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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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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恕己道:“有多可怕?”
  阿弦眼前忽地又出现那诡异可怖的一幕,血沫喷涌而出,她几乎要掩住双目,脱口道:“他会死,会惨死。”
  袁恕己问道:“你指的是谁?”
  阿弦道:“我只是问大人该如何处置。”
  袁恕己笑道:“人皆会死,又有何可怕,如果那人是你至爱亲朋,那当然不该坐视,或许……告诉就不必了,免得人不信,反疑你不安好心。适当提醒那人注意倒是可以的。”
  阿弦道:“如果……如果我所做都没有用呢?”
  袁恕己道:“尽你所能,就算无用也是无悔。”大概是看阿弦的脸色惊迷过甚,袁恕己笑道:“傻孩子,给你打个比方,如果有人想杀了你,你要伸长脖子给他杀?还是要尽力反抗?我虽不知你说的人是谁,但是你所谓的‘命’,其实就像是那要杀你的人,不管如何,当然也要竭力反抗,你又不是那襁褓中的婴孩儿无能为力,再者说,就算是襁褓中的婴孩儿,也该懂啼哭几声。”
  得了他的回答,阿弦正似有了头绪,只是那颗心还未松懈半分,忽然又听见袁恕己最后那句话,不知怎地,喉头像是被什么掐住一样,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起初以为是自己错觉,但是呼吸却越来越急促,脸也飞快地被憋得紫涨起来。
  袁恕己笑着说罢,正在思忖这番对话的意思……就算是将这番话套放在苏柄临的提议上,也似浑然天成。
  如此玄妙,两人明明说的不是一件事,答案却似能通用。
  一瞬失神,他未曾留意阿弦,等听见异动,抬眸却见阿弦举手握着脖子,张着口,像是被什么噎住了似的,眼中已经涌出泪花。
  袁恕己一惊非浅,忙起身跃到她身旁,握住她的手道:“怎么了?”
  阿弦表情十分痛苦,被袁恕己厉声喝问,才似清醒过来,她猛然俯身,呛咳起来。
  袁恕己惊疑非常,手拢在她的肩头,想按住她却又不敢用力,头一次有些手足无措。
  阿弦大口呼吸,如溺水之人才被拉扯上岸。
  袁恕己咬了咬牙,扶着她在旁边坐下,又在她背上轻轻地抚了两下:“别动,我叫大夫来给你看看。”他迈步往门口走去。
  阿弦微微一颤。
  就在袁恕己想去叫人之时,阿弦慢慢站起,她回头望着青年,嗓音因剧烈地咳嗽而更加沙哑:“苏老将军……为什么要我去长安?”
  袁恕己戛然止步。
  作者有话要说:
  书记:原来还是看脸啊
  某人:主要看气质~
  书记:敢不敢起来比比?
  某人:平躺最佳~


第39章 救命恩人
  就在方才被袁恕己扶住的那一刻; 阿弦看见苏柄临人在上座; 两人正在对话。
  他们的神色都极肃穆,仿佛在商议什么大事; 所说的话都是阿弦半懂不懂的,尤其是她的脖子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 宛若生死关头。
  只有苏柄临最后那句至为清晰:让十八子去长安。
  直到这句入耳,阿弦才惊知两个人的对话竟跟自己有关。
  若是在之前; 袁恕己一定会怀疑阿弦偷听了他跟苏柄临的谈话,或者是从府衙其他人口中探听所得。
  但现在……他已没了脾气,更无其他想法。
  袁恕己走了回来,他看着阿弦,深吸一口气:“你好了?”
  阿弦摸了摸脖子,点头; 却仍心有余悸。
  袁恕己问道:“那方才你是怎么了?”
  阿弦道:“我……我不知道。”凭空而来的一股强大的扼制之力,仿佛要拗断她的脖子; 濒死的恐惧几乎叫人无力挣扎。
  袁恕己定神; 打量她不必再叫大夫,便仍让她坐了,又唤了侍从奉一杯甜水来润喉。
  袁恕己道:“苏老将军的来意你知道了?但是方才我问你的时候,你还一无所知。”
  阿弦将方才所感同他简略说了; 惊疑地问:“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为何最后竟提到我?”
  袁恕己看着这满目茫然惊悸的少年,不知怎地,心头一软。
  从最初相见,因阿弦妆扮怪异; 袁恕己心里印象不佳。及至她在爱红楼里“验尸”,言谈举止也很令人起疑,更不必提往后那些子虚乌有的荒诞言行了。
  可偏偏,袁恕己不肯信的那一件一件皆都成了真,而他对阿弦的观感,也从最初的忌惮不悦,到兴趣渐浓。
  可在他相信了阿弦能通鬼怪之后,之前她的种种荒唐举止也都有了解释,心里不由又生了几分怜惜之意。
  袁恕己想了会儿:“这件事说来甚是复杂,关乎长安的权势之争,不是你能够随意插手的。苏老将军大概是没了法子,所以才病急乱投机,毕竟你在军屯里曾找到何鹿松的尸首,所以他就异想天开地想借你的能为……去办一些十分棘手且凶险的大事。”
  涉及当朝皇后的私事,袁恕己如何好对这样一个“无知”少年说明详细。何况,他私心里竟也不想让阿弦卷入那庞大险恶的漩涡中去。
  所以他并不肯据实相告,却只向阿弦点明此中的险恶。
  阿弦忽笑了笑。
  袁恕己问道:“你笑什么,莫非不信?”
  阿弦道:“我正是因为信才笑,我也知道长安是个危机四伏的地方,这辈子也不会去,苏老将军果然是异想天开,他找错了人了。”
  袁恕己见她笑的有几分天真娇憨,心里一宽,便也笑说:“这话不错,你能这样想就好了。”转念又叮嘱道:“假若以后苏老将军亲自这样求你,你可也记得如此拒绝他。”
  阿弦道:“老将军何等身份,怎么会唐突地来求我?”
  袁恕己道:“我不过是提醒你,有备无患。”
  阿弦郑重答道:“大人放心,我是不会去的,我答应过伯伯,这辈子都不会去长安。”
  袁恕己听着这话有几分古怪,却也不曾往心里去,只笑道:“长安居,大不易,不去最好了。以后你就留在府衙,乖乖地跟着我便是。”
  阿弦眨了眨眼:“可是大人不会在这里久留,将来也是要回长安的。”
  袁恕己一愣,忽然笑问:“小弦子,你不会是又‘看见’什么了吧?可是跟我的前途有关?”
  阿弦神色微变,眼睛乱逡向别处。
  袁恕己本是信口问一句,谁知见她如此,皱眉问:“难道你真的知道了?”
  阿弦着慌:“我不知道。”她起身要走,袁恕己出手如电,一把将她的手腕握住。
  ——瞬间,就好像身临其境,阿弦浑身冰凉。
  她又看见那个身受剧毒折磨翻滚于地的“人”,蓦地他挣扎着抬头,滴血的眸子仿佛能看透虚空,着实地盯着她。
  阿弦眼前一花,失去神智。
  门外,左永溟一脚将迈过门槛的时候,正见袁恕己将阿弦抱住。左永溟一愣,那只抬起的脚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不知是要落下去还是撤回来。
  他跟吴成虽是袁恕己的心腹,底下人有些飞短流长不易跟他说,但……以他的耳聪目明,隐约也听说了些,比如断什么,龙什么,娈什么……
  本还当无稽之谈,如今恰看见这般场景,着实尴尬。
  袁恕己却并不知彼之尴尬,只将阿弦抱住,回头对他道:“去请大夫来,对了,就是上次那个姓谢的大夫。看着倒也老成可靠。”
  左永溟先答应了一声是,又大胆问:“十八子怎么了?”
  袁恕己道:“他今日古里古怪的,怕是有什么急症候,休要罗唣,快去。”
  左永溟忙抽身回来,却唤了个亲兵,命让去了。
  那边儿袁恕己抱着阿弦转到里间儿,原来这书房内有个偏间,陈列一张罗汉床,供主人看书乏累了后在里头小憩。
  袁恕己将阿弦放在榻上,举手在她额头探了探,手底寒冰似的。
  皱皱眉,他起身将靠墙的小柜子打开,从内抱了一床被子出来,抖开盖在阿弦身上。
  垂眸打量了会儿,袁恕己发现这少年果然瘦弱不堪,这辈子盖在身上,底下那小小地身躯很不明显,似不存在。
  想“他”年纪尚小,又有常人没有的那种天赋,——袁恕己虽不知时常见鬼的滋味,但想到初相识之时阿弦常常脸色惨白神不守舍的模样,却也能体会她那种无处诉说不能躲避的恐惧惊怕。
  这样一个孩子,若是好端端地在这偏远小城安居一生,倒也稳妥。
  如此瘦弱的肩头,又怎能挑起事关整个大唐的运数?
  正要去外间等候,却听阿弦叫嚷:“别死,别死!你不要害他!”
  她厉声凄呼,手脚弹动,虽然仍闭着眼,却能看出眼皮底下眼珠儿在乱转。
  袁恕己猜她是被梦魇住,俯身按向她的手:“小弦子……”
  双手一握,阿弦猛地睁开双眼,当看见袁恕己的时候,双眼中的泪大颗坠落:“大人!”撑着起身,一把抱住袁恕己的胳膊。
  袁恕己呆立原地。
  少年的身子战栗着,仿佛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这种战栗从袁恕己的手臂透入,引得他的心也有些惶惶不安,却不知其所以。
  外头一声咳嗽。
  袁恕己听出是左永溟的声音,神智回归,道:“小弦子,我在这儿呢,不用怕,你方才是做梦呢。”
  阿弦松手。
  袁恕己默默地看了她片刻:“你在这儿等着,待会儿谢大夫就来了。”
  他迈步走出门去,并未回头。
  一刻多钟,谢大夫来到,阿弦吃了一碗桂圆泡的定神茶,已好许多。
  可谢大夫因被刺史大人叫来,不敢怠慢,仍是按例给她诊了诊脉,然后道:“仿佛是受了些惊吓,其余无恙。”
  因见袁恕己不在跟前儿,谢大夫又偷偷说道:“我听说你被调到府衙来了?不知是做什么差事?可妥当?”
  阿弦道:“您放心,不至有事。”
  谢大夫道:“横竖你是聪敏的孩子,是我爱操心罢了,是了,索性在这里告诉你,先前我去你家里又瞧过了病者,他已经醒了,脉息也正常的很,可见恢复的甚好,这多亏了你那支山参的神效。”
  阿弦原本惶惶然,听了这消息,却才又喜欢起来:“他醒了?”
  谢大夫见她露出欢容:“可不是么?有那支起死回生的山参,再加上老朱头的食疗调补,定然错不了的。”
  原先散了的气力忽地又回到了身上,阿弦几乎忍不住就立刻家去看一眼。
  两人说着之时,袁恕己从外进来,便问谢大夫情形如何。
  大夫告退后,偏室又只剩下了两人,袁恕己看着阿弦仍旧发红的眸子,问道:“你以前也这般动辄吓人半死么?”
  阿弦摇了摇头,仍是不大敢面对他,只低着头看自己靴尖儿。
  袁恕己一笑,道:“既然好了,那就先去把这身儿衣裳换了吧,以后跟了我,就不能再穿县衙的公府了。有好的你穿。”
  阿弦这才想起问他究竟让自己当什么差使,袁恕己道:“你就在我身边儿,做个亲随。”
  阿弦想了想,勉强问道:“大人,这亲随是做什么的?”
  袁恕己侧目:“亲随就是鞍前马后,递茶送水,有刺客来时候你先挡刀,有刁民辱骂你要背锅,有疑难民情你去查探,诸如此类。”
  阿弦恍然:“原来是个打杂的。”
  袁恕己道:“刺史大人身边的打杂,能叫打杂么?没见识,活该你挣不到一百两银子。”
  被他这般无形调引,阿弦心里那片愁云惨雾才略消散开去:“大人,既然你身边的打杂儿不比寻常,那月俸呢?”
  袁恕己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账房先生。”
  阿弦嗤之以鼻。
  袁恕己忍不住在她头上弹了一下:“还敢摆脸色给人看,是不想要银子了么?”
  将吴成叫来,让带着阿弦在府衙里转一遭儿,算是熟悉地头。
  吴成跟左永溟一样,都是听了无限有关十八子的传说,本以为以袁恕己的心性,眼里不揉沙子,自不会被流言蜚语所惑,谁知竟越发跟十八子缠在一块儿解不开似的。
  方才左永溟因连续两次撞的不是时候,他的嘴快,早按捺不住跟吴成说了。
  吴成听说两人互相“搂抱”,似极亲昵,也暗自纳罕。
  行走间不时偷眼阿弦,却见她身量未足,削肩细腰,容颜清秀非常,尤其是那双眼,黑白分明,清澈无尘,让人一见忍不住心生喜欢,难道这孩子果然如传说中那样,能通鬼神,而且还会鼓惑人心?
  不由打了个寒战。
  对阿弦而言,头一天府衙当差,并无什么新奇,只因她一心惦记着家里的病人,未免有些“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熬到了晌午,阿弦溜出府衙,正欲回家,不料被一人拦了个正着。
  这人却正是高建。原来高建因牢记阿弦所托,这几日正也找到了一宗差事,谁知阿弦又被调来府衙,但那边事情紧迫,高建便想来寻她。
  可如今换了新刺史,府衙的门槛也随之高了起来,门禁森严,等闲人不得而入,昔日相识的门卫也不肯替他悄悄传信,生怕做的不对,给刺史大人知道,那自然是吃不了兜着走。
  高建无法,也不肯就走,索性在府衙门外“守株待兔”,果然老天开眼,把阿弦送了回来。
  阿弦急着要回家,只推改日。
  高建便道:“你还想不想要银子了呢?这件事我已经跟人家说好了,只要你肯去,不管成不成,先送一百两定金。”
  阿弦心动:“有这等好事么?别是蒙人的。”若有了银子不算失言,在老朱头跟前腰自然也挺的直了些。
  高建道:“千真万确,这一户人家是曹员外女儿的婆家,也是招县的高门大户,一百两对他们而言只是小钱罢了,何况又是曹员外出头牵线,你放心便是。”
  阿弦本归心似箭,但听待遇这般优厚,脚下便左右为难,一会儿往前,一会儿往左,掂掇难解。
  高建笑道:“你这会儿进了府衙,一时半刻定然得不到空闲,不如趁着新鲜,向刺史大人求个假,咱们快快地去招县一趟,天黑前带着一百两回来,岂不是好?”
  阿弦想到之前在府衙,袁恕己也曾又拿这一百两调侃,当即鼓起勇气,便重回府衙,向袁恕己求假。
  袁恕己听说是要去临县办一件事儿,还跟一百两有关,便道:“可是那高建又在底下给你寻差事?”
  阿弦本并未提及高建,就是怕有个不好会牵扯到他,不料袁恕己这般贼滑。
  阿弦道:“是我求他帮我一把,他才替我费心的。”
  袁恕己却意不在此,只沉吟道:“上次他领着你去曹家,小丽花的案子告破,如今又去招县,不知道又将引出什么来呢。”竟是满脸期待。
  阿弦无语,袁恕己却正色又道:“不必分桐县还是招县,要知道豳州底下十四县,都属于本此事所管辖,你只管去,若有鬼怪妖魔,便将他们扫除,也算是你的功绩。”
  阿弦头皮一紧:“大人……”
  袁恕己笑吟吟道:“怎么,一说你就怕起来了?那还怎么除魔驱鬼?”
  正要退下,袁恕己忽道:“小弦子,你先前说……会死于非命的那人是谁?”
  阿弦出府衙的时候气色有些不好,高建一眼看见,还当是袁大人没准假呢,听她说成了才放心。
  两人正欲出发前往招县,身后有人道:“等一等。”
  回头看时,却是吴成,三步并作两步出门下台阶:“大人不放心,特叫我跟着,以防万一。”
  说话不迭,有侍卫牵了三匹马来,吴成道:“大人吩咐了叫骑马,省得走的气喘吁吁地,回来也就入夜了。”
  就在阿弦同高建吴成前往临县之时,朱家小院,院子的那棵腊梅树下,老朱头正在摘洗刚采的新鲜椿芽。
  初春头一茬椿芽,颜色格外喜人,浓绿的芽叶顶端透着隐约地红,那股独特的香气在小院内漾开,同腊梅的香气交织飘荡。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诱人的香气从厨下传出,三种气息氤氲,小院里的味道似花香,又像是果木香,叫人垂涎欲滴。
  原来小院屋后种着几棵香椿树,每年开春顶上都会郁郁葱葱地疯长。
  老朱头每一年的初春都会亲手些椿芽,或加少许盐腌着了,或奢侈些,用鸡蛋蒸了吃,这是阿弦极爱的“野味”。
  奇怪的是,虽然每年都不厌其烦地泡制这些,老朱头自己却一根也不动,按他的话来说:他受不了那熏人的臭味。
  玄影好像也受不了,毕竟他不是只吃素的狗子。
  远远地趴在厨房门口闭着眼打盹,时不时地扬起狗头往厨下方向,掀动鼻翼。
  老朱头摘了会儿,自言自语地抱怨:“本来鸡蛋就少,又多了个人,这下更加紧缺,不然可以给弦子做鸡蛋蒸椿芽了。”
  念了会儿,回头看向东间的窗户,老朱头笑着摇头:“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什么龙啊凤啊贵人的,一个两个的打九重天上掉下来,变得不人不鬼,谁也不认得也就罢了,自个儿也不认得自个儿了,真真稀罕。”
  他叹一会,说两声,把摘好的椿芽端了送回厨下,照例用盐巴腌了一半儿。
  洗净了手,老朱头去炉子上将炖好的人参鸡汤取了下来,看着那粗壮的须子浸在奶白的汤里,散发着奇异的珍品的香气,老朱头深深地吸了口气,闭着眼睛陶醉道:“真是多少年没闻到这股味儿了……给弦子留些儿出来晚上喝。”
  老朱头端了鸡汤,才出厨房,忽然抬头看向东间。
  只见窗户被推开一半儿,有人倚窗而坐,透过玲珑的缀满金黄色花朵的梅枝看过去,露出那人清隽至极的容颜。
  花枝半掩,玉山颓颓,这场景竟如梦如幻。
  老朱头一愣,却不动声色地细看,见那人虽靠在窗口,依稀是个看风景的模样,但双眼却凝滞地停在虚空某处,动也不动。
  老朱头皱皱眉,看看手中的鸡汤,这才缓缓下台阶进门。
  男子听见动静,很缓慢地转过头来,老朱头盯着他,道:“先生,喝汤了。”
  男子道:“有劳。”
  因正养元气,声音显得很轻,但声声直入人心,竟煞是动听。
  老朱头上前小心握着他的手腕,引他自己去端碗:“您可小心点儿,这汤还很烫。烫伤了是小,千万别浪费了是真。”
  男子淡淡道:“是。”
  老朱头嘴角一动,见他摸索着将碗端过去,自个儿垂头,轻轻地先吹了口气,才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来。
  自始至终,男子并未发出一丝声响,老朱头也并未出声,只站在旁边看,等他终于喝了那一碗汤,老朱头才举手将碗接了过来。
  他转身要出门,才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回头问道:“你可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男子仍是面无表情:“是。”
  老朱头死死地盯着他,脸上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半晌,他终于说道:“那好,我告诉你,这辈子你就算忘了什么都好,你可别忘了一件事,那就是阿弦是你的救命恩人,若没有她,任凭你是多大的贵命还是贱命,早就去阎王爷那儿报到了……所以你得牢牢地记着,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可千万别害她!”
  男子静静地听着,听到最后才问道:“我为何要害阿弦?”
  老朱头哼道:“毕竟人心难测,谁也说不准。”
  男子道:“我为何要害自己的堂侄呢,何况他又救了我的命。”
  老朱头一愣:“你还真的……”忽然止住,道:“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就算不是亲生一脉的血缘相关,但她所做,也的确是把你当作至亲一样看待了。”
  男子道:“有阿弦这样的堂侄,是我的造化,我自然也当他是血脉至亲般看待。”
  老朱头瞥着他:“这会儿你所说的话,自个儿可要记牢了,这天地神明可都听着呢。”
  老朱头拿着碗出门,才要进厨房,就见玄影冲着门口叫了声。
  院门被推开,一个人迈步走了进来,且走且左顾右盼,上下打量,就像是一只错进了农家院的孤狼。
  这位不速之客,正是袁恕己。


第40章 绝非天生
  老朱头迎出来; 含惊带笑:“今儿是什么日子; 刺史大人如何亲自登门?给您见礼了。”
  刚要跪拜,袁恕己举手拦住:“不必多礼。”
  老朱头仍是微微躬身:“大人可是有公事来找阿弦的?她早去了县衙了。”
  袁恕己转头四顾这院内景致; 见左右是两处破旧厢房,老朱头先前出来的那间门口挂着两串胡椒; 跟连秆编起来的蒜头,颗颗饱满。
  隐隐有异香从屋内传出; 可见此处是厨下。
  抬头三间正屋,窗户上都贴着略显旧色的剪纸窗花,西边的是喜鹊登枝图样,东边的是梅开五福。
  西间的窗前地上有个小小地石磨,中间儿堂门口立着那只叫玄影的黑狗,两只眼睛跟有灵性似地正凝望着他; 袁恕己想到那夜这黑狗衔帽求救,不由哑然一笑。
  最后; 袁恕己的目光落在东间。
  那里仿佛有什么; 不可忽视。
  但细看,却并没什么异样,——窗户微微支棱,窗前一棵腊梅; 盛开着金灿灿地花朵,满院飘香。
  树底下放着两个石凳,一张石桌,上头散落着一捧大大小小地黑色晒干山蘑。
  这院子虽不大; 却极有尘世间暖熏实在的烟火气,叫人心里觉着安泰愉悦。
  袁恕己极快扫视一圈儿:“我知道,这会儿他正往招县去呢。”
  老朱头怔了怔:“去招县?这会儿去那里干什么,敢情是有公干?”
  袁恕己瞄他一眼:“是,也不是,他是去赚钱去了。听说他近来十分缺钱。”
  老朱头一想便明白了,神情略见尴尬,却又道:“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会过日子了,若她早知道银钱的好处,这会儿也不至于连吃个鸡蛋都要精打细算的为难了。”
  袁恕己道:“朱老伯,日子过得艰难?”
  老朱头道:“多谢大人下问,其实还算过得去,近来不是多添了一张嘴么,才稍微有那么一丝难为。”
  袁恕己“啊”了声:“是了,我来其实是想探望一下你们家那位亲戚。他可好些了么?”
  老朱头道:“大人怎么还惦记着他?他命大的很,好吃好喝伺候着,性命已经是无碍了。”
  袁恕己瞥了一眼东边窗口:“他是歇息在哪儿呢?”
  老朱头笑道:“我领着大人……大人莫怪,这命虽然无碍了,身子仍是虚弱的很不能下地,而且这里也有些问题。”一边儿引着穿堂去东间,老朱头放低声音,手指在头上点了点。
  袁恕己诧异:“这儿怎么了?”
  老朱头道:“大夫说,是跌下雪谷的时候撞到了头,所以有些呆傻了。”
  他撩开帘子,请袁恕己入内。
  门内炕上的男子正靠在壁上,仰头闭眸,似在出神,又如假寐。
  房间内未免光线昏暗,那样如描如画的眉眼浅浅淡淡,宛若一副朦胧的水墨画像。
  老朱头咳嗽了声:“我说,刺史大人来看你了。”
  袁恕己一步进门抬头看时,顿觉呼吸不知为何竟窒了窒,几乎有些迈不动脚。
  雪谷那夜,他只顾救援阿弦去了,并未对地上那“尸首”格外留意,只大略扫视了几眼,记得是个蓬头垢面长须乱舞的“老者”,所以阿弦说是亲戚,他心里虽掠过一丝疑惑,却也并未真当回事儿。
  但是此刻对面相见,映入双眼的这人,长眉修鬓,肤白眸清,格外的洁净优雅。
  因体虚瘦弱,五官越发鲜明,身上着一袭灰白色旧长袍,领口松松垮垮,却奇异地并无一丝凌乱之意,反越见端庄萧肃。
  连那种病瘦之感,都分外惹人。
  听见老朱头吱声,他缓缓张开双眸,双眸潋然,自有光华……但,并不是看向袁恕己。
  袁恕己震惊之余,越发上上下下地将此人看了个来回,又很快发现他的异样,不由问老朱头:“他……”
  老朱头一拍额头:“大人恕罪,我糊涂忘了,他是个瞎子,看不见您。”
  “瞎子?他?”袁恕己满心的震惊似雪山上滚下来的雪球,骨碌碌地越来越大,将要崩天裂地:“不可能。”
  袁恕己走到跟前儿,俯身打量男子的双眸,这双眼睛正气且有神采,黑白分明,绝不像是个瞎子该有的,袁恕己忍不住举手在男子跟前挥了挥。
  “真的是?”他心中喃喃自语,忽道:“这双眼睛……你绝不是天生就看不见,对么?”
  男子不答。
  老朱头道:“给他看病的大夫也是这样说的,可惜他自个儿是不知道的。大人,他因为那一摔,把之前的事儿都忘了,连自个儿是谁都不记得了。”
  袁恕己猛然回头:“失忆了?”
  老朱头点头道:“可不是么?这老天爷是成心作弄人玩儿呢。”
  袁恕己紧抿双唇,沉默不语。老朱头走到炕边儿上,对男子道:“这是咱们豳州的新任刺史大人,阿弦就是在他手下当差呢。”
  男子静静听着,直到此刻,才微微欠身道:“刺史大人恕罪,病中不能见礼。”
  他虽是请罪的动作跟口吻,通身却透着不卑不亢淡淡疏离之意。
  袁恕己皱眉:“你的口音……你是哪里人?”
  男子道:“大人见谅,不记得了。”
  袁恕己看向老朱头:“朱伯,他当真是你们家的亲戚?”
  老朱头笑道:“那又有什么可作假的?”
  袁恕己眼中透出狐疑之色:“可他的口音是……”
  老朱头道:“大人有所不知,他虽是我堂弟,只不过常年流落在外,今儿在南,明儿在北,之前还听说在长安呆过一阵子。口音早消磨变化的不知到哪去了。”
  袁恕己因听出这男子的口音偏长安地方,正有此疑问,听老朱头说了,心里略微释疑:“是这样么?为何那夜我看见他的时候,竟是那个模样……”
  老朱头叹道:“我也跟阿弦说,他混的实在惨了点儿,人家都是‘衣锦还乡’,他却是这样落魄潦倒,三分像鬼,七分又像是个野人,我当初几乎也都不敢认了。昨儿修了脸又整理了头发,才总算认出来是自家兄弟。”
  袁恕己双眼不离男子面上,男子却依旧的沉静似水。
  袁恕己脱口道:“他长得跟您老可是半点儿也不像。”
  老朱头哼道:“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咱们小老百姓,长得跟我这样儿就行了,长得太打眼了也不好,我至少还吃的白白胖胖的呢,他倒好,若不是阿弦救的及时,这会儿早成了真鬼了。”
  袁恕己本狐疑不定,听老朱头说的有趣,不由笑道:“老朱,你倒是极想得开。”
  老朱头道:“对我们这样人家来说,平安是福。其实我原本真不想认这个亲……还跟弦子说,袁大人要修善堂,干脆把他也扔去那儿就是了,是弦子非要护着,没办法,只能留下伺候了。”
  袁恕己忽然看见旁边柜子上搭着一件儿眼熟的大氅:“这只有两间卧房,那小弦子睡哪?”
  老朱头道:“原本我想把他安置在柴房,弦子非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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