平淡无波地说:“逃走了。”
    她纵身从屋顶跃下,反问骑士:“公爵夫人无碍吧?”
    “万幸,公爵夫人毫发无伤。”骑士挺直了腰板,“现在公爵夫人应该已经歇下,您也可以回放稍作休息。”
    奈莉沉默片刻,点点头:“知道了。也请二位小心。”语毕她以不急不缓的步调走回客房所在的侧翼,在自己的房外停住脚步。
    她吸了口气,推开房门。
    房门正对的窗口空无一人,连应有的血迹都无。
    奈莉眸光凝滞一瞬,迅速转头。卡尔萨斯靠在门后的墙角,捂唇向她弯了弯眼角。她反手关上房门、落锁,侧耳倾听确认走廊中无人,而后才尽量不带感情地说:“你最好尽快离开。”
    “这座城市到处是神殿和圣水的气味,对我痊愈很不利。”明明在吐露对自己不利的情报,卡尔萨斯却唇角含笑,“在日出前我会离开。在那之前,你可以就那么放任我不管,或者……”
    他加深了笑容,眉眼的弧度狡猾而讥诮:“趁机会杀了我。”
    奈莉沉静地审视他,没有动。
    “嗯?怎么?怀疑这是圈套?”卡尔萨斯低哑地笑了数声,指了指胸口的伤处,显得漫不经心,“平心而论,现在你使出全力的话说不定有胜算。”
    “重复地试探我没有意义。”奈莉立在门边,魔王坐在墙角,她很罕见地处在支配的位置。她别开眼,从储物空间中取出瓶魔法药水丢给对方。
    卡尔萨斯伸手接住,却将药瓶搁在了手边,掩唇咳嗽着说:“这对我的伤没有用。”
    奈莉不得不将视线转回他身上,依照对方的意图问下去:“你做了什么?”
    “你也该察觉了,我去了地下。那里有一件我想要毁掉的东西,但我失手了,仅此而已。”卡尔萨斯将凌乱的额发朝上撩了撩,洁白的手指穿过夜色般的黑发,他从指缝中观察奈莉的反应,放缓了语速,“你不仅放我一条生路,甚至……像是想要救我。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他黯然而自嘲地笑了笑:“如果处在你的位置,我不会救一个伤害过自己,并且自私、疯狂、随时会重蹈覆辙的人。这只是白费力气,自讨苦吃。”
    奈莉很清楚,卡尔萨斯质疑的不单单是刚才一瞬间的决定。他寻求的是她不在世界和他之间舍弃任何一者的原因。讽刺的是,其中的缘故他们明明都清楚不过,可他就是要逼她说出来。他就是这样狡猾而自我,且自我得心安理得。
    她的喉咙被锁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面部肌肉也紧紧绷起,连强笑都做不到。她怀疑自己只要再多用一分力气,就会有无用的泪水流下来。
    卡尔萨斯放柔了声音,每个字都在蛊惑她,要从她口中撬出他满意的答案。他轻柔而缱绻地重复问题:“请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奈莉生硬地从牙缝中挤出答案:“如果处在相同处境的是另一个人,我一样也会选择救他、不舍弃他。”
    “也就是说,”卡尔萨斯轻轻一笑,“你不希望出现任何的牺牲者。可你所坚持的理想扭曲而危险,只会拉着你一起溺死,即使这样也无所谓吗?”他抬头看着她,分明是仰视的姿态,却无半分弱势;甚至于说,他的态度极为游刃有余:“又或者说,你只是害怕做出选择而已。你知道不可能拯救所有人,所以干脆拒绝选择。”
    他压低了声音:“可那样,只会谁都救不了。”
    奈莉背过身去握紧了拳头,沉声说:“说我是愚蠢而天真的理想主义也无所谓,那样的循环和结局,我已经受够了。没有人生来就应当被钉上耻辱柱,命中注定……只是骗人骗己的鬼话而已!”
    她很少这么激动强硬,卡尔萨斯罕见地找不到应答的措辞,沉默了片刻。在她以为他将一直这样安静下去的时候,他忽然再次开口:“但是为什么你不能容忍牺牲者的存在?”
    奈莉没有回答。
    对方发出毫无笑意的低笑:“这想法很异常。生存与死亡,救赎与牺牲,光和影,这是司空见惯的常态。更何况这是一个多么无可救药的世界,你也应该清楚。”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胶着,奈莉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卡尔萨斯看在眼里,惨笑着抚上胸口,以冰冷的语调缓缓说:“如果我一次次任由勇者杀死,就能真的拯救这个世界,让人感到幸福,那么我无话可说。可是即便一次次重来,人类还是愚蠢、自私、一次次自我灭亡走向终末,这样任何人都无法幸福的世界,这样混蛋的世界,还是干脆点覆灭好了。”
    他说得有些急,咳嗽起来。
    奈莉上前一步,对方却给了她一个警告般的眼神。他红眸中的绝望太浓烈太炙热,在她面前划开一道清晰的界线,她只得生生抑制住自己的动作。她想给自己找点事做,便将手套缓缓脱下,掌心的血渍已经干涸为黑褐色,宛如疫病留下的丑恶痕迹。
    “你明知这点,却还是选择为与你素未平生的人拼命,即便会受伤会痛苦……也毫不在乎。”卡尔萨斯几乎是控诉地问她:“为什么不能选择只是救我呢?你很清楚,那样做很简单。为什么唯独对我这样残忍?”
    奈莉闭了闭眼,语气仍旧镇定:“千万人的人生的重量,我承担不起。”她摇了摇头,重复自己在心中默念过太多次的句子:“我不能因为自己错误的选择牺牲他人,他们是无辜的。”
    “而我是有罪的。”卡尔萨斯面无表情地补充。
    奈莉缓缓启眸,没有回避他的注视,而是直直地看回去,那轻而平和的语气在此刻显得有些异常:“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认定的话……我与你同罪。”
    卡尔萨斯向奈莉伸出手。他的指尖仿佛有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她,令她不由自主再迈近半步,朝着他俯下身去。
    他扣住了她的手腕,向下一拉一带将人按在怀里。
    那双暗夜般的羽翼伸展开来,小心翼翼地将她从后包裹,营造出一个半隔绝的小小天地。
    这个拥抱没有预料中的血腥气,魔王显然在她离开期间自行处理了伤口。他吻了一下她的耳垂,动作小心而克制:“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语声中现出笑意,“但是我很高兴。”
    仿佛觉得这么说还不够准确,他摇摇头修正了说法:“不,单单你为我引开追兵这件事就足够了。”
    他坦诚而纯粹的欣喜猝不及防撞进她心里。这样的卡尔萨斯一直让人狠不下心来,奈莉不自禁有些恍惚。她咬住嘴唇,半晌也没生出将对方推开的力气。
    因为是被拽到怀里的,奈莉便就势坐在了魔王曲起的腿上。这是个尴尬的位置,稍稍动弹便可能一路滑下去,彻底变成暧昧无比的姿态。
    只是稍稍想象,奈莉便觉得全身的血都往脸上涌。
    进退维谷之下,奈莉绷紧了脊背,在卡尔萨斯身后的墙上微微一撑,便想要退开。对方倒没阻拦,只是以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她。
    刺客的打扮自然以行动灵便为最优先项。宽大的披风里是贴身的皮质衣裤,袖口、襟前、腰间和腿上都缝上了革带,方便勾连绳索和其他道具。原本是实用性极强的打扮,用另一种眼光打量自然有了几分难言的诱惑。
    奈莉被他这么打量得心里发毛,转头看向窗外,慌乱之下忘记要维持原本冷淡疏离的口气:“守夜人的灯灭了,现在离开很安全。”
    卡尔萨斯矜持地拧了拧眉头,扶着墙站起来,身后的黑翼扑簌两下,像是要起飞。他踱到窗边,手指搭上窗沿,猛地回头来了一句:“以后出门记得穿披风。”
    奈莉怔了怔才读懂了他话中的潜台词,顿时又觉得脸上发热。她没来得及反驳对方多管闲事,魔王已经展开翅膀,从窗口倏地飞远。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里灌进来,一片黑色的羽毛飘落在地,奈莉将它拾起,捏在指间转了转,为难地皱了皱眉,仔细检查了一番后将它扔进了储物袋。
    关上窗,奈莉在床上躺下。匕首就在枕头下,她却还是毫无睡意。虽然不知道卡尔萨斯想要破坏的是否就是那件兵器,但在几个小时后,她将得到它。仅仅是这点,就足够令人难以成眠。

  ☆、64|62。最强兵器

次日,奈莉和杰拉德一同再次拜见公爵夫人。
    伊珐夫人并没有多卖关子,含笑挥退了身边的侍者,向奈莉说道:“您要的东西就在附近。”说着她从高座上起身,身段婀娜地转过身,在宝座扶手上轻轻一按。沉重的石质宝座缓缓向后滑开,露出幽深的地道入口。
    奈莉看了一眼杰拉德,发觉他并不意外。
    绿发魔法师花哨地行了个礼:“您先请。”
    伊珐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稍稍提起裙摆当先走下石阶。
    奈莉和杰拉德对视一眼,选择走前他前面。暗道中不算阴暗,也无丝毫潮气,甚至称得上整洁。石阶走到尽头,三人默默无言地折入另一条向下的坡道。
    向下,一直向下,甬道越来越低矮,到后面几乎要弯着腰才能前行。
    看上去娇弱的公爵夫人一路走着竟然没有丝毫气喘,倒是杰拉德的气息微微急促。奈莉将两人的呼吸声听在耳中,不由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
    地道猛然到了尽头,矮身钻出一个小门洞,三人置身于一扇长方形大门前。门上没有锁,公爵夫人从袖子中取出了一枚鸽蛋大小的宝石,往凹槽处一放,沉闷的机械转动声在狭小的门厅中震耳欲聋。
    地面微微摇撼,门扉缓缓滑开。
    公爵夫人神态自若,等奈莉和杰拉德都进门后摆了摆手,那两扇门竟然就随之悠然阖上。
    门后是一个纯白大理石铺地的六边形大厅。每面墙上都开了一扇小门,颜色与纹饰各不相同。奈莉扫了一眼,猜测其中四扇应当与水、火、空气、土一一对应,剩下一黑一白两扇门毫无装饰,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这里是公国的金库。”伊珐夫人微微一笑,不多做解释,便款款向那黑色的门洞走去:“而您要的东西,就在这扇门后。”
    公爵夫人背对奈莉和杰拉德,似乎取出了一把钥匙。她长长的广袖垂到地面,完美地遮住了具体的动作。只听锁芯拧转之声,房门开启。伊珐回头,唇角微勾:“请进。”
    又是一间纯白的房间,其中空空荡荡,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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