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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悄悄告诉你-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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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的,翘着二郎腿悠悠然地坐在窗台上惬意地微眯着双眼的,还有站在破旧的篮球框前,潇洒地扬起双手,腾然跃起的。
我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瞪圆了眼睛缓慢而笨拙扭转着脖子,注视着这一幅幅承载着我千百种神色姿态的画作。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舒默画了这么多的我。我更从来没有仔细欣赏过,原来舒默画得这么用心。那些细腻平滑的笔触,撑托着我眉梢眼角的每一丝神色,唇边脸颊的每一缕笑意,甚至发卷上的每一层波光,居然都那么活泼精致,栩栩如生。
我从来没有这样全方位多角度超立体地观察过自己,而此时此刻,我仿佛走进了一间被足量的画作溢满的艺术展览室,而它唯一的主题——就是我。
而舒默……
我深长地吸了一口气,任由充斥着浓烈酒精气味的空气流淌进我的胸腔。我小心翼翼地买过那些毫无章法地蜷曲铺展在地上的画卷,一步步走到此刻正怀抱着一瓶伏特加瘫坐在墙角的舒默。他此刻闭着眼睛,脑袋无力地靠在身后雪白的墙壁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柔软纤细的额发湿漉漉地贴在沁出细密汗珠的额头上,白皙的脸颊连同眼眶泛着一股不自然的潮红。他脚边横七竖八地倒着一瓶空掉了的酩悦和无数被捏扁的啤酒易拉罐。
我吃了一惊,他这副模样陌生得让我害怕。
“舒默?”
听到声音,舒默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湿漉漉的眼睫像是被打了露的绒草,簌簌地簇拥着他泛着一片桃红色氤氲的眼睛。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睛脸颊整张脸整个人,都是湿漉漉的。他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温热潮湿的水气,我竟然不由自主地哽咽的一下:“舒默,我回来了。”
舒默微微仰着头,安静地看了看我。我刚感觉到他的目光慢慢有了焦点,他潮湿浓密的眼睫却微微一颤,缓缓垂下了眼帘。
我又往前走了一步:“你怎么了?”
“别过来。”
舒默突然开了口,我看到他线条优美的唇边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他重又仰起头,眼睛里的潮红比先前更浓重了。他的声音很轻缓,好像是浮在棉花般松软的云朵上:“你不是走了么?还回来干什么?”
我心头狠狠一抽,分不清是因为舒默这句话而伤心,还是因为他这副脆弱模样而心痛。我抿了抿嘴唇,平静地答道:“除了这,我能走去哪儿呢?”
“你不是已经厌倦了么?活在这个看不到你听不到你你无法触碰又无能为力的世界上,不是让你非常寂寞么?你那个死去的朋友,呵,萍水相逢阴阳两隔的朋友,你不是想念她,你是羡慕她,对吧?羡慕她的灵魂安息在她所属于的地方,羡慕她能活在亲人朋友的回忆里。你本来也可以和她一样,只可惜……中间隔了一个我。”
舒默的眼睛好像一块浸润在湖水中的黑色琥珀,他隐去了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苦涩笑意,泛着桃红色氤氲的眼神直白无力地望着我。他的声音很轻,每个字却都说的很清晰:“曾子若,你一定恨死我了,对吧?”
我的心像被倏地灌了一桶满满的铅,猛地笔直下坠。我忽然为自己感到羞愧,我究竟对眼前这个皓月般纯洁美好的男人做了什么?他为什么要无端忍受我突如其来的怨念暴戾恶言相向?他为什么要为我的深夜晚归失眠酗酒自我折磨?他为什么要十年如一日地把我藏在他用尽整个青春和人生建造的城堡里,跟我相依为命互相依靠?
我是已经死掉的鬼,他却是活生生的人。这个鲜活烂漫五光十色多姿多彩的世界,像夏日晴空的烈日一样向他张开双臂拥他入怀。他却心甘情愿地逃开所有他本应享受的热烈与多彩,甘之若饴地躲进独属于我们的城堡里。
从一开始,就是我涎皮赖脸地闯进他的生活。
从一开始,就是我在依赖他。
从一开始,就是我离不开他。
我钻进舒默的身体里,用我清醒的意志支撑着他疲惫无力的身体走回他的房间。我把他的身体埋进松软温暖的丝绵被里,把每个被角都细细掖好。他燥热的身体,冰冷的双手,沉重的心脏,都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他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觉。
我从舒默的身体里出来,他躺在床上,缓缓地张开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天花板。半晌,转过头来看着我:“曾子若,不要再进我的身体里。我真的,真的,很不喜欢这样。”
“舒默,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我,你会很开心幸福地生活吗?如果你造一座筏子,顺流而下,飘到哪里,我们就在哪里生根发芽。或许是在热带的原始丛林里,或许是在大西洋的孤岛上。我们可以打猎捕鱼采摘瓜果收集露水,只有我们两个,你随时都可以跟我讲话,再也不用那么辛苦地防备伪装,提心吊胆担心被人发现。那样子,你会喜欢吗?”
舒默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不过,那样的话,世界上就少了一名出色的外科医生。你在医学院图书馆里喝了那么多罐的功能饮料熬了那么多夜,所有辛苦也都付诸东流了。”
我淡淡笑笑,坐在床边,托着腮望着舒默:“那样,你不会觉得可惜么?”
舒默脸颊和眼圈的潮红已经慢慢褪去了,此刻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安静坦然地凝视着我,像是纯真无辜的孩童。
他薄薄的嘴唇抿了抿,缓缓开了口,正预备说些什么。
我摇摇头:“还是不行。如果你生病了,那该怎么办呢?我没有办法照顾你。丛林里,孤岛上,没有医院没有医生,我没有办法喂你喝药,你发烧了我也不能帮你拧冰毛巾冷敷。没有120急救,我压根也没有办法拨通电话。所以,只有你和我,还是不行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太抽啦,登入不了后台存不上稿呀。。
第24章 chapter24
舒默缓缓地眨了眨眼睛,蝴蝶翅膀似的睫毛投下一圈优雅好看的暗色阴影。
“我早晚是要离开的;这是无法改变的命运。你我心里都很清楚。”我伸出手指;贴近舒默的脸颊,在空气中划着他优雅完美的线条;“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也没有厌倦过。我有什么资格呢?你是那个抛弃了无数种可能跟我躲在黑暗里的人。而我,一无所有;除了你这个独一无二的避难所。”
“我下午回去找你的时候,你恰巧在手术,等了好久都没有出来。我无聊才一个人去十字街逛了逛,还去了雾园吃了下午茶。那里一点都没有变;还跟我们当年去的时候一模一样。回来的时候;月光好漂亮,就忍不出多走了走。没想到让你这么担心,真的很抱歉。”
“还有那天,我对你说过的话,我同样很抱歉。”我站起身子,在床边低头看着舒默,淡淡微笑,“可是,正因为最终我注定要离开,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才更应该珍惜,不是么?好日子都是宝贝,因为它们实在太有限了。”
“好好睡一觉吧,明天还要上班。”
我转身走到房间门口,正准备踏出房门的时候,忽然听到舒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应该是嗓子痛,声音才会那么沙沙哑哑的。喝了那么多烈性伏特加,喉咙不被烧坏才怪。
但是沙哑的声音丝毫不影响话语的甜蜜。
他说:“子若,我的世界里,一直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舒默跟我和好如初。
第二天早上,我们照旧七点一刻起床,举着飞利浦电动牙刷对着盥洗室的镜子刷牙,面对面坐在玻璃餐桌上吃营养丰富搭配科学的西式早餐,然后一起开车去医院。
舒默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柔软温顺的头发被服帖地梳好,雪白的衬衫像是刚从漂白剂里捞起来一样的干净。他清秀的下巴在清晨的和煦的阳光中勾勒出好看的弧度,他面容平静地注视着挡风玻璃外的前方,白皙纤细的手指稳稳地握住黑色的方向盘。
他就坐在我身边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专注认真地开着车,偶尔伸手轻微地旋转着控制车载音乐声量的按钮。他应该是没有注意到我偷窥他好看侧脸的目光。
舒默摇下了车窗,揉着淡金色阳光的清新空气钻了进来。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扭头望了望舒默。他柔顺的额发被晨风轻轻吹起,他的目光依旧笔直地注视着前方。他就是这么专注认真的人,所以才会时刻散发出让人想要信赖和依靠的温暖。
到了医院我才知道,昨天下午舒默抢救的那个病人,居然就是江小白。
“他出什么事了?怎么可能连中好几刀?他欠了高利贷被人追杀讨债?不可能啊,他爸那么有钱。难不成他爸破产了?不可能啊,他动动手画幅画就能卖几百万啊。而且出了这么大的事,江家到现在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露面?”我听完舒默对江小白被送来情形的描述不由得满腹狐疑,“要知道,当年江白石最火的时候,他们兄妹俩上幼儿园都是要有黑衣保镖全程陪同的。”
舒默捏着白大褂的垫肩用力抖了抖,翻手披在了身上,一颗一颗地扣着扣子:“他女朋友说,两个人去近郊野游的路上,遇到了打劫的。”
“所以嘞?要钱不给就被捅了?”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江小白那货,小学一年级就拿着他爸一张张价值连城的手绘稿跟他们班主任换五分钱两开的宣纸折的的小红花。那种视钱财如粪土的低智商和高情操,你觉得会在面对蒙面歹徒货真价值明晃晃的刀子的时候忽然基因突变成葛朗台么?”
“大概出去玩,没有带太多现金吧。或者是对方谋财之后又想害命。”舒默耸耸肩,“没有谁会刻意埋伏在乡村小道上伺机不轨的。大概是路过,或是周遭的住户,一时冲动,激情犯罪。说不准的。”
我撇撇嘴,只觉得太扯。舒默说这些情况都是江小白的女朋友送他来的时候提供的。我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坐在手术室门口橙色塑料椅上的纤细身影,深褐色瀑布般的波浪长发,深深埋进臂弯里的苍白的脸,红肿的眼圈,空洞的眼神。
我开口问道:“那他女朋友呢,没有受伤么?”
“没有大碍,除了左手臂上有点擦伤。”舒默冲我偏了偏头,“走吧,去看看他。”
江小白在圣爵的时候,还跟舒默做过一段时间的室友。圣爵的学生宿舍都是公寓式的,每间公寓大概会住三到四个学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客厅厨房卫生间公用。江小离有的时候会来男寝找她哥,不知道舒默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看上她的。
平心而论,除了拥有那副狗尾巴草般弱不经风的小身板和具备与中华铅笔的某种相同的特质之外,江小白人还不坏。最起码,要比他那个真人芭比的同胞妹妹更讨人喜欢。当年,因为舒默在深夜校园的路灯下给了江小离一个懵懂少年的纯情初吻,那矫情至死的小狐狸精就带着一帮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杀进寝室楼,叫嚣着要舒默卷铺盖滚出圣爵。
我自然有的是法子让那不省心的妖精骗子羞愧到恨不得重新钻回她亲妈温暖如春的子宫里,但江小白关键时刻现人品,抢先一步出了手。
最后的结局,就是江小离被她哥养在青海牧场的一匹汉诺威马驹所收买,率领大队人马趾高气扬鸣鼓收兵。走到楼梯口弯腰一件件捡起被江小离们扔出来的衣物,只是在站起来转身进门的时候,静静地看了我一眼。
大概连江小白自己都不会想到,当年那个他牺牲一匹马才得以留在圣爵的落魄少年,今天却摇身一变成为他的救命恩人。
“舒医生,早。”
“早。”
舒默淡淡地跟坐在病床旁边削苹果的女生打了个招呼,现在我已经知道,这就是江小白现在的女朋友。
她今天的气色看起来要好上很多,高高的苹果肌透着自然健康的红晕,深褐色的波浪长发泛着莹润的光泽,被一支珍珠发夹干净地束在脑后。看见舒默进门,她就忙站起身,脸上露出好看的微笑:“他今天凌晨又醒过来一次,跟我说了几句话,意识很清楚。”
舒默点点头,眼神看起来很欣慰:“那说明没什么大碍了,剩下的就是要静养了。”
舒默走到病床边,戴上听诊器,低头听着江小白的心跳。我凑过身子,近前认真打量了一番。时间真是神奇,一眨眼十年过去了。记忆中的人再一次出现在眼前,让我忽然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此刻的江小白紧闭着双眼,安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岁月对这小子心慈手软得太过明显,三千多个日日夜夜在他脸上似乎没有留下太多的印迹。他白皙的脸蛋依旧残留着可爱嘟嘟的婴儿肥,蜡笔小新似的浓眉像两道墨一样弯在他光亮的眉骨上。只是印象中这小子如同87版《红楼梦》里的贾宝玉般面若冠玉唇红齿白,现在大概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嘴唇干涩地呛起了皮,看起来毫无血色。我记得这家伙一笑起来还有一只小酒窝的,就在右侧的嘴角边上。
舒默摘下听诊器,回头冲着那女生道:“状况很好,没什么问题。不过,他现在还只能吃流质的食品,苹果之类的,熬成粥会比较好。毕竟有一刀扎进了胃,缝合之后还要很久才能完全恢复。”
那女生眼帘垂了垂:“好的,我知道了。”
舒默点点头:“那我先去忙了,有情况随时来找我。”
舒默朝病房门口走去,踏出房门前脚步顿了顿,回过身问了句:“哦对了,昨天也没时间问。请问,你怎么称呼?”
“叶落。”那女生清秀的眼睛里闪着晨曦的光,“树叶的叶,坠落的落。叫我落落就好。”
江小白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这大概跟他那位沉静清秀的女友的精心照料有关。舒默每天都会特意去病房看他,而他每次见到舒默都显得很兴奋。他恢复意识之后,第一次听到把他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主刀医生就是他当年的高中同学兼昔日室友的时候,顿时心跳加快血压骤升。这货就是这么一惊一乍热血2B,所以他再见到舒默的第一句话就是打听舒默现在是否已有女友,如果有的话,等他身体康复可以组团Double Date。
日子过得波澜不惊,转眼又到了周二。我没有忘记跟楚医生约定的见面,快到两点的时候,舒默来了病人,我借机溜了出去。
我担心那个姓苏的小姐不会来。楚汶泽说他会提前给她电话或短信提醒周二见面的时间。可她的失忆症究竟有多严重?她会不会挂上电话就忘记刚刚的通话内容?阅读完简讯放下手机就丢掉了片刻之前刚刚听闻掉的消息?
又或者,她的失忆症根本没有那么严重。那样说不定她就会察觉,她压根没有跟一位叫楚汶泽的神经心理科医生预约过诊疗。或者她会怀疑自己的记忆,以为自己约过而忘记了?
焦虑的思绪紧紧地缠绕着我的心,我觉得胸闷气短,烦躁地长叹了口气。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我蹙着眉心满怀心事地走到神经心理科的门口,没成想,迎面看到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娇小身影款款走来。
我不敢相信地定睛望着她,喜出望外地跳了起来。
真的是她!她把米色的风衣领口帅气的竖起,遮住了一部分的脸,但那头颇具个性的精致短发还是让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她夹着一只哑光黑的信封包,两只手都插进了风衣的侧兜里。一副大大的黑超遮住了了她露在风衣领口外面的脸,让我看不到她的任何表情。她黑色的踝靴有着高而粗的鞋跟,急促而有节奏地击打着光洁的瓷砖地面。七楼略显安静的走廊像是一条没有观众的T台,她时尚的身影瞬间把这寂寞的秀场点亮。
我咧开了嘴笑,欢天喜地地奔上前去。
第25章 chapter25
楚汶泽就坐在办公桌后面,他今天换了一件Ralph Lauren的POLO衫;深蓝色的马球LOGO绣在粉色的衬衫胸口;看起来像一枚精致的徽章。他没有穿白大褂,我站在门口朝里张望了一下;既没有看到白大褂被高高晾在衣架上;也没看到它被摺起来放在哪里。他房间里新添了几盆绿色的植物,长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这是上次没有的。
他没有关门,我是直接走进去的。他侧着脸托着腮,注视着前方,应该是在想些什么。听到脚步声眉脚一挑望了过来;看到我进来就微微一笑;放下手冲我点点头。
我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也点头冲他笑笑,走到他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他弯腰拉开了底下的一个柜子,拿出一只一次性的纸杯,和一个古色古香的方盅搁在桌上。他打开了方盅的盖子,捏起一小撮茶叶搁进纸杯里。茶叶簌簌地落进被底,他抬起头冲我淡淡笑道:“苏小姐,麻烦你把饮水机那边的保温瓶递给我。”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好的。”
我站起身,走到饮水机那拿起那个保温瓶,走回来的时候无意间望了一眼左手边的墙壁,那上面挂了一只圆形的柠檬黄色的挂钟。我不由得瞄了一眼楚汶泽,他低着头,正侧着身子重新把那盒茶叶放进下层的柜子里。
我刚进门的时候,他应该是在看挂钟上的时间。我想。
“给你。”
“谢谢。”楚汶泽接过保温瓶,轻轻按了下按压阀,冒着滚滚白气的热水被倒进那只那只纸杯里。杯底的茶叶像是被烫痛了的小蛇,猛烈而妖娆的翻滚起来,杯里的水瞬间晕染开一片清新的翠色。
“尝尝吧,狮峰山的西湖龙井。”楚汶泽端起那个纸杯,轻轻放在我的面前,“前两天,我朋友特意从杭州带来的。”
我忙双手握住,有点受宠若惊:“哦,谢谢楚医生。”
纸杯有点烫,我小心地捧在掌心里,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袭来。我低头抿了一口:“嗯,真的很不错。”
“冲泡龙井的水不能太烫,因为龙井不是发酵茶,沸水会把茶叶滚坏,还会烫出苦味。”楚汶泽的眉心一挑,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我算好了时间,现在那壶水,温度应该刚刚好。”
我有点恍惚的错觉,感觉这不像是在看医生,反倒像是领导找下属贪心的办公室。院长每次找舒默就是这个套路,泡茶叙旧聊家常。
“楚医生,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我放下茶杯,冲他耸耸肩,“你们心理医生,都是计时收费的,不是吗?”
“好的,那我们现在开始吧。”他抬起眼帘望了眼墙上的挂钟,随手抓起桌上的一支笔在纸上记下了时间,“刚才的时间不计入在内。”
他放下笔,轻松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冲我扬了扬下巴:“这一周,有没有忘记事情的情况发生?”
“呃……”我沉吟了一下,“上周五,忘了去跟客户的一个会面。”
“什么样的会面?”
“嗯,商业会面。”我脑子里没有这方面的贮备,于是决定晃过去,“不好意思楚医生,公司业务,不方面透露太详细。”
“哦,当然。”楚汶泽扬了扬两只手心,一副表示理解的模样,“工作不方面谈了的话,那聊聊你的家庭生活吧。”
楚汶泽深邃幽黑的眸子静静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平静而放松:“苏小姐,你已经结婚了么?”
“还,还没有。”我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各种念头,思忖着谈论这个话题的安全系数和穿帮的风险性,“不过,算是有一个交往的对象。”
“呵,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什么叫做‘算是’?”
我捏了捏手指的关节,指节被我无意识地捏的嘎嘎作响:“楚医生,这和我的病情有关系么?”
“当然,我需要对你有基本的了解。”他唇边浮起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意,“这是建立我们相互信任的基础。”
他端起桌上的一只马克杯喝了一口:“苏小姐,信任——是一切心理诊疗的根基。你要完全的信任我,我也要敞开心扉接纳你。”
我感觉后背悄悄爬起一层细密的冷汗,我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静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不好意思,我有点紧张。”
“看的出来。”他点点头,“所以我才找一些轻松的话题切入,我们可以慢慢过渡。苏小姐,你不需要把这看成多么正式的治疗,你可以把我当成新认识的朋友,或是陌生的路人,跟我吐糟一下你的生活你的恋爱,你付钱给我,我很乐意当你情绪的垃圾桶。”
楚汶泽的向后靠着,冲我做了一个敞开双臂的动作:“不要客气,统统丢给我。”
我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大脑心浮气躁地只随手抓起靠得最近的记忆:“我前几天刚跟我……我男朋友吵架。”
“你跟你,男朋友——”楚汶泽看着我的眼睛复述了一遍我的话,“——吵架。为什么?”
“因为……”我干咳了一下,低下头下意识地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我尽量拖延着时间,以供给我大脑组织措辞的余地,“我发现,他想要结婚。”
我咽了下口水,抬起头望着楚医生,他正眯起眼睛注视着我:“他……呃,是个业余画家。我在画室发现了他的一幅画,他画了他将来想要结婚的场景。”
“能不能描述一下?”
“他画了一大片的向日葵,几乎铺满整个画布,在画布上侧三分之一的地方跟天空的蔚蓝色连成一片。花田中央是两个背影,黑色的燕尾服和纯白的曳尾婚纱。”我抿了抿了嘴唇,“两个背影拉着手,看起来很亲密幸福的模样。”
“听起来很漂亮。”楚汶泽缓缓眨了眨眼睛,“只是我没太明白,你男朋友画了一幅很漂亮的类似于浪漫结婚照的风景人物画,为什么会造成你的负担?还让你们因为此这个吵架?”
“我们并不是因为这个吵架。”我觉得自己的叙述有点混乱,于是决定先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因为我觉得,那幅画里面的穿婚纱的新娘不是我。”
楚医生静静地看着我,略略歪了歪头,示意我继续。
“我不可能和他结婚,更不用提手拉着手站在向日葵花海里。”我自嘲地笑了一下,“他和我都心知肚明。”
“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有点恐婚,信奉不婚主义。从我们认识他就知道,我不可能跟任何人结婚。”我编了一个自认为合情理的理由,顿了顿又补充了一点,“而且,我花粉过敏。”
“这样……”
楚医生垂下了眼帘,握着手中的钢笔在纸上刷刷地记着什么。
“你怀疑他移情别恋,所以你们吵架了?”他放下钢笔,交叉双手扣在桌面上,抬头看着我问道。
“这倒没有,我没有怀疑他劈腿。”我忙摇摇头,“我们吵架也不是因为这个。我没有告诉他我看到了他的画。我们吵架是因为别的事情。”
“哦,这样。”
他淡淡地接了一句,没有再追问。
我觉得纳闷,追问道:“你不需要问问我们吵架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吗?”
“没必要,不管是什么,都是借口罢了。”他笑笑,“你借题发挥冲他发火,他一定觉得莫名其妙。导火索是什么一点都不重要。”
我心头一跳,尽力地控制着不让脸部肌肉有任何不自然的抽动。
他笑笑,又开口问道:“你跟你男朋友认识多久了?”
“大概,有十年了吧。不过,一开始只是普通朋友。”
“那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呢?”
“在一起?”
“正式确定恋人的关系。”
“呃,这个……”我抿了抿嘴唇,忽然觉得口很干。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很舒默“在一起”这么久,我们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
是朋友吗?我们应该不止是朋友。
是恋人吗?是伴侣吗?是亲人吗?
我从来没有问过我自己这个问题,可如果是恋人的话,我跟舒默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和他朝夕相处的如此漫长岁月所滋生出的,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楚汶泽大概看出了我的窘迫,笑道:“抱歉,如果苏小姐觉得尴尬,可以不回答。”
“哦,没有。”我挤出一个干巴巴地笑,生涩地回答,“我只是记不太清楚了。毕竟这么久了,不可能记得清每一个阶段的开始结束。呃,就是这样稀里糊涂,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这么久,很容易滋生感情的。”
“嗯,很对。”他又拾起桌上的钢笔,刷刷在纸上草草记下几笔,抬起眼帘用他漆黑的瞳仁笔直地注视着我,“可是,你们是怎么会——‘同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这么久的呢?”
我被噎住了,脑海里瞬间闪白,跳不出任何说辞。
楚医生细长上扬的眉眼静静地盯着我,他白皙的手指紧紧地握着那只幽蓝色的钢笔,圆润的金属笔尖停在一张A4纸大小的黄色厚横格纸的上方。空气在我周围凝固,我看着那只沾满黑色墨水的笔尖在黄色横格纸上晕开一团小小的墨迹,黑色的墨水渗透黄色的纸张,调和出一种近乎墨蓝色的色调。
他忽然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推得太紧了?”
“病人也要有自己的空间,对吧?哪怕是心理病人。” 他歪着头笑笑,低头在纸上又写了些什么,“我觉得我们今天聊得差不多了,我对你的情感生活心理世界也有了个基本的了解。我们约一下下周的时间吧,如果没有问题,还是周二的这个时候?”
我长出一口气:“没问题。”
楚医生点点头,扣上手中的钢笔,轻轻搁在桌面上。他交叉双手背在脑后,身体放松地向后靠去,悠然地翘起了二郎腿,姿势好像我上一次刚见到他时一样。他眼睛里严肃而有威慑力的神色隐去,那副玩世不恭的慵懒又浑然天成地爬上了他的脸颊。他眯着眼睛望着我,懒洋洋地开了口,看起来像一只姿态雍容而傲娇的贵族猫:“还有五分钟,我们随便聊聊吧苏小姐,不要浪费了你的咨询费。毕竟,我还是很贵的。”
第26章 chapter26
楚医生点点头,扣上手中的钢笔;轻轻搁在桌面上。他交叉双手背在脑后;身体放松地向后靠去,悠然地翘起了二郎腿;姿势好像我上一次刚见到他时一样。他眼睛里严肃而有威慑力的神色隐去;那副玩世不恭的慵懒又浑然天成地爬上了他的脸颊。他眯着眼睛望着我,懒洋洋地开了口;看起来像一只姿态雍容而傲娇的贵族猫:“还有五分钟,我们随便聊聊吧苏小姐,不要浪费了你的咨询费。毕竟,我还是很贵的。”
我笑笑:“可以啊。”
“你平时除了工作;还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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