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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杀我-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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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簌轻描淡写地说:“恶灵不去,她的魂魄便取不出来,所以我得先把她身子里的恶灵引到我身子里来。”
  檀菁怔忡了下,“你是不是疯了啊?若是恶灵反噬,你会死的。”
  钟簌无所谓地耸耸肩,嘴角牵起一抹淡笑,“没事,我有分寸,死不了的。”他停了停,自言自语道:“我们不会感到痛,而她会,她应该忍了很久了吧,要是我能早些发现就好了。”
  檀菁静静地看着他,看着发白的嘴唇,凹陷的眼眶,然后垂眸,看向床间沉睡不醒的清鉴。
  两日后,她将永远忘却他。


第72章 长眠
  钟簌抱着清鉴一路往风月楼走去,迎着朝阳,他感觉怀里的躯体正在变硬,那源源不断往外冒的血也凝固了。
  “清鉴,清鉴……”他喃喃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从未有过的刺痛从心头蔓延开来,他一时竟不知这究竟是恶灵反噬还是其他。
  他想起清鉴方才的眼神,那是怎样的悲恸和厌恶,她一定恨透了他。可他除了让她恨他,再也想不到别的方法能让她入魔了。
  他握紧她冰凉的手指,只能不停地安慰自己,来世再去找她好了,他定要好好待她。
  不,他没有来世了,他和她的缘分在她倒下的那一刻,就彻底消散了。
  钟簌颤抖着手指,仰起头,一滴清泪划过眼角。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街角忽然显现一道暗青色的影子。
  秃老道枯瘦的身子佝偻着,两只眼像是见到猎物的秃鹫,直勾勾地黏在清鉴身上。
  钟簌猛地一惊,向后退了一步。
  秃老道声色俱厉,“把她给我!”
  钟簌瞥了眼树影,暗叫不好,只剩一个时辰了。
  他冷着脸道:“师父,你怎么会在这?”
  “我发现我的药里缺了一味东西。”秃老道指着清鉴,嘿嘿笑道:“就是这个女娃娃的魂魄。”
  但凡是秃老道能拿来炼药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钟簌自是不肯给,他向秃老道一礼,“师父,恕弟子难以从命。”
  秃老道登时勃然变色,他一拂袖袍,凌厉的邪风向钟簌袭去,钟簌防不胜防,当即跌跪在了地上。
  钟簌眸中寒光一闪,脑海里徒然升起了个大逆不道的念头。
  秃老道疾步来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头顶,恶狠狠道:“我再说一遍,赶紧给我交出来!不然我连你一块收拾了!”
  钟簌将清鉴死死护在身下,冷声回道:“不给。”
  “自找苦吃!”秃老道伸出手,一掌击在了钟簌脑袋上。
  黑血顿时就从钟簌的喉间涌了出来。他抹了抹嘴,缓缓道:“师父,这是你逼我的!”
  秃老道从来不把这些弟子放在眼里,认为他们不过是小打小闹,委实上不了台面,更别提同他交手了。
  钟簌摸着清鉴腰间的那把铜剑,骤然将其抽出,起身刺向秃老道。
  秃老道猝不及防,愣了片刻,那剑便刺穿了他的腹部。他瞪大眼睛,额角的青筋暴起,爆喝道:“畜生!你怎敢谋害亲师!”
  钟簌握着刀柄,不带感情道:“对不住了师父。”
  秃老道死不了,这点伤对他来说不至于致命,他只是气,气得大打出手。
  他挣脱开铜剑,手心聚起一簇邪风,径直向钟簌的天灵盖探去。
  钟簌想也没想,便回以一击。
  秃老道一眼就瞧出了这掌风的阴晦之气,他神色大变,怒道:“孽障!你竟偷习禁|术!”
  钟簌未能完全控制这股力道,他出完招后,突觉体内气流乱窜,他绷紧嘴角,生生将那呼之欲出的血给咽了回去。
  秃老道沉下脸,他知道这禁|术的厉害,须得使出十成十的功力来对付。
  几次三番,钟簌渐渐落了下乘,被秃老道打了个遍体鳞伤。
  秃老道将他踢到一旁,蹲下身,从袖中拿出一张符咒,贴在了清鉴的心口处。
  须臾,魂魄脱离开了肉体,漂浮在半空中。
  钟簌见状,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想要捕捉那虚无缥缈的淡色,却被秃老道一掌击开。
  他吐掉一口血,又爬了回来。
  秃老道停下手里的动作,迷惑不解地看着他,“你拼命护着她有的魂魄作甚?我可是亲眼看到你杀了她的。”
  钟簌不答,只是焦急地看向树影,来不及了!
  他哀求道:“师父,给我一炷香的时间吧,我会回来向你赔罪的。”
  秃老道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可没资格同我讨价还价。”语毕,他甩了下拂尘,将清鉴的魂魄收入袋中,扬长而去。
  钟簌咬紧牙关,跌跌撞撞地向秃老道的后背袭去。
  秃老道避他简直如汤沃雪,在恍惚里,钟簌跌进了一摊烂泥里。
  他仰面朝天,虚握住一把滑溜溜的湿泥,心中一片荒凉。
  “师兄,你这是何必呢?”
  正在钟簌绝望之际,忽的听见这声音,就像干涸的田野里灌入一湾泉水,他觉得癞师叔沙哑的嗓音在此时十分动听。
  秃老道瞥了眼癞大仙,“你来做什么?”
  癞大仙咧了咧嘴,“我来多管闲事。”
  秃老道气极反笑,“那得看你有没那本事了。”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打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钟簌一时分不清哪个是秃老道哪个是癞大仙。
  突然,一个袋子从他们中飞窜了出来,钟簌眼睛一亮,迅速捡起,他返回原处,抱起清鉴的尸体,踉踉跄跄地跑向风月楼。
  他拼了命地跑,最后几乎是把自己摔进了风月楼。
  檀菁已静候多时,按照钟簌的指示,将阵法布置妥当,跳跃的火苗围成了个圈,里面躺着个稚嫩的小女婴。
  檀菁目瞪口呆地看着钟簌,一日前,他还是翩翩公子,如今泥水加身,头发凌乱,面庞脏得看不清本来样貌。
  “你怎么搞成这样?”
  钟簌摇摇头,没时间解释,他把袋子里的魂魄放了出来。
  印灵术不得有旁人在场,檀菁见此,退出了屋。
  她站在窗边,垂目向下望,城内腐尸遍地,血流成河。
  檀菁默默地想,清鉴担着魔头的名声担了那么多年,如今终于做了件大凶事。
  图南骑着马,从修罗场中慢悠悠地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了檀菁,还有她眼底的盈盈泪光,他愣了愣,自觉无颜面对她,扬鞭抽了下马屁股,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阁楼内一片沉寂。
  图南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房门,发现辛柏侧躺在床上,整张脸映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没有一点活气。
  图南小心翼翼道:“六叔。”
  辛柏悠悠地睁开了眼,目光迷离地看向他,“结束了?”
  “嗯。”
  辛柏一滞,“她的尸首呢?”
  “被钟簌带走了。”
  “带去做什么?”
  图南摇了摇头。
  辛柏面无表情地一挥手,“我乏了,你走吧。”
  “是。”
  辛柏翻个身,脑子一片混沌,他凝视着大放光明的窗口,良久,忽然自言自语地问道:“她死了?”
  这声轻得宛如梦呓一般。
  清鉴的魂魄一入女婴的身子,肉|体便随之消散,化成了颗蓝珠子。
  钟簌把蓝珠子揣在怀里,打开房门,将女婴交付给了檀菁。
  “送回人间去吧。”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医馆,他将自己的回忆全数取了出来,封进了那颗蓝珠子里,然后长眠于榻。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还差几万字就完结了,立个flag,我尽量在国庆结束,下章进入第三卷


第73章 清醒
  清鉴是在一间飘满花香的屋子里醒来的。她恍恍惚惚,望着窗外的一株四季海棠,仿佛刚刚大梦了一场,一时分不清楚这是十九年前还是十九年后。
  树上鸟叫蝉鸣,脆生生的,一下又一下敲击着清鉴的耳膜,她缓缓从噩梦的阴影中抽身出来。
  她下意识将手探进衣襟,摁住了心口,发现那处完好无损,没有流血,更没有半点伤痕。
  她死了两回了,次次都能苟且活下来,究竟是谁救了她?或是说,她早已转世为人了?可她为何能记起以前的事?
  清鉴想不明白,她撑着床板,摸索着爬了起来,想要到外面一探究竟。结果脚下一软,摔了个大屁股蹲,她坐在地上,呆愣了片刻,因为她竟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疼。
  她不信邪,又改用脑袋去撞墙。
  在冲向墙面的那一刻,她瞥见了眼铜镜,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她眯起眼睛,慢慢靠近,仔细观摩镜子里头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这可不就是十九年前的自己嘛。
  她愈发迷惘了,颇想立马抓个人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她就看到了推门而入的文茵。
  文茵小脸红扑扑的,手里端着碗热羊奶,一步三晃悠地朝清鉴走来,“姐姐,你总算醒啦!”
  清鉴惊异地瞪大双眼,万万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文茵。
  羊奶刚出锅,文茵一路捧着它,烫得手心都发红了,她将碗放在桌上,抓着耳垂,嘴里嘶嘶了两声,囔道:“姐姐,你身子凉得厉害,喝些热乎的吧。”
  清鉴深吸了口气,伸出食指指向自己,“你认得我吗?”
  文茵摇摇头,“不认得。”
  清鉴不解道:“那我为何会在这?”
  文茵弯了弯眼睛,“前些日子,你突然出现院子里的杂草堆上,我瞧见了,就叫小桃一块把你抬进了屋,后来又请了位大夫来替你看病,大夫说你没有脉搏,已经死了。”她顿了顿,天真烂漫地笑道:“小桃她们害怕极了,不敢来这屋,还让我把你给你烧了。可你明明能喝水啊,我虽然不聪明,但我也知道死人是不会喝水的。”
  清鉴端起滚烫的羊奶,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随即轻声说了句,“谢谢。”她隐约猜出了点什么,她死了,并且成为了真正的珘界人。
  谁能让她成为珘界人?
  除了钟簌和檀菁,她想不到第三个人了。
  清鉴抹了抹嘴,起身便往外走,文茵拦住了她,细声细语道:“姐姐,你要去哪?”
  清鉴一顿,心头茫然,她要去哪?她能去哪?去宫里杀了钟簌,还是到珘界找檀菁问明白。
  凭她现在这副体格,若是钟簌想,她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所以犹豫一番后,她只能选择后者了。
  “我要出去一趟。”清鉴轻掐下文茵的脸蛋,“咱们有缘再见。”
  文茵眨巴着眼睛,懵懂道:“再见。”
  清鉴漫步在街上,走了很久,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
  那城中四处飘扬的旌旗怎么从“秋”变成“周”了。
  周?从哪冒出来的?诸侯国里可没有姓周的王。
  清鉴糊里糊涂。她死的时候是冬日,如今城内处处绿意盎然,杨梅树上硕果累累,已是一派夏季之景。
  算来,她应该昏迷了五六个月。
  难不成仅仅半年的光景,祁国就被名不见经传的周国给覆灭了?看来钟簌的本事也不过如此,清鉴冷笑一声,转身进了茶馆。
  茶馆的老板还是原先那位,不过胖了些许,肚子圆滚滚的,一笑起来,眼睛被肉挤成了条缝。想来是生活无忧,滋润欢畅。
  清鉴要了壶拓浆,无滋无味地喝了口,漫不经心地开始套老板的话。
  老板心无城府,但凡他知晓的,都一应俱全地告知了。
  两个月前,在碧江坡一战中,祁国横扫千军,大获全胜,梁国节节败退,只得降服,其他诸侯国见此,纷纷主动让出兵权,归附于祁。然而大统当日,祁国世子却将大好河山拱手相让于宰相长子周昱,说他才是治世之才。次日,世子出走,至今不知所踪。
  清鉴皱起眉头,干巴巴地重复了一遍,“不知所踪?”
  老板“啧啧”道:“是啊,真不晓得世子是怎么想的,别人争得头破血流的东西,他说不要就不要了。”
  清鉴沉吟了会儿,“那霍将军呢?”
  “死了。”
  清鉴大惊,“死了?”
  老板唉声叹气道:“霍将军死在了碧江坡,尸骨无存,连个墓都没有……”
  清鉴头昏脑涨地出了茶馆,那李元英呢?没有了霍将军的庇护,他还活着吗?眼睛可是治好了?如今又在何处安生?
  人间世,她没有什么可留念了,除了李元英,那个她相伴十年的好友。
  就在清鉴焦头烂额之际,人群里忽然冲出了个身影,将她牢牢地抱住。
  清鉴的脑袋一片空白,她的整张脸贴着那人的胸口,随即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压抑颤抖的声音——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清鉴怔了怔,先是一喜,后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瞬间冷了下去。
  她抬手用力推开了那人。
  清鉴仰起头,望着面前这张沉静柔和的脸,第一次感到十分陌生,她张了张嘴,艰涩道:“你认得我?”
  那人猛地僵住,不作回答。
  清鉴心中怆然,哽咽道:“李元英,你怎么会认得我!”


第74章 对望
  李元英心慌气短,他向清鉴靠近了一步,想要说些什么,但发现一切的辩解都是苍白的。他伸手摸了摸清鉴的耳朵和眉骨,低声道:“我不会害你的。”
  清鉴“呵”了一声,她扯了扯唇角,似乎是在笑,可眼中却蒙上了层水雾,她直勾勾地瞪着他,“你是谁?”
  李元英的手指微微一抖,他抿紧嘴,喉头鼓动了一下。
  清鉴打开他的手,胸口起伏,“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你们都要骗我!我是心肠歹毒,可是我已经得到报应了,你们还想怎么样?”她的下巴抑制不住地颤动,“十年,一想到你骗了我十年,我就头皮发麻,汗毛倒立。你待在我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元英恍惚了片刻,他答不上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在她身边,就像他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会救她。
  最开始,他只是觉得无聊而已,想试试印灵术的成效,便把自己的魂魄取出来,封在了这具刚咽气不久的小孩身上。
  会遇到清鉴,是意料之外。
  那日漫天大火,他站在长定宫的回廊里,神情默然地看着外头尖叫逃窜的宫人,还有黑烟中饮泣飘荡的冤魂,一动也不动。他既不害怕火舌舔舐自己,也不想出手挽救一条性命。
  他只是看,看这欲望之下的惨剧。
  后来,对面的宫殿里跑出了个满脸仓惶的小姑娘,她个子极小,跑了没几步,就被烧断的房梁木砸倒了,她趴在那儿,动弹不得,呜呜咽咽。
  他仍旧是看着。
  不多时,那孩子似乎是彻底断气了,不喊也不叫。
  他看倦了,转身想要离开这鬼地方,不料却瞟见了困在女孩躯体里那个似曾相识的灵魂。
  他呼吸一窒,随即露出了个浅淡的笑容。
  背她逃出宫时,眼睛受了伤,他一时又瞧不见了,他恐慌不已,紧紧揽住了身后烧得焦烂的小人儿。
  在黑暗中,他只有她了。
  五个月前,霍钰告诉他,阿殷死了。初时,他并没有多在意,十九年前的那场大战都没能让清鉴消亡,这次又算得了什么,他再给她找副身子不就好了。
  他到宫中寻到钟簌,钟簌面如死灰,指着棺木里那具冷硬的尸骸,说清鉴的魂魄不见了。
  他不信,可是当他探向她的头骨时,的的确确没有从中感受到半点魂魄的气息。
  他红了眼,回到珘界,派阴兵将珘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她的任何蛛丝马迹。
  珘界找不到,他就回人间找,襄汾,边外,几乎将周国的疆土都觅遍了,他依然没有找到她。
  她就这样无影无踪地消失了。
  今日,他方从别处回来,只是路过街头,匆匆一瞥,他就在密密匝匝的人流里发现了她。
  那一刻,他的心脏立马狂跳起来,想也没想就向她跑来。
  清鉴见李元英不肯言语,咬紧牙关,悲愤交加地踢了他一脚,而后涌入了人群。
  她走得很急,胸腔里堵着一口气,怎么喘都喘不过来。
  李元英立在原地,黯然看着清鉴逃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阴郁与乖张。
  她若是知道他是谁,怕是会将他永远拒之千里。
  城外一间破庙后,芦苇肆意横生,比清鉴高出了足足两个头。她走在其中,不痛不痒地拨开锋利的长草,来到河边。
  暮色渐浓,天际的晚霞倒映下来,染红了河水。清鉴定定地凝视着那畅游的鲤鱼,眼中忽的一酸。
  无情无义,冷石心肠,她本该是这样的人啊,奈何温情迷人眼,她竟信了那些人的连篇鬼话。
  轻风挟持着河水的凉意,不急不缓地刮在清鉴脸上,她阖上了眼,张开双臂,向前一扑,直挺挺地倒进了的河里,砸出了一片大水花。
  谁都想不到,这条透彻的河水竟可以通到那暗无天日的点苍河里。
  清鉴在黑漆漆的水里浮浮沉沉,飘来荡去,听到恶鬼在她耳边没完没了地哀鸣,似是诉说不满,她面无表情,心境一点一点地平和了下来。
  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这里。
  清鉴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了竹林深处。周遭什么都没改变,她顺畅地找到了她的小木屋。
  屋里没有人再等她回来了,她坐在积满灰尘的竹榻上,想起了波罗。
  波罗为何会跟着钟簌?她不知。但一想到钟簌这个人,她就恨得牙痒痒,梦里没完没了地扰她,如今梦醒了,他仍是阴魂不散。
  清鉴猛地站了起来,用力推开窗,那窗户久经风霜,早已破落不堪,摇晃了两下,彻底断成了两截。
  她烦闷地踩上窗台,冲外头嚎了一声。
  这声成功惊到了林子里的虫鸟,呼啦啦,一片落荒而逃的声音随之响起。
  清鉴望着满目荒凉,喘着粗气,心想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遇上那么个面白心黑的家伙,前世今生,她次次栽在他手上。
  清鉴跳下窗,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脑子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宰了钟簌,宰不了他,也要把他揍得下不来床。
  她凶神恶煞,怒火中烧,然而这火烧了一阵,便灭了。
  天完全黑的时候,清鉴离开了木屋,一路掩人耳目,溜进了风月楼。
  小厮眼尖,在楼梯口发现了她,急急拦住了她的去路,腆着脸笑道:“客官,这上头是冷冷清清的,实在没什么看头,您还是坐在厅里听些小曲,吃点瓜果吧。”
  清鉴挑了下眉,没有硬闯,反身往厅里去了。
  她择了处僻静的犄角旮旯里坐下,喝了口寡淡无味的凉茶。
  须臾,二楼琵琶声起,众人纷纷停止了喧闹,侧耳倾听。
  那琵琶声哀婉幽怨,伴着歌女薄凉的嗓子,听得在座宾客垂目感伤,暗自涕零。
  清鉴陷在一片阴影里,她听着曲子,望着厅外忽明忽暗的烛火,不知不觉走了神。
  后来,有个人走进了这孤寂的夜里。
  清鉴第一眼瞧见的还是他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
  他站在萤萤星火中,同她对望。


第75章 相拥
  就是这个眼神,清鉴记了很久。
  往事如走马灯在脑海中飞快掠过,清鉴的目光失了焦,她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一步步朝他走去。
  钟簌微微一凛,他移开视线,踩上了台阶。
  清鉴加快脚步,急急喊住了他,“喂——”
  钟簌身形晃了晃,半晌,他才转过身,低低问道:“姑娘可是在叫我?”
  清鉴抱着胳膊,探进他黑漆漆的眼珠,试图从中看出一些端倪,可那双眼睛茫然清亮,什么都没有。
  他真的不记得她了?
  清鉴心尖颤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被囚禁在过往里抓狂痛恨,而他却风轻云淡地将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凭什么!
  清鉴怒气冲冲,大步向前,一把揪住了钟簌的衣领。
  钟簌并不害怕,他垂眸看着她的脸,轻声笑道:“怎么了?”
  清鉴咬牙切齿道:“你欠我一条命,可还记得?”
  钟簌摇摇头,诚挚道:“我的脑子受过伤,有些事记不太清了,若我曾做过伤害姑娘的事,在下深感愧疚。姑娘要是想报仇,那就动手吧,我绝非不反抗。”
  清鉴的睫毛很慢地眨了一下,她缓缓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没成想脚底踩空,整个人向后倒去。
  钟簌大惊,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稳稳将其搂进了怀里。
  琵琶声不知何时停了,厅内又欢腾热闹了起来,唯有这一处,寂静无声,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个相拥的身影。
  清鉴还没反应过来,钟簌忽然抽身离开了。他站在高她两截的台阶上,背对着她,无波无澜地留了句,“小心点,别再受伤了。”
  说罢,他扶着栏杆,慢悠悠上了楼。
  清鉴怔怔地看着他,看了良久,她才发现他有点奇怪,走路一瘸一拐的,看起来不大稳当。
  而后又惊觉,上边不是檀菁的屋子吗,他去做什么?
  钟簌走到拐角处便走不动了,他靠着墙,揩了揩额角绵密的冷汗,顺手挽起袖子。盯着手臂上那些嚣张跋扈的黑斑,他的眼神不由暗了几分。
  他偏过头,透过木梯间不大不小的缝隙,往下看,看到了厅间落寞的清鉴。
  怎么会遇到她,他明明把她送回人间了啊。
  ……
  蓝珠子摔坏了就再也复原不了,他捧着破碎的记忆,失魂落魄地继续当他的祁国世子。
  他在战乱中活到十二岁,亲眼目睹过无数次死亡与流血。他从珘界来,为的就是减少这样的恐慌与残酷。
  所以天下一日不太平,他便一日不能走。
  他让杨石在人间找,请檀菁到珘界寻,均无所获。
  直到陵游出现在宫里,给了他一个白狼玉雕,他当即就什么都明白了,握着那冰凉的玉雕,又哭又笑。
  他本想让清鉴投胎转世去的,去过新的人生,可因其魂魄受过重创,且罪孽颇重,过不了风廊桥,便只好带回珘界,让檀菁用药养着她。
  他同陵游联手,加快了天下大合的进度。
  大败梁国的那日,陵游不辞而别,而他也没有什么治世的野心,便按师叔指示,将祁国交付给了周昱。
  师叔告诫他,是他同辛柏出现,干扰了清鉴的生活轨迹,她才会遭此磨难的。他听闻,心灰意冷,立马回到珘界把清鉴抱了出来,送到了文茵那里。
  ……
  檀菁从走廊尽头款款而来,看到钟簌先是一愣,再见到他裸露在外的斑驳皮肤,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你的斑怎么长到手上来了?恶灵开始反噬了?”
  钟簌面容苍白,轻描淡写地回道:“就是难看了点,无碍。”
  檀菁默然了片刻,“清鉴回来了?”
  钟簌轻轻“嗯”了一声。
  檀菁点点头,“怪不得我在屋子里隐隐约约嗅到了她的气泽。”
  钟簌勉强提起一点精神,他咳了下,“她就在楼下的厅里听曲。”
  檀菁想起他同清鉴的种种纠葛,像是团剪不断的乱麻,她道:“你们见过了?”
  “嗯。”
  “那……”
  钟簌笑了,“她气得很,说要我给她偿命,可还是不忍心对我下手。”
  檀菁也笑,“她就说说而已,我还真没见过她杀人呢,又何况你。”
  “何况是我?”钟簌苦笑道:“她现在最恨的人莫过于我了。”
  檀菁瞄了眼楼下,“你去和她说清楚啊。”
  钟簌深吸了口气,悲凉道:“说清楚了又能如何。”他敛了眉眼,淡淡道:“她若是问起以前的事,你便说是你把她的魂魄给换了,莫要提及我。”
  檀菁不敢平白无故地接这大功劳,“你做了那么事,为何不想让她知道?”
  钟簌干巴巴道:“与其让她难过,不如让她一直痛恨我。”
  檀菁瞧着他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摇头叹息道:“你这是何必呢。”
  钟簌不答反道:“我要回山里修养了,家中那两个小鬼就劳烦你帮忙照顾一下,清鉴也是,她现在没了灵力,要是被人盯上,怕是会招来横祸,你……”
  檀菁听他絮絮叨叨,看着厅中的清鉴,心中又是一阵哀叹。
  清鉴喝了半壶茶水,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终于如愿等来了檀菁。
  檀菁在她右侧坐了下来。
  两人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清鉴先开了口,“那日你是故意灌醉我的吗?”
  不愧是清鉴,还是同以前一般,果断得很,檀菁回道:“是。”
  “阿殷,是你的小侄女吧。”
  “嗯。”
  “是你把我的魂魄引到她身上的?”
  檀菁不语,清鉴以为她是默认了,“谢谢。”
  檀菁捏紧茶杯,看了眼月色中一缕孤寂的身影,沉沉地叹了口气。


第76章 放我走
  “他真的记不得我了吗?”
  清鉴离开风月楼前,最后问了这一句,檀菁沉默了片刻,轻飘飘地“嗯”了声。
  “好。”清鉴点点头,踩着冰凉的石板地拂袖而去。
  街上人来人往,流光溢彩,叫卖声此起彼伏。然而这欢腾之下却透着一种荒凉与乏味。
  珘界还是如此,十九年了,依旧是座小小的城,城里依旧只有这么多人。
  毕竟鲜少有人会愿意用灰飞烟灭的代价来到这里。即便带着前世的回忆,可五感尽失,独身一人,那也活着没意思,不如将过往抛之脑后,轮回重生,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清鉴漫无目的地走在其间,心想她要是也轮回去了,是会投胎成小姐还是村妇?她挠了挠下巴,对二者都不甚满意,当做个男人好了,好看的男人……
  她缪想天开,把自己乐得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她就突然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瞧见了迎面而来的李元英和图南。
  清鉴飞也似的逃进了小巷里,躲在柱子后边,她露出一只眼睛,视线死死地黏在李元英身上。
  这两人怎么会走到一块?
  有个不大敢想的念头徒然浮现在了清鉴脑中。
  疯子辛柏!
  她被自己的猜测惊到了。然而一向鼻孔朝天的图南竟会对他人低眉顺眼,除了辛柏,她暂且想不到第二人。
  图南在一匹骏马旁停下,他一面撩起轿帘一面回身道:“六叔,请。”
  辛柏面无表情上了轿子,他弯身进厢,冷冷丢下了句,“清鉴来珘界了,三日之内,给我找到她。”
  图南还来不及惊讶,便匆匆应下,“是。”
  辛柏瘫坐在车厢内,他半眯着眼,呆呆望向外头明亮的火光,心绪飘荡,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清鉴。
  看着她从他面前彻底消失的那刻,他就后悔了。
  他了解清鉴的脾性,最忌有人骗她。而他不但骗了,还骗了十年,她定是见都不会见他了。比起做个温柔体贴的书生待在原地傻等,他更适合直接出手,将其死命攥在手里。
  管她是恨是怨,他开心就好。
  辛柏木然地收回目光,阖上了眼。
  他自是不想同清鉴撕破脸的,他喜欢看她笑,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好似月牙。但月牙要是变成了弯刀,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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