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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骨焚箱-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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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棍咂摸出些意味来了。
是啊; 只要有麒麟晶; 就有希望,黄帝家大业大; 人手也多,人家不知道要找麒麟吗?
江炼字斟句酌:“我们用今人的观点来看,麒麟晶这么重要,麒麟都该是受保护动物、是被官方圈养的; 灭绝不是一天发生的; 是一个过程,麒麟是慢慢变少的; 神族人应该早在最后一头麒麟死去很久之前,就察觉到了这个不祥的征兆。”
话说到这儿,相当直白了,景茹司点头:“小江说得很有道理,这就好比对国计民生来说很重要的资源,在耗尽之前,国家要么想方设法找新矿,要么拼命开发可替代资源,不可能坐等到耗尽的那一天才知道着急。”
江炼说:“这是第一点:神族人拼命找了好多年,穷全员之力,都没找到。蚩尤方派出一个精英小队,居然就找到了。”
第一点就说到这儿,放诸人自行体会。
江炼继续说第二点:“我看到口述里提到伏羲后人、神眼看命,我才意识到,伏羲是八卦的创始人,而古早的时候,做重要的事习惯卜卦,要不要出征、要不要播种,打卦已经渗入到日常生活中了……”
孟千姿“啊”了一声,脱口而出:“麒麟灭绝这件事,他们打卦确认过?”
江炼嗯了一声:“这件事这么大,老话说,不到黄河心不死,想让全族死心、接受现实、寻求出路,必然要有个确凿的结果摆到面前,一次打卦,族人都未必相信,怕是一而再、再而三,由不同的人操刀,都得出了同一个结果,大家才最终接受。这是第二点,伏羲后人打卦的结果是麒麟灭绝了,但蚩尤方派出一个小队,找着了。”
听到这儿,这对比的讥讽意味,已经很浓了。
景茹司喃喃:“所以,根本就没有活麒麟这回事?它们对外放这假消息,何必呢,有什么好处啊?”
孟千姿说她:“好处多了去了,四妈,我们手下是带人的,我们没放过假消息吗?有时候,下头的人无所谓消息是真是假,他们最欢迎好消息。”
冼琼花叹了口气:“是啊,那个时候,蚩尤方战败,还退进穷山恶水的地方,整体士气应该都很低迷,你一下子找到了麒麟,简直是为追随者打了一剂强心针,是不是有种天命所归的感觉?让人觉得,又有指望了?”
这倒也是,景茹司转过弯来,她一个快六十的人了,还要绕这种脑子,真是不容易。
哪知江炼就是不让她消停:“不过,也不全是假的,还得往深里看,里头有真的部分。”
我的天啊,景茹司手里要是有锤子,真能把江炼拽过来,在他脑壳上捶七八个包:“到底真的假的,小江,你给我一次性把话说清楚,我这脑子,好不容易捋清,让你这一句话说的,又变成浆糊了。”
冼琼花失笑,觉得这四姐跟老小孩似的:“四姐,你让江炼慢慢说嘛。”
江炼也笑:“之所以说不全是假的,是因为阎罗到这儿之后,确实找到了麒麟晶,所以这里头存在一个悖论——没有活麒麟,就应该没有麒麟晶,但现实是,没有活麒麟,却偏偏有麒麟晶。那么问题来了,这麒麟晶,是从哪来的呢?”
就在这个时候,神棍忽然冷哼了一声,说了句:“从哪来的,还不是把死了的那头挖出来的。”
这话一出,帐篷里瞬间安静到了极点。
神棍浑然不觉,还在瞅冼琼花她们看完了、搁下的那张字纸。
顿了顿,孟千姿问他:“你刚说什么?”
神棍莫名其妙,抬头时,一脸茫然:“我说什么了?”
孟千姿只觉得事情诡异到了极点,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刚江炼问,这麒麟晶,是从哪来的,你答什么了?”
神棍一怔:“我说话了吗?我没说啊……”
什么情况?冼琼花和景茹司对视两眼,不约而同地坐远了些。
神棍终于反应过来了,自己的脸色也白了,求救似地看江炼:“小炼炼,我是不是……又突然讲自己不知道的话了?我说什么了?”
江炼脑子里突突的,先向孟千姿解释:“神棍之前不是会做梦吗,这一段日子,不做梦了,但会突然间说一些奇怪的话,他没意识的……等一下,你们先别说话。”
神棍刚刚突如其来的那句,虽说简短,但信息量好大,好像盖口开了闸,有什么东西,正源源不断流入他脑子里。
景茹司戒备似地看神棍,很是怀疑他被什么给附身了,思谋着是不是该绑起来比较稳妥。
外头的风又大了,从雪峰顶来,一路擦过帐顶,不知道其间是不是裹带了雪粒,帐顶不断发出沙沙的声响,江炼抬起来,嘴唇发干,说了句:“我知道了。”
++++
最后一头麒麟已经死了,金翅凤凰也活到了尽头。
这话是真的,没有活麒麟,蚩尤族人派出的那列小队,确实背负秘密任务,不是找活麒麟,而是挖死麒麟的尸。
江炼说:“我对这种上古神兽不太了解,不过,我听说有一种树叫胡杨,千年不死,死了千年不倒,倒了千年不朽——麒麟既然能活两千年,死后估计也没那么快腐朽。”
“那列小队不知道挖了多少具,又或许,挖的只是那最后死的,这些不重要,总之,它们在某一头的体内,找到了麒麟晶。”
孟千姿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江炼猜到了她的心意,很快补充:“没长成的麒麟晶,如果长成,早就被取用了,所以,一定是没长成的、在神族人眼里没价值的。”
神棍激动地一拍大腿,满脸泛红,江炼一看就知道,他也想到关键的了——只景茹司吓了一跳,还以为这人又发病了,险些扑上去把他摁倒。
因着太过兴奋,神棍说话的语调都走音了:“早就没麒麟晶了,它们是走到绝路,兵行险招,想自己造啊。首先,麒麟晶是在麒麟体内孕育的,现在没麒麟了,先得找一个代孕的。”
孟千姿脱口说了句:“太岁!”
说完了,才觉得哭笑不得:神棍居然把太岁叫作“代孕的”。
江炼接茬:“其次,一颗麒麟晶远远不够,蚩尤这头的人很多,需求量巨大。”
神棍抢答:“息壤,得有息壤,才可以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许许多多!”
江炼拿过空白的纸,又提笔在手:“还得有水精,安放它们的原始意识,否则意识消散,‘复活’就谈不上意义了。”
说着,他在纸上画了个方框,又看孟千姿:“千姿,现在已知蚩尤方有了这么个计划,但是它们战败,一切神器也好,工具也好,都被黄帝给缴获走了,黄帝还准备整合一切物件封箱,你想达成计划,你都需要些什么?”
这问题适合孟千姿来答,她是山鬼王座,考虑时,会从实用性和可操作性入手,而不是简单答题。
果然,孟千姿沉吟了会,说:“我需要一个内应,直接参与封箱这件事,这样,我才能明确我要的东西都在哪儿。”
江炼在纸上写下了“内应”两个字:“那个时候,想在黄帝一方找内应,应该不难,很多神族人顺应他,是因为他打胜了,也是因为实在走投无路,而非心甘情愿真想和人融合……你接着说,还需要拿到什么东西?”
神棍的喉结滚了滚,看“内应”那两个字,觉得怪刺眼的。
孟千姿仔细思量:“我需要水精,息壤,山胆……我也要,因为山胆是水精的天敌,把这东西留给敌人,对我来说,隐患太大了。”
江炼把这几样写在那个方框里,冼琼花这才反应过来,小声给景茹司解释说,方框就代表那口箱子了。
再多的,孟千姿就想不出来了:“最主要的,就是这几样吧。”
很好,江炼转向神棍:“你给我们讲过不少次你的梦,通过你的梦,我对点算箱子时的场面有个大致的概念。”
“总体来说,都是神器,连女娲抟土的人偶、伏羲造就的八卦都有。水精也好,息壤也好,在那些物件中还真算不上金贵。而且,并没有硬性要求说哪个物件必须装在哪口箱子里——大家自由配合,互相之间还可以帮忙,比如我这口箱子装不下了,放到你那口去。”
神棍咽了口唾沫,他想起某一次的梦里,是有一个人抱了七块兽骨,跟他说自己的箱子放不下了,而他很热心地接了过来。
“也就是说,那个内应,其实是可以通过种种手段,偷换也好,明换也好,把蚩尤方要的东西,都装进一口箱子里——偷一口,总比偷几口要方便吧。”
景茹司插了句:“那是,一次性搞定嘛,贼也要讲效率的。”
看来这位四姑婆,已经不知不觉,很认可自己的话了,江炼怪有成就感的。
“还有一个问题,那口箱子,光装这些东西,是不可能的,为了掩人耳目,总得装点别的,最不济也得装满吧,不然也不能封箱。现在我知道的,七块兽骨、盛家九铃,应该都是来自这口箱子。”
说到这儿,他瞥向孟千姿的脚踝:“千姿,你的金铃,很可能也是。”
孟千姿猝不及防:“哈?”
不过她很快想明白了:确实,金铃太不寻常了,应该也是本该封箱的古早物件。
江炼解释:“盛家九铃,金铃九用,盛家的铃是用来和逝去的人沟通,你的铃是用来和山、山兽,甚至山上的风沟通,说白了,性质是一样的,应该是一系列。我甚至怀疑,盛家的铃也跟你的一样,只是九种铃片,只是后来,到了不同的支系手里,被拆分、包裹上了花哨的外壳而已。”
神棍冒出一句:“也有可能这金铃也是蚩尤方指定要的,无利不起早,山鬼追随蚩尤,总得有些奖励吧,而且有了金铃才能剖山藏胆啊。”
也许吧,江炼把这几样也写进那方框里,然后把纸张拈起来,朝向孟千姿:“现在,箱子已经齐备了,你怎么偷?”
孟千姿想了想:“天时地利人和吧,我需要在对方防守松懈的时候下手,还需要知道这个箱子摆放的具体位置——不然一百口箱子,看上去都差不多,根本认不出来。”
没错,江炼长吁了一口气:“这些都需要那个内应从中活动,他在归置箱子的时候,要看似不经意、但特意地,把箱子放在某个指定的位置,这样,他的同伙才能目标明确,一击得手,犹豫都不带犹豫的。”
神棍想起自己最初的梦里,那双自浓雾中伸出的、偷箱的手,真是百感交集。
冼琼花也有点唏嘘,她的目光落在况家先祖的那页记述上:“偷走了箱子,却打不开,所以才根据印记,找到了最初的工匠,这也是为什么,况家人会卷进来吧。”
孟千姿接过江炼手里那张画了简易箱子的图,看着看着,有些走神。
开箱之后,又是另一番安排了吧,水鬼得了水精,山鬼藏了山胆,山水不相逢;况家带了口空箱子远走,安分守己,不近江湖;盛家得了铃,避居深山;七块兽骨不知道扔去了哪,但七道戾气显然入了世,甚至惊动了圣人老子……
箱子里还有别的吗?也许有,但不那么重要,没准被蚩尤的追随者瓜分了吧,也不知道这分配的标准是什么,会不会因着分配不均频起争端……
无所谓了,大的框架轮廓已经形成了:漂移地窟、水鬼的传承、金汤穴,以及神秘的“不羽而飞、不面而面”的预言,水鬼因着体质特殊,是最理想的转化皿,但万一人数不足,金汤穴里还有次一等的后备。
她听到江炼轻声说了句:“我算是知道,水鬼家这几十年来的祸事,源头在哪了。”
为什么那些复活的人,哪怕样貌完美了,寿命却始终不长,为什么“阎罗生阎罗”只能一次,不能像上古时那样,自体繁殖,一代又一代。
因为那颗麒麟晶,是从被挖出的、死了的麒麟身上得到的、还未生成的弃置品。
麒麟寿数两千,止得一晶,足见麒麟晶的获得有多艰难,这颗拿太岁当“孕母”、本就发育残缺的麒麟晶,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漫长的岁月才育成,又经过了多久,才由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许多……
她呢喃了句:“晶成之时,不羽而飞,不面而面,这打卦看命不是骗人吗?明明就没成功啊。”
江炼说:“也不能这么说吧,我和神棍聊过这事。看命,本质上是超脱出了时间的维度,看到了未来的某些表相,看命不能回答问题,不能告诉你时长,不能指引你向东向西,只会给你一个画面,你自己根据这画面去揣摩。比如说,你看到未来的自己拿刀砍人,但你不知道前因后果,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自卫、蓄意伤人,还是无意为之。”
“它们的打卦,也许只是看到了有人以完美的样貌重生,至于这人活了多久,后续怎样,它们是不知道的,但这个画面,足以让它们不顾一切、投入所有,以为这条路可行。”
孟千姿轻轻哦了一声,又问:“这么说,水鬼是没救了?”
她想起宗杭的笑,想起他的一再拜托。
江炼沉默。
水鬼这件事,本质上,像是一场事故,集体用错了药,药已经吃进去了,吐不出来,有些人早早死去,有些人苟延残喘,有人给这死亡开端,有人给这死亡结尾,时长时短,都是同一批受害者。
孟千姿没再说话,像是为了分散注意力,她开始去收理地上的那些纸页。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像软软飘在耳际:“可是,谁去跟宗杭说呢?”
景茹司看出她心情不好:“千姿啊,你帮人,别帮得感情太投入了,水鬼家的事,我也知道。他们出事的那批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再死,也就只多死一两个,不会再有大的损失了。他们其实心知肚明,找我们帮忙,只是想求一个明白。”
孟千姿抬眼看她:“什么叫‘也就只多死一两个’啊,哪怕只有一两个,爱她们、关心她们的人也会伤心啊。”
一朵花谢了,山不知道,山不在乎,但紧挨着花的那一朵,会在乎。
江炼伸手过来,似是想握住她的,孟千姿躲开了,笑了笑说:“我没事。”
说话间,自己都没留意到,有一行泪,自颊上滑过,啪嗒一声,滴在整理好的纸面上。
她低头去看。
原来最上头的这张,是江炼画的那幅路线图,大家都没来得及、也没顾得上去看,眼泪滴在纸页的上半部分,濡湿的泪痕间洇着几个字。
昆仑天梯。
【第八卷 完】
第130章 【01】
江炼画的那份路线图有个问题。
它不像地图,列出蛛网般的路线和南北方向; 而是趋近山鬼的山谱——整张路线图; 就是幅风景画; 让你看到栩栩如生的山头山脊山形。
也就是说,你得很笨地举着图,去比对周围的山头形状和高低排布是否和图上一致,形状对上之后,才能根据尺寸去确定具体地点——难怪骑在牦牛背上的阎罗; 是时时刻刻高举着图张望的。
好在,图的下方有片湖泊; 这就大大缩小了排查范围:虽说昆仑山地界; 高原湖泊不止一个; 但有这特征,总好过在五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山地地毯式搜找吧; 而且; 冼琼花直觉,画的就是营地这一带——附近也有湖泊; 又是史小海出事的地方,还出现了山蜃楼,这儿要是没点蹊跷,太对不住这些巧合了。
她嫌弃这图太不用心:“从上古到现在; 山间地震都不知道多少次了; 加上雪崩、沉积、塌方,很有可能山形早变掉了; 光凭山形去认,既不保险,出错的几率也高。”
景茹司觉得她太吹毛求疵了:“况家先祖就是个工匠,他哪能考虑到这么多?再说了,阎罗既然根据这图找到了东西,就说明没有这种差错发生嘛。”
说话间拉下门帘,看外头的沉沉夜色:“现在太晚了,看不清。等明儿天亮,就能确定位置了,希望咱们运气好点,能尽快找到段孃孃的尸体,还有另外那几个失踪的人。”
其实在景茹司心里,万一真的前路凶险,段文希的尸体不找也罢,相信段孃孃也能体谅,还是那句话,总不能为了个死了几十年的,赔上活生生的人命吧。
只是,山户的八人队,只回来一个痴呆的史小海,这么大的事,说什么也得追查出个由头、给大家一个说法——堂堂山鬼家,死了人都不敢追查,也太窝囊了。
++++
距离天亮还早,总不能干等,大家各自回帐补觉。
江炼走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折回孟千姿身边,低声问她:“没事儿吧?”
孟千姿笑笑,说:“没事。”
说完了,又有点惘然:“最初看完水鬼的视频,其实我心里没什么波动,就是觉得他们倒霉,还觉得水鬼真是没用,自家的事,要求到别人头上。但是啊,打过交道之后,就不一样了。”
打过交道之后,对方就不是平面的了,有血有肉,有喜有怒,有一张带笑的脸,会满怀希冀拜托,会忐忑不安等待。
她不想做那个带去坏消息的人。
江炼嗯了一声:“我懂。”
孟千姿想了想:“你说,如果那颗麒麟晶是完好的,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明知这种假设没意义,还是忍不住去想。
江炼说:“黄帝一族也不傻,蚩尤族人能想到的法子,他们会想不到吗,最终没去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漂移地窟里那些葡萄串就是麒麟晶——麒麟要用两千年才育成一颗,息壤造就了成百上千,两者放在一起,真能一样吗?”
……
真能一样吗?
这个问题,一直在孟千姿的脑子里盘桓,果然有所思就有所梦。
她做了个梦。
梦见宗杭的女朋友易飒,那个在水鬼的视频里出现过的,安静清瘦,留着齐到颌边的短发,但眉目间总透着股犟劲儿的姑娘。
而自己拎了串好大的葡萄——孟千姿没实地见过漂移地窟里的那些,只是听说是葡萄串形状——所以折射进梦里,就是一大串葡萄。
她不断地从梗上把葡萄揪下来,左一颗右一颗地塞给易飒,话说得又快又急:“吃,多吃点,没准多吃几颗,又能多活几年呢。”
易飒手里满捧葡萄,低头看了会,没吃,然后抬眼看她,问:“如果吃多了,病发得更快呢?”
孟千姿被问住了,答不出来。
她只是愣愣站着,后来,易飒不见了,那串葡萄也不见了,她一个人站在昆仑山的垭口,天阴沉沉的,风声如同响哨,半空飘卷着一蓬蓬灰白色的雪粒。
好冷啊,梦里,她蹲下身子,缩成一团,裹紧羽绒衣,再裹紧。
……
景茹司被身侧的动静惊醒,拿手机照着亮看时,就看到孟千姿把睡袋口攥得死紧,人在里头蜷成了一团。
瞧瞧把这孩子给冻的。
景茹司叹了口气,拽过自己脱下的羽绒衣,加盖在了孟千姿的身上。
++++
第二天不用拔营。
依着往常,孟千姿这一觉大概要睡到下午,但心中有事时,人很难睡得安稳,再加上一大早,外头就窸窸窣窣好多声音,她愣是正常醒了。
帐篷里没人,她的睡袋上,又加盖了两层,应该是四妈和七妈给她添的。
孟千姿躺了会,听到史小海在外头嚷嚷:“那里!那里!掉下来,轰!”
何生知压着嗓子训斥他:“你小声点!孟小姐还在睡觉!”
这对答提醒了孟千姿,今天势必不得闲:得派人去探查史小海遇袭落崖的地方,还得根据江炼昨晚画的路线图,找出阎罗和段太婆当年的目的地。
她很快穿上衣服,先探身拉开帘门,一股冷风嗖地灌入,冻得她立马精神了。
今儿天气不好,跟她梦里一样,阴沉灰蒙,便携装的撕袋式漱口水和洗脸湿巾都快冻成冰坨坨了,孟千姿懒得喊人做事,索性塞进怀里去捂。
向外看时,见到四妈七妈她们,正带着人站在谷地边缘,或拿画纸,或捧平板,或持手机,对着不同的方向比对。
孟千姿心中咯噔一声:就一幅画,一目了然,是或不是,那不是分分钟就能判定吗?拉这么多人一起看,看这么久都还不确定,大概率是因为,画上画的,并不是这儿。
如此想时,忽然看到神棍从不远处经过,还大剌剌背负着手,跟领导下基层视察似的。
孟千姿皱眉,心说这人怎么忽然摆起派头来了,再一看,心头一紧,大叫:“神棍!”
神棍循声回望,然后加快脚步过来:“啊?”
孟千姿又惊又怒,指向他背后:“谁把你绑上了?”
难怪神棍走路时,是那么一副一言难尽的姿势:他的双手,居然是反剪着绑在身后的。
神棍兴高采烈:“我自己啊,主动要求的!”
不待孟千姿再发问,他已经滔滔不绝:“鉴于我已经连续两次说出了非常古怪的话,我觉得,我这个人太捉摸不定了,再发展下去,会不会更加失控呢?这可不行,本着对自己和他人都负责任的态度,我主动要求把我自己控制起来,这叫防患于未然。”
阖着是这么回事。
孟千姿沉默了一下,其实她也觉得,这样比较稳妥:神棍她是可以信任的,但如果这个神棍已经不再纯粹,掺进了别的什么呢?
她看向神棍:“你从前做梦,现在说怪话,你觉得……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是像阎罗那样,身体里还有第二个人吗?”
神棍白了她一眼:“孟小姐,我都五十多了,活了大半辈子,才发现自己身体里有第二个人,我也太迟钝了吧?再说了,我又没吃过麒麟晶,阎罗找到麒麟晶那会儿,我正吃百家饭呢。”
“我觉得吧,这是一种潜意识,随着我对整件事的切入,慢慢被激活的。一开始,在电信营业厅听到冼家妹子说出的‘山胆’两个字,跟个开关一样,咔哒一声,开启大幕。”
“之后,每次有新的进展,我就会想起什么,想起的事儿以梦的形式呈现,后来,经历的多了,这种潜意识开始往显意识转变了,会突然从口头上蹦出来。也许,再过一段时间,那些事儿,会完全成为我的意识和记忆,我都能给你们把前因后果给讲出来。”
孟千姿嗯了一声,欲言又止,顿了顿,她压低声音:“神棍,你会不会真是……蚩尤方的那个内应啊?”
她声明:“我没有诋毁你的意思啊,他是他,你是你,咱们摆事实讲道理。”
“你做的那些梦,说的那些话,给人的感觉,是你在封箱现场、你偷偷和神秘人接头,你偷了凤凰翎和龙骨灰烬给对方,还表示要继续去找龙骨,你做了叛徒,东窗事发被开膛剖肚,你甚至还知道,蚩尤小队去挖死的麒麟。”
神棍想伸手推推眼镜,可惜了,手被绑着,鼻梁上渗汗,时尚的镜架欲坠不坠。
他结巴:“这个……是有可能的,但是,我们看问题,要……要考虑到多种情况,不能一叶障目,你看现在社会新闻上的反转很多啊,也许……也许……”
他拼命想“也许”出另一个可能性来,但越急就越没辙,这一下,不止鼻梁,连额头鬓角都冒汗了。
孟千姿体贴地帮他把眼镜往上托了托:“还是那句话,就算你是,我也不会歧视你的,这都几千年下来了,谁这么无聊去翻这种旧账啊……江炼呢?”
话题终于从“内应”这事上移开了,神棍暗自松一口气:“睡觉呢,半夜贴神眼,他也累得要命,昨晚回去,衣服脱了一半就睡着了……你找他有事啊?”
孟千姿“哦”了一声,如果腿脚方便,她多半要过去闹他了,但现在拖了条病腿,总不能爬过去。
正待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忽听到景茹司叫她,转脸一看,景茹司正揪捻着手里的画纸,气喘吁吁地过来,还没近前就抱怨:“要命了,不是这儿,我这看来看去,画的都不是这儿。”
孟千姿一愣。
她跟冼琼花的看法一致,这片营地,既有湖泊,又是史小海出事的地方,还在山蜃楼中显像了两次,不可能只是巧合。
她想了想:“会不会是地形变化?几千年了,各种各样的地质作用,不可能还跟当初一模一样。”
景茹司瞪她:“你四妈是老了,人还不蠢,这种情况我会没想到?它可以地质作用,也可以雪崩或者塌方削了一块山头,但是大体的轮廓不该变,但现在的情况是,它的轮廓都是不对的!完全不对!”
第131章 【02】
不对就不对呗,孟千姿觉得景茹司未免也太沉不住气了:“那就说明不是这儿; 有山有湖; 范围已经缩小很多了; 再找呗。”
边说边从景茹司手中把画纸接过来。
神棍也发表意见:“有时候读图,不是那么直白的。兴许图中藏图、要用火烤或者药水来看……”
孟千姿心中一动,想到山鬼的认谱火眼。
“兴许要反着看呢?兴许要倾斜一定的角度,在特定的光照条件下看呢?”
景茹司被这一连串的“兴许”搅得脑仁疼,孟千姿倒是很有耐心; 还真把画纸上下掉了个向来看。
反过来好像也不像,但是; 说不清为什么; 有些地方又似乎……挺像。
孟千姿正犯着嘀咕; 冼琼花也回来了:“实在看不出来,要不然; 这个什么昆仑天梯先搁一边; 咱们得派人去史小海出事的地方看看了。”
++++
史小海站在谷地边缘,闭了一只眼; 跟瞄准似的,手臂抬起有四十五度,指向环抱谷地的、诸多雪峰中的一座:“那儿。”
顿了顿,又加上那句必加的:“轰!掉下来!”
望山跑死马; 经常进山地的人就知道; 随手一指、近在眼前的山头,徒步过去; 至少要走好几个钟头。
派出的小队,一来一回,怎么着也得一天。
营地有四十来号人,景茹司细细看过各人的资料,选了最精干的二十人组队,除了必带的山鬼箩筐之外,又加带枪支、喷火器、臂发式弩…弓。
步话机的通话质量已经不大好了,卫星电话也有罢工的迹象,山地就是这点麻烦,说不准石头旮旯块里就富含什么影响磁场的矿物质——但还是带上了,聊胜于无。
至于谁来带队,也有一番争执,孟千姿先被排除了,此行得爬山,她那腿太不方便了,牦牛驮行不是不可以,太耗时,冼琼花有意接这担子:“我来吧,我年轻。”
景茹司听着心里不受用:“老七,年轻了不起吗?你长年在云南,云南的山跟西北的能一样?不该长在西北的人来吗?”
也是,山有山的秉性,谁熟谁上,最后还是定了景茹司带队,孟千姿不放心,又安排了孟劲松同行。
吃完早饭,这大队人就出发了,史小海最激动,走在队伍前头,嚷嚷着“向前向前”,孟千姿坐在轮椅上目送,人走得看不见了之后,她又端着高倍望远镜一路追随:那些人越来越小,有时候,会突然看不见了,过了会,又突然一长溜地进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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