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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怪物收容所做美食-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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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一扇青铜门。
青铜门之内是更深的梦境,即梦中之梦。梦境与潜意识相挂钩,一旦主动打开大门,就会进入无序混乱的潜意识边缘,从此陷入永无止境且毫无逻辑的噩梦。
娜塔莉娅出现后,她与陆银戈前去追击,本想速战速决,没料到对方在花丛里藏了香粉,她吸入后昏昏倒地,再一睁眼,就到了这里。
“你既然早知道是梦,”他的面容开始迅速扭曲,在短短一秒钟之内变换出数十张截然不同的脸,声音更是像卡了带的机器,“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跟着我走这么久?”
林妧朝他眨眨眼睛。
她轻轻笑了笑,语气模棱两可:“谁知道呢?大概是因为……很久没有梦到过他了?”
她言笑晏晏,右手则又给了对方肚子一拳。早已变了模样的少年发出一声痛苦哀嚎,白雾越来越浓,包裹住他脸颊时,将其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那张女人的脸她熟,蓝眼睛、弯眉毛、仿佛十几年没剪过头发一样蓬松且绵长的金发,正是娜塔莉娅。
“为什么?你不可能意识到的……那不是你最信任的人吗?只要有这片混淆理智的雾在,你一定会无条件信任他啊!”
她说话时雾气逐渐散去,露出狰狞且痛苦的面容。林妧环顾四周,居然看见了躺在空地上的陆银戈。
“是吗?”林妧唇边的笑意退了一些,语气依旧云淡风轻,“不好意思啊,他在很久前就死了。其实一开始我没想到这件事,那片雾的确有用,但是——”
她说着又给了女人一拳,悠哉看着对方扭曲的神色:“果然只要一想起他,我就会第一时间想到那个人已经死掉的事实欸。你应该庆幸,如果不是这张脸,对付你的就不是拳头,而是刀子了。”
娜塔莉娅被揍得眼冒金星,咬着牙骂:“你、你打女人,你混蛋!”
林妧学着她的口气:“你欺骗小姑娘感情,你也混蛋——这一招是跟王子学的么?他在外面拈花惹草,你知不知道?对了,这场梦该怎么出去?”
娜塔莉娅虽然能任意穿梭于梦境与现实之间,但这会儿被林妧拎住领口,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只得皱着眉喊:“你破了我的幻术,梦过不了多久就散了——唉,别抓我领口,喘不过气了!”
“那我朋友呢?”
“他只是睡着了,我本来想着先把你骗进那扇门,再对他下手……你叫醒他就没事了。”
娜塔莉娅心里苦啊。
她哪里能想到,自个儿明明把计划准备得完美无缺,结果一通花里胡哨下来,被一拳终结了。
社会主义的毒打,果真名不虚传。
如娜塔莉娅所言,周围的雾气消散殆尽,天边亦出现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裂痕。林妧不再理会她,转身走向昏倒在地的陆银戈。
然后拿手戳了戳他的耳朵。
和预想中的手感一样,温温热热的,灰色绒毛被戳开时像是散开的蒲公英,一股脑把指尖包裹起来,有些痒,更多的是令人上瘾的舒适感。
或许是条件反射,青年头顶的灰色狼耳悠悠地摆动了一下。
即使处于熟睡阶段,陆银戈的神色依旧冷峻淡漠,但配上一对蠢萌蠢萌的毛茸茸大耳朵,强烈对比居然让他显得有几分可爱。
林妧忍着笑,又戳了一下。
这回耳朵终于不再摆动了,回应她的是青年陡然挣开的双眼。
出乎意料的是,坏脾气的陆银戈在刚睡醒时,眼睛里居然没有太多凶巴巴的神色,茫然的水雾一层层在瞳孔里晕开,给人以人畜无害的错觉。
“好巧!我刚过来找你,你就把眼睛睁开啦。”
林妧双手环抱着看他,直接略过自己的小动作,大致向他描述二人目前的处境。娜塔莉娅不知道去了哪里,好在天边的裂痕越来越大,显然梦境即将全盘崩塌。
她正四下张望,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咬牙切齿的低吼:“林——妧——!”
这是陆银戈的声音,不知怎地满含了怒意,每个字都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像是粗糙的刀刃割在耳膜。更奇怪的是,这道嗓音的来源非常近,好像是在……
她的怀里?
林妧心头晃了一下,愣愣低下脑袋。
娜塔莉娅仓皇逃走后,这场梦的主人就变成了她。梦境会根据主人潜意识里的想法不受约束地自行变幻,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变成了环抱着某个东西的姿势,至于被紧紧搂在怀中的——
是只通体深灰的狼。
自从摸过团团耳朵后,她就对狼族的手感充满好奇,其中陆银戈更是受其觊觎的种子选手。如今瞥见他晃动不已的绒绒耳朵,潜意识就有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结果居然成真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
不对不对,她躲过了娜塔莉娅,不会被队友当场痛击吧?
灰狼体型不大不小,刚好能被她的双手抱起。后背蓬松的长毛带了些狼族独有的坚硬,却并不会显得扎手或干燥,两只手掌被满满当当地包裹于其中,像是陷入了软绵绵的羽绒被里。
林妧与陆银戈四目相对,一个没忍住,条件反射地捏了把它背上的软肉。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后者居然也条件反射地瑟缩一下,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道低低哑哑的呜咽。
这道呜咽声兀地出现,连陆银戈本人也猝不及防。他大脑一片混乱,好不容易从“变成狼后被林妧抱住”的冲击里缓过神,猛然听见自己的声音,只感觉有股热气从头顶迅速蔓延到全身,如果现在仍然保持着人形,他的脸一定全红了。
狼人虽然可以化身为狼的形态,却并没有多少不怕死的人类会把这种凶残狠戾的动物当做宠物来养,更何况他的原型要比如今在梦里的这具身体大上许多,就愈发无人敢上前接近。
这是他头一回被人抱在怀里,哪怕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抚摸动作,对于陆银戈来说也是新奇又不可思议。被触碰的地方莫名其妙地开始了发热发烫,林妧的指尖用力往下按时,力道似乎能透过皮肤传达至浑身上下的每一处神经,又酥又痒的触感瞬间占据全部感官。
太奇怪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呜咽出声,一时间羞得不知如何是好。由于在人际交往方面是个彻彻底底的白痴,为了掩盖蜂拥而至的情绪,他费尽心思也只想出一个办法——
装凶。
只要他装得够凶,林妧的视线就追不上他的窘迫。
眼看着大灰狼神色更加阴沉,目光里还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情绪,林妧花了一秒钟的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
哦豁,完蛋。
即使变成了狼的模样,陆银戈的表情也还是肉眼可见的十分不友好,连带着语气一并冷冰冰:“有什么解释的话么?”
翻译过来是:老子给你一分钟说遗言。
眼前的情况纯属意外,饶是林妧这个始作俑者也感到措手不及。天堂无门,地狱无路,她一时半会儿找不出借口,居然下意识说出脑海里最先出现的台词:“还挺软挺舒服的,毛毛很暖和——不对,一切都是潜意识的错,哈哈。”
最后那两声笑,完全是在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后强颜欢笑出的结果,要多心酸有多心酸,要多刻意有多刻意。
而陆银戈的眼神也在这两声笑后越发阴沉,如果视线能杀人,林妧现在或许已经变成肉夹馍了。
陆银戈冷笑一声,随即发出“嗷呜”一声愤怒至极的吼叫:“哦,挺软挺舒服?”
空气寂静。没有人对此做出应答。
灰狼毫不犹豫地一爪子拍在她脑门上:“把你脑袋里那些小心思给我收好,收好!你看看你,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
陆银戈虽然看上去怒不可遏,但其实下手并不重,还非常小心地藏好了尖利的指甲。
狼爪啪嗒一下印在额头,能明显感受到中央的肉垫被按压得微微下沉,仿佛弹力十足的小垫子,散发着阵阵无比贴近的滚烫热量。
他气冲冲地拿爪子拍打林妧额头,但在后者看来,因为力道太轻,一次次的“报复性拍打”顶多是在左右蹭蹭。当前爪移动时,会带着整个身体都开始不安分地动弹,蓬乱长毛飘飘悠悠地在她手心、脸庞与脖子上晃来晃去,林妧没觉得疼,反倒是被痒得轻笑出声。
在感受到对方更加恼火的视线后,林妧强忍笑意抿了抿唇:“对、对不起哦。”
陆银戈与她大眼瞪小眼,满脸的不耐烦:“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倒是快把我变回来!”
“好好好!”
林妧忙不迭点头,略带迟疑地补充一句:“不过梦境是潜意识的投射,没办法受到理性思维约束,如果你执意要变,可能会——”
她话没说完,忽然感到怀里的灰狼身体一僵,低下头时正好结束这句台词:“可能会发生更加奇怪的……呜哇!你怎么了陆银戈!”
灰狼还是灰狼,并没有变成高大的狼人青年,唯一的变化,是他身上瞬间多出了套非常合身的宠物用衣服。
粉红宫廷帽,粉红宫廷小鞋,还有无比奢华美丽的粉红宫廷纱纱裙——
一整套粉粉嫩嫩的打扮被套在灰狼身上,深灰色泽与浅粉相映成趣、彼此衬托,居然还有点适合他。
陆银戈虽然没有镜子,但抬起爪子看上一眼,再从林妧眼睛里望一望自个儿的大致轮廓,不费多大力气便明白了一切。他似乎暂时不太能接受自己这副打扮,呆愣愣僵在原地。
林妧:“那个,你还、还好吧?”
“林——妧——!”
怀里深灰色的大狼彻底暴走,气冲冲地四下挥动爪子,奈何攻击力几乎为零,看上去不像生气,更像在卖萌。
还是“拿小拳拳砸你胸口”那种。
“林妧。记住,”陆银戈的声线从灰狼嗓子里挤出来,让人想起砂纸途经桌面时发出的沙哑噪音。深棕色瞳孔阴戾无光,咧开嘴时,能看见一排白亮且尖锐的利齿,“要是敢把我穿裙子这件事告诉别人,我就杀了你!”
林妧毫不犹豫地点头:“这么缺德的事情,我肯定不会做。我像是那种以捉弄你为乐趣的坏人吗?”
陆银戈低头望一眼满身粉红色和华丽的大裙摆,良久生无可恋地厉声开口,每个字都是血淋淋的控诉:“你难道不是吗?!”
随着这声鲜血淋漓的呐喊,梦境的坍塌进程终于来到尾声。陆银戈正想再用毛茸茸的爪子招呼一下林妧脑袋,没想到刚一睁眼,不仅狼爪变成了修长的大手,连跟前的人也换了一个,成了野兽亚当。
“太好了,你们终于醒了!”
亚当长舒一口气:“明川说娜塔莉娅会让人陷入无止境的噩梦,我一直担心你们俩回不来。”
“是做了挺长的梦。”林妧那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过来,扶着墙撑起身子时,饶有深意地与陆银戈对视一眼,自顾自继续说,“你们俩怎么样?没遇到其他危险吧?”
“没有没有。”
亚当挠挠头:“你们陷入沉睡后,娜塔莉娅也随之消失不见。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居然很快就灰溜溜地再度出现在庭院里,我和明川趁机把她制服,那女人哭哭啼啼地告诉我们,你在梦里把她暴揍一顿,估计很快就能出来了。”
他停顿片刻,似乎有些畏惧:“因为太害怕你,她不敢回去梦境,宁愿被我们绑在这里……厉害啊厉害,娜塔莉娅可是梦境的魔女。”
他说着指了指花坛旁的角落,身着华服的女人被五花大绑,刚与她撞上视线,就如同见到催命符般疯狂摇头。
林妧笑了笑,把注意力从娜塔莉娅身上移开,直至这时也不忘了轻声打趣:“我睡觉的时候,没说什么梦话吧?”
亚当是个老实人,没经过大脑思考便接下话茬:“你很安静。但陆银戈他……”
见野**言又止,陆银戈目露凶光,一字一顿地问他:“我说了什么?”
亚当匆忙避开他凶狠的视线,求助般望向不远处的明川,半晌后支支吾吾地开口:“其、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个,啊,很小声地,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呜呜的声音。
那是他被林妧撸毛时,无意识发出的那道呜咽。他以为这是自己一辈子的秘密,没想到所谓的“秘密”不仅是他和林妧的双人自行车,还能进化成多人同乘的大公交。
什么叫天打雷劈,什么叫五雷轰顶。
什么叫生无可恋,什么叫心如死灰。
心里莫名涌上一股不太好的预感,陆银戈咬了咬牙,把心一横继续问:“只有这道声音?还有没有别的?”
“我们让你和林妧一起靠躺在墙上,彼此之间相隔不远,结果你睡了一会儿,忽然……忽然伸手摸她的脸和脑袋,还红着脸很大声地喊什么‘挺软挺舒服’。”
不是。
无数细胞在大脑里疯狂叫嚣,陆银戈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活像个走火入魔的魔教中人。
他那不是“摸”,而是试图殴打却不幸失败;至于“挺软挺舒服”是他在复述林妧的原话,更何况这两个形容词压根不是指那女人的脸蛋,而是他自己的狼毛。拜托不要把他说得像个对女孩子动手动脚的变态狂好吗!
大概是被陆银戈盯得有些害怕,亚当缩了缩脖子,声音小了不少:“最后你一边叫她的名字,一边说梦话,说……”
青年高大的身形晃了一下。
陆银戈满目苍凉,只觉得有阵阵凉风往自己身上猛吹。
亚当的声音无比缓慢地传入耳膜,脑海中的记忆在同一时刻浮现,他变成大狼、用爪子挠林妧脑袋时,情急之下说出的台词是——
“要是敢把我穿裙子这件事告诉别人,我就杀了你!”
亚当学着他当时的语气,把整句话复述一遍,末了做出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模样,语重心长:“你不要有太大心理负担,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癖好嘛。女装这件事,你喜欢就好,真的。”
哈。哈哈。
今天的夜色好凉,风儿好喧嚣,适合一个人登上十几层楼高的天台。
陆银戈脑袋空空,面无表情。
所有思考都在此时此刻骤然停止,他什么也不愿意去细想,只知道一个事实——
他。完。了。
这叫什么,风评被害之后的社会性死亡。经历百口莫辩的奇耻大辱后,虽然身体仍然好端端站在原地,心脏却已经七零八落地碎掉了。
他是谁,他在哪儿,他要去做什么。
上帝啊,让他变成土拨鼠钻进地下,逃离这群人类的注视后孤苦伶仃地死掉吧。
“这是朋友间的愉快友好交流嘛。”
林妧看出他神色异常,试图进行苍白无力的解释:“毕竟陆银戈本体是狼,偶尔撸撸毛是很正常的事情——女装?穿裙子?你一定是听错了。”
陆银戈幽幽看她一眼,失去焦距的瞳孔犹如被玩坏的破布娃娃。他没再说话,居然也没表现出丝毫愤怒的情绪,只是带着一张红成桃子的脸,神情恍惚地摇摇晃晃离开。
亚当犹豫半晌,见他在前方越行越远,才终于硬着头皮小声开口:“我倒觉得,他脸上完全没有一丢丢类似于愉快的情绪哦。”
他停顿一下,似乎在斟酌字句用词,用近乎于怜悯的语气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的人活着,却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圣诞快乐!!!
抱歉最近比较忙,更新不太稳(*/?\*明天起就正常日更,这个副本完就可以进主线了!感谢在2019…12…23 08:07:45~2019…12…25 23:0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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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遗落童谣(十五)
娜塔莉娅蜷缩在角落, 怯怯抬头与林妧对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后背止不住地发抖。
把身为梦境魔女的她逼得再也不敢回到梦里, 无论是意志还是手段, 这女人的恐怖程度都可见一斑, 她实在不敢招惹,只得乖乖当个小白兔。
“别害怕呀。”林妧略微俯身, 全然没有刚刚把人家暴揍一顿的自觉, 嘴角挂了点笑, “王子在什么地方,能告诉我们吗?”
“我、我才不会告诉你们, 查尔斯藏在城堡第二层的……”娜塔莉娅说到一半就骤然停下, 气鼓鼓地瞪着林妧看, “总之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我是他的恋人, 绝不会做出背叛的事情。”
原来那位屑王子叫做查尔斯。
“恋人?”林妧拍拍她脸蛋, “你口口声声说不会背叛他, 那如果……查尔斯一直在背叛你呢?”
见娜塔莉娅微微一怔,她弯起眼睛继续说:“据我所知,他在全国范围内为非作歹,先是花言巧语骗取对方好感,玩腻后再毫不留情地抛弃, 用这个套路祸害了不知道多少女孩子。不止是人鱼族和有夫之妇, 就连逝世许久的遗体也没有放过, 与其说是渣男, 似乎变态更适合一些。”
“你在说什么呀!”娜塔莉娅厉声反驳,“查尔斯博学多才、温顺懂礼, 是个绝无仅有的绅士。自我不久前从昏睡中醒来,他一直对我呵护有加,怎么可能是这种人渣?”
“看见这位野兽了吗?他的未婚妻被查尔斯拐走,至今渺无音讯。今天来到城堡,就是为了讨一个公道。”林妧指了指不远处的亚当,后者非常配合地做出悲痛欲绝的模样,“我没有欺骗你的必要。是或不是,等一会儿你就能亲眼见到。”
她说罢神秘笑笑,悠然的语气叫人听得云里雾里:“我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应该过不了多久便会出现——但在那之前,你得先带我们找到王子殿下。”
野兽如丧考妣的神色显然发挥了一些作用,娜塔莉娅半信半疑,最终在威逼利诱下同意了林妧的提议,带领众人走进城堡。
与野兽的宅邸相比,这栋建筑显得富丽堂皇许多。在这场梦境中,绝大多数的建筑都老旧又灰蒙蒙,即使架构恢宏,灰尘遍布的门廊与腐朽颓败的家具也足以把周遭环境变成一部恐怖片。
但这幢城堡罕见地保持着整洁端庄的模样,玫瑰花窗里渗进丝丝缕缕轻纱模样的阳光,照亮挂满皇家肖像的幽深长廊。
放眼四周没有旁人,偌大空间被死寂笼罩,好像稍一出声就会破坏某种亘久不变的氛围,因此每个人都格外安静和谨慎。
穿过旋转阶梯,便来到位于第二层的会客厅。出乎意料的是,王子本人并没有身处此地。
“奇怪,他不久前明明就在这里……”就连娜塔莉娅也显露出了些许困惑的神情,茫然环顾厅堂后,把目光停顿在会客厅角落一扇紧闭的小门上,“难道在那里面?”
陆银戈语气淡淡:“那间屋子里是什么?”
“查尔斯从不让我走进那间房子,他说那里藏着邪恶的魔法,只有他能将其镇压,如果其他人贸然开门,就会释放出……喂,你等等!你要做什么?”
她话没说完,就眼睁睁看见林妧走到门边,还从口袋里拿出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往门锁里怼。前前后后不过十秒钟的时间,只听吱呀一声,门就自觉打开。
“好像也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不晓得是不是她的错觉,林妧居然露出了有些失望的神情,毫不犹豫地径直把门推开。
房间的布置犹如暗室,狭小闭塞得让人窒息。墙壁上只有个小小的窗户,从中透射进来的阳光少之又少,像飘荡在黑暗里轻薄又飘渺的雾。
在房屋正中央,无数黑暗阴影的簇拥之下,直挺挺立着面等身高的镜子。
镜子里空无一物,没有映出外界的任何景物,镜面是一片空茫无边际的纯白。最让娜塔莉娅脊背发凉的是,从那面镜子里,居然发出了成年男人一样的粗砺声音:“居然擅自闯入这里,我要让王子把你们这群老鼠全部处决!”
与她世界观碎裂般的表情相比,林妧要显得冷静许多,甚至从嘴角勾了一抹饶有兴趣的弧度:“这就是传说中无所不知的魔镜吧?怎么看上去蠢蠢的?”
“你说谁看起来很蠢!”气急败坏的吼叫从纯白镜面里涌出来,末了带了点得意张扬的味道,“王子已经带着客人走到了一楼,不久后就会来到会客室。只要有我在,你们就注定逃不掉。”
……客人?
林妧一挑眉头,或许是她准备的礼物登门拜访了。
按照她本来的计划,带着娜塔莉娅与王子当面对质就已经足够。但那个擅长花言巧语的男人指不定会说出什么谎话来蒙蔽她,到时要是一言不合、娜塔莉娅被渣男洗脑成功,反而会把局面闹僵;更何况如今有了这个绝妙的藏身地……她就忍不住想要把事情闹大一些。
不搞事,哪里来的乐趣嘛。
“救命啊,有外人闯入城堡啦!”
魔镜疯狂大叫,看来是铁了心地要暴露他们行踪。陆银戈被吵得脸色一冷,伸手就想往镜子上砸,被林妧轻轻制住。
“我听说魔镜无所不知,能回答世界上的所有问题。我被一些题目困扰很久,不知道你能不能把它们解开。”
魔镜的叫嚷略一停顿,她笑着压低声音,不紧不慢地沉声开口:“问题是这样的:如果上帝无所不能,那他能不能创造出一块连自己也搬不动的石头?”
她声音落下的瞬间,对方便从未有过地陷入了沉默。
这是流传已久的上帝悖论,相传是某位智者为了反驳罗马教廷“上帝万能论”而提出的问题。
如果回答说“能造出”,那既然上帝不能搬动他创造的那块石头,在力量方面就不是万能的;如果回答说“不能造出”,那么上帝不能创造出一块自己搬不动的石头,在创造力方面就不是万能的。
不管怎么回答,结果都会与前置条件相违背,因而这个问题绝不会有答案。
魔镜支支吾吾,林妧则继续添油加醋:“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我说自己正在说谎,那这句话是真还是假?”
这回不仅是魔镜,就连陆银戈也露出了一副被问题恶心到的不耐烦神情,皱着眉看她一眼。
如果这句话是真,那么她说“自己正在撒谎”这句话就并没有说谎,语义彼此矛盾;如果这是句假话,可以推出她此时并没有撒谎,与“假话”这一前提条件互相违背。
矛盾等价式由此得以建构,这同样是个无法解开的悖论。
“唔,啊,那个……是、是假话!不对不对,那你应该是在说真话啊。”
这些问题刁钻又无解,饶是魔镜也不由得想破脑袋。它的设定是“绝对能回答世界上的所有问题”,在没有想到答案之前,会持续不断地在脑海中进行思考。魔镜无所不知,任何问题的答案都被储藏在脑子里,可重点是,这些该死的悖论压根就不存在答案。
没有谁,甚至是神也无法找到从来都不存在的东西,它的思考注定是场没有止境且徒劳无功的死循环。
“想到答案了吗?我这儿还有其他问题想请教。在一个村子里,理发师声称只帮那些不给自己理发的人理发,那他应不应该……”
“闭嘴啊啊啊!不要再说了!”
不等林妧说完,魔镜便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吼叫:“你是故意的吧?问问问,one day day的问题怎么这么多?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需不需要我帮你在头顶钻个孔,把知识全灌进去?”
它一边说一边干嚎,伴随着间歇性的啜泣声音。
错综复杂的思绪来了又去,编织成细密纷乱的大网,将它的理智全部笼罩其中。一会儿是上帝和巨重无比的石头,一会儿又是稀里糊涂的说谎不说谎,那个村头理发的托尼王师傅还时不时跑来掺上一脚,搅得它头昏脑胀、晕晕乎乎。
即使是全知全能的存在,也没办法搜寻出不存在的答案,无论魔镜多么神通广大,都绝不可能解开这些问题。无数逻辑彼此碰撞,最终撞出一声“咔擦”的惨烈声响——
魔镜被折磨得痛不欲生,从正中央破开了一道口子。
真·裂开了。
它终于不再大声嚷嚷,镜面上的白色浓烟四处游走涌动,偶尔间歇性地传来一两声小小的“真话假话”、“上帝搬还是不搬”的碎碎念。
声音颤抖之心酸,镜面碎裂之悲怮,可谓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就连林妧也忍不住感慨一句:“唉,你没事吧?”
魔镜忍不住哽咽一下。
就算有事,那也是被你给玩坏的。身为罪魁祸首,你是哪里来的脸面说出这种话,啊?哪里来的脸?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走道里传来两道截然不同的脚步声,于是林妧上前把门轻轻合上,只留一个微小的缝隙以便看戏。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跟在查尔斯王子身后的女人居然是个许久不见的老熟人——褪去了鱼尾巴的爱丽儿。
她的模样稍微朝人类长相靠了一些,面庞整体看起来却还是像条圆鼓鼓的鱼。这位女士很明显来者不善,望向王子的眼神里简直能瞧见火光。
“是吗?我曾经在海难时告诉你,如果你能把我就上岸,咱们俩就结婚?”
臭名昭著的查尔斯王子长了张漂亮的脸蛋,湛蓝色眼眸清澈如明镜,棱角分明的面庞能轻易让异性心生好感。他这会儿不过是皱着眉头说话,就让人打心底生出怜惜之情:“可能的确发生过这事儿吧,但海浪的冲击打坏了我的脑袋,曾经的事情我一件都想不起来——我们的爱情居然如此命途多舛,虽然忘记你并非我的本意,但还是要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从缝隙往外窥视的娜塔莉娅轻哼一声:“骗人,他一小时前才跟我说起那场海难,还胡扯什么‘少年查尔斯的奇幻漂流’、‘路上风餐露宿,和一只老虎一起在床板上生活了整整三天,靠顽强不屈的毅力才终于回到岸边’。”
“原来是失去记忆了?我就知道,您不会无缘无故丢弃我。”爱丽儿抹去眼泪,深吸一口气,“我对您的爱天地可鉴,哪怕是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查尔斯逢场作戏,演技精湛:“虽然过去的记忆已经丢失,但我们未来的日子还有很长。我不介意跟你有更多故事。”
两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正当互诉衷肠时,忽然听见一声猝不及防的女声:“王子殿下,您在哪里?”
“喂喂,”陆银戈听出了端倪,瞪着眼睛愣了愣,“这声音……不是仙度瑞拉那女人吗?”
“没错哦。”林妧眯眼笑笑,一切尽在掌握的狐狸模样,“这就是我给王子殿下准备的小礼物。”
自从遇见白雪公主、爱丽儿与仙度瑞拉,并知晓她们清一色都遭到查尔斯蒙骗后,她就已经在心里暗暗有了这个想法——
据明川所说,查尔斯王子似乎并没有什么骇人听闻的能力,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死亡。要想在某种程度上对他形成制约,硬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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