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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嫁-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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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蹭蹭蹭”,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贩夫打扮的青年走到门口,对着谢正辉耳语几句。谢正辉听完,挥手命他退下,回到谢三身边说:“三爷,已经查清楚了,黄掌柜找上冯骥阳,想让他找几块苏绣,最好是善因姑姑的真品,仿制品亦可。冯骥阳拒绝了,这会儿黄掌柜去找其他掮客了,看起来,他要得很急。”

“姑姑?宫里的人?”谢三侧目。

“三爷有所不知,十多年前,善因姑姑是宫里的红人,娘娘们都爱她的苏绣,包括已故的先太子妃。五年前,先皇驾崩,善因姑姑出宫之后,再没有人见过她。”谢正辉说到这,微微一怔,似自言自语般喃喃:“那个黄掌柜怎么会突然提起失踪了五年的人,按理说,只有京城的贵人才知道‘善因姑姑’的名号……”

“咦!”长安轻呼一声,“他出门了。”

谢三低头朝远处看去,就见冯骥阳阖上院门,站在院子门口左看看,右瞧瞧,续而拉了拉衣领,缩着头往巷子口走去。他吩咐长安:“你呆在这,我去瞧瞧。”

“三爷……”长安跟着走了几步,目送谢三远去。

谢正辉看了看他,笑道:“怎么,你又苦劝三爷尽快回京了?”

“没有。”长安坚定地摇头,“三爷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他绝不回京,我哪敢再劝。”他一脸愁苦,懊恼地说:“早上的时候,我去青松观,一时情急之下,想用一百两银子帮我传个口信……三爷说我打草惊蛇,坏了他的事。”

谢正辉无奈地摇头,只能安慰长安,他早就命人跟着冯骥阳,再加上谢三本身也是习武之人,不会有危险。

长安回到窗前,探头望着谢三离开的方向,嘴里嘟囔:“其实都怪那个何大小姐,当初在沈大爷家,若不是她陷害三爷,哪里有今天的事。说起来,她可真是会做戏,如果我是三爷,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一定要让她好好吃些苦头……”

第30-42章 当街砍人

长安絮絮叨叨埋怨何欢的当口,谢三正信步走在闹市的街道上,目光片刻都没离开远处的冯骥阳。

转过三四条小巷,谢三隐身在青砖后,就见冯骥阳小心翼翼环顾四周,快步走向沈家的侧门,急促地敲了几下。

因为离得远,谢三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只见冯骥阳越说越急,守门的人却一径摇头,最后“嘭”一声关上了房门。冯骥阳错愕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复又抬起手腕,“嘭嘭嘭”胡乱敲门。许久,眼见没人应门,他“嘭”一脚踢在木门上,气呼呼地走了。

谢三皱了皱眉头,悄然尾随冯骥阳。

冯骥阳犹如困兽一般,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几圈,颓然地回家去了。

谢三见状,满心失望,摸了摸鼻子正要折回小酒馆,就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一晃而过。他想了想,马上意识到,那人正是当日拦截何家马车的地痞之一。这会儿他俨然大户人家的小厮打扮,他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

谢三不想搭理有关何欢的事,转身想走,走了两步又懊恼地回头,悄悄跟上了那个男人。他的身后,另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盯着他,尾随其后。

不过行了半里路,谢三直觉自己正被监视着。他没有回头,依旧亦步亦趋跟着身前的男人。

当日,自何欢的马车驶出沈家,他便一直远远跟着。因此,他看得分明,那伙人从小巷窜出,从马车后面包抄,径直围住了车子。看情形,他们并非打劫,而是有意针对何家,他这才立马命长安去衙门搬救兵。

当下,谢三眼见永记当铺的招牌就在眼前,而地痞左顾右盼,疾步走入当铺旁边的暗巷,闪身入了一个小院,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谢正辉一早就已查明,永记当铺与何欢的三叔何柏海素有往来,但是当铺与何家的老弱妇孺丝毫没有交集。何欢为何与永记当铺的黄掌柜见面?围截马车的地痞与永记当铺又是什么关系?

谢三站在巷子口,背靠石墙,黝黑的目光紧盯旗杆上迎风招展的“永”字。

不多会儿,小院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谢三后退一步,把自己隐身在大树后。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全身紧绷。

“这位小哥,还记得我吗?”谢三猛地从树后跳出,挡住了男人的去路。

男人看到他,愣了一下。电光火石间,他一拳朝谢三的面门袭去。谢三侧身避过他的攻击,一个左手擒拿,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男人反手就是一拳,狞声冷哼:“别多管闲事!”

谢三抓着他的手腕,弯腰躲过他的又一波攻击,紧接着抬手就是一拳,狠狠挥向男人的肚子。听到男人闷哼一声,谢三笑道:“小爷就喜欢多管闲事。”他右手用力一拧,男人“噗通”一声撞向冰冷的墙壁。谢三的右手掰扯男人的手腕,死死摁住他的肩膀;左手压住男人的脑袋,迫使他的脸颊紧贴粗粝的砖墙。

男人眼见自己没有还手之力,眼中闪过一丝狠绝。只听“喀嚓”一声,男人硬生生拧断了自己的右手。

谢三虽自幼习武,但他到底缺少实战经验,又是第一看到别人拧断自己的手臂,不觉呆住了。

“谢捕头,小心!”

谢三尚未明白怎么回事,只觉一股巨大的推力把自己撞开了,紧接着只闻“咚”一声,一枚类似铁钉的东西射入树干,他的脸颊掠过一丝凉意。

待谢三回神,就见林捕头的大刀已经架在男人的脖子上。

“倭贼的暗器,你是什么人?”林捕头的两只眼睛快喷出火了。

男人看到林捕头,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冷笑。林捕头见状,脸色微变,急忙扔下大刀,用力捏住男人的脸颊,却见暗红色的血液顺着男人的嘴角滑下。

“蜡丸!”谢三错愕。

林捕头没有说话,嫌恶地拭去手上的脏血,任由男人的尸体“噗通”一声倒在地上,随即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男人的脉搏,轻轻摇头。他站起身,拔出树干上的钉子,目光落在谢三身上,一字一句问:“他是什么人?”他的手指紧紧捏着钉子,钉子几乎割破他的手指。

“林捕头,你不认识他了吗?”谢三踢了踢地上的尸体,突然间惊呼:“那个小院!”他疾步跑入暗巷,林捕头紧随其后。

小院门前,林捕头一马当先,“嘭”一声踢开院门,只见院子里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唯有正屋的廊下搭着一个木台子。瞧院子内的杂草,木台子上的灰尘,这里显然已经空置不少时日。

谢三见西厢的房门虚掩着,走过去推开房门,就见地上并排摆着五床被子,屋子的一角横七竖八堆着七八个食盒,肮脏的青石地砖上,鸡骨头、酒壶等物散落一地。

“看看院子里有没有人,或者密道。”谢三与林捕头分头寻找。

待到他们确认小院内并无活人,林捕头质问:“谢捕头,到底怎么回事?”他声如洪钟,目光炯炯看着谢三,整个人沉浸在愤怒中。

谢三瞥了他一眼,走回西厢,指着地上的五床被子说:“当日何家大小姐的马车被五个地痞拦截,刚才那人就是其中之一……”

“只有倭贼才会用这种暗器!”林捕头手举钉子,一字一顿陈述,几乎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你应该很清楚,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谢三双手抱胸,上下打量林捕头,不紧不慢地问:“另外,林捕头不是回衙门处理公务了吗?为何一路跟踪我?”

林捕头一下憋红了脸。他正欲开口,忽闻小院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两人疾步跑出小院,就见先前远远围观的百姓们正惊叫着四下逃窜,不少人身上正流着鲜血。

四个蒙着脸的男人看到林捕头和谢三,继续朝人群挥舞大刀。他们一边砍人,一边走到尸体旁,每人抓着尸体的一只手脚,抬腿就跑。四人动作整齐而轻盈,默契十足,一看便知他们都是练家子。

谢三与林捕头朝四个蒙面歹徒追去,奈何街上的百姓像无头苍蝇一般逃窜,即便没受伤的人,也因为旁人的推搡撞击倒地不起,让他们寸步难行。

谢三跑了几步,突然间停下脚步,转而折返小院。他才刚刚走到巷子口,忽听一声口哨划过他的耳膜。他暗道一声:“上当了。”加快脚步飞奔,就见一个黑影跃上小院的围墙,踏着瓦片跳上房梁,沿着屋脊消失在他的视线。

谢三暗恼,脸色发黑。他一早就该想到,那些人若是为了抢尸,压根不必当街砍人,那根本就是调虎离山之计。他跨入小院,四处检查,就见西厢的地铺已经被翻乱了,想来黑衣人一定是在找什么东西。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谢三回头问:“没追到?”

林捕头懊恼地点头。

谢三紧抿嘴唇,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永记当铺,问道:“这院子是谁家的?”

当何欢得知永记当铺附近发生强盗当街砍人的事,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了。她没有追问细节,只是对着白芍确认:“是紫兰亲口对守门的婆子说,若是我们去找她,一律不用通报?”

“是。”白芍点头,“守门的婆子是这么说的。她还说,不要说是小姐您,就是县太爷,沈大爷也婉拒他过府探望沈少爷。”

何欢低头不语。先前她已经让张伯打听过了,替沈念曦诊过脉的大夫口径一致,全都说儿子的病是从她肚子里带出来的。这会儿就算救回性命,也会落下病根。

她虽然只见过儿子一次,但他那么健壮,那么活泼,怎么可能说病就病?冷静下来想想,她实在难以相信,可是就算沈家在蓟州再有声望,沈经纶也不可能令那么多大夫一起替他说谎。

她抬头问白芍:“你有没有提诊金的事?还有沈少爷的病……”

“哎呦,大小姐,既然都回家了,就不必再做戏了。”曹氏不请自来,“沈家花银子替你治病,又留你吃午饭,你不会连‘见好就收’的道理都不懂吧?”

“曹姨娘,你来得正好。”何欢示意白芍先出去,对着曹氏说:“你应该听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句话……”

“什么君子不君子的,我可不明白。”曹姨娘心虚地避开她的视线,转移话题说道:“怎么样,我紧赶慢赶替你去成衣铺买的衣裳,水绿色的,既清雅又俏丽……”

“你们不可以乱闯,你们想干什么?”

听到白芍的惊呼,何欢起身打开房门,就见五六个眼生的捕快拿着镣铐,气势汹汹向她走来。她来不及开口询问,他们已经不由分说将她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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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3章 审问

面对气势汹汹的衙差,直到镣铐“喀嚓”一声锁上,何欢才想起自己与谢三之间还有一段未了的公案。她做梦都无法想象,有一天她竟然会被官差押上公堂。

此时此刻,何欢的手脚皆戴着冰冷的铁链,艰难地走在阴凄凄的公堂上,眼前是沉着脸正襟危坐的吕县令,还有他头上那块黑沉沉的“明镜高悬”牌匾,她若是说自己不害怕,恐怕连三岁的孩童都不会相信。可是害怕有用吗?

何欢一步一步上前,眼角的余光朝四周瞥去,她没有看到林捕头及谢三,只闻白芍在公堂外啜泣,被衙差架走的声音。她已经命张伯去青松观求救,由她的母亲找沈经纶说情。先不论沈经纶愿不愿意出面,张伯能否见到她的母亲也是一个大问题。她该如何自救?

吕县令第一次见到何欢,不由地眯起眼睛多看了她一眼。人人都道林曦言是蓟州第一美人,他没料到,她的表妹也长得如此清丽脱俗。转念想想,他又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了。若不是何欢长得漂亮,她怎么可能与京城的贵人扯上关系,又怎敢奢望成为沈经纶的继室。

听到师爷的轻咳声,吕县令抓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厉声喝问:“何氏,你可认罪!”

何欢双手交握,努力命令自己冷静。先前她离开沈家时,虽然已经出了一身汗,退了烧,但她回到何家后,大事小事不断,耗费了不少精神,这会儿跪在冷冰冰的地上,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又开始发烧了。

想着儿子软软的小身子,何欢紧咬下唇,缓缓摇头,一字一句说:“大人明鉴,民女不知道自己犯了何事。相反的。民女有天大的冤情,还望大人为民女主持公道。”

“冤情!”吕县令冷哼,目光直视何欢,眼中多了几分探究。片刻,他清了清喉咙,朗声呵斥:“大胆刁妇,竟敢诬陷朝廷命官,又在本官面前砌词狡辩,你可知该当何罪!”

谢三是朝廷命官?一时间,何欢心乱如麻。当下。她没时间细思。只能低头喊冤。连连宣称自己绝没有诬陷任何人。

吕县令复又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沉着脸控诉:“昨日,你诬陷谢捕快讹你钱财。你还不知罪,真是死不悔改!来人——”

“大人!”何欢恭敬地磕了一个头,“林捕头昨日拿人的时候,对整件事的经过一清二楚。大人若是不信民女所言,大可以请林捕头出来说话。”这会儿,她只能相信沈经纶的判断,希望林捕头是刚正不阿,严守律法之威的人。

吕县令见何欢不慌不忙,也不忌惮“朝廷命官”四字。眼神闪了闪,偷偷朝师爷看去。

虽然谢三一早通知他,不想追究何欢诬陷之罪,但昨晚上,他听得分明。谢三很想教训何欢。就在不久之前,他又听说沈经纶根本不搭理何家的人,若不是何欢装病,沈家早就将她扫地出门了。

得知此事,吕县令立马想到了一箭双雕之计,同时讨好谢三和沈经纶。他本打算把何欢绑上公堂,打一顿,再扔出去。这会儿,见她不慌不忙,不似无知妇孺一般哀哭求情,他不免心里犯嘀咕。

炙人的沉默中,何欢的心中犹如吊了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她曾经听沈经纶说过,吕县令虽不似上一任县令那般贪婪奸邪,却也是昏庸小人。若他不分青红皂白定了她的罪,她恐怕再难回到儿子身边。

“大人。”何欢再次磕头,“表姐夫说过,衙门的每一桩案子必有原告、被告。小时候,姨母教我认字,第一个写的就是‘家’字。她说,一家人就该相互扶持……”

“大胆!”吕县令再拍惊堂木,“你竟敢威胁本官!”

“民女不敢!”何欢匍匐在地,诚恳地求情:“若民女果真误会了谢捕头,民女愿意向他赔罪,想方设法求得他的原谅。”

吕县令没有说话,只是捋着胡子斜睨何欢,心里暗道:她这身水绿色的衣裳,把她衬托得似春日的娇花,难怪谢三会心动。这会儿我若是打伤了她,也不知道谢三会不会心疼。

何欢自然不知道吕县令心中的龌龊想法,她再次磕头,哀声恳求:“吕大人,若是民女无法求得谢捕头的原谅,您再处置民女也不迟。”

吕县令半眯着眼睛,正想给自己找个台阶,把何欢收押后交给谢三,就见一个衙差疾步走来,对着师爷耳语了几句。师爷一听,脸色微变,赶忙走到吕县令身边,附在他耳边低语。

师爷尚未说完,吕县令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岂有此理,林捕头呢!”

衙差赶忙跪在地上说:“回大人,林捕头正在救治受伤的百姓,即刻就回。”

“是什么人干的?抓到凶徒了吗?”

“原来好像抓到一个,后来又被人救走了。”

“一群废物!”吕县令勃然大怒,抓起惊堂木用力一拍。

何欢忽然间听到“嘭”一声巨响,吓得倒抽一口气凉气,又慌忙低下头。

吕县令这才注意到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命师爷把她带下去,又吆喝衙役随他一起去现场。

何欢心中暗急。她若是在大牢呆上一晚上,就算沈经纶相信她是林曦言,沈氏家族那些老古董也不会允许她进门。她楸准机会,跪着上前,一把抓住吕县令的衣摆,放软了声音,苦苦哀求:“大人,求您带民女去见谢大人吧,民女误会了谢大人,民女惶恐万分……”

“何大小姐,你想见我?”谢三戏谑的声音在何欢身后响起。

吕县令一把推开何欢,谄笑着走向谢三。何欢措不及防,再加上碍事的镣铐,一下子摔倒在地,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谢捕头,您的脸怎么了?”吕县令一声惊呼。谢三脸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止了血,但伤疤十分明显。吕县令怒道:“林捕头呢,他是怎么办事的!”

“不过是皮外伤,没事。”谢三不甚在意地挥挥手,目光落在何欢身上,只见她的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着,他皱着眉头朝吕县令看去。

吕县令心中暗惊,慌忙道:“快,快把镣铐解开,都怎么办事的!”

事实上,谢三并不像吕县令想的那般,对何欢心生怜惜,只是衙门一向的惯例,沉重的铁质镣铐一般只用在江洋大盗或者流放犯身上。他的确曾想过教训何欢,却没料到吕县令做得如此过分。

不过,当他看到何欢虽然脸色苍白,但她并没有痛哭流涕,跪地磕头,他又释怀了,转而对吕县令说:“林捕头领着几位百姓去找画师了,他怕吕大人等急了,所以让我先回来向您交待一声。”

吕县令急切地点头,又正义凛然地说:“本官虽然不才,可是在本官治下,蓟州虽称不上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治安一向极好,怎么会发生当街砍人的事呢?为了受伤的百姓,本官一定全力以赴缉拿那伙强盗,尽快将他们绳之于法!”

“说起来,这事与何大小姐也有几分关系。”谢三一边说,一边朝何欢看去,眼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表情仿佛在说:你多次恩将仇报,你说,我应该怎么对付你呢?

何欢在衙差替她解开镣铐时已然站起身。她一边揉着乌青的手腕,一边思量对策。忽然间听谢三提及自己,她本能地朝他看去,只见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直视自己的眼眸,她慌忙垂下眼睑,低声说:“谢捕头,先前是我误会了您,我在这里郑重向您道歉。”说话间,她向谢三弯腰行礼,态度谦恭,举止得宜。

谢三低头看她,抿嘴不语。

何欢心情忐忑,整个人仿佛被烈火炙烤着一般。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而她则是真真实实得罪了谢三。不过,她向他道歉赔罪,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

“谢捕头。”何欢作势欲跪下,没料到谢三没有拦她,只能结结实实跪在了地上。

谢三避开她的动作,转头对吕县令说:“林捕头怀疑,那伙人很可能是偷偷潜伏在蓟州城内的倭贼。”

“倭贼?”吕县令错愕。

谢三见何欢抬头朝自己看过来,遂低头问她:“你还记得当日拦截你家马车的那五个地痞吗?”

“他们都是汉人,你听到他们说话的。”何欢不自觉握紧拳头,声音低沉了几分。

“说我们的话,不等于他们就是汉人。当然,林捕头只是从他们使用的暗器判断,他们是倭贼。事实到底如何,还要等抓到他们之后再行审问。”话音未落,谢三摸了摸脸上的伤口,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何欢低头沉吟,缓缓摇头。“不会的,他们不可能是倭贼。”她喃喃自语。

她曾经怀疑,是谢三安排地痞拦截马车,再假装救她,可是林梦言已经向她承认,那些人是她安排的。林何两家与倭贼有不共戴天之仇,林家二房再贪恋,林梦言也不可能勾结倭贼。

“他们不是倭贼。”何欢看着谢三,肯定地摇头。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谢三反问。

正文 第44章 逗你玩儿(二更求粉红)

何欢虽恨透了林梦言一家,但她的弟弟还没长大,他的祖父虽然中风了,但仍旧健在。只要林家一日没分家,她的母亲和弟弟就不可能和二房断绝关系,因此她不能在公堂上抖落二叔一家的丑态。再说,她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林梦言指使地痞拦截她的马车。

谢三狐疑地看着何欢,想从她的表情看出些端倪。他的神情落在吕县令眼中,又成了另外一番含义。

“为什么不回答?”谢三催促何欢。

何欢的心思千回百转,暗暗在心中过滤每一种可能性。片刻,她摇头道:“没什么原因,就是感觉。其实就像谢捕头说的,等抓到了人自然就能见分晓。”

“是吗?”谢三反问,突然间又扬声说:“既然何大小姐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只能劳烦吕大人,把何家所有人一齐带回公堂,好好审一审。何家窝藏倭国的细作,说不定是叛贼同党……”

“谢大人,您这话从何说起?”何欢吓白了脸,就连吕县令也错愕地看着谢三。

谢三低头审视何欢,一字一句说:“按照衙门的记录,永记当铺后面,石头巷的那进小院,是你们何家的,而倭贼一直就藏在那里……”

“不可能!”何欢断然摇头,就见谢三拿出一份盖有官府印鉴的屋契。她一把夺过屋契,只见屋主一栏清清楚楚写着何欢祖父的名字,边上还加摁了手印。她仔细回想,脑海中压根没有任何印象,也没有听魏氏、陶氏等人提起过。

谢三一径盯着何欢,不疾不徐地说:“何大小姐,你坚称拦截马车的五人不是倭贼,又拿不出证据,难道不是因为心虚?”

何欢看着谢三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恨极。他分明就是挖好了坑,等着她跳下去。偏偏她又不能对他说,那五人是受林梦言指使。她仰头看他,回道:“谢捕头,这份屋契到底怎么回事,我得问过长辈才能回答你。其实蓟州人人都知道,祖父已经死了几十年,谁又能保证,不是同名同姓,又或者是其他呢?”

听到何欢只差没有明着控诉他伪造契约,谢三突然间笑了起来。他佩服她无畏无知的勇气。就像长安说的。他就是太心软了。才会由着她一次次挑衅他。

何欢暗暗吸一口气。缓和了语气,低头道:“再说,我若是识得那五人,他们又怎么会拦截我的马车。那一天。我并不知道谢捕头就在附近,不可能故意做戏给你看。”

谢三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任由何欢跪在地上。他正是因为何欢曾怀疑那五人受他指使,才在得知小院属于何家之后,相信何欢与倭贼无关。只不过她不知情,不代表何家的其他人也不知情,特别是她的三叔何柏海。眼下,她既然如此镇定自若,他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多大的胆量。

想到这,谢三轻咳一声,转头对吕县令说:“大人,当日何大小姐的马车遭人围堵,在下一边命长安向衙门求救。一边拖延时间。事实上,并不止在下一人目睹整个经过。在下挺身而出,不过是多管闲事。或许——”他低头向何欢看去,感慨道:“或许何大小姐正是觉得在下不该多管闲事,才会大费周章地布局,令林捕头误会,在下挟恩勒索何大小姐。”

“大人,谢捕头。”何欢转头对着吕县令说:“既然那五人住在石头巷的小院,总有人见过他们,说不定邻里间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

“何大小姐又说到点子上了。”谢三轻笑着点头,“你说这话,是不是一早知道,石头巷是条死胡同,除了你家那间小院,其他的屋子都属于永记当铺,当铺的大门在长桥大街,大伙儿压根不会看到石头巷内的住户。”

何欢一听这话,心中暗惊。无论是林曦言还是何欢都不知道石头巷是什么地方,但她曾经跟着沈经纶去过永记当铺后面的一个小院子。当铺每半年一次的竞标会就在那里举行,她似乎隐约听过,那个院子是当铺临时租下的。

“怎么,找不到借口反驳我了?”谢三一边问,一边朝门外张望。

何欢不想牵连沈经纶,只能顺着谢三的话说:“谢捕头,永记当铺终日门庭若市,难道有人注意过巷子口的陌生人?”

“何大小姐说起永记当铺,据我所知,您和当铺的黄掌柜多次密谈……”

“我的确见过黄掌柜。”何欢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解释:“我找黄掌柜说话,不过是为了典当家里的一块屏风。”

谢三看到何欢眼中一闪而过的怒意,夸张地摇头,又沉下脸说:“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

“谢捕头,你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黄掌柜。”

“问了又如何,说不定你们早就串通一气,套好了说辞。”

……

吕县令在一旁看着谢三与何欢你来我往,一人就像穷极无聊的猫儿,把老鼠逼至墙角,他却不急着扑上去抓捕猎物,只是一味逗着它玩儿;另一人就像陷入绝境的小母狮,正极力掩饰獠牙,她看着温顺无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露出利牙,扑上去撕咬对方。

这会儿吕县令倒是看出来了,谢三看何欢的眼神,丝毫没有男人看女人的旖旎情愫,不过这也让他更加不解,谢三到底是什么意思?

隐约听到林捕头在外头说话的声音,吕县令悄然后退两步,轻手轻脚走出屋子,招手呼唤林捕头,压着声音问:“到底怎么回事,抓到当街砍人的恶徒了吗?”

林捕头摇头答道:“回大人,抢走尸首的四人全都蒙着脸,没人看到他们的容貌……”

“什么尸首,难道还死人了不成?”吕县令满脸震惊。

林捕头不明白谢三为何什么都没告诉吕县令,他的目光越过吕县令的肩膀朝屋内看去,就见何欢跪在屋子中央,正偏着头,不知道与谢三说着什么。谢三坐在师爷的太师椅上,好整以暇地端着茶杯,时不时瞥何欢一眼。两人似乎在争论什么,可谢三面朝西而坐,谢欢却面向南方跪着,场面看起来无比怪异。

“大人,谢捕头没有向您交待整件事的经过吗?”林捕头满心狐疑。

吕县令回头看了一眼,急道:“你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林捕头无奈,只得把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描述了一遍,最后说道:“在下和谢捕头一早已经查明,小院是经由掮客冯骥阳租给永记当铺的,所得租金归何柏海,小院大半时间都空置着。因谢捕头说,冯骥阳牵扯其他重案,不可打草惊蛇,所以在下只需追查劫走尸首的匪徒。”

闻言,吕县令皱着眉头问:“这个冯骥阳是什么人?”

林捕头答道:“在下刚刚打探了一下,冯骥阳来到蓟州不过*年,在掮客这行也算老把式了,口碑和声誉都不错。据说,就连沈大爷也请过他寻找心头好。”

“哦?”吕县令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一眼谢三。

林捕头在吕县令耳边低语:“大人,谢捕头虽称呼沈大爷一声‘姑爷’,可您有没有觉得,他似乎在针对沈大爷?”

吕县令没有回答,只是喃喃自语:“这两人,我们谁都得罪不起,以后只能小心应对。”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在何欢的侧脸,低声嘀咕:“看她说话的神态,和已故的沈大奶奶倒是颇有几分相像。”

何欢全副精神都在谢三身上,并未察觉吕县令的目光。见四下无人,她压着声音说:“谢捕头,私通倭贼是重罪,开不得玩笑……”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谢三放下杯盏,身体微微前倾,居高临下俯视何欢。

何欢下意识身体后倾,躲避他的动作,片刻,她又挺直脊梁,直视谢三的眼睛。

谢三眯起眼睛打量她,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直线。何欢屏住呼吸,不甘示弱地瞪他,转瞬间又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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