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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公子太妩媚-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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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画由于客栈的工作不能再继续,便寻找其他的工作。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有一天,孙家的人来唐画家中要人。说孙小少爷之前在云来客栈见唐画是个能干的丫头,想把她叫到身边贴身服侍自己。
听见这话,唐画的父亲笑得连嘴角都要歪了。
他身体不好,常年间卧病在床。在唐画要去孙家的前一天,她父亲语重心长地拍着他的肩膀道,“信儿,那孙家可是富贵人家,如果你有机会的话能当上孙小少爷的妾,这便是你一生的福气了,从此以后,你能衣食无愁,还能有钱治好爹爹的病。”
唐画突然低低地道了一声,“阿绘。”
“你说什么?”她父亲问她。
唐画摇了摇头,低声道,“信儿谨遵父亲的教诲。”
只是,此时,她心中突然涌现出的那个画面。在那个夜晚,长长的过道之中,有人在她的身边,带她脱离火场,陪她走到海边,在极致绚烂的朝霞里面,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海螺。
唐画心中有些酸涩,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话。
唐画在孙府的日子倒是很平静,孙小少爷对她一直很好。偶尔阿绘会来送画,两个人时常打一照面,相视微微一笑。
三年过去了。
有一天,阿绘看到唐画之后,突然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一样东西递给唐画。
唐画问他道:“这是什么?”
阿绘浅浅一笑,“你打开便知道。”
唐画打开了画,便看到在湛蓝的海,白色的海沙上,有一个少女一身白衣,手捧着海螺,满脸笑意,伸手似乎要把海螺给谁。但是这幅画,并没有后世唐画梦中所见的手。
“这是我吗?”唐画惊讶地看着他,有些惊喜。
“是呀。”阿绘点头道,“我画的你,觉得怎么样?”
唐画笑着,突然间抓住了阿绘的手,“谢谢你,我很喜欢。”
阿绘看着她抓住自己的手,有些尴尬。唐画这才反应了过来,手动了一动,想要缩回去,不防手背被阿绘给抓住了。
唐画红着脸没有说话,而阿绘看着她眼里都是笑意。
也许这时,那少年和少女别因为这幅画定下了情。只是不知道在两世之后,为何这幅画成了唐画每晚的梦魇呢?
这天,唐画正在伺候孙禹繁用早点的时候,忽见孙禹繁看着她,漫不经心地问她道,“信儿,你及笄了吗?”
唐画点了点头,“嗯,前个月刚刚年满十六。”
“嗯。”孙禹繁看着她,轻声道,“把头抬起来。”
唐画一怔,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孙禹繁也没有再说一遍,直接伸手,冰凉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对视着自己。
“你知道吗?”他轻飘飘地道,“你和他越来越像了。”
唐画心中猛然一跳。
“你还记得三年前的事情吗?”
三年前的事情?是那场谋杀吗?唐画自然是记得的。
她心中突突地跳了起来。
“你父亲给你许了人家没有?”孙禹繁把这话题跳得极快,又转了一个话题。
唐画点了点头。前段时间,阿绘和她说,等找一个好日子必要迎娶她过门。他和她的父亲也说过了。本来父亲是不同意这么婚事,还希望她能够成为孙小少爷的妾,但是眼见这些年唐画和孙禹繁什么暧昧都没有,便也不再阻挠婚事。
“这样啊。”孙禹繁淡淡地道,“推了吧。我改天去跟你父亲说。”
“什么?”唐画睁大了眼睛。
“推了。”孙禹繁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要推?”
“因为,”孙禹繁突然挥手让其他人都走出去,用冰凉的手指抚摸着唐画的脸,道,“因为我要娶你。”
唐画整个人像是被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良久,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对孙禹繁道,“少爷是在开玩笑吧?”
孙禹繁也不解释,“你尽可以当我是开玩笑,看看到时候是不是在玩笑吧。”
这三年里面事情变了很多,孙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孙老夫人,因年迈八十终,孙二老爷前一年不知道为何突然间在床上暴毙而死,现在整个孙家都由孙禹繁来做主。
唐画听了这件事情之后,心中突突地跳了起来。按照府里的规矩,侍女不能随意出去,只有每个月例行回家的时间才能离开府邸,也就是说,唐画要等到小半个月之后才可以离开。
孙禹繁在他耳边低低地道,“信儿。”
唐画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孙禹繁又对他道,“等我。”他说话时吐息就在她的耳畔,极轻极低。
唐画怔怔地看着他,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那天晚上,孙禹繁在房里喝酒,屏退所有人,把唐画叫了进去。
唐画看着他,“少爷有何吩咐?”
孙禹繁凉凉地笑了起来道,递了一壶酒给她,“喝。”
唐画没有接过。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罗帐(二)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唐画只好接过,浅浅啜了一口。那酒很烈,她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我们来说一说三年前的事情吧。”
唐画又想起着那被孙二老爷给杀死的女子,浑身都抖了抖。
“别怕。”孙禹繁冰凉凉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脸颊,“不过就是死了个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她想到孙禹繁竟然是如此的凉薄。
她听见孙禹繁道,“你知道吗?那死的人是我的姐姐。所有人都知道孙府里面的这一代只有我这一个子嗣,而我的父亲收了一个养女。”他凉凉地笑了起来,道,“她叫孙青玉。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事。她是一个特别倔强,又特别高傲的人,但真的对我特别好。她长的跟你很像很像,但皮肤要比你白些,五官要比你精致一些。”
“后来我长大以后便爱上了她。我想反正青玉是我们家里养大的,说是养女,其实,就要跟我成亲也没有什么关系,家里人肯定会同意。没有想到当我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家里的所有人都反对了。当时我祖母的反应格外的激烈,说如果我娶了她,便不要再回家里。那个时候年少轻狂,指天誓日说此生必娶青玉,我的孩子一定要流着她的血。那时候我的祖母还有我的叔叔脸色都格外难看。”
“直到后来我才听说了一件事情。我们家是从我父亲那一代开始才富裕起来的。你知道怎么负责吗?最开始我的祖父、还有我的父亲、叔叔他们都是海盗。海面上有一艘船,听说装满了很多的金银,进行两岸的贸易往来。但那时候它出海时间并不是固定的,守卫森严。我的父亲长相模样很端正的,所以说他做了一件事情。他去引诱人那家人的女儿,那家人的女儿和她坠入爱河之后,告诉了他关于船和守卫的具体的信息。后来呢,我的父亲靠着信息打劫船,杀了船上所有人,包括富商。他女儿失踪了。大半年后,女人抱着孩子来找我的父亲,把孩子给了父亲,并和我父亲说,她是他的杀父仇人,此生绝。”
“在那个时候我的父亲他已娶了妻子,就是我的母亲。我父亲凭着那些财产进行小本的生意发家之后娶了我母亲这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因此我母亲在家里面是居主导地位的,怎么会允许我父亲另有其他人的孩子呢?我父亲便说那是故人之女。也就是说,孙青玉是我的亲姐姐。那时我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肯让我跟青玉在一起。”
他低低一笑,“我知道他们布下的那个局,我知道他们要青玉死。青玉的武功很高,一般人不能杀她。那晚,我引她到客栈,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在她失控的时候离开,地下开始放火。我担心那火烧不死她,所以我把二叔引到了院子里面,让二叔杀了她。那个时候,我就在后面,看着青玉死去被杀。那一刻,我想,真好,就此了结了。”
唐画觉得自己的脑昏昏沉沉的,反应有点慢,思绪都在飘,“你不是喜欢她吗?”
“既然不能在一起,那便消失吧。”孙禹繁凉凉地道,“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爱到不行,才会想杀了她。”他伸手,抚摸着唐画的脸颊,“信儿,做她的替代品吧,让我把欠她的,都给你——她的妹妹。”
“什么……妹妹?”唐画的脸呈现出异常的红晕,被孙禹繁揽在了怀里忘记了挣扎。
孙禹繁抱着她,“那场劫杀中,你父亲救了青玉的娘,青玉的娘身怀孩子,偷偷溜走了。把青玉送到孙家之后,她回到你爹身边。青玉的娘,也是你娘。你是青玉异父之妹……你是我的青玉。”他说着,吻住了唐画的唇,紧紧地抱住了她,“青玉……青玉……”他低低地唤着,伸出空着的一只手,去解开她的衣襟,另一只手则牢牢地固定住她的后脑勺。
唐画就坐在他的怀里,脸上显出不正常的红色,迷茫地睁着眼睛,任由他抱着她。
他冰凉而苍白的手指解开她的衣裳,吻着她的锁骨,在她的脖颈处流连,唤着青玉的名字。
唐画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像是被什么给魇住了。
孙禹繁宿把唐画抱了起来,将她放在了床上,伸手扯落那勾住床帘的勾子。
帘幕低垂,红纱飞扬,唐画的呻吟从里面传出来。
我正看着,扶蓁突然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我想要扯掉他的手,谁知那双手却牢牢捂住了我的眼睛。
我忍不住怒道,“你做什么呀?”
扶蓁笑盈盈地看着我,“想看春宫?”
我点点头,“为什么不看呢?”
扶蓁悠悠道,“不给看。”
我立在原地不肯离开。
扶蓁扯扯嘴角,突然在我耳边道,“你确定你看完之后回到幽都还能以正常的心情面对唐画吗?”
这下我倒愣住了。如果我看了唐画那……哎呀……那要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唐画呢?
我红着脸,决定还是跟着扶蓁出去吧。
回想起方才唐画的表现,我忍不住对扶蓁道,“你不觉得唐画的表现很奇怪吗?”
扶蓁似笑非笑地看看着我,问道:“难道你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吗?”
“端倪?”我想起刚刚进门的时候孙禹繁给昙花的的那一壶酒,“难道酒里面下了迷药?”
扶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月白的衣摆在风中飘荡着,散开一圈一圈的涟漪。不远处的院子里面有一处秋千。木板制的秋千,绿色的藤蔓缠绕在其,上别有一番风味。
扶蓁坐在秋千上,手撑着头,偏着脑袋,含笑望着我,“孙禹繁的身体不太好,所以他不会对唐画用强的。那么他自然要选择一种更加轻松的方式,所以当时房间里面是被下了迷香。酒里面又有迷药,两个相辅相成,唐画会产生眩晕感,不会怎么反抗。”
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唐画和孙禹繁在一起了,阿绘要怎么办呢?”
“你觉得唐画就这么跟孙禹繁在一起吗?”扶蓁问我道。
我想了想,“按照唐画的性格来说,既然身体已经给了孙禹繁,应该不会再跟阿绘在一起。只是如果在一起的话,不知道阿绘他介意这种事情吗?”
扶蓁伸手扯下一片叶子,放在手中把玩着,对我道,“你知道吗?如果把叶子放在一种特殊的液体里面泡上几天,再把叶子取出来,用刷子刷叶子,那么叶子上的叶肉会被刷掉,只留下透明的叶脉。”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转了话题,还找了一个这么不相干的话题,只得点了点头。
“即使外表被尘土沾染的叶子,在泡了几天之后,只要它不是破损的,那么叶脉依然是完整的。”说着,扶蓁抬眼望着我。在朦胧的夜色中,他的目光显得格外的亮,“你觉得叶肉重要呢?还是叶脉更重要?”
“叶肉是我所能看见的部分,叶脉是我所不能看见的部分。”我抿唇想了想,“两者都很重要。”
“如果叶脉干净和叶肉干净,只能取其一,你会选哪一个呢?”扶蓁问我道。
我没有说话。我总觉得他这话在影射着什么。
“对我来说,叶脉是更重要的,就好比一个人的内心一样。我跟在乎她的内心。”扶蓁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叶子顺着脉络一点一点地撕掉。
在这如墨一般浓重的夜色中,我看着他的侧面。那如玉雕般精致的侧面,浮现出一种不属于他的哀愁。这个我一直认为随心所欲,不羁世俗的男子,在那一刻露出的忧愁,让我莫名难过。我一直以为这样的表情,不会属于他这样子的人。
毕竟他可是能够指挥孟婆的人呀。
我突然想起了狐言,那个过去常常在幽都出没的狐仙,我很久都没有看见他了。
这时我觉得,扶蓁和狐言还真是有些相像呢。
“在想什么呢?”扶蓁忽然俯身在我耳边轻轻道。
我回过神来,发现他已经收了方才那哀伤的目光,笑盈盈地望着我。
我在纠结要不要和他说实话。毕竟我是一个诚实的妖精呢,于是我便说,“我觉得你有点像狐言。”
“那只九尾狐仙吗?”他看着我,笑了笑,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说到他,我也是有一段日子没有见到了。他最近一直在青丘。”
“你认识他?”我发现公子真是交友广阔无比呀。
扶蓁只笑,“认识,但不是太熟悉。”
☆、许约(一)
这座沿海城市一两如往日那般繁华的喧嚣,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一件事:孙家的大少爷要娶唐家的女儿。
谁都没有想到孙家这样的财主会去唐家信儿为妻。
阿绘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
他当天便去寻了唐画。
唐画站在孙家的树荫下,穿着厚厚的冬装,阳光照不到她的身上。她淡淡地看着阿绘,“我要嫁人了。”
出乎意料的,阿慧竟然也格外的平静,“他对你做什么?”
他的声音沉沉的,已经不复三年前少年的青稚。
唐画的发被风吹散了。她拢了拢袖子,声音嘶哑,“我身子给了他。”
阿绘点了点头,“所以你准备跟他在一起吗?”
“你不介意这件事,但是我介意。”唐画凄凉地笑了起来,“我不能把自己完完整整地给你,这样的我,不想在你身边。”
阿绘苦笑道,“你却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你。即便……”
唐画没有让他说下去,决绝地说了接下来的话,“我爹的病如果不治,他也没几天了,我必须要治他的病。孙家的钱可以提供医药费。”
阿绘看着唐画。她站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一身毛绒冬装。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初见时,那个站在海边玩着捉迷藏的小姑娘。三年时光刹那而逝,当年的小姑娘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他陪着她一起长大,却没有想过,最后,她成了别人的人。
“也许,这是对我们最好的选择了。”唐画低低地道,“阿绘,我要嫁人了。”
阿绘忽然笑了起来,唇角弯起一丝好看的弧度,“信儿,你要我祝你新婚快乐吗?”
唐画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摇了摇头,“不,阿绘,我们以后还是别再见了吧。”
“我没有和你说过,无论你怎么样我都要你,可是你最终却固执地推开了我啊。”阿绘抬头看着天。孙家的围墙高耸,围出了一个四角的天,“此后你要在这大宅院中度过你的未来吗?”
“没有什么不好的呀。当孙家的少夫人吃饱穿暖,也不用我操心了,挺好的,你说是不是?”
“我一身才华却无人赏识。我不能像孙家那样,让你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也许贫贱夫妻百事哀。”阿绘凝望着她的眼睛,那双黑如墨的眸子定定着望着她,“可是我不甘心你在别人的怀里。”
“春天,”唐画喃喃道,春天要来了,我的婚礼快要到了。阿绘,你好好去作画吧。”
冬天的风吹来,地上的小草被风吹得歪歪扭扭,枝头上梅花的香气却循着风而来,沁人心脾。风吹散梅花,地上落了一地残梅。
她就站在残梅的中央,声音平静,面容一样平静。
阿绘垂下了眼睛,明明有千言万语,最终化作黯然无言。
大概最让人羡慕的姑娘便是唐家信儿了。没有不是特别出众的容貌,家世也不好,能够被孙少爷看上,明媒正娶,下聘礼娶她为妻。海城里的姑娘人人都羡慕信儿。
这一年的春节很快便到来了。正月初三,便是孙禹繁娶信儿的日子。孙家和唐家都挂满了红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唐画的的父亲更是笑得嘴都快歪了。人人都在他耳边说他家闺女嫁了一个好人家。
来送礼的人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拨。
唐画一身红色嫁衣,华丽繁复的嫁衣穿在她的身上。她面容平静,唇上带着笑,只是眼中却了无笑意。
来送礼的人中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他手里拿着一卷画卷。“这是我的哥哥要我送来的。”那少年对着孙家的管家道。
这时,孙禹繁走了出来,听了这话之后,看着那少年,蹲下身子,“你哥哥要你送来给谁的?”
“孙夫人。”
“按规矩你是不能去见她的,不过既然你是一个小孩子,”他对管家道,“把他带到信儿房内。”
唐画就在房间中,铜镜前。突然门开了起来,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少年走了过来。
他远远看着她,不再亲热地扑到她的身边,“孙夫人,哥哥要我把这个给你。”
唐画看见他那一刻愣住了。好久伸手接过了画。
阿毓,这是阿毓。
她没有打开画,“你哥哥呢?”
“哥哥要走了呢。”阿毓笑了笑,又忽然一瘪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最终还是没有流出来,“哥哥只叫我把这封信给您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
唐画看着孩子踉踉跄跄跑走的背影,慢慢地解开了系在画上的红绳子,打开了那幅画。
那幅画画的是海边。一个少女头发散乱,双手拿着海螺,似乎要递给谁。背后是朝霞万里,映在海面上,波光粼粼。这幅画的左下角画着一只手,似乎要接海螺,又似要去抚那个女子。
唐画看着看着,突然心中一痛。
她走到房门口,抬头,看着那四角的天空,忽然想,如果有来世的话,她一定要在阿绘的身边。
唐画嫁人的那天,阿绘带着阿毓离开了这座海边小城。
天涯很远,他背着一个大大的画板,牵着阿毓的手,在一个个城市之间辗转。
他总喜欢望着海的方向,想她可是安好。
他没有得到任何与她有关的消息。春天过了,夏天老了,秋月成缺,冬梅新开。时间渐渐地过去,一晃眼间,阿毓也大了。
也许是想念故乡了,也许是想看看她,他和阿毓回到了海边的小城。
孙夫人在七年前诞下了一个儿子,孙禹繁为他取名孙怀玉。
怀玉怀玉,怀念青玉。
孙禹繁的身体一直不好,这些年更是卧床不起。听说,去年九月,他逝去了。
孙家只留下了孤儿寡母,孙府的大小事宜都落在了唐画的身上。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去了孙府,见了唐画。
☆、许约(二)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去了孙府,见了唐画。
唐画今年二十五了,倒是青春好年华。只是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愁绪。
她一身锦衣华服,头戴银钗。这些年锁在深宅大院,她多了几分威仪。阿绘却觉得,她依然是九年前的小丫头。
“娶妻了吧?”唐画笑着看他,“可有孩子了?”
阿绘平静地摇摇头,“不曾娶妻,未有子嗣。”
唐画哑然失笑,“你……又是何苦呢?”
阿绘笑笑,“我只娶信儿一人。”
“怎么可能呢?”唐画摇头苦笑,“我有了丈夫,有了孩子。以前不可以,现在更不行。”
阿绘不以为意,“我知晓,也未奢求。”
唐画最终转移了话题,“阿毓这么样了?”
“娶了宋先生家的女儿,很是知书达理,两人有了一个女儿。”
“阿毓……阿毓都娶妻了,你这个哥哥啊……”兜兜转转,又绕道了这个话题。
“信儿。”阿绘打断她的话,“操持整个孙府很不容易吧。”
唐画认真地点头,“是啊,不容易。”
“余生,让我守在你身边吧。”
阿绘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在唐画的身边,帮她操持府中的事情。两个人就像是默契的搭档,把孙家办得井井有条。
怀玉模样很像他爹,但和阿绘之间关系融洽。
怀玉说,他最喜欢的人是阿绘,然后才是母亲。
而唐画和阿绘,始终保持着距离。
这么多年啊,连手都不曾触碰。
唐画无数次地劝阿绘娶妻,阿绘无数次地拒绝。
我想,如果阿绘真的娶妻的话,唐画会怎么样呢。
阿毓的女儿亭亭玉立。
怀玉长成俊美少年。
怀玉很喜欢阿毓的女儿。
两家人曾笑着说许下婚约。
也许上一代没有完成的情爱,可以在下一代得到圆满的结局。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时,唐画因病去世。
享年三十五。
她死的时候,我看见从来没有哭过的阿绘在那一刹泪流如雨下。他终于握住了唐画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低低地唤,“信儿。”
手还是温热的,她却再也不会回答他。
唐画死前,最后一句话是,“阿绘,如果有来世,我不负你。”
他说,“我等你的来世。”
怀玉在唐画的葬礼上问阿绘,“伯伯,您是喜欢我娘对吗?我娘明明也喜欢你啊。爹去了那么多年,娘为什么不和您在一起?我其实挺希望您成为我爹的。”
阿绘闻言,无奈地笑,“也许孙老爷去前要信儿发誓,也许是因为你,也许……这是信儿最后的骄傲吧。”
唐画最后和孙禹繁合葬。
她和阿绘,生不同衾,死亦不能同寝,一生咫尺天涯。
唐画去了两个月后,阿绘也去了。
我和扶蓁到了唐画和阿绘二十二年前初见的海滩边。我眯着眼睛晒太阳,“何苦呢?孙禹繁死后和阿绘在一起不好吗?”
“哦?”二十二年在唐画和阿绘身上能够烙下印记,却无法烙在我和扶蓁的身上。他还是当初那模样,换了深红暗纹的衣裳,笑睨着我,“听未芗的语气,未芗若是唐画,会和阿绘在一起?”
“不。”我摇头,“未芗永远不会是唐画。我要嫁,只嫁我爱的人。再说了,我是只强大的昙妖。我会让自己强大,再谈情爱。”
“啧啧,照你这话,”扶蓁悠悠地道,“都不曾谈过情爱之事吗?”
我很老实地道,“确实没有。”我觉得我长得不丑啊,妖力也很强啊,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人喜欢我。
大概,我太优秀了吧。
优秀的女妖,让男妖们无法企及。
好吧,这些都是我安慰自己的话。
扶蓁伸手掬起一捧海水,净手之后,回眸朝我一笑,“别怕,你只是丑了点傻了点弱了点穷了点而已,终会有不长眼的人要的。”
我:“……”
请问丑了点傻了点弱了点穷了点……我还有什么优点吗?
夕阳西下,薄雾胧胧,他一掀衣袍,坐到我的身边,“二十二年,于你我不过瞬间,却是他们的半生。”
我望着离我极远的大海尽头,伸出手挡住微弱的日光。
真的有来世。
那么来世,阿绘你在哪里?唐画你又做了什么,束缚了自己三生三世。
☆、眼媚(一)
我又想吐了。
扶蓁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一边无可奈何地对我道:“为什么你一用法术就这副模样?小弱妖。”
被人质疑我的能力,我实在很生气,跳起来怒视着他,“我弱你还找我做什么?”
“好啦好啦。”扶蓁拍着我的背,“不是你弱,是我太强。”
这厮就是想强调他与我之前的差距。
呵呵。
说正事,这次我们到的地方是一处繁华的街市。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身边是一家青楼。浓妆艳抹的姑娘们正站在二楼的回廊上,手里拿着一块丝绢,往下一抛,媚眼一挑。
一个身着鹅黄衣衫的女子看着一名肥胖的男子,笑意盈盈地道,“公子,快上来玩呀。”
我看见扶蓁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唉,”我有些悲伤地感慨,“这地方可不是个好地方啊!”
“哦?”扶蓁挑眉,一脸惊讶地看着我,对我道,“你不喜欢逛青楼?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姑娘会很喜欢的。”
“呵呵。”我十分严肃地道,“我对小倌馆比较有兴趣。”
扶蓁:“……”
我们是来寻找这一世的唐画,然而现在我们还并不知道唐画究竟在哪儿。
“要不吃个饭?”我提出了一个想法。指了指不远处的青楼,“进去看看吧,好久没有去青楼找小姐姐玩了。”
“你若想去,我陪你便是。”扶蓁理了理额前碎发。此时,不知为何,天上忽然飘下了细细的雨,落在他的发上。他变戏法般地变出了一把白色秀红梅的骨伞,朝我招招手,把我拉到伞下,低声道,“小心被雨淋着。”
我看着他一身红衣,素手执着白底红梅的伞,真真是清美动人,有一种别样的风情。难怪被称为幽都大美人。
到了青楼,我和扶蓁四处游荡。从一楼走到二楼,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女子。丝竹之声传来,其中更有鼓瑟相鸣之音,而不和谐的声音也在这个时候想起。
“公子仅凭一幅画,便想买我这一夜。”声音清清冷冷,语调平平静静,“公子好大的口气。”
我循着声音一看,只见二楼一处开着的房间之内,正站着一位素色长衫,布衣加身的男子。而他的对面,端坐着一个手抱琵琶的姑娘。她抬眼望着男子,手一挑弦,泠泠的琵琶之音便响了起来。
而我清清楚楚地认出,她是这一世的唐画。
原来,她是青楼中人。
那男子坐在我的对面,背对着我,我并不能看清他的容颜,但是“画”让我瞬间想到了阿绘。
难道阿绘来寻她了吗?
男子只是静静地听着她的琵琶曲,默默不做声,一曲终了,他才微微一笑,不急不忙地道:“在下孑然一生,身无长物,唯有,画技可称一二。”
“但是本姑娘从来不接客,你是知道的吧?”唐画悠悠地笑了起来,伸手将琵琶交给旁边的婢女。
我听见那男子微微一笑,“沈述愿成琉华帐中之人。今日,述便捧着锦被相邀,不知琉华可敢?”
啧啧,沈述是我见过第一个把求欢说得这么文艺的人了。
很明显,唐画并不讨厌他,她只笑笑地摇头,“不愿。”
“为何?”沈述一笑。
唐画懒懒地道,“不为何。”
“既然这样,沈述明日不能再陪伴琉华了。”沈述状似遗憾地站起身,“日后只怕很久不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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