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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的献礼-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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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女王真正爱的只有第一个丈夫,所以爱屋及乌了?
  叶淼一叹。
  算了,那不是她该关心的范围了。
  既然大王子已经洗脱了罪名——虽说过程有点曲折,但结局总归是好的。那么,她也就无须蹚这趟王权纷争的浑水了。
  只是,回忆起在森林之间窥见的二王子那双阴霾的眼眸,叶淼总觉得,二王子不会善罢甘休,这次的风波,也不会如此简单就结束。
  在亚比勒的上空酝酿的水汽,即将化作暴风雨,在某天席卷而来,摧毁一切。到那一天,没有人可以躲过……
  过了几天,二王子终于没什么大碍,可以下地行走了。女王亲自去探望了他,叶淼作为住在王宫里的宾客,意思意思也要去一次。
  二王子还在病休中,待客时,却依然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可他的脸色,却比从前的任何一次都要苍白。


第16章 
  一个月后。
  有诗篇曾以“冰与火之国”形容亚比勒; 在这里,寒冷与炎热在一年间占据的份额总是最大的。春天短暂得仿佛只容得下几场缠绵阴郁的春雨,耀眼的夏日就拉开了序章。
  雨水还未褪尽,炎热的因子就已随蛇夫洋的暖流来到了弗兰伊顿。亚比勒王宫的结构层叠密闭,凛冬时节还能说是保暖密闭,在春末夏初季节交替之际; 人总会被闷热潮湿的天气弄得烦躁不已。
  所以; 每年这个时候; 王族们都会动身前往修建在弗兰伊顿远郊的夏宫里暂住半月。二王子伤病初愈,正好可以随女王一起去那里休养一段时间。大王子还在反省期; 女王没有让他同行享乐; 但以这个由头; 恢复了他的自由与工作; 让他留在弗兰伊顿监督政务。
  叶淼也被邀请同行——当然; 邀请只是客气的说法。实际上,她根本没有拒绝的选项,女王要她去哪里她就得跟着。
  第二天就要出发了,莎娜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兴致勃勃地道:“我也是第一次去夏宫; 听说它修建在郊外的一个大湖泊边; 周围都是绿油油的田野和山脉。而且建筑和我们王宫一点儿也不同; 非常透风凉快,这种天气去住,就最好不过了。”
  玛格也点头:“看女王他们年年都去那里; 就知道肯定是个很舒服的地方。这也是殿下第一次离开弗兰伊顿出去走走呢。”
  叶淼坐在床头看书,托着腮,心思却不在书页上。
  离开王宫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意味着她至少有半个月都见不到怪物了。
  对于依靠怪物的保护,才能在亚比勒活到今天的她来说,这次突如其来的出行,仿佛将她深植在心底的安全感突然剥了下来。
  虽说那座夏宫里未必有那种恐怖的东西,可是,这一次二王子也会同行,说她一点也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早上,一列由独角兽牵动的车队在教廷骑士团护送下,离开了弗兰伊顿,朝着北方的平原开去。
  出城后,独角兽不再拘束,加速奔跑。窗外的景色幻影般不断后退,弗兰伊顿的轮廓渐渐消失,绿意盎然的旷野平原中,偶尔有红顶白墙的堡垒在远方一闪而过,恍如美不胜收的童话世界。
  叶淼从踏上马车起,就在昏昏欲睡地补眠。
  昨晚她偷偷跑去找怪物,说她之后有半个月都不在弗兰伊顿,所以,哪怕失约,也不是她的错。不仅如此,她还恳求怪物将“护身符”的效果延长多一段时间。
  怪物显然很喜欢她向自己“汇报行踪”,将她压在了墙上吻得晕乎乎的。
  叶淼发现,在怪物的诱惑下,自己好像越来越放纵了。
  不仅任由祂无度索偿,还会忍住羞意微弱地回应。
  只是,回房以后,叶淼解开衣裳一看,烙印在她**之间的那道印记,根本没有任何变化,也不知道效力是不是真的延长了,只能暂且相信怪物了。
  到了烈日当空的中午,车队在一座教堂门前停了下来。
  独角兽长途奔袭的能力绝佳,所以往年,是不会在中途停留的。只是这一次为了顾及伤病初愈的二王子,女王特意吩咐骑士长寻找合适的地方,让二王子下车休息用餐。
  叶淼睡了一个白天,已经精神了很多,下了马车。
  他们停在了一座雪白的小型教堂门前,透过打开的两扇大门,可以看见里面一排排空荡荡的木长椅。尽头的彩色玻璃前,伫立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神父和一名少女正在打理圣坛上的物品,少女的裙边还跟了个小男孩。
  老神父迎了出来,显然他对教廷骑士团的铠甲并不陌生。看到他们簇拥着一个衣着华丽、气质高贵的中年女人下了马车,立即猜到了这是女王,惶恐地拉着孙女和孙儿跪下行礼。
  女王倒是非常亲切,笑了笑,让两人不必多礼,还伸手逗弄了一下那个小孩儿。骑士长表明了来意,称他们只是想在这里歇一歇脚,老神父连忙点头,请他们进入教堂后方的休息室。
  不知是不是错觉,看到叶淼的黑发时,老神父显然愣了一愣。
  小教堂的休息室也很狭小。叶淼识趣地没有进去,将那片地方留给了女王母子。再说,她本身也不想进去和他们大眼瞪小眼。反正森林间的空气那么清新,还不如像骑士团的人一样,在溪边吃午餐。
  叶淼在溪边蹲下,伸手掬起了一捊水,洗了洗手臂,又用水珠拍了拍脸,感觉舒服了很多。
  明媚的金阳斑驳在林地上,水面反射着璀璨的光点。透过清澈的溪水,能看见一块块圆润的鹅卵石,小鱼游动的影子在细沙上掠过。
  叶淼小口小口地吃完了松软的面包,余光忽然发现了一个人影,讶然地抬起眼来。
  就在小溪的斜对岸,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褐色的胡子拉碴,爬满了腮帮,看起来颇为不修边幅,他就这样背着一捆刚砍好的柴,正呆滞地盯着她。
  说实话,被这样直愣愣,没有一点儿转动的目光盯着,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骑士团的人都在附近,叶淼倒没觉得害怕,心想这人应该是住在附近、没见过黑发黑眼的东方长相的村民吧。
  想了想,她朝对方礼貌地点了点头。
  此举却不知怎么的刺激到了这个男人,他的双目陡然怒睁,青筋绽起,踏入了溪水,怒气冲冲地指着她:“魔鬼!你竟然还敢出现?!”
  叶淼睁大眼睛,冷汗顿时就下来了,第一反应是这个人能看穿自己与怪物的交易。
  不远处的玛格和莎娜听见声音,都跑了过来。骑士们也脸色大变,涌了上来,将这个男人给扣住了,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男人不管不顾,状若癫狂地挣扎着,不断踢打水花,嘶哑凄厉地喊道:“魔鬼啊!黑发的魔鬼,他会带来灾祸……魔鬼之子!魔鬼降世了!”
  叶淼暗惊,连连退了几步。
  这个男人——好像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看见黑色头发的她,就把她当成了是自己臆想中的魔鬼了。
  只是,为什么他说她是“魔鬼之子”,难不成他疯得连男女都分不清了?
  还是说,他只是透过她的黑发这个意象,“看到了”某个让他极为恐惧憎恶的人?
  一名骑士关切道:“公主殿下,您没有受惊吧?”
  叶淼摆摆手:“我没事。”
  玛格愤愤不平:“公主,这人满口胡话,刚才还想攻击您,一定是个疯子。”
  “我猜也是。”叶淼无奈地看着这个大吵大闹的男人,对身边的骑士说:“不要为难他,把他送走就是了。”
  这话刚说完,就有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各位大人,请等一等!”
  老神父的孙女刚才正在除草,听见推搡的声音连忙赶了过来。看到这混乱的状况,她显然吓了一跳,惊慌地向叶淼赔罪:“大人,这男人只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脑子有点毛病,被我爷爷收留在这里做帮工,不是什么可疑人物,希望您能饶他一次!”
  既不能撵走,也不能当场放开让他继续闹,骑士长只好将这个男人送回了他平时起居的小房子里,等女王一行人走了后,才放他出来了。
  骑士们散开后,叶淼回想起“魔鬼之子”这四个字,不解道:“那个人,是怎么疯掉的?”
  老神父的孙女看出了叶淼很好说话,感激地笑了笑,指着小溪对面的一个方向解释道:“听我爷爷说,那个方向的山里,有过一片很大的牧马场,还有一座镇子。十年十一年前,不知怎么的,镇子里起了一场奇怪的病,死了好几十人,刚才的那个男人就失去了家人,当年应该受了很大的刺激吧。”
  叶淼的眼皮微跳。
  怪病?
  怎么又是怪病?
  十年十一年前,正好就是她所推测的——先王夫妇的那位活到了五岁小王子,真正离世的年份。
  回溯一下时间,在他出生的那一年,他生母的行宫中爆发了比暗魔法诅咒更可怕的“怪病”。
  在那之后,五年时间里,他没有在王宫里留下丝毫存在过的痕迹。连莎娜那位知晓内情的姑姑,也说他是一出生就夭折了的。
  而到了他消失的那一年,在弗兰伊顿的郊外一座偏僻的镇子上,也爆发了怪病。
  现在想来,有没有可能,这位小王子,一出生就被驱逐出了王宫,被女王秘密地送到了位于弗兰伊顿远郊的这座镇子上生活,因此,就连资历深的侍女都没有见过他?
  叶淼蹙眉,碎片似的思绪不断在脑海中流转。
  怪病,灾祸,怪病……
  黑发的魔鬼之子,带来灾祸的魔鬼之子,魔鬼降世……
  合在一起,不就是——带来怪病的魔鬼之子?
  也就是说,当年,先王夫妇与身边的侍从,之所以会以那种被诅咒似的方式死去,是因为他们生下了一个会带来厄运的魔鬼之子。
  或者说,有一个原本不属于世间的东西,机缘巧合下,借着先王后的肚子……来到了世上。
  正如贝利尔所说,异类出生在了不该出生的地方,必定会遭到恐惧和排斥。
  女王最初将他送到了远离王宫的地方,可他又一次为新落脚的地方带去了可怕的灾祸,甚至化身为了怪物。
  这就是女王决定用暗魔法将他囚禁在地底的原因——不仅因为憎恨,还因为恐惧。
  叶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因为 “先王之子即是镇民口中的恶魔之子”这个联想,其实是有点荒谬的。毕竟,被指责为魔鬼之子的,应该是一个有着黑色头发的男孩。
  而先王夫妇都是金发碧眼的西方血统,他们总不会生出一个黑色头发的孩子来吧。
  叶淼问道:“你知道那是怎么样的怪病吗?”
  “具体我也不知道。”老神父的孙女摇了摇头:“我的爷爷应该会比较清楚,他当年是那镇子上的守墓人,后来才当了神父。所以,偶尔见到了以前的镇民,他都会收留下来。”
  叶淼一听,当即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想找老神父聊一聊。奈何,中午的休息时间已经过去,他们必须启程了。女王和二王子一边说笑一边走了出来。叶淼再不甘心,也不得不忍耐着踏上了马车。
  作为人质公主,她连王宫都无法自由踏出,更别说离开弗兰伊顿了。
  也许这是她唯一一次有机会接近真相、确定自己猜测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真的太不甘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粗长失败_(:з)∠)_,只说了一半,不过三水子基本猜对了。下章继续相约老神父揭秘《正太贝利尔の故事》。
  ——
  感谢beibei、想不出名字、爱吃水果的小艾三位姑娘的地雷!
  专栏感谢南木生姑娘的地雷!
  (づ ̄3 ̄)づchu~~~


第17章 
  当天傍晚; 车队终于抵达了夏宫。赤红的火烧云熊熊灼烧天际; 霞光漫漫; 映得湖光山色一片橙红。
  这里的气温果然比弗兰伊顿要清凉很多。叶淼下车时顺手摸了摸独角兽的鬃毛,抬起头,看向伫立在不远处的那座雪白的高大堡垒。
  这座堡垒比王宫要“纤细”得多; 数座哥特式的塔楼指向高空,塔楼之间搭起了一座又一座空中廊桥; 白墙上攀绕着绿藤和荆棘。两只栩栩如生的狮鹫猛兽雕像威严地立在了高柱上,双翼微扬; 犹如在亟待飞翔之时; 被魔法凝固成了石头。
  堡垒后方有一个很大的湖泊,深绿色的湖水窥不见底; 两三艘小舟泊在岸边,随着澹澹的水波在轻微晃动。对岸立着一排高大纤瘦的树木; 碧青的枝条被斜阳染成了如梦似幻的橙粉色。
  打理这座宫殿的仆人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房间。沿路所见,此处的走廊多是开放透气式的; 装潢明亮清丽而不乏贵气。
  叶淼的房间风景视角绝佳; 走出阳台就可以眺望湖泊,还配有一个圆形的浴池。墙架上放了各种精致的鎏金玻璃瓶,都是用鲜花凝露的精油; 沐浴时加进水中可以消除疲劳。打开盖子就有一股清幽的香气扑鼻而来。
  叶淼把瓶子放回去; 一边暗暗感叹历代的亚比勒王果然懂得享受。
  既然已经来了,就好好享受一下吧,正好可以活络活络脑筋。
  叶淼惬意地享受了一把香薰浴; 连脚趾头也被泡得粉里透红。玛格原想为她按摩肩背,由于担心身上的印记会被看见,叶淼摇头婉拒了。
  洗完澡,她披了一件松松垮垮的丝质睡袍,躺在露台的长椅上吹风,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了。
  莎娜将果汁放到了她手边,笑眯眯道:“公主殿下,明天要是天气晴朗,您还可以去划船。听说以前来这里度假的王族都很喜欢在湖上钓鱼,那几条小船就是因此而来的。”
  叶淼睁开眼,看向了莎娜所指的远方湖泊,不置可否。
  在小舟上一边钓鱼一边看书,累了还可以睡个午觉,听起来是种不错的消遣方式。然而,自从目睹过九头蛇从曼特尔拉河钻出的惊魂一幕,她现在看到这些深不可测、水质还绿得发蓝的水域,都有点阴影了。
  一叶扁舟飘在水上,总觉得……水底会伸出某些东西,将她连人带船拖拽入深渊,还不如在岸上待着安心。
  在觉察危险的方面,人的第六感总是敏锐得毫无道理。这是千百万年前的原始人类在丛林与野生动物斗智斗勇时,深深镌刻进基因里的天赋。有些地方你隐隐觉得不能去,事后总能证明存在着危险。
  此时的叶淼,纵然感到了些许不安,却仍做着“不主动招惹就能安枕无忧”的春秋大梦,未曾意识到,纯洁干净的灵魂对在阴暗中滋长的东西的吸引力有多大。
  你不自找麻烦,麻烦也会自动找上门。它们将贪婪地追索着诱人的甜香,虎视眈眈地等候着保护她的壁垒变得薄弱的时刻——可以料想,这个时刻很快就会到来。
  安逸的日子过了几天,叶淼身上的印记也在逐渐消退,在雪白的肌肤上化作了无形。
  她卷起衣服,低头看完,不禁有些羞恼,当然,更多的是浓重的不安。
  这几天过得是挺平静的,可谁知道是真正的平静,还是她暂时没有受到滋扰而已。
  一直伴随在身上的印记突然消失,就好像保护她的壁垒也随之消失了。
  明明出发前的那个晚上,她都已经暗示得那么明显了,怪物应该明白,她就是为了延长保护期而去的,怎么印记还是这么快就不见了?
  故而,这天晚上,叶淼故技重施,用“做了噩梦”的借口让莎娜与玛格留下来,陪她一起沐浴着光明睡觉。
  在第一次失约的晚上,她已经明白了当那些东西对她产生恶意时,即使身边躺着活生生的人,也接收不到她的求救。连蜡烛也会熄灭。可有人陪在身边壮胆,总是一种心理安慰。
  两个侍女躺在大床的两边,叶淼被她们夹在中间,心里踏实了很多,双手搭在被子上,在胡思乱想中沉入了梦乡。
  寰宇寂静,夜半三更。
  时钟滴答滴答,指向了凌晨三点。天花所绘的圣女慈蔼的脸庞,也隐匿在魑魅魍魉般的暗影中。
  阳台上,一只泡得发绿、指甲弯长发黄的手,缓缓勾住了石栏杆,指间透明的蹼上还勾着湖中的水草。
  它就像一具湿漉漉的浮尸,周身鼓胀,仿佛一用力挤压下去,就会嗞出臭水。膨胀到极致的身体却顶了一颗极小的头颅,光秃的头顶粘几缕毛发,两颗眼球脱出眼眶,正嗬嗬地喘着气。任何人在半梦半醒间见到这东西,都一定会吓得心脏停跳半秒。
  魔物畏惧光明,常理来说,不会有东西敢翻越进灯火通明、有人把守的城堡。
  然而这不包括某些低等魔物。嗅到难得一见的清甜气息后,被勾动的食欲足以侵占它们容量不足的大脑。从湖中爬出来后,它竟幸运地躲过了教廷骑士们的巡逻,爬到了这个地方来。
  就在它想要把后半截身子也拖上阳台时,仿佛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两颗眼球猛地晃了晃。
  紧接着,它像是突然被人踩了一脚,水花在半空轰然爆开,表皮迅速干瘪。然而这一切都似乎被隔绝在了一个无声的空间中,只能见到它挣扎的动作与扭曲的脸庞,却听不见任何刺耳的嚎叫声。
  没过多久,阳台边缘,就只剩下了一块青灰色的皮。被夜风一吹,它就如灰烬一样,彻底逸散了。
  四周又恢复了平静,刚才差点儿扰了房中女孩清梦的东西,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银色的月光透出了云层。叶淼在睡梦中咕哝了一声,从侧躺翻成了正躺。而就在她的上方,缓缓浮现出了一个淡淡的黑影。
  这半透明的黑雾状的东西浮在了空中。正常来说它应该是透光的。然而月光照在它身上,却在地板留下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影子——高大的身形,拖曳在身后的骨翼,弯长而邪恶的角。
  叶淼满心以为,被囿于地底的那只可怜又可恨的怪物,迄今还是只能在那一方天地内活动。
  从没想过,从她坠入地牢的那一天起,以乌鸦血绘制的封印被破坏后,潘多拉的魔盒就开启了一条小缝隙。
  锁链一日日松动,缝隙越来越大,怪物自由的范围越来越广,被剥夺禁锢的力量也在逐渐恢复,祂早已可以化出一缕分|身,依附在她的身上了。
  或许这就是无意中放出了邪恶魔鬼的人,要付出的代价之一。无论逃到哪个角落,都会被祂找到,再也无法逃离祂、摆脱祂了。
  解决了阳台上的那个东西后,黑影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穿透了旁边酣眠的侍女的上半身,轻飘飘地“坐”在了床边。
  虽然从本体上看,分不清头在看哪个方向,可从影子的长角朝向来看,可以发现,他是在凝视床上那个还一无所知的少女。
  从来都没有见过像她一样的人,从天而降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明知他是面目可憎的怪物,明明一开始怕得眼睛都睁不开,现在,却已经开始适应了他,温柔地接纳他,对他微笑、闹脾气,或是软绵绵地撒娇。
  他又怎么放心让她暴露在自己的视线以外,出现任何差池呢?
  黑影伸出了一只手,将她的一缕发丝拨回了耳后。
  睡梦中的叶淼感觉到脸颊有点痒痒的,微微地闪躲了一下,嫣红的唇张开了一条小缝。
  黑影吹灭了油灯,覆在了她的身上,幻化出的舌尖见缝插针地探入了她的唇内,缓慢而煽情地缠着她的舌头起舞,贪婪地索取又一次保护她的报酬。
  也许,报酬只是借口,他只是想和她亲热,一遍遍地在她的身体上留下自己的记号。
  叶淼眉头微微皱起,不安分地动了一下。原本平放在被褥上的双手,却突然被凌空移动,压在了她的头顶,深陷进了枕头里。
  床榻因为这个动作,发出了暧昧的一声“吱呀”。
  唇舌相接所带来的刺激,终于让叶淼轻微地转醒了。可她显然以为自己在做梦。熟悉的欢愉如潮水一样浸过了她的理智,让她放过了思考的时机,轻哼一声,开始理所当然地享受。
  当然,假如此时玛格和莎娜突然醒来,又不去注意那诡异的影子的话,看到的,不过是她脸颊绯红,舌头自己在动的模样而已。难怪作恶的魔鬼会这么有恃无恐。
  翌日醒来时,她盖着的被子已捣成了凌乱的一团,皱得不成样子了。玛格和莎娜都还没醒来。
  叶淼坐起身来,有点奇怪地拢了拢衣裳。
  她记得自己明明只解了两颗扣子睡觉,此时的扣子却连松了四五颗。难道她做梦自己解开了?
  而且,大概是错觉,胸前那片肌肤,似乎在微微地发着烫。和她的嘴唇一样,仿佛被什么东西肆意地玩弄过。
  叶淼因这个想法而感到脸红,暗骂一声自己在乱想什么,掀开被子下了床,喝了杯水。
  房间的油灯自己熄灭了,不过她一整夜都睡得非常安宁,没有受到任何滋扰。看来这里还是挺安全的,今晚就可以让莎娜和玛格回她们的房间去睡了。
  这样的日子很快到了第十天。叶淼睡到日晒三竿起床,就听说了一件出乎她意料的事情——弗兰伊顿传来了紧急事报,女王在清晨已经提前动身赶回去了。
  临别前,女王吩咐骑士转告叶淼,让她无须介意,可以在夏宫这里一直住到初夏最难熬的半个月过去,再和二王子一起回弗兰伊顿。
  叶淼心里立刻就打起了退堂鼓。虽然这里是挺舒服的,可一想到要和那个恐怖的二王子独处几天,她就一万个不愿意,当即告诉了这位骑士自己不便在这里打扰二王子养伤,还是想回去弗兰伊顿。
  于是,第二天,叶淼也踏上了回城的路。
  今日天公不作美,早上离开城堡时,天气还很晴朗。中午时,天色越来越暗沉,飘洒的雨丝在傍晚演化成磅礴大雨。
  雨水在泥路上砸出了一个个小坑。独角兽被浇得睁不开眼,速度慢了许多。
  玛格打开了车门一条小缝隙,叹道:“这雨也太大了吧,怎么净挑我们上路的时候下?都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回到弗兰伊顿了。”
  果然不多时,外面的骑士就前来敲门,歉意地道:“公主殿下,按照目前的速度,也许要在午夜才能回到弗兰伊顿了。”
  叶淼倚在了马车壁上,听着雨声,心里一动,忽然说:“既然这样,不如我们晚上找个地方留宿吧。”
  骑士愣了愣。眼前的人是亚比勒重要的人质公主,他有点儿不放心,迟疑道:“可是……”
  “我看这雨也没有停的意思,这样下去,独角兽会吃不消。没看到它们跑得越来越慢了吗?”叶淼指了指车前那双毛发已经彻底湿透的独角兽,终于引出了正题:“出发的那天,我们不是在一座小教堂里休息过吗?不如就去那里躲一躲雨。反正它也在我们回程的路上,不算绕路,应该天黑前可以到吧。”
  见到骑士还在犹豫,叶淼又诚恳道:“不是非要过夜。但最起码别在雨势最大时赶路,这样不是事倍功半吗?我也不希望看到大家生病。”
  从听到了“魔鬼之子”的传言后,她就一直想回去小教堂去问个清楚,奈何苦于找不到借口,心脏一直有只猫爪在挠。
  今天暴雨,女王与二王子又不在,从名义上说,她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人,正是回去那座教堂的好机会。
  没想到这位公主张口闭口都是为他们着想,骑士十分感动,而且她的考虑也有道理,终于点头答应道:“多谢公主殿下关心,就按您说的办吧。”
  终于,晚上七八点时,众人抵达了那座小教堂。
  老神父的孙女显然没猜到他们会去而复返,忙将众人迎了进来。除了叶淼以外,其他人都已经被浇成落汤鸡了,擦干身后,外面雨势更甚,雷电交加,看来今晚是走不成了。
  教堂后方,有老神父爷孙三人起居的房间。叶淼作为最尊贵的人,享用了唯一的客房。其他的骑士则在大厅凑合。
  老神父的孙女亲自给她沏来了一壶热茶,叶淼笑了笑,接过来捧在手里,喝了一口,与她攀谈了几句,借此机会,表示自己对当年小镇的怪病很好奇,想找老神父聊聊。
  在老神父的孙女的带领下,叶淼穿过了回廊,在忏悔室前,找到了正带着孙子打扫的老神父。
  听见了脚步声,苍老的神父转过头来。他的孙女在他耳边说了叶淼的来意,老神父显然有些诧异,但还是恭敬地请叶淼在休息室中等一等他。
  休息室只有几个平米,摆放了一张木桌,两排粗糙的木凳,烛火昏黄。叶淼等了片刻,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老神父随手轻轻掩上了门,拉开凳子坐在她面前,似是有些疑惑:“听我的孙女说,那天我收留的镇民对殿下您不敬,您饶恕了他。我的孙女就对您说了一些关于那座镇子的事情……”
  “不错,既然神父你已经知道大概情况,我就直说了。”叶淼紧紧地盯着他:“那天的男人看到我的黑发后,说我是‘黑发的魔鬼之子’。据说他居住的镇子当年出现了一场怪病,我实在是很在意,魔鬼之子指的是什么人,而当年的镇子又发生了什么事……听说你当年是镇里的守墓人,我很希望你能把知道的事都告诉我。”
  “……”老神父沉默了一下,思绪沉浸入了过往的尘埃中:“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有些细节,我已经记不清了。”
  那座小镇,虽然位于弗兰伊顿的郊外,但奇怪的是,很少有人听过它的名字,里面也相对闭塞。当年还未到耄耋之年的老神父,在小镇外的一片墓地里当守墓人。
  墓地与小镇之间还是有一定的距离的,他平日就住在墓地旁的小房子里,每半个月才回一次镇上。犹记得大概是十五年前,镇子上建起了一座华丽的房子,迁入了一个陌生的女主人,和一群侍女。
  因为从不和旁人交际,镇民们也不知道这户人的底细。只在两三年后,传出了一点风言风语,称这座房子里的“女主人”,其实也只是一个侍女的头儿。真正的主人,是一个贵族小少爷,听说是弗兰伊顿的某个大人物的私生子,被真正的父母送来这里抚养的,据称身体很差,极少在外露面。
  虽说那个孩子很神秘,但老神父其实见过那个孩子,还不止一次。
  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孩子已经长到四五岁了。
  他经过了那座房子时,意外发现院子里放了一把轮椅,上面坐着一个出来晒太阳的小男孩。
  时隔多年,老神父还深深记得,那个男孩长得有多漂亮。盯着一头乌黑的短卷发,眼睛却被白色的布条蒙着,似乎是个不能见光的瞎子。
  和传言中一样,他的身体似乎很孱弱,唇无血色,身材瘦而单薄,两条腿纤细得宛如小麻杆,垂在轮椅外。
  院子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一个侍从接近他。
  老神父那时就觉得,这不是人手不足的原因,而是……大家似乎都躲得他远远的,看他的目光,都夹杂着害怕和嫌恶。
  被蒙着双眼的孩子呆滞地坐在轮椅上,没人和他说话,没人读故事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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