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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水春来-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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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救下徐泮之人不是旁人,正是与他在灯会之上过招的那位武总旗,徐泮之前未曾以权谋私,阻他前途,冥冥之中,是该有此一报。
  武总旗向他匆匆抱拳,转身没入战场。
  周遭厮杀声传来,徐泮眼睛扫过,默了一时,忽的扬声喊道:“兀那贼匪,停止杀戮,放下屠刀或可留下一命,继续杀人者,全家死无全尸!”
  徐泮趁机大喊,话音一落,便听另一熊状声音嘶吼道:“不要听他们胡说,朝廷不会放过咱们,兄弟们,杀出一条血路来!”
  此人嘶吼声震天,刀下却是不做停留。喊话之间鲜血喷出,徐泮隐隐探出他的方位,猛然眼迸寒光。
  此人,定是秦九无疑!
  他刚想飞身前往,擒贼擒王,可一个错身,却瞬间失了秦九的方位。
  徐泮再去寻他,却忽的听他又大声嚎叫道:“朝廷狗官,快快放我等一条生路!不然这一家人老小皆与我等陪葬!”
  徐泮闻言寒渊一震,心头大惊。他借着火光朝那声音处看去,见秦九那伙人,已是强占了当地的一个三进院落。
  三进院落在此村上已算是大户,只听此时那院中男女哭嚎之声震天,也可知这活贼人捏住了多少人的性命!
  方才交锋之间,秦九早已看出自身显露颓势。他从未想过,这岸上的官兵也有这般兵强马壮的时候,他不想认栽,总要捏着人命做最后的挣扎,至少,他要闯出一条生路。
  没死在方才的贼人,这会儿全挤进了小院。那三进小院瞬间被官兵包围,白墙黛瓦上全是血光。
  徐泮想到这样一来,这群人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了,心中不由一阵雀跃,可转眼又听到了院墙里,孩子的哭声,他禁不住皱了眉头。
  吕千户和周千户拨开人跑了过来,周千户抹了抹头上的汗,见徐泮看着院子,神色微凝,心中着急说道:“伯爷,此院子是本地一富商,经当地百姓说,昨夜正是这家小孙儿的满月酒。一家人吃吃喝喝,到了半夜才刚睡下。因着他们吃了酒,方才官兵急忙来喊便也没听见多少。这回被匪人捉在手中,连主带仆,倒有十好几人。”

  ☆、第二二七章 长安花

  周千户说完,见徐泮脸上肃杀之意正浓,他心中虽是欢喜终于可以将秦九一网打尽,可到底,在这肃杀之象没敢多言。
  按着他的意思,用这十几人的性命,换取在海上横行霸道了十几年的秦九等人被杀殆尽,委实算不上半点损失。可他头上还有吕千户,吕千户头上还有这位肃杀的伯爷。
  他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多言。
  周千户搓着手,刚想跟吕千户示意一二,便听吕千户身后,一管冷清的声音说了他想说的话:“用十几人换几十个祸害百姓的亡命之徒,何须犹豫?!”
  话音一落,便将众人的眼光都引了过来。
  徐泮自是听到了这句话,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那满脸血污的袁家次子,少年眼里透着寒星一般的光芒,冷冽又绚丽,让徐泮也有一丝动摇。
  可是他收回了目光,在心里摇了摇头。祖父曾经说过,为大将者,为国为民。若想放弃一个百姓,那便是要放弃一方的人心。
  “伯爷,秦九此番必不能活。留他一命,他还能东山再起。”吕千户思虑再三,还是说了这句话。
  徐泮自然知道秦九不能留下来,可是却不能用这种以命换命的方式。
  他沉默了几息,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睛里已是有了满天繁星的光亮。
  他低声朝着邵班吩咐了几句话,邵班闻言怔了一下,旋即应是,快步退了下去。
  不过几息,便听有人高声喊起,朝院子里喊话。
  那喊话并没宣称旁的,只是将那劝降通告高声读了出来。喊话之人一连读了三遍,通告读完,又补了一句话:“官府已收到一十五人的劝降决议书!你们当中也有不少人已在被劝降的名单之上!此时通告尚且生效,大人念及诸位被秦九蛊惑被掳上船为贼为匪,给予大家改过自新之机会!
  子时之前,斩杀秦九等一干倭匪首领,尔等皆罪责降半否则子时一过,尔等再无机会!”
  话音落了地,院落内外皆是一静,不消多时,院内刀光剑影,喧闹声沸反盈天……
  月光之下,胜负已分,结局已定。不用等到子时,大戏便已落了幕。
  最难以揣测的是人心,最容易揣测的也是人心。
  秦九等人的尸首被送出院门的时候,村外的一处山头上,屹立着的一个背影微显佝偻的人,深深的闭了眼,又重重地叹了三口气。
  寒风吹起他夹着银丝的鬓发,又送走了他拂袖而去的身影。
  ……
  “伯爷。”
  傅平推门进来,见徐泮已是沐浴完毕,发丝上还冒着蒸腾的热气,面目一派闲适,也知他如今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横扫海上倭匪,扬了忠勤伯府的威名,百姓歌功颂德,皇上大加褒奖,更有如今,已是在了回京的路上。他们家伯爷,年岁不及弱冠,便已不堕祖上之风,世人叹服景仰。傅平这个做侍从的,也自然面上有光。
  徐泮瞧见他来了,朝他微微颔首,说道:“给姑娘的东西可都备好了,你俱都点好,不要漏了什么。”
  这已经是他第三遍过问此事了,傅平在心里叹了口气,暗想他们将伯夫人上辈子是做了什么惩恶扬善救民于水火的好事,今世才摊上这样好的夫君,还被时时记挂在心头之上。
  他虽心里感叹,嘴上却恭敬地答道:“伯爷放心,属下都已查验两三遍了。”
  徐泮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想到下边人送来的那一箱箱海上来的珍奇之物,定能惹了她欢喜,不由嘴角勾了勾。
  过了半晌,他才琢磨着又说道:“你派人去于家透个信儿吧,让姑娘十二那日不要出门了。人多杂乱,天气又冷。”
  十一月十二那日,正是徐泮进京面圣之日,他这里打了胜仗回京,鲜衣怒马,耀武扬威,京城的百姓定要出来看的,乱也是免不了的事。
  他虽这样说,面上却有几分犹豫。他心里是想见着她的,是想让她也来看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可另一面又舍不得她受冻挨挤,方才已是两相权衡了半晌,才做了决定。
  傅平得令下去了,于小灵那里,自然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伯爷也是真顾着您!”暖橘传完了话,喜滋滋地说道。
  于小灵听了这话心里也甚是舒坦,好似这大冬天喝了碗热茶一般,熨贴得紧。
  可她转了转眼睛,还是说道:“可咱们是要去了留香斋的,哪里是他说不让去便不去的,只我不去看他便是。”
  他嘴上这样说,到了十二那日,却早早的遣人去徐泮途经的路上定了家茶馆,一大早出了门便直奔茶馆去了。
  等到徐泮进城,自然人山人海,于小灵已是吃了一碟子点心了。这会儿听到街上吵嚷的越发厉害了,紧接着有官兵开道之声传来,才知道徐泮约莫已是近了。
  她连忙起了身,向外头探看。
  推开茶楼的窗户,寒风裹着喧闹的人声闯了进来,于小灵远远的可以看到,道路尽头,有人身穿战甲昂首挺胸,径直前来。
  她眼中慢慢聚了柔光,慢慢看着他靠近。
  楼下吵嚷声一片,带到徐泮靠近了些,已是能看清他的身形时,于小灵竖起耳朵,还隐约可以听到:“忠勤伯好生高大威猛,不知战场上是何等的风姿,说是还不及弱冠呢!”
  这话音落了,便有一个女子啧啧了两声,说道:“也不知什么女子有这般福气,定下伯爷这样的夫婿,咱们呀,能远远的目睹一下伯爷的尊荣也是不错了!”
  被人羡慕的于小灵,露出一口雪白的贝齿笑了起来,旋即又听方才那位夸赞徐泮的女子言语:“我不管他成没成亲,定没定亲的,总之要学旁人那般,朝他甩了帕子的!”
  她说的娇俏,说完二人便笑了起来。
  于小灵打眼瞧见她们已是备起了帕子,将两条帕子缠成绢花状,以方便帕子能飞到徐泮身前。
  于小灵见状兴致大起,赶紧招呼了身后的暖橘、温杏:“快给我拿几条帕子过来!”

  ☆、第二二八章 惊弓鸟

  于小灵卷了好几条绢帕,十指翻飞,不过几息便折了一朵样子颇为秀美的绢花。
  她放在手里掂了掂,努了努嘴,约莫觉得还是轻了些,眼睛转了转,忽的笑了,朝暖橘说道:“把那碟佛手酥拿过来。”
  “姑娘要佛手酥作甚?”
  于小灵笑说道:“只几条帕子也太轻了些,咱们离的远,哪里能便砸得过去了?我放块酥饼在里面,更保险些不是么?”
  暖橘一听,哭笑不得:“我的好姑娘,你难道要把伯爷的头盔砸掉吗?人家姑娘扔手帕!不过是想表个心意而已,哪有真的砸的?”
  “竟是这般?”于小灵听了,恍然大悟,不过她愣了一下,少顷眼中灵光更盛,笑眯眯地说道:“所以我得与旁人不同些,不然他哪里知道哪条帕子是我的呢?”
  于小灵说了这话,也不听暖橘劝了,兀自乐呵着,塞了半块佛手酥进绢帕中去,一看还剩一半,三下两下又做了一条绢花,将另一半也塞了进去。
  她拿着两个塞了糕点的绢花,还在手中掂量着,试了试准头,弯了眼睛看着已是越发近前了的徐泮。
  他穿着一身泛着冷光的玄甲,带着系了红缨飘飞的头盔,一张俊脸不怒自威,同那些中了状元游街的读书人再不一样。
  于小灵面上的笑意更盛了,瞧见他一路骑马过来,身旁绢帕飞舞,香风环绕,不知怎地,一颗心扑通扑通,一下下强烈地跳了起来,似来鸿,似去燕,似这个凡尘中的凡人一般,在重逢中畅快、开怀……
  好一阵子,她才被街道上的呼声叫回了神。
  确实似暖橘所说,那些姑娘也就是呼喊着,表达一下被忠勤伯的风采迷住了的芳心,并没有真的拿东西砸过去,不然的话,他们手里就不会拿帕子,而是拿鸡蛋和白菜了。
  胡思乱想之间,徐泮已是行到了近前。于小灵歪着脑袋打量了他几眼,拾起绢帕朝他脑袋瞄了几下,眼睛一眯,手下便是又快又准的投了出去。
  塞了佛手酥的帕子,果然不同凡响,自茶馆二楼向下抛去,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帕子的边缘在风中迅速地摇摆,好似蝴蝶的翅膀,又似离弦之箭的尾羽,而那包裹着佛手酥的正中央,已是离徐泮只有一丈之远了。
  可惜就是这一丈之远,便是不能再达到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刀光一闪,那裹着佛手酥的帕子便一下子被刀尖刺穿了去。
  傅平眼中寒光乍现,一边猛地收刀,一边往帕子来的方向看去,凌厉的眼神直射旁边二楼的茶馆。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人挑着眉头,面上笑意未收,歪着脑袋看过来。
  傅平愣了,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旋即脸上露出几分苦笑,朝着于小灵点头似在行礼,还表出了几分歉意。
  他确实感到抱歉,他哪里想到这不过是他们家伯夫人给伯爷开的一个玩笑罢了,并非是他以为的刺客。
  傅平暗道自己自剿灭秦九那夜徐泮突然遇刺后,成了惊弓之鸟,在心里摇了摇头,当即收了刀,也收了眼神,摘下刀尖上,被刺了两个窟窿的绢帕,默默叹了口气。
  他打马靠近徐泮,低声回禀道:“伯爷,姑娘在南侧二楼上,扔了这帕子过来,属下一时没瞧清楚,给……刺穿了……”
  他话音未落,冷肃的目光便杀了过来,不过一息,徐泮又转头朝南侧二楼看去。
  傅平暗自叫苦,而徐泮侧过头去,正见朝思暮想的那人,歪着脑袋朝他眨眼睛。那大大的水眸中,闪烁着俏皮的光芒,看得徐泮心跳停了一拍。
  “姑娘怎么过来了?我的话没传到么?”他不肯撇开眼去,嘴上却朝着傅平微带不满地询问。
  而在在傅平回他说,已是清楚地将话传到之时,他这心中好似涌出了泉水,每一丝都是甘甜。
  她定是想着自己念着自己了,才没听他的话,专程跑了过来。
  徐泮心里这样想着,嘴角也勾了上去。
  他突然的笑引得路边的莺莺燕燕,越发的心潮澎湃起来,整条街比方才沸腾地更加厉害了,绢帕好似从天而降的花雨。这样一番醉人景象,一直过了很久,每当有人提及忠勤伯无双的丰姿,还被拿出来啧啧称叹。
  于小灵在楼上见了,也止不住哈哈大笑。
  “哎呀呀,可了不得了,了不得了!往后可不能让他随意出门了去,也得戴上帷帽、面纱才行!”
  于小灵这里笑得前仰后合,楼下徐泮见了,眸中更添暖意。
  于小灵笑得花枝乱颤,想起手里还有一个裹着佛手酥的绢帕,拿在手中举高了,朝徐泮示威般地晃了晃。
  然后又朝他瞄了瞄,这回准备正经仍到他的头盔上去,好好挫一挫他的威风。
  可她这里,绢帕刚要离手,却觉得电光火石之间,有异常之物,闯进了她的视野!
  只见那物虽也有绢帕模样,可绢帕之中却有尖锐之物被包裹其中,尤其那尖锐之顶部,日光下竟隐隐反着冷冽的光,自徐泮斜后方向,直朝他后颈飞来。
  于小灵心中一凛,怒目圆瞪,不假思索指尖便发出一阵不寻常的力道,在一闪而过的微光之中,将手中那裹了半块佛手酥的绢帕,飞掷了出去!
  参杂了不寻常的力道,那绢帕好似破空的匕首,飞快而又迅猛,朝着徐泮的斜后方向截去。
  不过眨眼之间,只听砰的一声,两个绢帕包裹之物便撞在了一处,紧接着便是纷纷坠地。
  此等异常景象自然逃不过徐泮的法眼,而另一侧的邵班也嗅到了其中不寻常的气息,他连忙翻身下马查看。
  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只见另一侧那绢花包裹的匕首之上,匕首尖部散着刺鼻的气味,这很明显,便是淬了毒的!
  “伯爷,有刺客!”邵班连忙朝徐泮喊道。
  他刚想扬声叫人保卫徐泮,追击凶手,可徐泮却掠过他便斜后方看去。
  “不要惊动百姓,此人已逃,派人去追!”他低声下令,转眼间又转过身子,便茶馆二楼看去。

  ☆、第二二九章 西湖水

  而在二楼之上的于小灵,却清楚的看到徐泮左后侧一人瞧见暗杀失败,面上惊讶晃过,眼睛往茶楼处扫了一眼,旋即有转身没入了人群。
  于小灵自然认不出他,也记不住他的模样。她皱着眉头又朝徐泮看去,正见徐泮也拧眉询问地看了过来。
  于小灵压低了眉头,又摇了摇头,用唇语向他比划道:“逃了。”
  花团锦簇的凯旋游行之下,暗藏杀机,徐泮渐渐在簇拥中行了过去,而于小灵,却等到了他派来传话的人。
  “姑娘,伯爷说让您不慌回家,说待他出了宫,便过来寻您。”
  于小灵点头应了,回想起徐泮多次遇险之事,目露思索。
  ……
  徐泮已是在御书房停留了两个时辰。
  年轻的皇帝看到年轻的臣子凯旋而归,心中难免欢喜雀跃。
  当今的皇上是个颇为稳重的人,处事相当温和,甚至带着几分优柔寡断。他看到徐泮这般意气风发,想到自己坐拥整个江山,却不得不只能在这座紫禁城里徘徊,面对徐泮,他竟也生出几分说不出的羡慕。
  他拉着这个与自己还有几分沾亲带故的臣子说了两个多时辰的话,若非是瞧见徐泮已是面上不禁透出几分疲乏之色,想到他从胶东回京城已是连奔了好几日,这才依依不舍的说道:“徐卿今日回去好生歇了吧,改日正朕再传你过来说话。”
  徐泮自然二话没有的,辞了皇帝,领了一堆赏赐出了宫门,瞧见日头已是西斜,连忙问傅平道:“姑娘如今在何处?刺客之事可有眉目了?”
  “回伯爷,到底还是让那刺客逃了。不过派去追的人说,那刺客对京城地形颇为熟捻,想来不似刚至京城的外来人。”傅平回道。
  既然不是外来人,那么猜测倭匪余孽便不太能说得过去了。
  那夜趁乱刺杀他之人,武功了得,也不是秦九一派,不知和今次暗杀他的,是不是同一人的手笔,又或者,同西北买凶杀人的人,也是不是同一路子。
  徐泮眼中火光四起。
  安生了几年,那人果然又沉不住气了吗?!
  只有那人沉不住气,自露马脚,他才更有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抿着嘴默了一默,才有问道:“姑娘那边呢?”
  “姑娘那边没什么异常。姑娘去了一趟留香斋,此时已是回到了早间那个茶楼。”
  徐泮点了点头,面上一派肃然,低声吩咐道:“那刺客查不到,我不必穷追不舍了。另外,再给于家配两个武功上乘的,好生护着姑娘。”
  傅平见自家伯爷被刺杀了,反倒给于家姑娘再配两个人手。于家那里每日风平浪静的,连个小偷小摸都没有,还拨过去两个功夫上乘了,傅平想想就肉疼。
  他抬眼瞧了瞧徐泮,见自家伯爷面上又有了柔和的光芒,也不再多说,低声应下,跟着他往于小灵歇脚的茶楼去了。
  那边于小灵对留香斋如今的生意相当的满意,每日三十枚桃脯饼,一上架子便被一抢而光不说,她今日去的时候,还遇见几人想花了大价钱买几个桃脯饼回去。
  这几个人端看穿着,便像是大户人家的奴仆,他们对于有钱也没得买的事情,甚是诧异,甚至还言语打探了几分,留芳斋背后的东家。
  于小灵让掌柜的只笑不说,那些人不管是何等心思,瞧见掌柜的这番故弄玄虚,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于小灵抿着嘴,笑着瞧了一会儿,又让掌柜的自明天起,分上晌下晌两次售卖,每次各卖三十,打出的旗号便是,为胶东沿海重现安宁庆贺。
  做生意的,还这般心系百姓,可是并不多见。于小灵就是要让他们纷纷猜测,是不是哪家大官私底下的产业,让那些眼红的、不忿的,做事之前都好好掂量掂量。
  她还取了一匣子六个桃脯饼带给徐泮,这会儿她已是禁不住吃掉了两个,眼皮打着架要睡觉,刚眯了半盏茶的功夫,便见一人风尘仆仆地推开了门。
  她闻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抬头看了一眼高大的人,禁不住叹了口气,又闭上眼睛要接着睡。
  徐泮看见她这幅小模样,心里软的不行,一挥手便把一旁随侍着的两个丫鬟俱遣了下去。
  两个丫鬟本就怕他,此时又想到他是刚从战场上厮杀了一圈回来的,更是连半句犹豫的话都没有,转身出了雅间。
  “就困成这样?可是昨夜没睡好?”
  徐泮抬脚走过来,近了她的身旁坐下,鼻尖隐隐可以闻到她发丝上的香气,心中直想将她一把捞进怀里,抱在膝头上。
  于小灵等了他半晌,正在困头上,闻言也不过略略睁开了一丝眼缝,瞧见他弯弯的嘴角,明亮的眸子,勉力清醒了几分。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瞧见徐泮卸了一声盔甲,穿了件栗色绣万字不断头团花的锦袍,打趣道:“换了这身衣裳,不知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可还识得你?”
  徐泮一听便是笑了,眼里的柔情似西湖的水,说道:“旁人识不识得,我不知道,我只问你识不识得?”
  他说到这个,二人俱都念起于小灵三番四次认不出徐泮的事情,不由眉眼弯弯,相视一笑。
  房内似从隆冬到了仲春,寒冷尽褪,繁花盛放。
  笑过,于小灵忽的想起今早那刺杀之事,正了颜色,问徐泮道:“这刺客是哪里来的?若非是我眼疾手快阻止了他,你岂不是要危险了去?可是那伙贼匪没剿灭干净,让他们寻你报了私仇?”
  她说到这个,徐泮面色也沉了下来,压了眉头:“已是派人去查了,你不必担心。我只问你一桩事,你可是动了灵力,才截住了那人的匕首?”
  他问的正是关键,不然以于小灵自身的本事,如何能绢帕掷出那番境界?
  于小灵见他这番样子,心怕他再小题大做,连忙摆手说道:“没有,没有,我在家中也练过投壶的!”
  嘴里说着谎话,眼睛便眨得飞快,徐泮哪里看不出来,当即就拉住了她摆动的小手,面上显出不满之色,压低了声音嗔道:“莫要骗我!快说,是不是遭了反噬?可有头疼?身上疼?!”

  ☆、第二三零章 坏名声

  
  徐泮眼睛里的担心和责备,看的于小灵心头发热,她望着他没有说话,不知何时又见那眼眸里重现深不见底的漩涡,一寸寸吸食了她的心神。
  “方才有些不适,用了药,已是好了。你不用担心。”于小灵轻声说道,声音轻的好似羽***片落在徐泮心上。
  可他想到他那些神乎其神的东西,自然也就想到了潭柘寺的青潭法师身上。
  徐泮的一颗心颤了一下,瞬间攥紧了于小灵的手,看着她万分严肃的教导道:“留着那些,保护你自己是要紧,莫要妄动。”
  于小灵眨了眨个眼睛,乖巧地表示赞同,心中不想再同他过多讨论此事,眼角瞥见那匣桃脯饼,拉了过来,朝徐泮说道:“尝尝我们的招牌点心。你去胶东之前还是无人问津,不过如今么,已是有钱都买不到了。”
  徐泮从她身上转过眼睛,去瞧那一匣六个饼,见只剩了四个,心知定被她自己先吃掉了俩。一时念起她不拘小节的性子,又有些无奈的勾了勾嘴角。
  他捏了一个,近前细看了一番:“这饼子我倒记得,混了桃脯的香气,委实是香甜。”
  他赞了这两句,瞧见眼前这人儿一副喜滋滋的模样,心下转了转,又不以为然地说道:“这小饼子虽是出众些,但也不至于花钱买不到吧。莫不是你看我是个行伍中人,不懂经济?”
  徐泮闲闲地挑了眉头看她,恍然间,倒有了几分每日秦楼楚馆、章台走马的纨绔子弟的模样。
  于小灵见他不信之中带着些许轻视,不满地“哼”了一声,瞥了他一眼。
  徐泮见她满脸的不服,心里笑得不行,浑身仍旧一副大爷做派,朝她扬了下巴:“且细说来听听。”
  于小灵正等着他提呢,又是一声轻哼,当下又颇为志得意满地给他解释了一番。
  徐泮初初听时,还颇为赞赏地同她点头,而听到后面,却禁不住皱了皱眉:“何必绕那么一番圈子,透些名头出去,想上门来的,还不如过江之鲫?”
  徐泮一边觉得于小灵这生意做的,虽是很有灵性,却也太过啰嗦,一边又正经提醒了她,已快要成了忠勤伯夫人,想做些什么,只招呼下面的人便是,全没必要这般劳心劳肺、亲力亲为。
  而这却是他不懂了,他只想把她捧在手心里,却不想她也是每日无聊,又不敌他们男子能科举出仕,或上阵杀敌,想找些有些个意思的乐子,找来找去也只有打点些小生意,赚些脂粉钱。
  于是于小灵摆了摆手,说道:“甚事都让下边的人替我做了,我做些什么?便是顶了伯夫人的名头,我也还是我,又没变成旁人。我只不过自己找些乐子,同夫人不夫人的,再也不相干。”
  她这番话里透着几分被冲淡了的喜悦,落到徐泮耳朵里面,也有些不高兴起来。
  她就这么不在意忠勤伯夫人的名头吗?就那么的没当做一回事吗?
  徐泮见她眼睛都不看自己,反倒盯着那桃脯饼看的认真,心中不由便泛出几分酸涩。
  可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样放任下去,忽地压了压眉头,一把捂住了胸口。
  他这动作当即向于小灵的目光引了过来。于小灵见他面目带着几分忍耐之意,眉头又压得极深,躬了身子捂着胸口,经不住吓的眼皮乱跳。
  “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胸口有伤?”
  徐泮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这番作为,于小灵越加心神不定起来:“可是前些日子受的伤?今次怎地突然疼起来了?可疼的厉害?要不要请太医过来?”
  她一连问了四句,这回终于问的徐泮心里舒坦起来。
  他强忍着没有扬起嘴角,抓了他的小手,捂在自己的胸口之上,低声说道:“无妨,你帮我捂一捂便好了。
  手掌抵在他的胸口之上,强健而有力的心跳传至她的呼吸之间,于小灵有片刻的失神,转而看见徐泮凝望她的眼神,忽然明白了过来。
  扑通,扑通,扑通,她听到了不知是谁的心跳声……
  京城的冬天并没有冷得让人不想出门,缩在屋子里似熊瞎子一般冬眠,反而越过越加热闹。
  尤其是进了腊月,置办年货,走亲访友的都纷纷上了街去,而不能随意上街去的于小灵,却是秀才不出门,晓知天下事了。
  她的这片四方天空,最大的一桩事,那便是出了月子的于桑,专程找到了莫医婆那里,将她大闹了一顿。
  大概早产这么个病殃殃的小姑娘,于桑委实心气难平,一想到自己在莫医婆身上投了那般多的钱财,最后得了这么一个让她心灰意冷的结果,她就非得要出这么口气不行。
  可惜人家莫医婆走街串巷这么多年,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人家一句话就让于桑无可反驳。
  “魏四太太吃的老身给你开的那些药,果真没有多吃,没有错漏?老身那些药如何用可是再三叮嘱了太太,半分错处都是不行!太太大闹之前,可得先好好想想你自个儿!”
  莫医婆这番不负责任,还一味推卸的态度,于桑听来更是窝火。她恨得牙根痒痒,没想到被这么个三姑六婆摆了一道,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便是一番吵嚷。
  她本以为吵闹过了也就罢了。怀胎生子又不能重新来一遍,心中虽恨那莫医婆坑蒙拐骗,却也没旁的办法。
  然而莫医婆多年经营的名声,被她这么一闹,当真是损了不少下去,原本还真有人想带她入宫,这下子也没了下文。
  莫医婆自然不敢闹回去,可他惯来走街串巷,在高门大户中来往,心中对于桑有气,言语中便少不得意有所指了。
  于桑在家里打起精神,精心照顾这个羸弱的女儿,谁曾想半月过去,她那狠辣之名和魏家内宅中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便全都扯到了一处,尤其以魏笠的病传的最是玄乎。
  于桑吓了一跳,此事她本就心中有鬼,再想回过头来辩驳的时候,罪名已是被坐实得七七八八了。
  于桑的名声一落千丈,面对婆家人不满的眼神,和女儿时断时续的哭声,她再也硬气不起来了,仿佛又回到了怀胎之前,她恭顺有加的日子,而如今,不过是更加的卑躬屈膝罢了。
 

  ☆、第二三一章 员外郎

  被于桑这个出嫁女影响了的,自然是于家未出嫁的姑娘,首当其冲,当然是风头正盛的未来忠勤伯夫人,于小灵。
  忠勤伯夫人跌掉下巴地花落在一个工部不起眼的员外郎之女身上,京中名门早就众说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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