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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第2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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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必须勇敢有担当。

叮叮当当思考了很久,游魂一样飘走了,太史阑看到当当慢慢地束起一条内藏暗器的小腰带。

“太史,”容楚站起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但望你不要有被迫做抉择的那一日。”

“我也但望。”她回身,面容平静,眼神却极黑。

他站直身体,微微晃了晃,太史阑立即敏锐地注视他,“你怎么了?”她探头过来看他臂上伤口,“是不是伤势有什么反复?”

“没事。”容楚按住她欲待去看他臂上伤的手,笑道,“许是昨晚睡太迟。”

“不要操劳太过。”太史阑道,“战争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累倒了没人照顾你。”

她一边面瘫脸说着没人照顾他,一边扶住了他的臂膀。抬头看看他的脸,微觉憔悴。

容楚好笑地挽住她的手,给她理了理头发,“还说我,你自己昨晚几时睡的?”

太史阑想了想,摇摇头,她不觉得自己睡得晚,因为已经习惯了。

容楚怜惜地抚着她的眉头,心中忽然盼望这一仗迅速打完,天下早归安宁,于她三尺安睡之地,终得好眠。

天知道老天怎么给她安排命运的,她永远处于风口浪尖,这次季宜中反叛,依旧还是因她而起,这让她近日在朝中,也背负了不少压力。

两人把臂向外走去,去面对这纷繁的天下诸事。

“太史,”他忽然道,“你信不信我?”

“信。”太史阑答得毫不犹豫。随即转头看他。她眼神清湛,倒映他难得沉肃的眸子。

容楚不会无缘无故问这话的。

“那就好。”他握了握她的臂,“你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有多少浮云遮人眼,无论情况变得有多糟糕,你只需要相信我,相信我一直在你身后。相信我是你的夫,用你们那的话来说,丈夫。”

太史阑抬头,认认真真望进他的眼。

“你信我,我信。”

景泰六年九月十五夜,天节军营里所有将领都辗转难眠。

乔雨润也睡不着,在铺上翻来覆去,压不住心底燥热。

他……他终于还是起事了,此番她和他,算是殊途同归,终于等到了沧海汇流的这一日,这是不是预示着,他们终究有机会,走在一起?

忽然她睁开眼,看见帐篷门口一个黑影,她警惕地握住了被下武器,随即道:“太后。”

“雨润。”宗政惠站在帐篷口,目光在她的鲛衣上掠过,缓缓道,“把遗旨取出来吧。”

乔雨润抬起震惊的目光。

一刻钟后,天节军主帅帐内,季宜中喜极而泣,双手接过那份遗旨。

“微臣谨领先帝旨意,定当倾全军之力,讨伐奸佞,匡扶皇朝正统,还我清平河山!”

他双手微微颤抖,有了这份遗旨,他就不再师出无名,不必背背叛之名,不致晚节不保为万人唾骂,他秉承的是先帝旨意,出的是正义之师,是为了皇朝大治万年。

是皇帝被奸佞蒙蔽乱政,他持先帝遗旨,铲除奸臣,推翻昏聩统治,重立英明之主,为南齐重新博得生机。

在他看来,景泰蓝如此偏听偏信,一力袒护太史阑,那自然是昏君。

他浑身充满使命感和责任感,不仅为可以替女儿外孙报仇欢喜,为天节可以在自己手上保住而欢喜,也为自己能有机会主宰皇朝命运,成为匡扶新主的从龙重臣而欢喜。

乔雨润站在帐篷边,看着他感激涕零地谢太后信重,看着那夹层里藏了遗旨的鲛衣,嘴角笑意,微微有些讽刺。

真的难以置信,太后和康王,竟然想得到将遗旨,以这种方式藏在她这里。

他们……对她其实从无信任,不是么?

她抬起眼,和宗政惠目光交汇。

随即各自滑过。

“轰!”一声巨响,丽京城门上出现微微的凹坑。

“攻城啦!”几乎瞬间,城头上呼喊声起,无数士兵冲出城楼,看见黎明前的黑暗里,巍巍黑潮狂啸而来。

景泰六年九月十七,季宜中在数日等待之后,终于破釜沉舟,于城下昭告先帝遗旨,称皇帝无道,孤臣不惜力挽狂澜,并对丽京发动了攻击。

皇帝以容楚为帅,主持丽京所有军力。

没有用太史阑,是景泰蓝体恤她辛苦,也不愿她上城作战,忍受季宜中的叫骂。

不过对于太史阑来说,敌人的叫骂早就听惯。大家份属敌对,当然不会甜言蜜语,谁要把不喜欢你的人叫骂的话当真,那是和自己过不去,她没那么傻。

她依旧上城,选择和容楚并肩作战。

相识六年,在一起五年,聚少离多,各自为战,她还真的从未和容楚并肩城头御敌,这样的机会,她不想放过。

天还没亮的时候,季宜中发动攻击,城头上京卫和上府军严阵以待,季宜中几日准备,动用了能带来的所有的床弩和抛石车,床弩所用之箭粗如儿臂,抛石车所用的石块巨大。

粗重的箭矢和巨大的石块呼啸着穿越长空,恶狠狠砸向城墙,随之而来的是燃烧的裹着干草的泥团,天空中青光连闪,撞击声震耳欲聋,每块石头砸落,城头上牒垛顿时被削去部分,底下石车在一遍遍的撞城门,无数士兵如黑色狂潮奔来,蜂拥而上,利用勾索拼命攀爬城墙,从上头俯视便见蚂蚁般涌动的人头,不停栽落,再锲而不舍继续爬。

丽京士兵自然不会任由城墙被轻易攻破,他们拼死抵挡,连射带刺、连砸带呛、连烧带浇,并训练有素的点燃火炬伸出墙外,眩目的火光耀射,城头上便成了盲点,攀墙的士兵看不清墙头情况,墙头的守军却将来敌动向看得清清楚楚,造成了一方被动挨打的局面。

城头上,先期爬上的士兵和联军士兵面对面的肉搏,长刀入肉的声响嚓嚓不断,鲜血和肌骨在这里仿若泥石土木,被大肆砍伐,而生命贱若蝼蚁,时时被踩在军靴的脚底。

季宜中同时选择了三个较为薄弱的城门发动攻击,其中以往用来运送棺材,出入秽物的西城门,因为守军较少,离皇宫和城中较远,反而受到了最猛烈的攻击,战事最激烈的时候,城头上汗流满面的守城士兵们,看见一大队骑兵踏道飞驰而来。当先两骑,一黑一白。

城头上士兵开始欢呼——郡王和大帅来了!

容楚和太史阑飞步上城头,容楚还是寻常衣袍,他是出名的打仗不穿甲,衣袂飘飘,任何时候都精致洁白如明珠,太史阑一身黑衣黑甲,扎束得利落,似一颗暗中熠熠的黑曜石。

两人这样站在一起,竟也令人觉得和谐的美。

两人在众人欣喜信任目光中三步两步上城,来不及和守城将领说什么,各自据城一方。

城头两侧,稍稍对望,她眼底是他宽袍大袖谈笑面对万军的风采,他眼底是她甲胄宝剑横眉俯瞰天下的风华。

一笑转头,各自凝神。

城上城下也都一静,人们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传闻天下的郡王和国公,南齐历史上一先一后的名将,最出色的一对大帅男女,今日,齐上城头!

这注定是百年难遇一幕,所有人禁不住呼吸发紧,热血沸腾。

人人睁大了眼睛,想要看这一对传奇大帅如何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或者两位大帅,还有一场无声的比斗,看谁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然后相视一笑,成就另一段战争佳话?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容楚袖子捂嘴,咳嗽两声,有点气喘吁吁地道:“刚才一阵急马奔驰,以为此处危急,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说完要了把椅子,施施然坐下休息了。

众人:“……”

太史阑唇角一扯,看看容楚的懒散,再看看众人的期待目光,不禁好笑——万军战阵,其实拼的就是士兵的素质和武器的优良,个人战力发挥作用有限,尤其这种守城战,一个好的主帅,不过就是身先士卒和正确指挥罢了,还能做什么?这些人难道期待她和容楚衣袖一挥,万军湮灭?

尤其容楚善于野战,战术灵活,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守城战,对他来说就像看见小孩子你咬一口我咬一口,哪里提得起劲来。

据说这家伙甚至从来不身先士卒的,他都躲在后方偷懒,和她是两种作战风格,一个狡黠,一个狂放。

太史阑手指按在城头,很认命地接下了毫无技术含量的任务。

她往城头一站,连天节军都暂停攻击,忍不住抬头打量那名动天下的传奇女帅。

高挑修长,脸容冷峻,迷蒙的晨曦里,隐约可以感觉那一段目光毫无感情。

第657章 为她挽旗的手(1)

众人有些颤栗,季宜中却毫无感觉,愤怒的目光似要将太史阑烧化。

他手臂一挥,又一轮攻城号角吹响。蜂拥的人潮中他大喊,“杀太史阑者,赏副将,黄金万两!伤其者,赏参将,黄金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批大批的骑兵拍马冲城,卷起黄黑色狰狞的烟尘。城头上士兵怒喝回击,太史阑不过一声冷笑。

容楚忽然来到她身边,轻轻道:“乔雨润和宗政惠定然在他军中。”

太史阑点头。

“我想先杀了乔雨润。”容楚道,“她才是最大的变数。”

“怎么杀?”太史阑皱眉,“她连头都不冒。而且我相信,就算我约战她,她也不会理会。”

过往四年,乔雨润在朝中,已经赢得了著名的“缩头乌龟”称号。她将西局总部迁往城郊永庆宫附近,建高墙铁网,地下通道,四年来硬是没有出过她西局总部一步。西局早已没有了侦缉之权,名存实亡。她的官位职衔也早在景泰三年就被剥夺,可如此正好给了她机会,她可以名正言顺不上朝,不出门,不参加逢年过节朝会,而在那个阴森森的大院里,一些她最亲信的人并没有因为她的失势而离开,继续为她效命。包括她在外头撒下的探子网络,从明面转向地下,虽然这些年被剪除得七七八八,但免不了还有些漏网之鱼。景泰蓝一直想对她动手,但不想大张旗鼓引起丽京动荡,他们一直在等她出洞,可她就是不出洞,在自己的洞里隐秘地呼吸着。她用自己的手段,捆住那群手下,令他们不敢离开她身侧,一起等待一个机会的到来。她等了那么多年,忍了那么多年,此刻终于离开丽京,自然不会现在因为谁几句挑战就冲动。

相比于太史阑视乔雨润为大敌,容楚却似乎没怎么把她当回事,只淡淡道:“会有法子的。”

太史阑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其实我早先做了件事,那件事如果利用得好,说不定能给乔雨润带来杀身之祸,只是现在还不是时机……”说完在容楚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容楚眼睛一亮,点头道:“确实好法子,如果这次不能奏效,这法子也能用一用……”他沉吟了一下,道:“你约季宜中比箭。”

太史阑一怔,她不擅长箭术。

“你不擅箭,但也没有箭能伤得了你。”容楚道,“你要让季宜中受伤,受重伤,但不至于死……乔雨润会在那时出来。”

太史阑想了想,愕然道:“你的意思,乔雨润觊觎着季宜中的军权?”

“然也。”容楚道,“她和宗政惠这种人,从来不会相信任何人,一定在想着把季宜中的军权拿到自己手里。什么样的法子可以拿到军权?自然是季宜中死了,而她又得到了季宜中的信任,临终托付。当你出手重伤季宜中的时候,她一定会在那时候出来救人,在万军之前示好,好获得天节军的信任。我可以在那时出手。”

太史阑忍不住要佩服容楚诡计多端,揣摩人心便如当事人。只是她还有疑问。

“可是,相隔这么远,万一她没死,岂不是我们助她夺取军权?”

“你伤不伤季宜中,军权都一定会落到她手里。”容楚道,“季宜中不会是她对手,迟早会被她害了。我们今天出手伤季宜中,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好歹我们还能把她骗出来露面一次。”

太史阑叹息一声,道:“季宜中一死,军心不就乱了,咱们还胜不了?”

“季宜中死了,季家三子还在,天节不会乱,谁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迟早遭受反噬。”

“容楚。”太史阑忽然想到了什么,凝视着他,“乔雨润能活到今天……你不是你故意放手?”

乔雨润再深居简出,死不见人,以容楚的手段,真要杀她,也不会四年里都找不到机会。

容楚默了默,随即一笑。

“太史,”他意味深长地道,“毒瘤总是要给它一个拔出的机会的。”

“你的意思……”太史阑若有所悟。

“乔雨润死容易,可是她一死,她那些手下会落在谁手里?必然是宗政惠,偏偏宗政惠又是个不肯忍的,她有了人,就会想杀人。一个蠢材所能造成的破坏力,远胜于一个聪明人。因为她不懂隐藏,毫无顾虑,蛮干蛮杀,而偏偏她又是太后。”

“实力宁可掌握在乔雨润手中,也不能掌握在宗政惠手中。”太史阑点头,“乔雨润首先惜命,而宗政惠会做出什么,却更难以预料。”

“你看。”容楚笑吟吟地道,“她缩就缩着呗。再怎么缩,终究有要用的一天是不?只要她一出头,面对的就是全军覆没。乔雨润前几夜出城时,调动了手下所有的力量,明的,暗的,然后被我们一网打尽。现在她和宗政惠,都是孤家寡人。所以我刚才说,她一定会出来救季宜中,因为她已经别无选择,没有手下没有力量可依靠,她会恐慌得睡不着。”

“乔雨润今日死,最好。不死,她可能拿到军权,然后,她身边有个身份高于她宗政惠……”太史阑忽然明白了容楚的意思。

“两个女人,两个性子都非常自私狠毒,权力欲望强烈的女人。她们一个有地位却无军权,一个有军权却地位稍低,在这风雨飘摇时刻,你说,是宗政惠能放下架子,不争权夺利,全心成全乔雨润呢,还是乔雨润能继续忠诚,带着自己的十几万大军,继续奉宗政惠为主?如果两人都做不到,那么她们会发生什么?”容楚笑得十分亲切。

太史阑默然。

会发生什么?

了解这两个女人的,用手指猜也能猜到。

她忽然也觉得有点麻麻的——容楚揣测人心,推算后步,真是天下独步。

这么细密的心思,做他的敌人真是悲剧。

“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她忽然道。

“我猜你在庆幸嫁给了我。”容楚一笑,“来,阑阑,你我联手,一日之内让他们退兵,也叫天下都震一震,好不好?”

“我猜你在庆幸嫁给了我。”容楚一笑,“来,阑阑,你我联手,一日之内让他们退兵,也叫天下都震一震,好不好?”

太史阑忍不住一笑——这骨子里比她还狂妄的家伙。

她手扶城头,道:“来,楚楚,先想办法让城上下都静一静。”

容楚抬手就拍散了一个蹀垛。

这种自毁城墙的办法,瞬间让所有人目瞪口呆,城上下立即静了下来。

纵然面临严肃战争,太史阑肚皮也险些笑破,容楚的思维,真是太强大了!

难得她面上还是一副面瘫状,手据毁去的蹀垛,大声道:“季帅!”

季宜中抬起头来。

“你女和你孙,并非我……”太史阑刚说了半句话,就被季宜中打断。

“你闭嘴!休得狡辩!”城下季宜中眼睛通红,满目燃烧着失亲的怒火。

太史阑默然,知道有些事一旦先入为主,说明真相也无人信。

那就这样吧。

“今日之事,实为你我私仇。”太史阑声音淡而冷,“你为此引起战祸,牵连无辜士兵百姓身死,引发国家动乱,令无数人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这是臣子应为?”

“太史阑!别在这假仁假义!”季宜中被她一句话就挑起怒火,“你倒行逆施,凶横霸道,杀人如麻,荼毒生灵。你这样的人窃据国家重权,甚至手掌军权,受害的何止我女儿外孙?还有这天下无辜百姓,万千生灵!我今日攻打丽京,是为我女我孙报仇,但也是为了天下百姓,国家安宁。我心坦荡,可昭日月!”

“你若真的爱护百姓,忠心国家,就不该今日反攻京城,令一城百姓身陷战火,惶惶不安。无论如何他们无辜,多死一个都是你的罪孽!”太史阑冷笑,“季宜中,你早先也出身江湖,你不觉得,你我这样的仇,拿国家大义来扯太装逼了么?为什么要牵连这许多人?为什么不能用江湖方式来解决?”

季宜中一怔抬头,“你什么意思?”

“你口口声声说忠于南齐,口口声声说爱惜百姓,无背叛之心,只要能杀了我这个大奸贼,事后你会退兵,会交出军权,会于御前请罪。也就是说,你无心反叛,你要杀的仅仅是我。”太史阑盯住他的眼睛,“那么,如果我让你杀呢?”

万众哗然,众将领惊呼:“大帅!”容楚也急急站起,大声道,“太史,不可冲动!”伸手去拉她。

太史阑一摆手,止住众人惊呼,按住了容楚的手。她只看着季宜中,唇角一抹讽刺的笑,“老帅一生忠于皇朝,为人刚直,天下口碑卓著。老帅对朝廷和天下的这一番话,大家都知,都信,我也知,也信。就是不知道,老帅自己信不信?”

季宜中脸色大变,他怎么也没想到,太史阑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当真不要自己命了?

“我站在这里,你出箭相射。据说季帅臂力非凡,箭术天下数一数二,想必能够不入我这边射程,便取我性命。如此,我以援海军大帅之名,在万军面前起誓,我绝对不会避让,任由季帅先射我一箭,若季帅射我不死,我这边再回射季帅一箭,季帅可以移动避让。如果我不死,季帅又没能让开我的箭,那么请季帅退兵,继续忠诚于皇室,朝中也既往不咎,如何?”

第658章 为她挽旗的手(2)

城上下寂静无声,为这赌注的大胆心惊。容楚抓住她的手,连声道:“太史!你不能如此轻率!”他满面焦灼,眼神急切,眸中波光荡漾,就差没泪光闪闪。

四面有唏嘘之声。

太史阑冷然不理,咬牙忍笑。咬得太用力,以至于脸部线条看来更冷峻——当真决心已下,一往无前模样。

季宜中也怔在那里。

这赌注着实诱惑。

他计算过距离,以他的箭术,只要太史阑不动,他必定一箭射杀。

太史阑如果动了,她的威信也完了,此后作战永无胜机。

怎么算,这个赌注他都是必胜的。至于后来什么太史阑射他两箭的事,他想都没想,他出箭,太史阑就必死,哪里还有后来的事。

只是赌注优越到这地步,他也难免疑惑,太史阑不可能不知道这结果,为什么还敢这么做?

她是不是练了什么铁布衫之类的功夫,不怕箭射?可是铁布衫练不到脑门和喉头。再说他会在箭上涂毒,只要擦破一丝油皮,也必定要她回天乏术。

季宜中有点犹豫,他虽然对太史阑因为厌恶,很少关注,但也听说这人颇有些神异,还曾经参加过当年的天授大比,只是天授大比的所有消息都是绝密,被朝廷封锁,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有什么特异之处。

她的特异,总不会是不死之身吧?

“老帅如何犹豫?”太史阑道,“我深感于战祸之苦,不忍令士兵无辜伤损,为此不惜此身,愿以江湖方式,和老帅私人了此恩怨。按照老帅先前所说,老帅如此体恤将士,忠于王朝,发誓只是和我过不去,应该很乐意接受这一完全不公平的赌约才是。难道老帅内心深处,并不仅仅要杀了我太史阑,还想着无边富贵,南齐天下?”

季宜中霍然抬头。

挤兑到这地步,他如何能不应?

这样对他有利的赌约,不应,就是他之前都在撒谎,是他不体恤将士,是他另有勃勃野心,他的晚节,甚至他的军心,从此一样不保。

太史阑着实厉害,她这一手,就是逼得他无论多怀疑,也只得应下。

回头一思量,这赌注对他并无害处,运气好能杀了太史阑,不能杀他也能躲太史阑的箭,大不了一切回到原点,何乐不为?

再说,也许太史阑真的不愿因为她引发大战,导致事后受责,所以才故意表这个态呢?

也许她内心也很害怕他答应呢?只是在装模作样博取军心,瞧她身后士兵眼泪汪汪模样,再瞧自己身后,将士们眼神都不对了。

季宜中咬牙,“你既然受死,我如何不应!拿弓来!”

他的副将立即将重弓送上。

太史阑高踞城上,一动不动,唇角一抹冷淡的笑。

“太史阑怎么提出那么个赌约!”后头的营帐里,宗政惠霍然站起,眼神发亮,“她疯了吗?”

相比于她的兴奋,乔雨润倒还冷静,问传信的人,“容楚什么反应?”

“荣昌郡王似乎在激烈反对,两人在城头有争执之状。”

“雨润,你怎么看?”宗政惠转头问她。

乔雨润慢慢站起身来。

“太后……或许,这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季宜中缓缓拉弓,对准城上太史阑。

太史阑转头喝命,“把弓床抬三张来。”

三张弓床抬来,各自放在太史阑左右和后侧,她的前面则是高高蹀垛。

众人哗然——弓床宽阔,已经上弦,不能踩踏,她这竟然是当众把自己的逃生之路堵死。

连季宜中都怔住,想不出太史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以为她一定会使诈,她却摆出最光明的态度。

“世人皆知,我不会武功。无法越过这三架弓床,避让你的箭。”太史阑道,“如此,老帅请。”

一时间城上城下呼吸凝重,容楚凄切哀呼:“太史!”

太史阑压住胸中翻腾呕吐感,侧头,对他一笑,“夫君保重。”

容楚忽然呛住。

盼了这么多年,终于听见她这一句夫君,却是在此刻此境。

这叫他是笑好还是哭好?

按照剧情,他此刻该感动泪奔,诚然他是感动了,却更想吐血。

本该洞房花烛夜,听那深情款款一声,为此梦想等待多年,常常梦中也在期待模拟,模拟这一句出口时花月春风情意浓,彼此凝眸相思缠,结果……

容楚低头,痛摧心肝。

他忽然满脸通红,言语默默,众人瞧着还以为他此刻伤痛绝望至无言,心中都觉悲怆唏嘘。

太史阑说那一句,想笑也想唏嘘,又觉得抵受不住,赶紧侧头,注目季宜中。

箭已来!

就在她侧头那一刻。

重弓重箭,劈风而至,乍一出是一支粗大重箭,半空中黑光一闪,将天地割裂两半。

箭出一半,箭身一震,忽变三箭,前后连串呼啸。

众人哗然。

箭中箭!

箭中藏箭,以后箭推前箭,速度更快三分。如果选择击打在同一部位,那么即使第一箭被逃过,后头两箭也依然能持续作用,直至将人射杀。

箭中神术。

这已经不能算一箭,但也只能算一箭,虽然使了诈,但战场竞技,这也是实力一种。

众人哗然的是,天下已经无人能逃脱这样的箭术。

箭劈风、驭电、裂云、摧雨,倏忽过万里,奔死亡而来。

忽然天大亮!

天深处华彩迸射,一轮晨日在云海浮霞中挣扎,正跃出猩红一角,红光从天际尽头生,次第奔来,染一色云霓如渐变色绸,红绸瞬间又被万丈金剑刺破,一线明光,直逼城头。

众人都被刺得眯眼流泪,下意识抬手遮额,太史阑也瞬间抬手,似要躲闪日光。

“咻。”

极短促一声。

此时城头光芒万丈,众人只听见这死亡之声,心惊之下霍然转头,大部分人视力还未复原,什么都看不见,少部分人看见淡淡金光里,那箭头果然直奔太史阑额头方向,但却在金光中,忽然一停。

随即消失。

箭尾仍在,箭头却在霞光中湮没。

唰唰两声,第二箭第三箭已至,三箭连环如电,诚心不给太史阑任何反应机会。

她也没有反应,只微微弹指如弹灰,一抹日光在她指尖跳跃,第二箭第二箭触及她指尖,也是箭头一震。

随即什么都没有了,大盛的霞光遮没一切。

众人也心头大震,几疑身在梦中,又或者这一刻霞光太亮,隐去了箭最后一刻的轨迹。

那一刻箭尾携霓虹,这一刻箭头成空濛。

城上下众人此时刚刚在强光之下,勉强睁眼。

容楚忽然暴起!

他自光影中掠来,惊鸿一越,足尖轻轻踏上床弩,满弦的弓床竟然丝毫不动,他身躯在弓床上一弯,腰身一旋手臂一展,姿态优雅若舞,手中却忽起风雷之声。

一物自他如玉手指中掷出!

“呼。”

巨大的风声竟似将云霞驱散,城头万丈霞光中,低沉悦耳的声音此刻才响起,“季帅,接我一剑!”

季宜中还在为刚才那一箭震惊,日出之时城头光芒太盛,他竟然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隐约知道,太史阑没有受伤!

他还没能反应过来,就听见那句“接我一剑”,他下意识还以为是“箭”,不欲奔逃失了脸面,急忙举盾去挡。

他的盾牌是奇藤夹了金丝编织,坚韧也坚硬,可抵挡一切利器,内里的奇藤也可以绊住任何箭矢和弯钩武器,可以说足可抵御一切武器,这么多年他靠着盾牌,从未受伤。

他有信心,这次也能挡下。

此刻风声已至,他听着那风声便心中一惊,这般巨大的声响,呼啸若哭,绝非箭矢能达到!

随即他看见一团光影劈裂空间,携风而至,忽然一样东西滑落,直奔他眼前。

他下意识举刀去劈,呛啷一声响,那东西被刀一剖两半,却是一个黄金项圈。

季宜中如遭雷击。

那是晏玉瑞的项圈,是他亲手赠送。外孙自幼多病,他为此远赴深山,求高僧法器,亲手为他戴上,唯愿心肝上的外孙,平安康健,顺遂长大。

如今外孙头颅血淋淋在他帐中,他唯一的遗物劈落在他刀下。

旧物乍见,引动怆然心怀,他心中一痛,手中一滞。

“砰。”

那物已经狠狠撞上他的盾牌。

盾牌一震,震到他手臂酸麻,他一低头看见盾牌已破,一截剑尖,停在他胸前三寸处。

他这才骇然发现,盾牌内部奇藤忽然都已经化去!

再一看这撞上盾牌的,哪里是什么箭?分明是一柄宽刃重铁剑!

剑尖微闪磷光,显然涂有药物,而且是针对他这内藤的药物,瞬间便化去了最后一层奇藤。

“不好!”老将虽然还没明白对方的意思,百战得来的本能已经告诉他危险,他下意识要抛盾,后退。

身后忽传来乔雨润一声大叫,“季帅小心!”随即一股大力将他向后一拉。

与此同时,“嚓!”一声,已经停住的剑身忽然一震,剑头裂开,寒光一闪!

箭来!

真正的箭来!

一箭细小如筷,闪电般自宽剑剑头中射出,咻!

季宜中身子一震。

近在咫尺,避无可避,他的胸骨瞬间发出咔嚓一声,一支小小羽毛,在他胸口颤动。

箭身已经没入胸膛!

这才是真正的箭!

“季帅!”乔雨润扑上来,一把将落马的季宜中接住,也亏得她那一拉,季宜中避过了要害。

她扑上来,神情急切,“季帅你怎样了——”伸手就去拔箭。

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季宜中半昏迷不知阻止,乔雨润眼中有阴冷之色,毫不犹豫将小箭一拔。

第659章 为她挽旗的手(3)

手感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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