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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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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彦范最怕那些“东西”,咳嗽了声道:“我先前跟少卿说起,他似不以为意。”
明崇俨淡淡一笑道:“不必着急,他很快就知道自己该‘格外留意’了。”
………
这一夜间,阿弦睡得极不安稳。
次日一早起来,两只眼睛微微肿着,精神萎靡。狄仁杰到底是壮年男子,略好一些,但眼睛下面却也略见发黑。
两个人一碰面,阿弦把昨夜分出的卷宗给他看,道:“这几件案子的是非曲直,都已经分清了。”说着,便一份份地拿着跟狄仁杰说明:某家暗中谋夺强占,某家里内讧、系同姓侵占,某家冒名顶替,还有一家涉及伦常惨剧……等等,花样百出但件件分明。
之前阿弦毫无头绪,昨夜因从胡浩然跟王叁的案子重新看起,忽有所得,望着每一件案子的卷宗,其中的涉案之人,利益纠纷,来龙去脉等一一见于眼底,这才势若破竹。
狄仁杰瞠目结舌,却也不曾立即质疑阿弦,只是同她又梳理了一次,便挨个把当事之人叫上来问话。
狄仁杰的审讯之能,加上阿弦提供的种种隐秘,两人的配合如鱼得水,那些当事之人,自以为沉冤无法昭见天日的,感激流涕,那些做下恶事还当天衣无缝的,面如土色,竟是毫无任何错漏之处。
大半天的时间,便将县府都无法理清的积案都批驳干净。
中间两人只各自吃了几杯茶润喉,等事情完毕,才匆忙又吃了些饭菜。
狄仁杰道:“难得有你如虎添翼,现在剩下的只是那人命案,以及如何判这些非法侵占之罪了。”
阿弦道:“我并不擅长这些,劳狄大人多替我留神。”
狄仁杰见她似要出门,心中一动:“你可是要去沛王府?”
阿弦并不否认:“是,我有些担心沛王。”
狄仁杰道:“既然如此,你且快去,只是也要注意小心。让陈大人相陪妥当。”
两人问案之时,陈基就在旁边,闻言便道:“我也正有此意。”
阿弦不便多言,在陈基陪伴下骑马前往王府,走到中街,就见路边数人闲闲对话,一人道:“可听说了么?胡家开始修祠庙了,据说因胡老爷子出了牢狱,正好修家祠拜祖宗呢。”
另一人道:“这胡家是高兴了,最倒霉的是王明,好端端又被砍死了,他的家里不依不饶,也不肯退还田地,还要把尸首埋在田地里,以示抗议呢。”
阿弦隐约听了两句,皱眉。王明谋占王叁家的田地,占理的本是王叁,谁知王叁手刃了王明,这就不仅仅关乎田产争夺了。
正想着后续料理,耳畔有个声音道:“这么迫不及待地来找沛王殿下,可见是很关心他了。”
阿弦悚然转头,目光越过面前人群,终于看见卖糕点铺子的屋檐下,那只厉鬼伶仃站着,冲她狞笑。
阿弦看着这张脸,陡然想起昨夜梦中所见。纵然人在太阳底下,仍是背心发冷。
眼前鬼影一闪,耳畔那声音又笑道:“巧的很,沛王殿下也想你想的很呢,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至于崔晔,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阿弦敛眉握拳,回臂横扫。
幸而陈基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这才并未误伤。
第315章 王府局中局
陈基握住阿弦的手腕; 扫一眼上头的伤痕; 问道:“怎么了?”
阿弦不答; 只是缓缓将手撤回。
惑心之鬼的声音随之消失; 但是那恶毒的声音却仍在耳畔清晰地回响。
阿弦环顾四周,依稀却见那影子消失在前方路口,那正是往沛王府必经之地:“没什么,咱们去王府吧。”
陈基见她一再缄默; 终于忍不住道:“我知道我不是狄少丞一般能干的人; 但我毕竟负责此行你跟他的安危; 若是有什么不妥,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一声。”
阿弦回头:“告诉陈大人什么?”
陈基重握住她的手腕:“比如这只手是怎么伤着的。”
阿弦道:“这种小伤不足提起。”
“弦子!”陈基顿喝一声; 胸口起伏。
此刻两人在大街之上; 虽然阿弦的两个副手不曾跟随; 但其他随从以及陈基所带的侍卫等人都在瞧着。
且两人都在马上,如此止步不前; 连周围路过行人也都纷纷注目。
阿弦道:“陈大人; 你要跟我在这里争执吗?”
陈基也明白这不是争吵的地方,便松开她的手,叹道:“我又何尝想要跟你起争执。”
阿弦将袖子扯了扯,遮住手背上的伤,打马往前,陈基无奈一叹; 只得跟上。
不多时来至沛王府; 门上接着; 入内通报,顷刻便出来相请。
王府非其他寻常地方,陈基所带的侍卫等只留在外头等候,只阿弦跟陈基同两名近身侍从入内拜见。
头前一名王府的管事引路,渐渐地过了二重门,解下身上兵器,却见里头的守卫也更森严了。
阿弦不由问道:“沛王殿下呢?”
那管事道:“殿下之前偶感风寒,今日还在卧床不起呢。”
阿弦道:“可要紧么?”
管事拢着手笑答:“女官放心,听大夫说只要服药静养就是了,并无什么大碍。”
陈基忽然道:“王府里可还有其他别的事吗?”
管事一怔,继而道:“郎将因何这般问?王府里并无他事。”
陈基道:“那平日里的守卫也是这样人数?”
“这……”管事抬头打量了一眼,笑道:“先前倒并不是这样,只是因为殿下身子欠佳,怕有人从中作祟,才多布防了些人马。”
阿弦见陈基这样问,就也转头打量,却也并没看出什么不妥。
管事的将他两人请到堂下,道:“您二位稍等,我去禀告王爷。”
管事前脚出门后,陈基在门口走了一趟,又来到窗户旁边,将窗扇打开。
阿弦并没留意他的动作,只是在思忖李贤为何竟突然病了。
直到眼前光线一暗,原来是陈基又走了回来。
陈基看她一眼,回头瞥着门口处,低低道:“这里有些不对。”
阿弦意外:“你说什么?”
陈基道:“除非是殿下出了事,若是无事,绝不需要这样多的守卫,而且我看暗中还藏着人马,竟不像是冲着别的,而是……”
陈基谨慎,不想说“冲着咱们”,但他毕竟在南衙做了许久的巡逻防卫,且天生又是个精明敏锐的人,从进门到如今暗中观察,越看越觉着不对。
阿弦猜到了他的意思,只是不大肯信,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得门外有人道:“女官大人亲自登门,实在是荣幸之至啊。”
一个身着青色团花缎服的男子负手迈步走了进来,却见他生得面白脸长,眉目也算清秀,只是依稀透着一股阴娈之意。
阿弦一看此人,顿时便想起先前在长安那一次身中迷药的时候,那个在她耳畔以怨毒口吻说话之人。
陈基对此人却也并不陌生,忙招呼:“赵公子?怎么是你,沛王殿下如何了?”
陈基已嗅到情形不对,但面上却仍是笑容可掬,似乎半点异样也未曾察觉,甚至拱手行礼,缓步上前,似要亲热寒暄的样子。
就在陈基将走到赵道生身旁的时候,突然,赵道生后退一步,似笑非笑道:“陈大人请坐了说话就是。”
阿弦目光转动,看向赵道生身后,瞬间身心微寒。
原来那惑心之鬼赫然正在赵道生的身畔,方才陈基靠前的时候,它就在赵道生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赵道生才警觉后退。
陈基被拒绝,略觉意外。
阿弦则冷道:“你又挑唆人干什么?”
赵道生不解,陈基也不明白,顺着阿弦目光看去,发现她不是盯着赵道生。
赵道生道:“女官说我挑唆?我要是能挑唆得了,那也就太平无事了。”
阿弦瞥他一眼,却见那惑心之鬼望着她笑道:“你觉着呢十八子?当然……是为了你呀。”
阿弦道:“沛王殿下呢?”
赵道生笑中带恨:“殿下当然好端端的,只要不是你……殿下会比现在快乐很多!”
惑心之鬼瞥向赵道生,满脸陶醉道:“瞧,他心里怨恨极了你。啊……你想知道沛王如何?既然这样关心他,你自个儿去看看他不就知道了?”
阿弦道:“他在哪里?”
赵道生才要回答,惑心之鬼附在他耳旁,低低耳语。赵道生顿了顿,才说道:“想见殿下么?随我来。”
陈基拦住阿弦,摇了摇头。阿弦望着他忧虑的眼神,欲言又止,只低低说:“我想见见殿下,我怕殿下被……一定要确认他无碍才能放心。”
目光对视,陈基终于道:“那好,我陪你去。”
………
沛王李贤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好的梦,但又仿佛不仅仅是梦境而已。
他回到了在当年,明德门前,看见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一个人对抗李洋跟那帮恶奴。
他们交换姓名,笑而惜别。
一切都如此的单纯而美好,以后的日子,他在府衙里救了她,然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分开。
他们携手而行,随心所欲而为,没有什么父皇母后的赐婚,也没有什么“未来的师娘”之说。
卢照邻写“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但是现在他却是“不羡鸳鸯不羡仙”。
原来这就是那个“声音”告诉他的“真正的快活”。
因为这种极乐,他愿意付出一切。
但同时又有一种因太过美好而生出的虚幻不真之感,总是觉着这样极乐的日子,是会被虽是褫夺而走的。
他的担忧成了真。
——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殿下想知道……该如何让这一切都永远存在么?”
李贤即刻答应。
声音低低切切道:“只要杀了那个‘假’的十八子,殿下身边的这个,自然就是永远的‘真’的十八子,她可以跟您长相厮守,永远都不会消失。”
李贤回头,看着睡在榻上的阿弦,方才他们喝了点酒,她的脸色白里透红,美的天下无双。
“假的……十八子?在哪里?”李贤喃喃地问。
“她很快就要来了,她是魔障,她是假的,”声音里透着义愤,却又转为心腹,“殿下一定要牢记这个……她来,只为了要来把殿下现在拥有的都破坏殆尽……殿下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吗?”
那声音的波折起伏,丝丝入扣,令人的心弦也随着波动。
李贤随着怒道:“当然不能!”
声音低低笑了两声:“殿下能有如此勇气,一定可以美梦成真的……”
——美梦成真。
成真……
榻上的“阿弦”无意识地打了个哈欠,表情慵懒可爱的像是冬日睡在暖炉旁边的猫。
“成真!”
伴随着这一句响起,是刀刃出鞘发出的“铿”地声响。
………
在穿过月门的瞬间阿弦有一刻恍惚。
她突然发现此刻所来的地方,似曾相识。
甚至还未细看,扑面而来的不祥之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而在眼前,丝丝弥漫的雾气横亘在花园的树木之中,若隐若现地透露着些森森然。
陈基进二门的时候,腰刀已经被侍卫卸下。
他不由问道:“赵公子,殿下呢?”
赵道生已先一步往前,闻声回头,他偏白的脸浸在突如其来的雾气中,显得有些诡异:“殿下先前起了,就在前头。怎么了,你们不想见他了么?”
陈基还真的不想见,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提醒,叫他们赶紧头也不回地离开。
但他只是看向阿弦。——阿弦已经迈步往内走去。
陈基咽了口唾沫,忙跟紧一步。
走过七八步远,眼前仿佛到了一片桃林,早冒的几点花苞瑟瑟地挂在枝头,像是被冻死了的蝉虫。
阿弦扫去,这一幕跟先前梦中所见,如出一辙。
她禁不住举手摸了摸腰间。
阿弦又何尝不似陈基一般,很想转头就走。
然而……不知道李贤现在如何了,倘若他被惑心之鬼蛊惑,亦或者被赵道生谋害,他们却为自保一走了之……
“殿下!”一念至此,阿弦出声唤道。
前方树下,一道人影若隐若现。
——“谁教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
同样的吟哦,同样的《长安古意》,只是换了句子!
阿弦觉着腹疼,她强忍惊悸,屏住呼吸,一眼不眨地望着前方的身影:“殿下,我是阿弦,你还好么?”
“我很好,从没有这样好过。”李贤回答。
阿弦皱眉,走前两步,想要将他看的更清楚些。
陈基却道:“小心!”
阿弦本来正警惕李贤如梦中所见般发难,听了陈基这一声,只当真的如此。
正要后退,谁知却见赵道生从旁跃起,手中竟提着一把刀,居然直直地刺向李贤!
李贤却恍若未见,动也不动。
阿弦惊心动魄:“殿下!”忙上前想将李贤推开,但陈基比她更快,身形一跃,踢中了赵道生的手腕。
赵道生闷哼一声,匕首脱手而出,他却后退喝道:“有人要刺杀殿下,快来护驾!”
陈基一惊之间,从树丛之中纷纷掠出数道身影,赶到跟前将他们围在当中。
………
情形虽出乎意料,却也并不令人格外惊讶。
阿弦不理围上来的侍卫,只道:“沛王殿下!”
李贤终于缓缓转过身来,他的双眸漠然淡看,不发一语。
在他身旁,那惑心之鬼面带笑意,不停地在他耳畔喃喃低语。
阿弦知道现在的局面尽数是这厉鬼搞出来的,见他似蛊惑了李贤,当即喝道:“你还不滚开!”纵身扑了过去。
阿弦本是袭向这厉鬼,但在周围侍卫看来,她赫然是冲着李贤去的,顿时之间侍卫便攻了上来。
陈基虽不明白,却也依稀猜到阿弦如此是为什么,当即把心一横,脚尖挑起地上匕首,挡下众侍卫。
那边儿阿弦掠到李贤身旁,一手去拉李贤,一边握拳击向厉鬼。
这只手便是前日在城郊击中厉鬼之口的,上面几道血痕也是那日所留。
阿弦知道,这种近乎妖怪的鬼,只有明崇俨,窥基,阿倍广目等才有可能除掉,自己尚无诀窍法门,只是情急之下,愤怒一击,铴锣能逼退这鬼让李贤清醒就是了。
不料一拳打出,惑心之鬼竟倏忽闪退。
阿弦一怔间,看着自己的手,正有一念心动,就听见陈基叫道:“弦子!”声音惶急。
电光火石间,陈基虚晃一招,逼退来犯的侍卫,闪身而上。
原来就在阿弦出神一刻,沛王李贤抬手,手中又一线雪亮,悄无声息向着阿弦身上刺来。
陈基虽挡下众侍卫,眼睛却时时刻刻盯着这边儿,眼见如此,当即如风掠了过来。
毕竟对方是沛王,陈基虽手持匕首,却不敢对李贤出手,间不容发之时,只能张开双手,尽力将她抱过来护在怀中。
腰后一阵刺痛,是李贤的刀刃刺中了身体,疼的陈基浑身一颤,鲜血从伤口处汩汩流下。
阿弦虽看不清如何,猜也猜得到发生了什么:“大哥!”
这一声脱口而出。
陈基听得分明,双眸微睁,继而笑了笑:“这会儿想起来叫什么了?”
身体却有些支撑不住,往前一晃。
阿弦拼命抱住他的腰,手却摸到了一片湿热,那是他身上流出来的血。
阿弦痛彻心扉,所有桐县的种种蓦地飞速在心底掠过,这一刻她忽又醒悟,她从来都不恨陈基,只是恨那种生活再不可得,而陈基就是代表着她眷恋的那些日子,但现在她知道,其实,那些日子也并不是就再不可得。
只要陈基在,高建在……那些日子就永远也不会消失。
“不要有事,”阿弦忍着哽咽,“不许有事。”
陈基脸色发白,痛楚一阵阵袭来,眼前也因剧痛而阵阵发黑。
就在刹那,阿弦目光所至,见李贤手持匕首,正又刺来。
阿弦听见自己咬牙的咯咯声响:“阿沛!”她大叫一声,闪身从陈基怀中露面。
当初才进长安就遇到他,不可谓不天定缘分,当时他们交换了姓名。
李贤以王名为名,告诉她他叫“阿沛”。
阿弦听的是“啊呸”,还笑怎会有人起这样的名字。
但李贤对她解释——
“沛是甘霖充沛之意,”阿弦忍着泪,又怒又是伤心,劈手出招,紧紧攥住李贤持刀的手腕,“你竟被那惑心之鬼蛊惑,全然忘了你是沛王了吗?”
她的手仍是湿黏的,那是陈基的血。
阿弦难以按捺,一掌挥出,“啪”地狠狠打在了李贤的脸上。
李贤趔趄倒地,旁边赵道生越发叫道:“反了反了!还不将这刺客反贼杀死!”
眼中飞入了星星鲜血,李贤的眼前便一片血红。
他本想维护的那个世界也都是通红的血色,而那个娇憨无邪的人影也正迅速模糊,势不可挡地离他远去。
耳畔,那个声音急促地催促道:“殿下,还有机会,快些下令将她杀了!”
同时赵道生的声音也在叫道:“你们这帮废物,快动手啊!”
现场已经聚集了几十名手持兵刃的侍卫,刀锋雪亮,烁烁地指着阿弦跟陈基。
陈基咬牙,挺身挡在阿弦跟前。
只听沛王李贤咬牙切齿,缓声道:“杀了!”
阿弦的心一沉。
陈基却苦笑了声,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他回头看一眼阿弦:“弦子,虽然现在说这些没有用,但我……我仍是觉着……”
侍卫们挺刀上前,但是那夺命的刀锋,却并不是向着他们两人,而是——
刀锋掠过颈间的时候,赵道生兀自不敢相信:“你们……”
血光在眼前蔓延开来,他瞪大双眼,惊疑地看着缓缓站起的沛王李贤:“殿下……为、什么……”这是他此生的最后一句话。
第316章 崛起的阿弦
沛王李贤站起身来; 双眸之中的迷离已经消退。
那斩杀了赵道生的王府侍卫统领冲着萎顿倒地的娈奴尸首啐了口; 挥刀入鞘。
他走到跟前儿对李贤行礼:“殿下可无碍吗?”
李贤一点头; 看向阿弦跟陈基。
阿弦先是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又忙环顾四周; 却不见那惑心之鬼的影子了。
陈基惊诧无比; 此刻仍有些无法反应,李贤却道:“快扶陈郎将; 速速请大夫!”
侍卫们应声而来,不由分说地搀扶着陈基去了。
又有人迅速地把赵道生的尸首收拾离开。
剩下阿弦跟李贤两人在原地。阿弦道:“这……是怎么回事?你……”
她现在仍是震惊难言。
本以为李贤下令杀了她跟陈基; 谁知这生死关头竟如此大转; 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李贤看了一眼地上的血渍,苦笑:“我有些累了; 你愿意陪我回屋内再说么?”
………
进了屋内; 李贤洗了脸上的血渍,又叫阿弦也净了手。
两人对坐,侍女送了热茶上来,各自喝了口定神。
李贤看着面前再熟悉不过的人:“我知道他心术不正,也知道不能留他在身边,但是……”
眼圈有些泛红,李贤垂眸看着杯中茶:“也许我太寂寞了,已经习惯了有这样一个人在身旁,至少他懂我的心意; 肯听我说心里的话; 那些话……我也没有别的人能够倾诉了。”
阿弦似乎明白这种感觉。
当初在桐县; 未曾遇见崔晔之前,她还仗着眼罩的一点庇护,一个人守着秘密,满肚子的心事,虽然大半能跟朱伯说,但是被鬼灵“欺压”时候那种种细微的难以禁受,又怎么会同朱伯伯细致的诉苦呢,白白地让他担忧。
那时候她虽然走在大街上,人群中,但她眼前所见跟世人所见,俨然是两个世界,没有人懂她的感受,她也没想要有人去懂。
直到崔晔出现。
这一会儿,听了李贤的话,阿弦心中悸动,忽然有个可怕的念头,似曾相识地再度出现:假如,自己并没有遇到崔晔呢?
现在她是不是仍在桐县的大街小巷,仍是当那个一成不变的戴着眼罩的小捕快?
心神恍惚,一刻微冷。
李贤复缓缓地喝了口茶,才说道:“长安那一次后,我就知道……这个人留不得了,不过……”
苦笑,李贤有些无法出口。
年下那段,赵道生在长安对阿弦所做,分明已是死罪,他却一力庇护。
其中的原因,竟然是赵道生辩驳,说是对阿弦下药,正是因为想带她回来王府,献给李贤。
李贤当然觉着这种做法实在是荒谬绝伦,然而……也许是赵道生的荒谬,正中了他心底那一丝隐秘。
于是逆反之中,竟觉着此人也算是为了他着想了。
停了停,李贤隐没这一节,继续说道:“这次你来,我察觉他有些异样,所以一早就吩咐了心腹之人,若他将做不利你的事,就……杀无赦。”
先前李贤被惑心之鬼蛊惑,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之中,并不理下事。
阿弦跟陈基进府,府中种种安排,都是赵道生安排,他本就想要致阿弦于死地,再加上惑心之鬼的鼓动,当然更是杀心大发,居然不顾一切地想要在王府之中逞凶杀人。
本来侍卫统领窥知后,便要根据沛王吩咐动手,只不过当时场面错综复杂,一时之间有些难以分清该如何而已,后来李贤被阿弦唤醒后,出声示意,他们才即刻领命动手。
而且这些府中之人,早就看不惯赵道生良久,此人仗着李贤的偏宠,嚣张跋扈,明明是区区一介卑贱的户奴,却浑然不把府内众人放在眼里,动辄颐指气使,是以人人都恨不得将他磨于刀下而后快。
赵道生之事,总算是尘埃落定,也算掀过了一页。
阿弦心里莫名松快了些,于是又问道:“殿下……先前可是被那恶鬼迷惑了?”
李贤面上微红,不敢直视她的双眼:“嗯……”
阿弦见他神情躲闪,本来要问的又有些问不出口,只说道:“殿下不必过于自责,那鬼好像很擅长抓住人心的弱点……”
想到先前在街头那句“崔晔也不是真心”的话,就算她坚定地相信崔晔,却仍是难免心头刺刺。
李贤笑笑:“我知道……不过,我倒是并不后悔。”
“啊?”阿弦诧异,“殿下何意?”
李贤低低笑道:“我并不后悔有此一场经历,当然,差点伤了你这件不包括在内,我只是觉着,若不是这鬼,我……永远不会知道……”
阿弦对上他有些飘漾的眼神,咳嗽了声:“说起来,倒是该去看看陈大人如何了。”
李贤也道:“是,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起身往外而去,李贤忽地问:“我的耳畔没有那个声音了……‘那个’……是走了吗?”
阿弦也想不通,只是仔仔细细把周围又看了一遍:“我也不知为何,但此刻它不在这里。”
说到这儿,阿弦低头看着自己带伤的那手,若有所思道:“我倒是希望它……”
李贤问:“什么?”
阿弦摇头微笑:“没有,咱们去吧。”
………
“陈郎官可当真了得。”王府侍卫堂中,几名近身亲卫围着陈基,众口称赞。
“若非陈郎官,还杀不了那贱奴呢!”
程统领也道:“那贱奴危言耸听,说是有人想对殿下不利,安排我们埋伏又不让我们靠近,那会儿我就觉着不对了。果然是他自己包藏祸心,还好殿下早就洞察明白,如此结局也算是大快人心。”
陈基点头称是。他在长安城里,就跟这些武官之类的打交道,如今正是如鱼得水,若非身上的伤痛的很,气氛还会更热烈几分。
正兴高采烈中,陈基的耳畔忽地飘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啧啧,若是再偏一寸,陈大人如花似锦的前程跟小命就要给十八子葬送了。”
陈基本以为是哪个侍卫冷嘲热讽,惊异回头看时,却见满座之人都是兴冲冲的神情。
陈基皱眉,心念转动,就听那个声音又道:“怎么,你不信么?那你可知道,沛王殿下为什么刺出这一刀?他明明爱十八子爱的不能放手的。”
陈基早看出沛王李贤对阿弦有些“非同一般”,此刻听了这一句,略觉心惊,几乎脱口就问了出来。
那声音笑道:“是啊,既然爱她,怎么又要杀她?这正是因为……爱的求而不得,不如杀了痛快呀,省得只能看着,不能吃……还得看着别人吃的高兴,何等的令人不忿,那明明就该是自己的……”
这句刺得陈基抖了抖,心突突地跳了起来。
正在此刻,那程统领道:“陈大人怎么不说话了?对了,那跟你同行的女官,却也真是非同寻常的人物。”
这些人都是口没遮拦的武官,说到兴头上,另一个便接口说道:“平日里只听人说,今日总算看见了真人,果不其然是个难得的美人,又不是那些庸脂俗粉能比拟的,倒是想不到,是吏部的崔天官有这般的好运气,得了如此一个天下无双的新娘子。哈哈哈……”
一帮人便快活大笑起来。
陈基抬头看着这些人的笑脸,一张张地在眼前闪烁,刺眼之极。
偏偏那个声音也说:“这些人又何其无知,他们怎么知道呢,这位天下无双的女官,原本倾心的正是陈大人你呀,崔天官都不知是哪一号儿的呢。”
这一句话,实在是中听到人心窝里去了。
………
陈基正怔怔然,那边儿沛王李治跟阿弦前来探望。
众侍卫武官见状,才忙都收敛,悄然退下。
李贤上前,细细地询问了几句,得知并未伤到要害,却仍内疚的很:“这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不然我实在不知……”
陈基道:“殿下不必如此,这不过是卑职应该做的分内之事,就算为殿下而死,也是应当的。”
李贤动容,轻轻地在他手上拍了拍:“务必好生养伤,这次是我欠了陈郎官一个很大的人情呢。”
陈基肃然道:“卑职怎么敢当。”
李贤一笑,知道阿弦有话跟他说,便退后一句,同大夫商议如何调治补养之法。
这边儿阿弦见李贤去了,便问陈基:“疼得厉害吗?”
陈基道:“原本疼得很,给殿下安慰了几句,好多了。”
阿弦忍不住笑道:“那我把殿下叫回来,让他不停地在这里安慰。”
陈基是趴在榻上的,此刻“咕”地一笑,牵动了伤口,顿时皱眉咧嘴。
阿弦忙摁住他:“干什么!”
陈基道:“你别引我笑就成了。”垂眸望着她的手,顿时想到方才那“声音”所说。
停了停,陈基道:“弦子……”
喉头干涩,陈基深深呼吸,“我有话……想要问你。”
那边儿李贤跟大夫说了几句,回头看了过来,却见阿弦抬头,目光转动,却又悄然俯身,凑近了陈基。
两个人的样子仿佛极为亲密,悄悄切切地不知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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