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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情总裁,请离婚-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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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沈凉墨最亲信的兄弟,他们本该阻止沈凉墨今日前去言家冒险的。
但是站在刑警的角度上来说,这又确实是沈凉墨不得不履行的任务。
两人双双对望一眼,都希望沈凉墨能够再次挺过这一次。不,是他一定能挺过这一次的!这么多年来,他经历过比这更危险更困顿的时候,每一次他都又重新顽强地站起来了,不是吗?
连那一次连续昏迷的几年,就在别人都以为他已经毫无生机的时候,他也硬生生地收回了踏入鬼门关的那只脚。
所以这一次,他也一定能够的!
“妈咪妈咪!”两个小奶包在沈木的护送下,也跑了过来。
苏薇弯腰抱起他们,在他们脸颊上亲吻着,却忍不住流下眼泪来。长睫在眼睛下方投下阴影,让她看上去有一丝憔悴,几许苍白。
沈谨言伸出手指,轻轻为妈咪擦干:“妈咪不要掉眼泪。”
苏薇心头情绪纷乱,看着乖巧的孩子,她想笑,唇角牵扯起来,却又是一串连续滚过的泪珠。
沈知书张开胳膊,用并不强大的胸怀和手臂,将妈咪的脖颈圈住,重重地拥抱着她。小奶包温热的气息传导给苏薇,将他们的安慰、鼓励、信任、亲昵,一并传递给苏薇。
这个拥抱,让苏薇安心,也让苏薇有了新的力量。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积蓄满满的力量,从容面对,坚强地走下去,不是吗?
沈木、肖左立和易沈轩,都站在他们身后,看着这母子亲密的一幕。
易沈轩的心里,像是装着沉甸甸的石头,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知道这两个小奶包是苏薇的亲生儿子,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这一两天来,他经受的心理压力,并不比其他人少。
苏薇到底为何会代孕有了沈凉墨的两个孩子,已经无法考究,苏薇自己不记得,强大如沈凉墨,也并未能够查出全部真相。当年的真相,已经随着在大火中爆炸的医院、随着死去的医护人员、随着过往的记忆,一一泯灭在时光里,也消散在岁月的洪流里。
但是他却相信,苏薇不会是那种为了钱的女孩子。她不是自私自利的女孩子,他一直都知道,知道她有多美好,知道她的心思像天空一样高洁朗然。
可是她还是拒绝了他……拒绝了他的善意,和他想要守护她的一颗心。
易沈轩蹲下来,摸了摸两个小奶包的脑袋,轻声道:“小奶包没事的话,在一旁坐着等等爸比。我去给你们买点吃的东西,想要吃什么?”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心情吃东西。
“易叔叔,谢谢你。不过我们什么都不想吃。”
不过这么大点的孩子,不能饿着,况且沈谨言还有病在身。
苏薇也忙站起来说道:“妈咪去给你们买,和沈木叔叔在一旁等等妈咪好吗?”
苏薇站起身来就走,易沈轩跟在了她的身后。
她秀丽的身影显得更加的单薄和瘦弱,唯一没变的是亭亭玉立的身姿。她的衣衫上还有血迹,回来后,根本就还没有来得及去换衣服。
今日的事情,易沈轩从沈木那边,已经全盘知悉。大致知道沈凉墨去做了什么,苏薇去做了什么。
又是一场生死较量。
又是一场人与人之间殊死的斗争。
对于那个躺在病房里的大哥,易沈轩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也怨不起来。沈凉墨的一切,他的正义感,他的责任感、使命感,他的强大他的精明,甚至于他强健的体魄,都让易沈轩多的是崇拜和尊重,而非怨气。
多年前,就常常从母亲口里听到这样的大哥:义无反顾地为了正义而战,堂堂男儿挺立于天地间,受人尊重,让人崇拜。大哥,在他心里,从来都是比父亲更加重要的两个字,人生标杆一样,从小树立在他的心中。
现在一步步见识大哥的强大,更显自己的渺小。
而苏薇……苏薇身上闪耀的光辉,也不仅仅再是那个雨中奔跑的娇小身影,不仅仅再是那个会脆弱哭泣、却坚强重新站起的小女孩。
她有她的为难和挣扎,她面临的选择,她做出的选择,从来都不是为了她自己。这样的光辉,让她更加立体,却也更加让人心疼。
易沈轩几乎在刹那之间,便理解了她的所有苦衷和为难。
可是苏苏,你肩膀上担负了太多责任,为何不肯放下半点,让我帮你承担?
苏薇帮小奶包买了有营养的简餐,东西太多,她有点拿不住。
易沈轩的大掌伸过来,帮她接过牛皮袋子装住的面包和牛奶。
苏薇神思有些恍惚,苍白的唇角上挂出了一个笑意:“谢谢。”
“没事,我们一起回去吧。”易沈轩也朝她笑笑。哪怕只是能分担一点,也让他的心里好受几分。
回去的时候,医生正走出来,摇头道:“枪伤重新做了手术,以墨少强健的体魄,不会有太大问题。可是腿伤……”
“腿伤是旧伤了,不管你事。”柯皓哲面无表情说道。
“虽说不管我事,可是墨少的腿要再不手术的话,伤及的不仅是他的腿,还有整个中枢神经。可是手术的难度系数太大,我们都没有什么把握可以做。要是有丝毫差错,等不到下手术台,墨少的性命都堪忧……”医生说道。
柯皓哲和莫允夜对视一眼:“凤卿去哪里了?”
沈木淡淡答道:“少爷这段时间忙,凤卿正好趁此机会,到处东奔西走。一时还找不到人。”
声音虽淡,却带着浓浓的担忧。沈木历年来一直跟在沈凉墨身边,相比莫允夜和柯皓哲等人,他对沈凉墨的感情,更加亲近。
“这个该死的凤卿!”莫允夜低咒了一声,“真想一枪崩了他!”
小奶包坐在妈咪的身边,对于爸比的情况已经了解。和父亲再怎样不亲近也不好,男孩子天然的崇尚英雄人物的心也是改不了的。
何况这一次的经历,父亲的一切都在两个小奶包心里,重新强化了。
他的一言一行,他的睿智和不经意之间的教导,都让两个小奶包受益匪浅。
小奶包是聪明的孩子,更是继承了沈凉墨的强大血脉,这一次对父亲的改观,真的非三言两语说得清楚。
他们握着妈咪的手,轻声说道:“妈咪,我们进去看看爸比吧?”
苏薇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她能预知以后自己的尴尬地位,沈凉墨和姐姐夏思琪相亲相爱,会给姐姐他能给的一切,她却要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存在。
若说能割舍,却已经是万万不能了。两个小奶包对她的依赖,他们一直以来缺失的母爱,她都想弥补给他们。
还有沈谨言的病情,也一直揪扯着她的心……
可是哪怕就是作为这样一个尴尬的存在,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和小奶包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还会有多久。
苏薇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小奶包的手,出现在沈凉墨的病房门口。
沈凉墨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出现这样的情况,换做其他身体状况一般的男人,早已经不知道死过了多少回。
而他,在那样凶险的情况下,手术过后,却又很快地恢复了清醒的神智。
在别人看来,也许都觉得那是因为他足够强大。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强大后面,是足够多的压力,让他不得不保持清醒。
就连睡觉的时候,神智也要比其他人更加敏锐。
因为身上的责任太过多,太过重大,他不能有丝毫闪失和疏忽。
睁眼,他的眼眸里便印进雪白的天花板墙壁。四周都是一片特属于医院的白色,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以及一切的白色,和空白的没有任何声音的房间。
他记得最后一刻,腿伤牵动全身神经和肌肉之时,手中的枪终于对准了言湘庭。
而言湘庭朝苏薇的方向倒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早知我会死,我会先一枪打死你……”
那样的狂热,那样的疯癫,像是失去了所有理智。不,不是好像失去了理智,而是言湘庭本来就是一个没有理智的人,不仅无心,而且无情,更加无理智。一旦招惹,要么毁灭他,要么被他毁灭,不会有第三条道路可走。
所以沈凉墨才会不顾一切危险,也要从言湘庭手中带回苏薇。留在言湘庭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沈凉墨最后那一枪,是在身体已经完全无法支撑的状况下射击的,并无百分之百的把握打死言湘庭。所以,苏薇是被置于危险之中吗?
想及此,沈凉墨突然挣扎起来,像是溺水在深深地海洋中,突然浮出水面一般,大汗淋漓:“苏薇?夏苏薇?”
他甫一坐起,挣扎弄动了身上的各种仪器,病房里传来各种“滴滴滴滴”的鸣叫声,惊得莫允夜、柯皓哲、沈木、肖左立等人,以及整个医院里的所有医护人员,齐齐往他的病房里跑,潮水一般地涌进去。
将刚刚走到门口的苏薇和小奶包,都挤得没有容身的地方了。
等到看到沈凉墨坐在病*上,身上插的管子已经被扯掉,只是由于他的伤重,尤其是腿伤,他在病榻上根本就无法移动,医生本想指摘不听话的病人,可是被沈凉墨的眸光一扫,便不敢再多言,上前要去将他的输液针头调整好。
莫允夜和柯皓哲也齐齐上前,却唯有沈木随侍沈凉墨多年,见过他更多不为人知的一面,上前道:“少爷,夏小姐和两位小少爷安好,少爷要不要见见他们?”
医生道:“可是墨少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以及优良的药物治疗。所以身上的管子和针头一定不能再拔掉了……”
沈木看了医生一眼道:“夏小姐和小少爷过来了,少爷自然就好了。”
医生不明所以,除了凤卿外,居然还有一个什么夏小姐和小少爷的医术和用药比他更高明?
“少爷刚做过手术,身体有待复原。所有人都退出去吧。”沈木朗声说道。
苏薇和小奶包刚刚走到门口,听到这一声,知道沈凉墨的手术肯定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迟疑了一下,也知沈凉墨是急需休息的时候,便随着众人的脚步,也是要离开。
沈凉墨的眸光已经扫到她和小奶包。见她身影娇俏秀丽,衣衫上还有经历困难时染上的血污,疼爱地牵着两个小奶包,一大两小三个身影,让他的心一下子变得柔软,想要张开双臂,为他们母子三人做强有力的遮挡。
心头也突然变得充实,像是缺失了很久很多之后,忽然有一种莫可名状的东西,来慢慢将它填满。
沈凉墨掀开被子,想要下病榻,追随他们的脚步。可是双腿似乎一点可以移动的迹象都没有。再用力,大脑无法指挥双腿,所有指令似乎在腿部以下,便丧失了通道,无法传导。
他心中狠狠一惊,那最坏的结果,最糟糕的后果,终是已经来到了吗?
虽然为此做过无数次的心里建设,能承担一切未知的苦难,但是来得的这一时刻,心中还是充满了无能为力的悲哀。
只是缓得这么一刹那,苏薇已经带着两个小奶包离开了,门口,再也搜索不到他们的身影。
沈凉墨重重地躺回病榻上,思绪又回到五年前的苏黎世。
那一晚,重伤之下,本该打入他太阳穴的子弹,因为夏思琪的出现,所以射入了他的膝盖。
因为夏思琪,他逃离了那场大劫杀,也敞开了多年的心防,心中装入了那个小小倩丽的身影。
这枚子弹一直嵌在腿部,带给过他不便,也带给过他心安。这枚子弹,更像是一个仪式,也像是一场祭奠。
现在,该来是终究是来了。
昏迷那三年,他的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醒来之时,医生已经断言他再无无法站立行走。
他用超强的意志力,在人后经历过重重训练,终于可以支撑自己站起来,虽然能够站立的时间不够久,可是也足以应付任何突发的情况了。
现在,终于是到了最后关头,再也无法站立了。
而凤卿,却因为他的腿伤太过稀奇,一直在他四周存在,和他保持着半敌半友的复杂关系。
沈凉墨终究是拒绝了凤卿的好意——他有他的坚持和原则,他不能对一个视法律规则如无物的离经叛道的劫匪低头。
哪怕,这后果将影响他的后半生。
当得起多大的责任,就要担得起多重的后果。心中有遗憾,却不后悔!
他紧紧闭眸,任由房间里的所有空白和所有雪白都消失在眼前。
所有人都走掉了,房间里恢复了刚才的静谧。沈木低声道:“少爷,我去请夏小姐和小少爷过来……”
“不用,我想静一静。”沈凉墨淡淡道。
“少爷!”沈木想要劝说……他比其他人更懂,沈凉墨在想什么。可是大多数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和沈凉墨差得太多,他的所思所想,完全追随不上沈凉墨的想法……
“出去吧。”沈凉墨眼睛都没有睁一下。不想孩子们此刻看到他狼狈得连站也站不起的模样。
也不想……苏薇看见。
虽然这几年来,已经习惯了轮椅出行。可是……现在和那时,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沈木只好出门,将门带上,留下了单独的空间给沈凉墨。
刚刚出去,苏薇和两个小奶包便迎了上来。
“沈木叔叔,爸比没事吧?”两个小奶包异口同声地问道。
沈木看了一眼苏薇,才轻声道:“没什么事了,医生说,只要好好休养,没几天就能恢复如初了。少爷身体好得不得了,这一点点小伤,对于少爷来说,算不得什么的。”
苏薇点点头,心中郁结的那一口气,才缓缓地吐出来,整个人都稍微轻松点。
两个小奶包朝门口的方向张望:“我们可以进去看看爸比吗?”
“……少爷现在需要休息,可以进去看他的时候,我一定尽快来通知你们。”沈木只好替沈凉墨圆谎。他也不知道少爷是怎么了,明明醒来时候,第一个名字叫的就是苏薇,却在苏薇带着小奶包过来的时候,又不肯见他们。
“好,那就麻烦你了。”苏薇感激地说道。
两个小奶包也需要休息,沈木亲自陪同一起,去苏薇在苏格兰的住处,守护两个小奶包的安全。
另一边,青阳在直升机到的时候,需要人撑住他的身体,才有力量上去。
亲信下属担忧说道:“青阳少爷,你伤重,先让医生过来吧……”
“没时间了。”青阳捂住的伤口已经结成了痂。他刚一进机舱,就坐倒在椅子上,连声喘息,“帮我简单包扎一下。”
亲信下属剪开了他的衣服,背上和胸口都是血肉模糊的痕迹,伤口层叠,皮肉翻看。
显然,简单的包扎根本就无法满足他身体此刻的需求。
亲信下属不敢再劝,只得狠心用最简单的方式给他消毒、包扎。
青阳死死地咬住牙关,承受着这一切。
心头却在急剧思索,俞琬婷派出去的两名国际雇佣兵,到底现在已经到哪里了。
那两人是去找夏思琪的,首先要得到夏思琪的血液样本,供俞琬婷查证她是否有俞家的血脉,是否是那个俞家长辈已经认可、且将要把大笔遗产留给的俞家私生女。
如果确认夏思琪是俞家血脉,那么夏思琪便会被俞琬婷的人当场击杀——当然,是要避开沈凉墨强大的手下的情况下。
如果查出不是——苏薇便危险了,俞琬婷和整个俞家的人,会马上将目光转移到苏薇身上。虽然星星项链是在夏思琪身上找出来的。
退一万步说,夏思琪被确认是俞家的人,夏思琪被击杀,沈凉墨肯定勃然大怒,要彻查此事。
苏薇的身份,依然会暴露。
事态紧急,青阳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一定要先俞琬婷的人一步,去处理好事情。
苏薇的平稳生活,不能被打破,苏薇的一切,都必须维持原状。不能将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所以苏薇的身份,一定不能暴露!
一定不能!
☆、第130章 感同身受的默契(加更)
沈木刚刚送两个小奶包和苏薇到家,医院的电话就跟了过来。
他面色凝重地应道:“好,我马上过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苏薇忙问道。
“少爷……少爷的腿伤导致腿部神经疼痛加剧,牵连全身,非得要马上再次动手术不可。可是这手术只有凤卿能做……”沈木面对苏薇的疑问,简单告诉了她详情。
苏薇纤细白希的十个指头绞在了一起:“凤医生和你家少爷关系一向匪浅,为什么这么久了,都还一直没有手术?”
“凤卿目无法纪,离经叛道,枉为医生,却很少真正治病救人。他喜欢偷窃东西,被少爷抓住两次,却从不肯改邪归正,依然故我,屡次各处惹是生非。少爷是国际刑警队队长,不管是基于身份还是基于人格,都不能对他妥协,所以……”沈木提起这件事情,深恨凤卿。
但是沈凉墨不肯松口让凤卿治疗,凤卿就算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
所以沈木就算此刻匆匆地赶过去,也无法挽救事态,他才停下来,跟苏薇诉说。
他看着眼前的苏薇,苏薇淡雅秀丽,像一株百合花一样,静静地站立在他面前,因为听到沈凉墨的情况,秀眉紧紧地蹙着。
他忽然眼前一亮,道:“夏小姐,不如你去劝劝少爷。你的话,他一定肯听的!”
“我?”苏薇吃惊。她根本没有任何把握,沈凉墨会听从她的话。
“夏小姐,现在只有你有机会劝少爷。请你劝他,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时委屈,可换来的不仅是他自己的身体健康,更是家国有幸,有他堂堂顶天立地。”沈木说着这话的时候,喉咙上有一丝哽咽,“还有两位小少爷,现在年纪尚小,正是需要有父亲照顾的时候……请他千万一定要保重!”
苏薇心中浮现出沈凉墨的俊颜,他坐着的时候和他挺拔身姿站立的时候,是那样的截然不同。
但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对于他而言,说的话有几分重要性。
不对凤卿妥协的事情,她之前也略有耳闻。她大略也知道,他是一个坚持的男人,不为外界意见所动。这么多年的坚持,她的话,能管用吗?
沈木看出了苏薇的迟疑,急急道:“夏小姐,不管有没有用,总要试过才知道不是吗?多个机会,少爷的身体就多一份保障。”
“好,我去。”苏薇重重点头。
沈木大喜:“那我让哲少过来保护两位小少爷,我送你去医院,我给凤卿打电话。”
苏薇在沈木的陪伴下来到医院,还没有走进沈凉墨病房,已经听到病房里传来的医疗器材落地的声音。
沈凉墨全身的神经和肌肉,都在腿伤的影响下,根根张鼓而起,血脉窜动汹涌,剧烈的疼痛在他体内扩散开来。
这样的疼痛,相比于苏薇那次解蛇毒所受的疼,又还要厉害上几分。
但是他却一声不吭地忍受着,只是双手却忍不住插入头发里,偏偏腿部却无法移动半分,无法在他疼痛的时候,有所活动来缓解。
这样的狂躁让他连双眸都发出红红的火光。
医生拿了最高浓度的镇定剂过来,高浓度的镇定剂对于神经的损伤性,是显而易见的,所以一般的病人,极少会使用。
不仅伤神经,还容易造成依赖性和成瘾性。
沈凉墨的情况,一旦使用,以后绝对会停不住。
这么多年来,沈凉墨也一直拒绝使用。
医生的针筒吸了满满一针筒药物,对身边的人说道:“按住他!”
“不、准、用、药!”沈凉墨狂怒道,声音里带着颤音。巨大的疼痛侵入五脏六腑,但是他宁愿清醒着来感受这疼痛,也不愿糊里糊涂地躺在病榻上,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而镇定剂的最大副作用便是,此次用了,以后会控制不住地再用,加大剂量,不停加大。直至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药物的负荷,身体如同死尸一般,失去对于感觉的把控。
“听到没有,按住他!”医生吼道。
马上有人上前,医生对沈凉墨说道:“墨少,再不用药,你会活生生疼死的!就算你此刻对我拔枪也好,我也必须要给你用药了!按住墨少!按住墨少!”
五六个年轻力壮的护工得到命令,齐齐上前,按住沈凉墨。
沈凉墨伤重,胸口的纱布又是一片刺目的红色,血液噌噌地渗出。
他已经脱力,所以无法阻挡这些人的力量。
所有人都上前,将他按住了。医生的针筒,近在咫尺。
忽然,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从病榻上一挣,居然深深将所有人全部都摔倒在地。所有的医疗器材,也全部都被打落在地。
那根针筒,也被摔在了角落。
医生也被巨大的力量冲击,倒在了地上。
“少爷,少爷!”沈木听到这巨大的异响,推门进来。
他一进来,便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对医生和护工说道:“你们都先出去。”
医生道:“墨少再这样下去,身体会承受不住的。请你以墨少身体为重,也多考虑考虑。”
经过刚才的挣扎,疼痛似是缓解,沈凉墨一身大汗淋漓地坐在病榻上,全身犹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干净简练的黑色短发上,还挂着汗水。
他的神情却是坚毅的。
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他答应!
他自己的身体能否撑住,自己有考量,而不是医生说了算。
哪怕现在疼痛入骨,他也可以靠意志力坚持下去!
“少爷,医生的话没错……”
“出去!”沈凉墨打断了沈木。
“少爷……”
“出去!”沈凉墨怒吼。
沈木只得转身离去,其实他也知道,高浓度镇定剂对于身体的损伤。不到万不得已,刑警队的人从来不会选择使用。
可是现在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沈木走出去,掏出电话来,继续拨打给凤卿,可是该死的凤卿,不知道去了哪里,就是不接电话。这已经是他今天给凤卿打的数不清的电话了!
沈木连杀人的死都有了。
沈凉墨察觉到身边还有人,已经到愤怒边缘:“我让你出去,是聋了吗?”
苏薇轻轻关上门,走向了沈凉墨。
沈凉墨看向她的方向,发现是她,而不是沈木,他刚要说话,巨大的疼痛袭来,他无力地躺倒在病榻上,想要叫她离开的力气,都已经丧失。
苏薇走近他,在他的身边停留住脚步。他显见在忍受巨大的痛苦,纵然十分强大,意志力坚定,菲薄的唇上也被自己咬出了血痕。
手臂上的血管,一直在泛着青中带紫的颜色。
这幅景象,那么的似曾相似。
正如苏薇解蛇毒之时,他守在苏薇身边,苏薇也曾忍受这样的痛苦。
苏薇的心口闷闷的,说不出是钝痛还是麻木。这样的他,看上去是脆弱的,却偏用最顽强的意志将自己包裹在疼痛的最内部,就像受伤的小兽,宁愿独自忍受疼痛,也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慰藉。
苏薇忍不住伸手,去握他的大掌。
他的掌心里,全部都是湿热的汗水,他的手心也非常非常烫。
“很痛吗?”苏薇开口,泪水先一步滑落,掉在他的胳膊上。
别人都让她来劝解他,劝他接受使用镇静剂,劝他接受凤卿的治疗。
别人都说,唯有她还有机会可以劝解他,因为夏思琪昏迷不醒,因为她是孩子的母亲,还握有一丝机会。
可是看到他的时候,她却又觉得,自己虽然不是他,虽然没有他那样强大,没有他那样的能力可以扛起家国重任,对待自己一丝不苟,不肯对非正义的力量有丝毫妥协,不是他那般,处处严格要求自己。但是,在看到他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又部分是他,能够理解他的所有坚持和不妥协。
能够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能够明白那样所做的意义。
知道那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所能够担负的一切。是怎样的一个堂堂男儿,才能够如此屹立于天地间。
能够明白他的感受,所以能够感同身受他的一切。
苏薇握着他的手,劝解的话到了口边,只化作了一句:“很痛吗?”
是温柔的抚慰,是感同身受的默契,是给予的力量。
沈凉墨反手握住她的掌心,没有作答,死死地咬着牙苦苦支撑。
苏薇的手指扣入他的骨节分明,因为常年握枪而略带薄茧的手指之中。她的双手都捧握住他的大掌,想起那一次,她疼痛至晕厥地在他怀里,他也曾给过片刻柔情。
让她无望的心,重新积蓄满力量,有了信念继续求生。让她屡次在鬼门关前挣扎,又重新有了返回人间的意志。
不经意间,他已经给过她很多很多。那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一种付出,跟曾经为了回报成东卿时她的心里感受,跟曾经为了不忍心拒绝易沈轩时她的心里感受,那么那么的不同。
而她,给过的和能给的都那么少。
所以,她拿什么和他这样优秀的男人并肩而立,站在他的身旁呢?
她的泪水滑落在他的手臂上,依然是低声:“坚持得这么苦,又何必呢?”
她的声音柔柔地灌入他的耳朵里,沈凉墨终是低声应道:“正是因为,因为坚持不同,信念不同,才有了不同的你我他……坚持是有意义的,不是吗?”
“会很疼吗?”苏薇的声音里,带着静默的平静。
沈凉墨头上身上大颗的汗珠不停地滑落,她掏出手帕,为他擦拭掉汗水。
像他曾经照顾过她的那样,照顾着他。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话,他们都知道他有多大强大,有无与伦比的力量。从小,父亲给予他最高的厚望,奶奶虽然亲善,却也将他从小就当做男子汉看待。
他的哭泣声,从三岁那年母亲离开,就已经全部收起。
后来担任家国重任,他如人所愿,成为了无坚不摧的刑警队队长,成为了在风雨飘摇中撑起沈氏集团大业的集团总裁,是挡在所有兄弟面前的好男儿。
他们都说他铜墙铁壁,似乎刀枪不入。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他疼不疼。他需要什么。
他的唇角嗫嚅了一下,缓缓吐出一个字眼:“疼。”
那样的脆弱,那样的无助。不像是沈凉墨,倒像是沈知书,更像是沈谨言,眼眸里是眼巴巴的情绪,孩子似的,渴望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的关切。
苏薇的心头软得一阵阵的发疼,低下头去:“要不要喝点酒?之前我疼的时候,你说喝酒会好一点。普通的酒精,不会有依赖性,会给你一些热的力量。”
“好。”他应声。
苏薇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他的手指却一直死死扣住她,不肯让她松开:“别离开!”
孩子式的不容置喙,坚决的声音,却更深地展示了他此刻的脆弱。
这样子,让苏薇无法离开。
苏薇只好叫了沈木,沈木很快送来了一瓶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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