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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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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道:“是皇后伤你?”
  阿弦抬头看着他,不做声。崔晔眼底波澜横生:“她为何,竟如此……”心神激荡,他将阿弦放开,转身便要往外。
  阿弦及时转身,攥住了崔晔的手腕。
  崔晔回头,对上她带伤的眼神:“阿叔,带我回家吧。”阿弦恍惚低语。
  崔晔看着她半面染血,生生地咽了一口气,他举手想按住阿弦的伤处,却无法忍心落手,只道:“好。”
  他不知道武后因何会伤了阿弦,甚至虽然理智上知道是武后动手,却仍有些不敢相信。
  皇后虽是个杀伐决断的性情,但是如此贸然出手伤人……且伤的是朝中女官,却是让崔晔费解。
  阿弦说话向来缺些顾忌,时不时会有些言语刺了武后的心,但武后睿明,早已摸清了阿弦的脾性,自不会轻易计较为难或者如何。
  “皇后,她为何这样做?”马车中,崔晔又问。
  顷刻,阿弦才回答:“也许是因为……我不想再当她的棋子了。”
  目光浮动,阿弦的眼前又出现麟德偏殿那一幕。
  武后逼着她选:要么是崔晔,要么是女官。
  有些奇怪,当初崔晔也曾对她说过:“阿弦不要再当女官了。”
  现在是武后如此开口。
  沉默了半晌,阿弦道:“当初皇后派我去江南的时候,曾说让我好生为您效力,当时我答,并非是为了皇后而去,不知您可记得?”
  武后道:“我当然记得,你说,是为了江南万千百姓。”
  武后鲜明记得阿弦当时的回答带给她的震撼,所以在事后,她特意在朝堂上说明,将那些顽固不化的朝臣们也都惊的目瞪口呆。
  “你为何提到此事?”武后问。
  阿弦道:“提到此事是因为,我在朝中当官,也同样是如此本心,只想为国为民出一点微末之力罢了,皇后当我是棋子,不打紧,生而为人,不过都是天地之间的棋子罢了。何况我还能因此而达成我心中所愿。”
  武后眼神缓和了些:“你明白就好。”
  “我以为我明白,现在才知道,我不明白。”
  武后皱眉。
  阿弦缓缓抬头:“若皇后当我是毫无感情的棋子,我的回答是,我不能。”
  武后胸中窒息,冷笑道:“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莫非是为了他……想要辞官吗?”
  “不是。”阿弦回答。她并不像是之前几次那样激烈愤怒,反而平静的有些反常:“我可以不跟着阿叔,我甚至可以一无所有。”
  武后拧眉盯着她:“然后呢?”
  阿弦道:“但是,在皇后眼中我甚至不是一个人,只是您能暂时利用的棋子,只能循规蹈矩地按照您设想的棋步而行,若有差错,便可丢弃——这样的棋子,我不想当。”
  武后听见自己吞咽唾液的声音。
  阿弦说到这里,眼神飘忽,她忽然笑笑。
  “你又笑什么?”武后沉沉问道。
  笑中有些说不出的意味:“娘娘,我忽然想……也许娘娘真的是可以一无所有的人,对您而言……是不是不管是谁都可以当做棋子?比如……当初夭折的那位小公主。”
  话音才落,武后扬手,黄金手炉腾空而出,正击中阿弦额角,虽然又顺着擦了过去,但仍是让她情不自禁往后踉跄数步,跌在地上。
  阿弦眼前发黑,鲜血涌出,几乎迷了她的双眼。
  “你以为你是谁?”武后站起身来,盯着地上的阿弦,声音似寒冰掷地,“能当我的棋子,是你的荣幸,让你生就生死就死,你若活腻了,我即刻成全。”
  ………
  阿弦道:“阿叔知道吗……表哥、周国公他告诉我,并不是皇后娘娘杀了安定公主。”
  崔晔眉峰一动。
  “我当时,真的很高兴,我想……这样我或许就可以心无芥蒂地当她是我的……”阿弦喃喃道:“但是在她方才审问我的时候,我、我看见……”
  崔晔抱紧她的肩:“看见了什么?”
  ——蓬莱宫中。
  年轻的牛公公满面惊慌,流着泪道:“天神!怎么会出这种事,娘娘,奴婢这就去禀告陛下……”
  “站住!”武后——或者说当时的武昭仪喝止了他。
  牛公公一愣止步:“娘娘,您还有什么吩咐?”
  武昭仪眼圈微红,但双眼里却射出狠厉光芒,她回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摇篮,又回过头来,斩钉截铁道:“不许去。”
  “可是……”牛公公不解。
  武昭仪走回摇篮边上,举手将婴儿身上的被褥掖好,冷静地裹得更整齐些。
  牛公公担忧地看着她,伤心哭道:“娘娘,您别太伤心了。”
  “我没有伤心,”武昭仪回头,狠狠地瞪着他,咬牙道:“我只是想让陛下亲眼看到这一幕……你过来,待会儿陛下来到后……你叫她这样说……”
  牛公公先是懵懂,继而惊疑,却被武昭仪恶狠狠的目光逼住:“听明白了吗?”
  “是、是,奴婢这就去。”宦官转身,连滚带爬往外。
  目送他去后,武昭仪缓缓转回头来,她望着面前宛如睡着的婴孩,嘴角却缓缓地流露一丝志在必得又略带狂厉的笑。
  所以当时阿弦才忍不住。
  “我不想再当谁的棋子了,”将头抵在崔晔胸口,阿弦道:“阿叔,虽然知道不该期望,可是……我心里这样难过。”
  “不要再想那些了,”崔晔眼角微红,低头在阿弦伤口旁边小心翼翼地吻落,“阿弦从来都不是一无所有,你有自小护佑你的朱伯伯,肯为你生死不计的知己好友,真心着意照料你的虞娘子,玄影,以及……还有我。”
  阿弦紧紧地环抱住他的腰,额头跟心头都还在嗵嗵地疼,只有拼命贴他近些再近些,恨不得钻进他的胸口,仿佛只有这样,那些疼痛跟酸楚才会很快散开,消失不见。
  就像在桐县深谷碰到他的时候,感觉到那股难以言喻的温暖渗入,似阳光照进了每一寸根骨,每一毫发丝,有生以来第一次。
  

第267章 紫薇垣
  大节将至,武后本来难得地想放松些; 然而听了李治的话; 心中无端掠过一丝不快。
  对着李治一笑,武后道:“陛下从小儿就格外疼爱沛王; 居然连他的终身也都暗中想的这样清楚了。”
  宫女上前脱靴,李治将身子斜靠榻上; 懒洋洋道:“贤儿性情温良,聪敏明理; 深得我心,且他师从崔晔,所谓名师出高徒; 皇后难道不也这样以为吗?”
  “这倒是; ”武后又想起殿内消失的那道影子,心里像是被猫爪子轻轻挠了一把; “沛王跟崔晔……不愧是师徒,两个人在有些事上可是如出一辙呢。”
  高宗似乎很感兴趣; 转头问道:“是吗?皇后指的是什么?”
  武后道:“倒也没什么要紧的,只不过就像是儿子总类似父亲,学生当然也有些类似师父了。”
  高宗笑道:“既然如此; 皇后是不是也该好生想想贤儿的亲事,朕的这提议如何?”
  武后点头道:“难得陛下对儿女们的亲事如此关切,臣妾当然也该放在心上,目前看来,虽然这十八子的确能干; 乃是个女中翘楚,不过……到底她没什么家世根基,又是个特立独行的人物,贤儿毕竟是个王爷,贸然定下了她,恐怕越发会惹人口舌,不知对贤儿来说这是好事坏事……”
  高宗不由脱口而出:“这个皇后放心就是了,对贤儿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话未说完,蓦地止住。
  武后却已经听得分明,瞥着高宗道:“哦?陛下怎么知道?”
  高宗咳嗽了声,故意转头看向旁边宫女:“给朕拿杯茶来。”
  这才回头笑道:“有道是知子莫若父,我了解贤儿的心性,知道他跟十八子必然是会合契的。”
  武后也同样笑道:“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贤儿自个儿向陛下求了什么呢。”
  高宗面上略有些尴尬之色。
  武后却又道:“不过陛下莫要着急,儿女的亲事乃是大事,草率不得,臣妾先再命人详细查一查十八子的身份来历,另外,也再多点儿时间看看有没有更合适沛王的名门淑媛,总之会仔细斟酌,务必得个皆大欢喜,陛下觉着如何?”
  这话说的煞是动听,且又在理。
  高宗松了口气:“既然如此,就交给皇后了。”
  两人说罢此事,武后道:“今日坐了半晌,陛下必然也乏了,还是先好生歇息。”
  高宗道:“皇后呢?”
  武后道:“今冬南方暴雪,还有几分紧急折子,待臣妾看过了再歇息不迟。”
  高宗叹道:“有劳皇后了。”
  武后起身,正好宫女端了茶来,她便亲自接了过来,奉给高宗,又温声道:“能为陛下分忧,让陛下得以专心养好龙体,臣妾劳累些也是甘之若饴。”
  ………
  武后离开皇帝寝宫,一路往含元殿而去,将到殿门口,却见有个人立在彼处。
  牛公公远远看了一眼:“那是明大夫。”
  武后原本若有所思,眉心微蹙眼神沉沉,见是明崇俨在彼端,神情这才放缓。
  此刻明崇俨也已看到凤驾来到,因转过来躬身相迎。
  武后道:“爱卿在这里站了多久?为何不入内等候?”
  明崇俨道:“方才在内等了片刻,以为娘娘不会回来,正想先行出宫。”
  武后微笑道:“本来想顺势一歇,不过……想必是跟爱卿心有灵犀,幸好来的及时。”
  两人说罢,武后先行进殿,明崇俨跟随身后,牛公公早叫宫女备了热的参茶送来,自己却十分识趣地退下了。
  武后在书桌后坐了,道:“爱卿可是有什么要事?”
  明崇俨道:“有一件事,不知是不是要事,但却可以称之为异事了,臣思来想去,想不明白,然而娘娘聪慧绝伦,只怕会为臣解惑。”
  “哦?但愿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你说就是了。”武后笑着抬头,望着面前相貌俊秀的青年。
  目光相对,明崇俨微微一笑,继而敛了笑容道:“之前臣夜观天象,曾发现紫薇垣星光紊乱,似乎有一枚小星若隐若现,星芒带赤……”
  天象之中的紫薇垣,寓指皇宫,乃是帝星命照之所。武后没想到明崇俨说的竟是此事,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是客星犯紫薇吗?”武后皱眉问道。
  客星照犯紫薇,分为两种,一种是瑞星,一种是妖星,前者寓意吉祥,至于后者,自然是说对皇帝有碍。
  “是……”明崇俨回答,神色却有些迟疑。
  “主何吉凶?”
  “不知,但是……”明崇俨皱眉:“星芒带赤,赤者,血光也。”
  武后屏息,虽此刻左右并无宫女跟宦官,武后仍是压低了声音:“帝星有血光之灾?”
  明崇俨道:“臣想不通的正是这点儿,那星芒十分晦暗模糊,臣几乎也不确定所看有没有误,更不知克星是吉是凶,血光之灾的是帝星还是……”
  含元殿内一阵沉默。
  武后的手指在桌上无声敲动,片刻道:“今天那个阴阳师……阿倍广目,爱卿觉着此人如何?”
  明崇俨道:“不可小觑。”
  武后道:“他虽是倭人,却对我大唐的习俗烂熟于心,按理说大不该在这种吉庆之时演那种鬼气森森的子夜蝶舞,你说……他是无心还是有意?”
  明崇俨摇了摇头:“此人心思深沉,臣也猜不透。”
  《子夜》曲中那翩然乱舞的蝶影在武后的眼中扇动翅翼,影乱纷纷。武后道:“如果是客星来犯,如果这客星乃是妖星,倒是跟这阴阳师阿倍广目……有些契合。”
  “亦或者如此。”明崇俨回答,眼中疑惑不散。
  武后忽然脱口道:“但是……还有一件事。”
  明崇俨道:“何事?”
  武后屏息,如果说是紫薇垣血光……好似,是有……
  某一幕从心底不期而至。
  ——暗影之中金光闪烁,那人额头流血满面惨然。
  但很快地,武后摇了摇头,将这一幕挥去。
  心情烦乱之下,想到方才高宗对自己所说的李贤亲事一则。
  虽然高宗说是他自己的意思,但武后何许人也,如何能看不出其中蹊跷。
  高宗就算对李贤的亲事上心,但以他的性情,绝不会将主意打到阿弦的身上去。
  毕竟对高宗而言,如果是要配儿女们,首要的自是朝中权贵大臣们的子女,或者是士绅郡望之后,他绝不会想到十八子那种特立独行毫无根基的女孩儿。
  何况对高宗而言,直到现在,在他心目中或许都不认为阿弦是什么“女孩儿”。
  所以,如果不是李贤自己开口,武后想不到高宗会意指阿弦的其他理由。
  倘若紫薇垣动荡,会不会……也是应在沛王李贤的身上?
  武后忖度,却不知该不该将此事告诉明崇俨。
  明崇俨见她不答,也并不追问,只话锋一转问道:“娘娘,臣大胆再问一句,今日在宴席之上,可曾有什么事发生?”
  武后一怔:“嗯?”
  明崇俨道:“十八子可是被娘娘叫了去?此后她直到散席都不曾再现身,想必是有事。但是除了十八子外,后来崔天官却也无端离席……这其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提到阿弦,武后面有不虞之色:“十八子桀骜不驯,出言冒犯……”
  想到当时情形,武后眼中又泛出暗沉之色:“饶了她的性命,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明崇俨道:“娘娘……对她做了什么?”
  武后紧闭双唇。
  想到在麟德殿偏殿内的情形,被阿弦一句话激怒,甚至来不及去想,那黄金暖炉已脱手而出。
  也许……是因为太过失望了,从来没有这样“苦口婆心”般的对待一个人,想要她按着自己指引的康庄大道而行,但她偏如此的不争气,非但不肯从命,且又这样执拗抗拒,居然还敢……大胆提及那件事。
  武后咬了咬牙,心情激荡,放在桌上的手都握紧起来。
  眼前却又出现阿弦额头流血跌坐在地的模样,竟引得她的心一阵抽搐,甚至隐隐疼痛难受。
  武后缩紧眉头,不愿再想,更不愿再说此事,便沉声道:“总之是她不识抬举,触怒了本宫。”
  明崇俨有所思地看着武后:“娘娘……很少对一个人如此。”
  “哦?”武后抬眸。
  “娘娘甚是器重十八子,处处破格开恩,但……又仿佛很不喜欢她……”明崇俨皱眉,“而十八子对娘娘,同样也有些怪异。”
  武后挑眉:“你是说她口没遮拦,习惯胡言乱语的顶撞?”
  明崇俨忍不住一笑:“也许……十八子性情率直,但是照臣看来,她对娘娘,却仿佛……有一种君臣之外的、超出她本性之外的……”他拧眉忖度,却无法形容心中那种感觉。
  武后听得含糊,不由也失笑道:“爱卿,你把我绕糊涂了。”
  明崇俨止住,无奈叹道:“揣测人心,果然并不是臣所擅长的。”
  武后道:“人心难测,还是让本宫去揣测吧,爱卿还是做自己所擅长之事。”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又一笑。
  武后重道:“紫薇垣动荡之事,还得爱卿再行观察。另外,阿倍广目那边儿,我会命人再看紧些,但是涉及那些玄虚之情,则还得劳烦爱卿了。”
  明崇俨行礼:“娘娘放心,臣会尽心竭力。”
  武后见他一直站着,便温声道:“你过来些。”
  明崇俨顿了顿,终于上前数步,一直走到桌前。
  武后抬头,凤眸闪烁,望着近在咫尺的青年:“那两枚冬桃,引得陛下龙颜大悦,但你……可有什么法子让本宫也高兴高兴?”
  明崇俨笑笑,眼睛看着武后,原本揣在袖子里的手却慢慢地撤了出来。
  武后目光一动,忽地满眼惊艳。
  原来在明崇俨缩在袖口的手里,竟缓缓地出现一朵紫红色的绝大牡丹,香气扑鼻而来,令人迷醉。
  武后眼底笑意莹然,赞道:“妙的很!冬桃是从荥阳而来,倒也罢了,这又是从哪里来的?”
  明崇俨含笑轻声答道:“是从臣的心头而来。”
  殿内瞬间无声,两人眼波交转,武后道:“这牡丹艳冠绝伦,又是爱卿的心头之花……”
  她探出手来,缓缓地在明崇俨托着牡丹的手掌底下轻轻握住:“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阿叔:皇后,你很行啊
  书记:只许皇后放火,不许儿女点灯啊
  武后:……


第268章 吻与吻
  为怕虞娘子看了惊心,又不想回崔府那样大张旗鼓; 崔晔冲外头的随从吩咐了一声; 马车改道,往兰陵坊而去。
  阿弦靠在他的怀中; 仍像是害怕会失去一样紧紧抱着他的腰,闭起双眸看似安静睡着; 心底却总是出现武后冷冽的眼神,那比寒冰更冷的话语。
  她像是走了很长很长的路、精疲力竭之人; 却又被武后用这些尖锐的冰棱刺中身心。
  ………
  沿着朱雀大道径直往南,两刻钟左右马车停下,崔晔将斗篷裹住阿弦头脸身上; 抱着她下地。
  阿弦听不到高声大气; 只隐隐地听见崔晔同人低声说话,像是抱着她往内而去; 阿弦不再想崔晔是带自己去哪里,做什么; 如今只要跟他在一起,横竖一切都有他。
  房门发出轻轻一声响,不多时; 斗篷被轻轻摘下,是崔晔将她放在榻上。
  他低头打量她额头的伤,却见伤比自己在马车上所见还要重一些。也许是因为情不由己,他居然有些无法面对这些出现在她身上的伤。
  “你看看你……”温暖的手轻轻抚过阿弦脸上,“前几日才伤了脸; 这里才好了些,如今又伤了头。”
  之前种种大伤小痛的就不必说了,这个孩子从小儿开始就注定多灾多难,本来他以为自己护着,会好很多……哪里想到仍是步步险象环生。
  忍不住将阿弦抱入怀中,这天地虽大,如何竟容不下这样好的一个人平平安安、快活自在。
  ………
  房门口一声极轻微的咳嗽。
  崔晔抬眸,眼中已有些湿润,他迅速眨了眨眼,这才回过头来。
  门口一名相貌清癯的老者正含笑凝睇,崔晔放开阿弦,站起身来,拱手沉声唤道:“伯父。”
  阿弦靠在榻边,闻言抬头,一看此人,忙也起身,口中道:“右丞大人……”
  原来这一刻阿弦所见的人,姓崔名知悌,乃是户部右丞。
  阿弦平日里时常会遇见的,但是向来并没有什么交际,只知道这位崔右丞仿佛还有医术之能,最擅针灸之术,但因从未领教,不知真假。
  阿弦万万想不到崔晔竟会把自己待来此处,而且竟称呼崔知悌为“伯父”,她可从未听说过崔知悌跟崔晔之间有什么亲戚相关,且崔知悌似并非出身博陵崔氏……
  面对同部上司,阿弦正要起身行礼,崔晔已及时将她止住:“不要动。”
  这会儿崔知悌也走到跟前,含笑道:“天官如此多礼,我可是不敢当呢。”又对阿弦道:“女官伤了?快不必如此。”
  阿弦因方才妄动,顿时一阵头晕,竟说不出话来。
  崔晔担忧地看着她,又回头道:“有劳伯父给看一眼。”
  崔知悌早就俯身细细打量,瞧了片刻,伸出手指在她的眉心轻轻按落:“觉着如何?”
  阿弦道:“回右丞,有些晕。”
  崔知悌又按了她的头颈数处,询问反应,最后揣手起身道:“幸而目下只是皮外之伤,看着并没有伤及内颅,我配一些伤药敷了,再安静休养两日可愈。”
  崔晔行礼:“劳烦伯父了。”
  崔知悌笑看他一眼,不语退了出去。
  待老者去后,阿弦挨着他身上:“阿叔,尚书右丞怎么会是阿叔的伯父?为何我竟半点也不知道?”
  崔晔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道:“他们一支并不属于博陵崔家,但毕竟同是崔姓,之前曾多有交际,彼此甚厚,只是同在朝为官后,为提防有什么流言,明面上便不似之前亲近了。”
  阿弦道:“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
  崔晔道:“我这位伯父虽是为官,素日对于医术颇有心得,跟孙思邈老神仙也有些交情。我能认得孙老神仙,也多亏了伯父……只是当初你的症状在伯父能医之外,才去寻老神仙的。”
  崔知悌的医学著作《崔氏纂要方》《崔氏别录》等,皆是举足轻重的典籍,只是因他的官吏身份,这医者的身份自有些不为人知了。
  “这一处是他的别院,是为了炼药方便,安静著书特备的,并没有闲杂人等知晓出入。”但崔晔同崔知悌交情非凡,自不同闲杂人等。
  免得被人说是结党营私之类,但是一旦遇到要紧之事,仍会守望相助。
  崔晔将其中内详同阿弦略交代了几句,那边儿崔知悌去而复返。
  手中握着一罐药膏,并一卷棉巾,小童端了清水进来放妥,崔知悌道:“伤口虽然绽裂,幸而并没有大碍……不过为了妥帖起见,最好缝针。”
  阿弦听见“缝针”,又惊又怕,发抖道:“不,不要。”
  崔晔也不禁咽了口唾液:“伯父……”
  若是落在他身上,自是眉头也不皱一下,但是是阿弦……她受得苦痛已经够多,恨不得替她受了才好,如何还敢在她身上下针?
  崔知悌见他两个都惊悸起来,笑道:“如果不缝针,以后伤口愈合的不好或者长歪了,样子可就不如现在这样美貌了。”
  阿弦浑然没听见“美貌”两个字,生怕崔晔答应,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阿叔,我不要……”
  崔晔低头看看她,对崔知悌殷殷期盼说道:“容貌美丑不必计较,只要伤口能愈合妥当就好。”
  崔知悌笑道:“这一罐药膏可以对付,缝针只是为更妥当而已,既然天官说不必,那就不必……若不缝针就不必我动手,劳烦天官为女官处置一下就是了。”
  两人齐齐松了口气,崔知悌会意,点头道:“我命人备了点吃食,顷刻送来,就随意用些,对女官的身体也好。”
  崔知悌吩咐过后,就飘然离去了。
  ………
  叫阿弦抬头,棉布沾水,把她头脸上的血渍都擦拭干净,又挑了药膏,将伤处涂抹均匀。
  阿弦仰着头忍着疼,乖乖地让他处置,原本还紧闭双眼,慢慢地偷偷睁开眼睛打量,望着崔晔近在咫尺的脸,神情甚是专注。
  虽早就习惯了他的好看,然而这样近距离仔细打量,瞧着他聚精会神的模样,却仍是一阵心湖涟漪动荡。
  “阿叔……”阿弦忽地叫道。
  “嗯?”崔晔手势一停,“是不是弄疼你了?”
  “不是。”阿弦回答,眨了眨眼,终于期期艾艾道:“真的……不缝针了吗?”
  “当然,”崔晔回答,“方才还怕的那样,怎么又问起来了?”
  阿弦咕咚咽了口口水,期期艾艾道:“我……我怕真的会长歪了,真的会……很丑。”
  崔晔哑然失笑:“你几时居然会在意自己的相貌了?”
  阿弦盯着他,他这样一笑,更是清雅美好的叫人心折。
  阿弦心乱,喃喃道:“我要是很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崔晔很不解她此刻的心理:明明方才怕的发抖,连带他也担惊心悸,这会儿却又迟疑起来了。
  “万一阿叔讨厌我了怎么办?”阿弦握着拳,忍不住提高了些声音。
  双眸微微睁大,崔晔愣在当场:“你说什么?”
  阿弦烦恼起来,一皱眉,牵动了伤处,不由“哎呀”了声,才要用手去捂,崔晔眼疾手快将她拦住。
  “别乱动,”低低叮嘱,崔晔望着阿弦:“你……是怕伤口长的不好,我……会嫌弃阿弦?”
  阿弦吸了吸鼻子,只好承认:“是……是吧。”
  崔晔失笑:“我真要让伯父再进来给你看看了。”
  “干什么?”阿弦害怕起来,双眼瞪圆看崔晔:“阿叔真的是这么想的?”
  她本能地以为崔晔是要崔知悌进来为自己“缝针”。
  “我要让伯父来重新给你看一看,”崔晔慢悠悠道,“是不是并不仅仅是皮外伤,或许真的伤到了里头,不然你怎么会忽然改了性子?说这种傻话?”
  阿弦呆呆看着她,崔晔眼底笑意潋滟,道:“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你是何等模样么?”
  那戴着眼罩的“少年”,粗布衣裳,脸上手上甚至沾泥带雪,看起来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后来虽然除去了眼罩,在他眼中看来,也不过是个略清秀的少年而已,虽知道了她是女孩子……但那副青涩自在的模样,倒像是一棵原野上肆意生长的树,细枝翠叶,随风快活。
  他从小儿士族出身,所见的女孩儿,无不是精致华美,通身香气袭人的,从头发丝到手指甲都打理的无比妥帖,柔弱娇媚,犹如诗词歌赋里头的娇袅花儿。
  但是在很长时间里阿弦给他的印象,却像是一棵树,虽时常经历暴风骤雨却仍然自由自在,生机蓬勃的树。
  后来来到长安,成了女官,那日在江南括州代天放赈,身着官袍指挥若定的她,却成了蜕变之后的鸾鸟凤凰,那样耀眼动人地翱翔。
  从开始到后来,她哪里有半分女孩子的模样?
  知道他动心之时,他甚至一度不曾在意她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更加谈不上什么容貌。
  没想到此刻她居然开始为了自己的容貌而担心。
  或许……正是因为心里有了他,才会生出如此可笑而有趣的担心。
  所以他应该为此而高兴。
  “很难看吗?”阿弦问。
  “从来没有见过那样难看而古怪的人了。”崔晔诚实的回答。
  阿弦不高兴,原先她对从不在意自己相貌美丑,然而此时因对他有心,她又毕竟也是个女孩儿,被人如此形容,像什么?
  崔晔看着她的嘴唇微微嘟着,不禁靠近了些,轻声道:“我也要叫伯父来给我看看了。”
  “啊?”阿弦诧异。
  崔晔悄声低语:“我大概也伤了头了,不然的话,怎么现在越看阿弦越觉着美不胜收,天底下没有再比你好看的人了呢。”
  阿弦这才明白他的用意,脸上迅速发热起来,这种甜言蜜语,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如此直入人心。
  情不自禁,崔晔在她唇上轻轻亲了口,却又克制地极快离开。
  望着面前粉色晕染的脸,崔晔叹道:“你还要再怎么好看,已经叫人为你神魂颠倒了……”
  这样清正的样貌,向来明净静澈的双眼里却难得地透出了些恋慕缱绻之色。
  阿弦忽地觉着口渴,她的目光无师自通地从那如星的双眸上下移,落在那微微抿住的朱色唇上。
  ………
  水声四溅,被强行按落在浴桶里的她如一条虽在水中却已经被网住了的鱼儿,拼命挣扎,因双手腕被握住,便扭动腰肢,双腿用力踢在浴桶上,发出嗵嗵声响,大片的水花被带动,滚热的水荡起白茫茫地雾气。
  崔晔本在外头压着她,见状眉头一皱,一手摁住她,一边儿纵身而起,竟也跃入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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