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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吟-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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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男一女随后便进了门。原就不大的堂屋瞬间站满人,被挤得满当当。
  阮念初抬眸,不露痕迹地打量后面进屋的两人。那女人三十来岁的年纪,长了张鹅蛋脸,五官不错,就是肤色略偏黄;男的看着比女的年轻两三岁,英俊秀气,也比女人更白,白得多。
  她打量着两个人,笑着道:“你们的车也在路上出故障了么?”
  雨衣女笑答是,那神态,和气又客套:“我们刚从七龙山出来,本打算直接去白溪镇的,谁知道半路上遇到暴雨,车坏了。荒山野岭没处去,只好先找个地方避雨。”
  阮念初察觉到,这人汉语发音很刻意,个别字眼咬得很死。她目光扫过这对穿雨衣的男女,颇随意地问出一句话:“你们是从哪儿来旅游的呀?”
  雨衣女回答:“南城。”
  阮念初笑了下,“听你的口音,还以为你不是大陆人。”
  “我常年都在泰国那边工作。”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在外面待的时间长了,国语就不太标准。让你见笑了。”
  两个女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雨衣男倒是没怎么说话,头微垂,脸色发白,时不时还咳嗽两声。陈国志则自顾自地夹菜吃,唏哩呼噜,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厉腾往嘴里扔了颗花生,嚼着,又拿起瓷盅子喝水,表情冷淡,一眼没看那对男女。
  突的,雨衣男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雨衣女赶紧拍他的背给他顺气。
  阮念初问:“你男朋友身体好像不太好?”
  雨衣女笑着说:“不该这几天出来旅游的,又是雨又是大风。他感冒了。”
  这时,婆婆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还端着刚炒好的一荤一素,边笑边招呼:“来来来,都没吃饭吧?一起吃。自从我几个儿子出克打工,这屋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坐。”
  几人神色如常地上桌坐定。
  老婆婆热情地给他们递碗筷,“来来来,鸡啊肉的你们城里人不稀奇,但这些都是土货,没加饲料的,还是可以将就吃。”
  说完又从里屋拿出个白色汽油桶,说:“这是我大儿子泡的桑葚酒,好几年了,来,我给你们倒上。”
  陈国志看她忙活,冷不丁露出一口白牙,笑着,故意说得缓慢:“欸,阿婆,你这么好心,就不怕我们这儿有坏人啊?”
  话音落地,屋里的气氛陡然生变。
  “……”阿婆倒酒的动作顿住,抬起头,脸上的表情茫然里交织惊惧。
  陈国志又噗嗤一声,摆手,“说个笑而已,老人家别紧张。”
  阿婆僵笑了下。把酒给几人倒上,坐下来吃饭。
  始终精神不佳的雨衣男看见酒,突的眼睛一亮。他端起酒杯尝了一口,竖大拇指:“哎呀,真不错。”说着一伸手,把杯子给举起来,乐呵呵道,“这荒郊野外,能在一起躲个雨也是缘分。咳咳……干了这杯酒,大家就交个朋友怎么样!”
  “好啊!”陈国志一拍手,“我姓陈,名浩南,兄弟怎么称呼?”
  雨衣男朗声笑道:“段誉!”
  厉腾没表情,抄起白酒一口干,眉头都不带皱,“厉腾。”
  阮念初低头吃饭,也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屋子里静了静,然后雨衣男就哈哈大笑起来,指厉腾,“行啊这位兄弟,海量啊!够意思,我最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说完和陈国志碰碰杯,一起闷了。
  雨衣女也笑着,嘴角的弧度意味深长。
  谈笑风生,气氛融洽,一顿晚饭很快便吃完。
  婆婆给几路人分别铺好了床,然后返回堂屋,坐在椅子上缝衣裳。她年纪大了眼睛不好,请阮念初帮她穿针线。
  阮念初把几根针都给她穿好,才递回去,坐在旁边看她缝。
  婆婆看她一眼,用方言说:“锅里烧的有热水。你早点洗洗,睡吧。明天赶场的时候我把你们送克街上赶车。”
  这话,阮念初不太听得懂。看着婆婆满是褶子的脸,她心底一柔,不禁笑起来,“你让我想起了另一个婆婆。她现在的年纪应比你大些。你们都对人很好,很善良。”
  婆婆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笑道:“姑娘,你要说慢点我才听得懂。”
  阮念初对她笑笑,没答话,起身回房间了。
  卧室陈设简陋,也没有开灯,堂屋的亮光从门缝里泻入一道。她抬眸,看见厉腾坐在床边,手里夹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眉眼隐在暗处。
  屋里有一股很浓的白酒味儿。
  阮念初反手把门关好。室内瞬间重归漆黑。
  她快步走到她身前,皱紧眉,声音压得很低,不安道:“你没有真喝醉吧?”
  厉腾看她一眼,语气冷静,“你说呢。”
  阮念初又问:“……那一男一女,是不是之前追杀我们的那两个人?”
  厉腾把烟丢地上,拿脚碾死了火星,“是。”
  她心沉到谷底,“……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厉腾:“见机行事。”
  “……”阮念初抿了抿唇,声音还是很低:“陈国志到底帮哪边?”
  话音刚落,房间门就被人咚咚敲响,隔着门板,陈国志的声音骂骂咧咧传进来,醉醺醺的,含混不清道:“厉哥,你这酒量也太他妈菜了,比那个段誉还菜……嗝!开门开门,我还要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厉腾扭头看了阮念初一眼。她会意,上前把门打开。
  陈国志身上酒气熏天,拎着一桶酒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门刚关,一把伞刀就抵在他脖子上。
  陈国志一瞧见那刀就发憷,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低声:“我好心好意来帮忙,厉哥,您就这样对朋友?”
  厉腾没有笑意地勾嘴角,“我是兵,你是贼,当不了朋友。”
  “切。”陈国志嗤,“要不是看你救过我命,鬼才管你们死活。”
  阮念初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救你命?什么时候?”
  陈国志盯着厉腾,说:“你知那两个人一直在盯着你们,但我不知,客栈闹那一出,他们肯定就要注意到我。达恩和郑爷之间那么大一梁子,他们是达恩的人,我是郑爷的人,我要落他们手上,就是死路一条。所以你我关一晚上,第二天又把我丢派出所门口,是在救我的命。”他顿了下,道:“人在江湖讲个义字。你救我一命,所以我来还你一命。外头那两个都是职业杀手,你一个人还好说,带着这么个手无抓鸡之力的妞,胜算大么?”
  阮念初纠正:“手无缚鸡之力。”
  陈国志瞥她一眼,换回粤语:“早跟你们说我国语差,不吐槽不行?”
  厉腾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那条路上废了两辆车,其中一辆是你的。”陈国志道,“又看见那两个人行踪鬼祟。估摸着你们出事了。再者说,你们要是死了,我找不到达恩也没办法跟郑爷交差。”
  阮念初忍不住打断:“先说接下来怎么办吧。”
  厉腾和陈国志看了对方一眼。
  陈国志眼珠子转转,拍胸脯:“那娘们儿一看就比那男的剽悍,女的我来,男的给你。”
  厉腾:“那男的之前中了我一枪。”
  陈国志被呛住,“你他妈不早说?”
  厉腾面无表情:“你他妈也没问。”
  陈国志咬咬牙根儿,“那就男的给你,女的给我。”稍顿了下,又问:“你手上有家伙么?”
  厉腾说:“没子儿了。”
  陈国志低骂了句脏话,瞠目:“那你让老子拿什么跟他们干?”
  厉腾靠在门侧,没搭腔,只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给他丢过去。陈国志伸手接过,瞅瞅短刀,再瞅瞅厉腾手上拿的伞刀,说:“我要你那把。”
  阮念初瞪他一眼:“那是中国空军的军刀。”
  闻言,陈国志瘪瘪嘴,不吭声了。
  几分钟后,房间门开了。
  三人神色警惕地走到堂屋。这儿的灯还亮着,婆婆坐在灯下,还在缝衣裳。
  瞧见他们,婆婆明显一怔:“怎么了?”
  阮念初蹲下来冲她笑,嗓音柔缓:“婆婆,很晚了,您早点休息吧。”
  话音落地的同时,厉腾已捏住婆婆后颈,找准某个穴位,下劲一摁,婆婆立刻便闭了眼昏睡过去。
  陈国志从背后接住她,三人把婆婆抬进房间,关好门。
  一出来,就看见瓦莎和段昆站在屋外,盯着他们,表情冷漠。再没有丝毫的世故客套。
  “……”阮念初皱眉,心跳瞬间漏掉一拍。
  厉腾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微动身,把阮念初整个儿护到身后,冷冷道:“私人恩怨,别伤及无辜。”
  瓦莎扯了下唇:“那个老太婆又不是我们的目标。真要动她,刚才就不演戏了。”
  陈国志:“那你们的目标是谁?”指指厉腾,“他?”
  段昆闻言哈哈大笑,“真是个笨蛋,猜错了。是那女的!”话刚落,冷光乍现,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他们,动作极快。
  陈国志飞起一脚踹过去,两人刀光往来,打成了一团。
  瓦莎盯着厉腾,挑眉,吐出句柬埔寨高棉语:“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要打我一个女人么?”
  厉腾板着脸不和她废话。
  瓦莎叹气,“Lee你真冷漠。”说完一个闪身便绕到他们身后,要去抓阮念初。还没碰上,便被厉腾半道拦住,一反剪,狠拧。
  “……”瓦莎吃痛闷哼,咬咬牙,旋身泄力艰难逃脱,又抽出尖刀朝阮念初砍。
  厉腾一下把阮念初护进怀里,回身一踢,边腿直扫瓦莎太阳穴。瓦莎往后急仰,被腿风逼得后撤两步。
  几番试探根本无法近阮念初身,瓦莎怒了,挥刀直接跟厉腾打。厉腾凛目,一把将阮念初推出打斗范围,两人拳刀往来招招毙命。
  “……”阮念初咬牙,帮不上忙,只能干站旁边傻等。
  突的,段昆却忽然拔出了一支枪,枪口装着消音器,正对阮念初。
  厉腾余光瞥见,变了脸色,一伸手就把她拽进怀里。与此同时,段昆扣下扳机。
  周围的空气瞬间静了静。
  阮念初几秒才回过神,慌道:“厉、厉腾……”
  厉腾脸色如常,眉头都不带皱。
  她狐疑。
  这时,陈国志一脚把那支枪踹飞,骂道:“你他妈唬谁呢!这枪里哪儿来的子弹!”
  段昆挠挠头,嘀咕:“怎么会?明明还剩最后一颗……”
  趁这档口,瓦莎面目狰狞又是一刀猛刺。
  厉腾一记回旋踢把她踹开,拉开大门,拽紧阮念初的手就冲了出去。陈国志也紧随其后。
  段昆龇牙咧嘴从地上爬起来,一摸左肩,刚包好的伤口再次渗血。他脸色更白,咬咬牙。
  瓦莎看他一眼,皱眉,“你怎么样?”
  “一时半会儿断不了气。”段昆说,“快追,我确定这把枪里有子弹。Lee受伤了,他们跑不远。”
  “好。”瓦莎应声,转身就疾奔出去。
  *
  山村里没有灯,暗无天日,伸手不见五指。三人飞快往前跑,没有目的性。
  忽然,陈国志停下喘了几口气,“这样跑不行……”他一琢磨,又道:“你们往左边,我往右边,分开。”
  厉腾点头,没说话,握紧阮念初的手快步离去。
  阮念初也把他抓得紧紧的,不说话,就那么跟着他一直跑,一直跑。
  不知过了多久,握住她的那只手,忽然变得很湿。全是汗。
  阮念初察觉了,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厉腾没答话。头顶乌云被风吹散,露出月亮的半张脸,透过依稀月色,她看见他神情冷静,脸色却苍白得像纸。
  “……”阮念初脑子瞬时一懵,意识到什么,伸手去摸厉腾身上,软软的指尖扫过腹肌,窄腰,僵在右肩膀位置。
  湿腻温热。
  她心骤然沉到谷底,“你中枪了?”
  血顺着伤口汩汩往外淌,失血过多,带走大半体力,厉腾咬牙根儿,忍着痛答,“没事。”话说完,脚下却一个虚晃。
  他拧眉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阮念初一慌,连忙扶住他,抬起他一只胳膊横过双肩,用全身力气来支撑,左右顾盼。借着月色,看见前方不远处似乎有个山洞。
  她扶住他朝山洞走去。
  这个山洞,杂草丛生黑漆漆的,还充斥着腐朽的霉味,阴森又可怖。
  但此时的阮念初无暇思索其他。她只知道,厉腾这一枪是替她挡的。他现在的情况很糟,他需要休息。
  她扶着他在一堆杂草上坐下,担心:“你还好么?”
  “……”厉腾沉着脸没吭声。片刻,他微动,两手揪住黑T用力扯,刺啦一声,衣服成了堆破布被丢开。
  一身古铜色的精壮肌肉暴露在月光下。过肩龙纹身狰狞骇人,新伤,旧伤,在那副强悍的身体上肆意交错,散发出无穷尽的野性。
  “……”阮念初忽觉口干舌燥,想转头,又移不开眼。
  厉腾摸出根烟咬嘴里,取出伞刀,在打火机上两面烤过,对准伤口,刺下。他满脸的汗,额角青筋鼓起,下颔紧绷,一发狠,子弹瞬间掉到地上。
  然后用之前的破布简单包扎。
  做完这一切,他闭眼,倒头就躺在了那堆杂草上。意识逐渐开始远离。
  阮念初心疼得要命,伸手去摸他硬朗苍白的脸,轻声,“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他动了动唇,声音很低:“冷。”
  “冷?”她皱眉,手摸到他的。果然凉凉的,冰一样。
  已是深秋,加上山中温度本低,他又受了伤,难怪会这么冷。
  阮念初想了想,把杂草拢成堆,拿打火机点。可才下过雨,草是湿的,怎么点都点不燃。
  她心急如焚,一时不知道能怎么办。
  突的,阮念初眸光闪了闪,想起什么,脸霎时红透。
  犹豫不过几秒,很快,她咬了咬唇,抬手去解自己的纽扣。
  一颗,两颗……
  那件碎花连衣裙,被扔到了旁边。
  阮念初心跳如雷。她深吸一口气吐出来,闭上眼,雪白的身子俯低,缓缓,贴进厉腾的胸膛。


第40章 
  山洞里黑乎乎的,外面月光依稀,静谧无声。
  阮念初没想到,她第一次主动抱厉腾,会是在这样的处境。
  虽然只是为了给他取暖,他也双眼紧阖意识模糊,但如此亲密,依然令她不可抑制地脸红。
  她手指在发抖,胳膊从他劲瘦的窄腰两侧穿过,环住,脸颊贴紧他胸膛。小心翼翼不压到他的伤口。
  这时,厉腾却突然醒了。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短短几秒,远去的神思便回来了。怀里的身子很轻盈,几乎没有重量,但他察觉到什么,肌肉骤僵,眉紧拧,全部血液都往一个地方猛冲。
  阮念初知道他醒了,脸更红,半晌,清了清嗓子解释:“你说冷,但草是湿的,拿火点不燃。我没想趁机占你便宜。”
  厉腾脑门儿上全是汗,想抱她,强忍下来,咬着牙道:“谁让你脱衣服?”
  她愣了下:“……那些电视上不都这样演么?”
  厉腾要被这女人气死,“阮念初,你生物是不是体育老师给教的?”
  “为什么问这个?”
  “男人什么身体构造你不知道?”
  阮念初:“……”
  厉腾别过头,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再开口,语气极其冷静,“你先起来,把衣服给我穿好。”他受了伤,头脑沉重,自控力和理智本就薄弱,她这样,谁他妈能受得了。
  阮念初还是很迟疑,“可是山里温度会越来越低,你……”
  厉腾直接打断:“我让你先把衣服穿好。”
  阮念初垂眸,静默片刻,十根手指却在他腰后扣得更紧,不松。这人着凉之后会发烧,上次有阿新婆婆的退烧药,这次可没有。她不能由着他。
  纤细的臂收拢,贴得就更紧。
  “……”厉腾整个人快要炸开,定定神,竭力按捺骨子里的躁动,耐下性子:“阮念初,你听话,把衣服穿上。”
  她还是不动,红着脸斥道:“你才该听话。我一个女孩子都不介意,你一个大男人介意个什么劲?”
  他简直鬼火冒:“不是介意。”
  她也冒火:“那你在这儿叽歪什么?”
  话刚落,厉腾眯了下眼睛,一翻身就把阮念初摁倒了身下。她被这突然的举动一惊,眼睛瞪大,看见他单手钳死她两只腕子,头埋低,盯着她的眼睛狼性毕现。
  厉腾咬牙切齿,吓她:“阮念初,你明知道老子想睡你,还脱成这样在我面前晃,装傻呢?信不信我在这儿把你办了?”
  阮念初一愣,几秒功夫脸就红成了番茄色,支吾着,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我怕你着凉怕你发烧,好心好意照顾你,你这人简直……”
  话没说完,厉腾忽然闷哼了声。吃痛,拧眉阖了下眼睛。
  “……怎么了?”
  阮念初一惊,抓起裙子两下套在身上,弯腰去扶他,一看,伤口处颜色又暗了大片。看来是刚才一番动静拉扯了伤口。
  她心沉下去,皱眉,扶着他往草堆上躺,动作小心翼翼:“伤口又裂开了,你好好休息,别乱动。我不烦你了。”
  厉腾咬牙根儿,撑身坐起来,后脑勺靠着粗糙的石壁,唇色发白。微侧目,那姑娘抱着膝盖坐在他旁边,头垂得低低的,表情看着有点儿委屈。
  他捏了下眉心,低声:“我没嫌你烦。”
  阮念初瘪嘴:“哦。”
  厉腾又平静地补充:“我是怕自己忍不住。”
  “……”阮念初抬眸瞪他一眼,鼓起腮帮,低斥:“受了伤就老实躺着。脸白得跟纸一样还想东想西,你这会儿能干嘛?”
  闻言,他扯扯唇,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瞧,“怎么不能干?”
  阮念初知道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逗她,无语了,站起身扑扑手,故作轻松:“行,你自己慢慢干,我去里面看一下,找找有没有没被淋湿的草,生火用。”
  刚转身,背后那人便漫不经心道:“胆子这么大,也不怕遇到野兽?”
  “……”阮念初步子骤顿,转过头,心里打鼓,很认真地问他:“这里真的会有野兽么?”
  厉腾脸色很淡,“你说呢。”
  荒郊野外,又是山上,出现毒蛇猛兽的概率确实很大。好吧。她左右环顾咽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雨下得那么大,应该没有哪根草能幸免于难。还是不去找了。”说完折返回旁边,乖乖坐好。
  厉腾头靠石壁支起一条腿,闭上眼,忽然淡笑一声。
  阮念初目光看向他:“你笑我?”
  厉腾眼也不睁:“不敢。”
  她哼了一声,视线无意识地下移,落在他身上。那些紧实的肌肉肌腱分明,上头伤疤遍布,大大小小,新旧不一,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阮念初打量他右肩位置的枪伤,皱眉道:“你先睡一觉。明天天一亮,我就带你去找医院。”
  厉腾睁开眼看她,“没伤到内脏和大血管,不打紧。”
  阮念初说:“我只知道,你这伤口既没消毒也没上药,必须去医院再处理一次。”
  他一勾唇,想轻描淡写地带过去,“我命硬,自愈能力强。”
  她听完脱口而出:“这不是件小事,你能不能用这种语气说话?”手指指这,指指那,“你自己看看这些伤,多吓人,其他人就不说了,这要是被你妈看见她还不得心疼死?”
  厉腾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片刻,微挑眉:“就我妈心疼?”
  阮念初:“你妈当然心疼儿子了。”
  厉腾又淡声说:“你不心疼你男人?”
  “……”阮念初怔愣,脸上温度往上飙,咬咬唇,抄起一根枯草就扔他脸上,“我在跟你说正事呢,很严肃。你能不能正经点?”
  他表情冷淡,“我问的也是正事。怎么不正经。”
  阮念初:“……”
  厉腾:“问你话呢。你心不心疼?”
  她低头咬嘴唇,脸更红,小声嘀咕:“我当然心疼了。如果非亲非故不心疼你,谁管你受什么伤。”
  厉腾盯着阮念初看了会儿,冲她点点下巴,“你过来。”
  她狐疑,还是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站定之后低头看着他,问道:“做什么?”刚说完就被他抓住,用力一扯,她便不受控制扑进他怀里。
  她立刻挣扎了下,道,“你小心点!一会儿伤口又要裂开了……”话没说完,唇便被他死死封住。
  厉腾制住她,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眼微阖,吻得很深,很用力,近乎发泄。她眼睛微微瞪大,张嘴想要说什么,他的舌却趁机捣入,把她的低呼和气息全部吞入腹中。
  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她的唇,吻着她的额头,拧眉平息。
  阮念初眼里蒙了层薄雾,睫毛颤动。他身上的雄性气息混合着淡淡血腥味,很熟悉,也很原始。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
  片刻,她低声叫他的名字,嗓音软软:“厉腾。”
  厉腾应:“嗯。”
  她紧张而认真:“其实,如果你实在忍不住,那就做吧。我向你保证,这次我不会生气了。”
  “……”厉腾失笑,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把,语气低而柔,“只要你别又脱光了往我怀里钻,就能忍住。”
  阮念初抬起头打量他,很狐疑,“你不想么?”
  他沉默须臾,“想。”
  “那为什么不?”
  厉腾板着脸:“这荒山野岭连个床都没有。不行。”
  听他说完,阮念初没忍住,竟“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厉腾捏住她下巴往上抬,皱眉:“你笑什么?”
  阮念初说:“真没看出来你对自己糙,对这事这么讲究。”
  “不是为讲究。”
  “那是为什么?”
  “为你。”厉腾低眸,晃了晃她的下巴,沉声说:“我无所谓,但是我不能委屈我女人。明白么?”
  阮念初怔了怔,眸光闪动,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这时,厉腾抱着她侧躺下来,食指勾勾她的脸蛋儿,笑了笑,“明天还得去找下山的路,你快睡觉。”
  “……哦。”阮念初点点头,刚闭上眼睛又想起什么,重新睁开,盯着他道:“你不睡么?”
  厉腾说:“不安全,我得守着。”
  她眉头打起一个结,“……这个地方那么隐秘,他们应该不会追过来。你需要休息。”
  “瓦莎和段昆只是其次。”厉腾很平静,“山里猛兽多,得有人值夜。”
  阮念初连忙道:“那我来值夜,你睡觉。”
  他侧撑着头看她一会儿,忽然道:“你家小区里有只黄猫,十来斤重,我见它好几次了。你这次回去找它打一架。”
  “……哦。”阮念初莫名其妙:“可是,我为什么要找一只猫打架?”
  厉腾面无表情:“打完你就能认清一个事实。”
  “什么?”
  “你连猫都打不过。”
  阮念初默:“……”
  厉腾眼底的笑意一闪即逝,刮她鼻头,“快睡觉。”
  “……”她无语,低头一瞥才发现自己连衣裙的领口还敞着,脸微红,赶紧抬手系扣子。
  厉腾见状一嗤,“刚才不挺豪放的么,这会儿想起害羞了?”
  阮念初支吾:“刚才是特殊情况。”说着一顿,抬起头半眯了眼睛瞧他,“喂,你刚才应该没有乱看吧?”
  厉腾冷淡:“黑灯瞎火的看什么。”
  “那就好。”阮念初拍拍心口松一口气,幸好没被看见。
  他又说:“又不是没看过。”
  她一下子愣了:“……你看过?什么时候看过!”
  厉腾盯着她羞愤交织的脸,挑眉,眼底流出一丝兴味儿,贴紧她耳朵低声说:“七年前在柬埔寨,我瞧见你洗澡了。就那木桶里。”
  “……七年前?在柬埔寨?”阮念初惊呆,简直难以置信:“厉腾,你居然偷看我洗澡?”
  那人不置可否。
  她气结,瞪大了眼睛想骂脏话,可他一根食指抵到她唇畔,低笑道:“反正都要看,早看晚看都一样。快睡觉,再不睡亲你了。”
  阮念初愤愤,“喂,你这人怎么怎么坏呀?”
  厉腾一本正经:“就对你坏。”


第41章 
  整整一天,阮念初的心都悬在嗓子眼儿。她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神奇的是,这一觉她躺在厉腾怀里,睡得很沉。
  醒来外头的天都已经亮了。
  她睁开眼转了转眼珠,转头就见厉腾坐在她旁边,神色冷峻,右肩伤口周围的血已经干透,成了深褐色的痂。他整个人看着还好,和平日区别不大,只是眼里的血丝重了些。
  阮念初皱起眉,“你前天晚上就没睡,昨晚又熬一宿,休息会儿吧?”
  厉腾没什么语气地拒绝了:“先出去再说。”现在情况不明,他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想睡也睡不着。
  阮念初默,不再多劝。
  两人离开了山洞。
  清晨时分,又是雨后,放晴了,山野间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泥土味。
  阮念初边走边左右环顾。边城周边的这些大山,都还没有经过开发,山体山貌依旧是原生态的样子,绿树青山,满目青翠。
  但景色秀丽是一回事,路难走,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座山和那些景区没法比,索道石梯统统没有,就是清一色的泥巴路,杂草横生,荆棘满道。阮念初从小生长在大城市,走这种不算路的路,是头回,不得不格外小心。
  她心里发虚,走得自然就慢,一分钟只能走十米。
  厉腾见状,掰断一截枯枝递给她,作支撑用,顺便拿来拂开荆棘;又怕她踩滑摔跤,牵着她的手,让她每一步都踩自己留下的脚印。
  这样一来稍微好了些,她的步速从一分钟十米,增加到了二十米。
  几分钟后,厉腾背对着她半蹲下来。
  阮念初困惑:“你做什么?”
  他说:“上来,我背你。”
  “不用。”她摇头,冲他摆手,“山路本来就不好走,你没休息,肩上又有伤,再背着我不是更累么?”
  厉腾拧了下眉,不耐,双臂往后圈她大腿,一使劲,直接就把她背了起来。阮念初低呼出声,下意识去抱他的脖子,紧紧地。
  他从她手里拿过枯树枝,边背着她走,边淡声说,“这算什么。我最长记录,是连续一个礼拜没合过眼。”
  她很吃惊,“一个礼拜不睡觉?为什么?”
  厉腾说:“搜救伤员。”
  “救灾?”
  “嗯。”
  山林间很安静,只偶尔会传出几声鸟鸣。阮念初看着厉腾冷峻的侧脸,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为什么会当一个军人?”
  厉腾冷淡:“空工大毕业,不当军人当什么。”
  呃。阮念初硬生生一卡,“……我的意思,就是问你为什么会去考空工大。”
  “我妈让我考的。”
  “……”真是个无法反驳的理由。
  厉腾顿了下,没什么语气道:“我十几岁那会儿太混,抽烟喝酒,打架堵人,什么坏事都干,唯一就一个成绩还看得过去。我妈怕我长大了危害社会,就让我必须去考军校。”
  “原来你以前是不良少年啊,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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