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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完全暗恋关系[小甜饼]-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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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对女人,还能有什么所图?”
  没有任何的肢体触碰; 他只是堪堪地站定在她眼前,距离极近,彼此的呼吸也亲密地交缠在一起。觑视着她的脸时,也如铺天盖地的威慑一并压下。
  那目光形同围猎,让她避无所避,也躲无可躲。
  只能直面,只能正视——只能看着他唇微掀,听见他入耳轻却有声地问她:“还看不出来吗?”
  与她对视,他低低地说着:“我在追求你,谣谣。”
  “……”
  就像是,视觉与听觉被割裂,而眼与耳皆成了独立的个体。
  看,她眼睛里此刻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听……
  他说的一字一句,入耳皆是清晰。
  他说……他在追求她。
  ……追求她。
  追求?
  他……她?
  一个动词,将两个人称代词牵连到了一起。
  最简单的主谓宾结构,动词后跟着宾语,亲密而无嫌隙的动宾短语。
  追求也是普通的动词。
  只是在此刻听来也像落雷与霹雳。
  当追求的主语成了他……而宾语是她。
  他追求她?
  瞳孔无声放大。
  或许是忽略了,又或许是刻意无视了她的震惊,陆知行只是低低徐徐地往下继续道:“哥哥喜欢你,谣谣。”
  “喜欢你,想要你,想要得到你,想要你跟我在一起。”
  “哥哥不只想做你的哥哥,”黑眸直视着她的脸,他停顿了一下,吐息悠长地道:“——哥哥还想,做你的男人。”
  芙蓉塘外有惊雷。
  来自他的一声声,其实是很轻很低的。
  可是落在她耳膜,也如云中闪电无声息蜿蜒,继而蘧然,巨大光团的球形炸裂在万米高空,焰火般点明苍穹让夜明如白昼——也将晦暗着的心房一并地照亮。
  訇然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高处开始崩塌。
  一分,一寸。
  崩溃,破碎。
  太多来自他的话均在入耳的瞬间被炸成了碎片。
  令她一时间既难以捕捉,同样难以承接。
  他说,他说他喜欢她。
  他喜欢她……他喜欢她……他喜欢她?
  四个汉字就足以拨乱一片春水。
  他怎么会喜欢她的,他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还有……
  他为什么会喜欢她?
  ……
  这混乱搅成一团,在心里作乱,也将她的疑问尽数地在喉间阻拦。
  无法言明。
  而这始作俑者仍让薄唇近至于贴在她耳廓,声音轻沉而缓慢地叫着她,“——谣谣?”
  上扬的尾音,像是一柄弯起的钩,钩动着心向他靠近。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便是他深邃而沉静的一双眸。手抬起,在她眼前修长而指节分明的——如要触碰她的脸般的。
  却被她下意识偏过头地回避了。
  陆知行脸色如常,手上也只是停滞了几秒,微微。
  而后下移,将她耳鬓一缕的碎发拨至了后耳。
  来自他的动作极自然,而又极亲密。
  却也让她……
  无法呼吸。
  随着香气涌动逼近亲密,童谣呼吸艰难,出声像罩在一张鼓里,咚咚咚的鼓面敲击让声音在她耳中回荡得瓮声瓮气,“找我什么事。”
  陆知行,“……”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他掀了掀唇,眼角上挑桃花瓣新展的艳丽弧度,流转在双眸中是潋滟的眼波,而男人徐徐地上勾了唇:“哥哥的话听清楚了吗,谣谣?”
  童谣,“……”
  “……听见了,”垂眸默半秒,她抿了抿唇,勉强说:“不过没有听清楚。”
  陆知行,“……”
  他抬了眉,喉咙像泡在烟雾里的轻哑模糊,“哪里不清楚?”
  “……”不想说话。
  在她仔细梳理好他的话之前,她也不想回答。
  静了静,童谣,“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
  陆知行,“……?”
  他扯了扯唇,“我充话费了。”
  “我关机了。”
  陆知行,“……”
  站直身体,长手随意落进兜里。他低垂了狭长凤眸,薄唇掀动,“什么时候再开机?”
  她偏了头,小声,“……待定。”
  “……”
  “好,”长身虚倚在笔直墙壁,陆知行轻敛着眉目,眸光凝定在女孩一张脸与回避视线:“什么时候开机了,哥哥再来找你。”
  “……”
  而后她一直沉默到家。到楼下,童谣原以为他还要再跟她一起上楼吃饭的。
  然而解开安全带几秒,察觉驾驶上人在位置未动,她动作停顿,亦不知觉地朝他的方向望了过去。
  目光专注在一个人,因而一分一毫的细致动作也能被轻易捕捉。
  她一偏眸,他便勾起了唇。
  陆知行侧眸看她,声线清淡,“临时有事,我今天要回番阳。”
  童谣点了点头,下车,她径直地走向了楼道方向。没有回头,双耳却留心着身后动静。
  他车未熄火,却也没有发动的声音。
  直至她彻底地走进到楼道里。
  一秒,两秒……
  若干秒。
  这才离去。
  暂停的脚步挪动,她退步,从楼道位置走出。
  目送着他的远去,她唇微抿起。
  一个近似于不太可能的想法慢慢地上涌浮现——
  他这一次回来,不会就是专门为了跟她说这些的吧?
  ……
  心乱如麻。
  …
  下午在影厅时候吃那些膨化食品吃得很饱了,回家后童谣也没有吃晚饭。
  在卧室的床上趴了会儿,思绪也随之放空着。
  而那些听到的话便像是雨前窒闷气氛里的气泡,从深水上涌而不断,打破了一方平如镜的水面。
  男人对女人,还能有什么所图?
  还看不出来吗?
  我在追求你,谣谣。
  我在追求你……
  她把脸深埋进了枕头的绵软质感里,两只手把耳朵捂住。
  别说了。
  过两秒,屏蔽外界而过于寂静,唯独心跳是成群连片的聒噪。
  她安静的一方小世界里,此时也变得很吵。
  喜欢你,想要你,想要得到你,想要你跟我在一起。
  哥哥不只想做你的哥哥……还想,做你的……
  ……别说了。
  但下午刚刚上映过的情景,在此刻却比那一部电影来得更为缓慢,也更为清晰。
  近在眼前,明晰如从工笔画中勾勒的场景,他眼眸沉沉地看着她,唇线掀动,并不理会她的心理活动,一字一句仍萦绕在她耳边,轻而分明的。
  哥哥还想,做你的男人。
  ……
  脸颊烧热,她随手扯过了枕头旁边的牛玩偶,抬起眼睛与它对视着,“你怎么话这么多啊。”
  牛玩偶,“……?”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
  有问,但理所当然地没有答。
  脸红了红,四目对视间,她小声地道:
  “你的小嘴,好甜。”
  牛玩偶,“???”
  迟迟不能平静,余光分散,终于落在了堆在陈列橱一侧的盒子上。
  三只的顺丰盒,一样的尺寸与体积,堆积起来十分整齐。
  视线停了停,童谣踩着拖鞋下床,拿了小剪刀后走到那三只快递盒旁边,小心地拆开了封胶。
  第一年是wiiu。
  第二年是卡地亚的表。
  童谣,“……”
  他送她这么贵的东西干什么。
  手表旁边还附带了一件工艺品般的瑞士军刀,银色的金属质地,很小巧很精致的样子。她看了看,把它扣在了自己的钥匙扣上。
  美丽。
  拆到第三年的时候,一张卡片也从里面倏然滑出,像蝴蝶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而后轻飘飘地坠落在地。
  抬脚走过去,童谣捡起了那张纸。
  “不知道谣谣想要什么礼物,所以东西都是按哥哥的喜好买的。”
  有力而清俊的,是他写在纸面的笔迹。
  “谣谣喜欢什么,可以等考试结束了再跟哥哥说。”
  “生日快乐,考试加油。”
  “陆知行”
  “2017年5月13日”
  “……”
  原本只是轻捏着那张纸片,到最后,随着指间力气的加重,指节也渐渐捏得有些发白了。
  那一字一字,由黑笔写在白纸上的句子,入目是无比的清明。
  是写在纸上的。
  也像是……
  印在了她的心里。
  拇指与食指间捏着薄薄的纸张,童谣闭了闭眼,而他写给她的句子如能记诵般地浮现在眼前。
  谣谣喜欢什么……
  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获评“小嘴好甜”陆知行。
  嗯,上章结尾算是表白的一个开头吧,我觉得断章在那里比较好,所以断了。
  然后表白完让谣妹当场接受是不太现实的,不过也快了。


第90章 
  周日下午的飞机; 童谣从鹿门折返番阳。
  第一次跟女儿分开两个多月再相见; 童春江夫妻送人到机场。看着人登机; 沈月明徒然便生出一种怅然来。
  现今是异地求学; 因而在故乡只有冬夏; 没有春秋。如果谣谣以后毕业了,工作也不留在鹿门市……到了那时候; 这里怕是只有节日,再没有平时了。
  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纸短情长; 有些情绪不易言说。
  其实寸草心,是很难报得三春晖的。
  即便事业有成的强人如沈月明; 至此刻望着渐行渐远的那一道背影; 也不由得微热了双眼。
  觉察她在此刻的脆弱; 童春江安抚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温着嗓音道:“好了老婆……谣谣不还是要回来的吗?”
  沈月明嗯了一声,依偎进他怀抱,只是心里还是沉甸难受。
  忽然,童春江微感困扰; “……那谣谣以后嫁人你要怎么办。”
  沈月明,“……”
  迅速抬头; 沈月明瞪了丈夫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童春江,“……”
  …
  回学校,周一上午四节连堂的专业课结束,辅导员到了班上来; 道是系主任找童谣。
  系主任也是上一代的知识分子,中年女性。虽然担任的是行政职务,但系主任也分担有一定的教学任务,只是主要教的是大三大四,课也多以拓展类为主,比如国家概况、语言学、文学史一类。
  办公在行政楼,教学在教学楼。因为此时是才下课,所以童谣去的不是办公室,而是在教室旁边的大休息室。
  到休息室的时候,系主任已经在皮质的长沙发上坐着了。
  休息室是偌大一间,不设隔断,沙发环座一圈呈半椭圆形,中央茶几摆放有微小型的绿植。此时窗开而风通,正好赶上是阳光普照的好天气,室内光线清晰明亮。
  除却系主任,室内还有一个年轻女孩落座着。长发是奶茶色的微卷,瓜子脸下巴尖尖,妆容亦精致,连内眼线都画得平整和齐全。
  都在一个院系读书,且小语种实行小课堂管理制,一个系大一到大四加在一起往往都不到百人。
  童谣见过她。
  那是本系大三的一个学姐,孙佳丽。
  见童谣来,系主任先也不指明缘由,只是婉婉地笑着,眼神示意她过来,“来,坐。”
  等童谣坐定,系主任才介绍了叫她过来的原因。
  起因是番阳十一月底,国博中心会举办一次国际展会。
  番阳作为一线城市,本身就是各类展会的高频举办地点,只是这一次又要格外不同些——因为本次展会是头一遭举办,且目光聚焦在5G科技和新能源,正是番阳如今着重发展的首位产业。正因如此,对于番阳市而言,这也是一次意义重要的展会。
  展会上有西语国家的外资企业参展,同样有双方的合资企业来——相关语种的志愿者急需。
  “所以,”系主任笑着道:“学校的意思是,希望你们能参与这一次的志愿工作,协助本市商务部门和对外投资贸易部门。大家勠力同心,一起办好这次的展会,把番阳的名片再打响一些。”
  言及此,系主任不再说什么,只抬手拿了拿沙发一侧的茶水轻抿着。
  阳光过窗入室,一室明净。
  孙佳丽偏首,亦对着童谣温和地挑唇,“按道理,这样的事情应该是我们大三的学生去做。不过林主任说学妹你平时的表现特别优异,让我们也带上你一个。”她无任何攻击意味地笑了笑,曼声地道:“……这次志愿工作算在重大社会实践活动里。”
  话点到即止,孙佳丽言下之意却已经非常清晰。
  算在重大社会实践活动……意味着评奖评优都加分。
  只是话术有技巧,她的话目的性导向性太强,反而听起来有些诡异。
  童谣没有拒绝。
  撇开孙佳丽说的加分因素,也撇开系主任口中那些高帽,她同样也觉得,这是一次接触和锻炼的机会。
  学以致用总非坏事。
  如是算是圆满结束,系主任先行离开。童谣与孙佳丽在其后,孙佳丽细致地带上休息室的门,跟童谣一起走下楼梯,一边问:“学妹,你中午在哪个食堂吃?不然我们一起?”
  童谣应下来。
  孙佳丽挽了挽头发,长裙在脚踝,整个人显得妆容精细,一丝不苟。
  漂亮是漂亮的。只是少了些学生气,浸染得多一些社会气息。
  见她不太说话,孙佳丽主动地挑起了话茬,道:“学妹,林主任真的挺赏识你的。像这种大型活动,其实我们系大二大三也就绩点前三名去了……机会很难得的。”
  孙佳丽这话倒是不假。
  除开大四的那些人要考研保研出国或者准备春招,没有时间分心去做这件事情外,番大抽出去做志愿工作的都是大二大三的学生。大一新生入学不久,不要说做性质接近于半个同声传译的临场志愿者——很多人连基本的语法和词汇都没有掌握全。
  因而确实,一整个班上也只有童谣一个人被点到去了。
  孙佳丽一路走,一路便有条不紊地说着。她说话咬字是江南人风味,很温柔,然而字里行间又是严谨的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
  到一楼,孙佳丽正说着话。而手机在背包里忽然震动——童谣拿出手机,低了眉目去看,簪花小楷的三个字在跳动。
  心跟着动了一下,微妙地。偏头对孙佳丽示意了下,她接下电话,“知行哥。”
  他的声音响在手机听筒里,也如贴在她耳廓,轻而有声的,“开机了?”
  似笑非笑。
  如一管的鸿羽笔直刷过心湖,泛起一片涟漪,在春后的日光里反射着粼粼的光泽。
  童谣,“……嗯。”
  “我来找你了。”他说。
  他来找她?
  但她现在才下教学楼……他在什么位置?
  握着手机,童谣问:“你什么时候过来?”
  说话的同时,她无意地抬眸。
  便见男人颀长身形立定在玻璃门的出口,初秋午后日光淡薄,如画笔般绘出他挺拔线条,却又有浅色调的色彩在晕染,让那周身增添几分模糊温润。
  一手落在裤兜,一手则握在手机。
  她瞧着他,而陆知行亦侧过身躯,视线投落,不偏不倚。看着她,薄唇勾起些微。
  那低低徐徐的声音便隔绝了两层的屏幕,传递至她的耳廓里,两个字,一字一顿,入耳有声,
  “现在。”
  “……”
  那一道轻而沉的男声入耳,而童谣握着手机的手徐徐地下落。
  循着童谣的视线,孙佳丽亦小小地惊了声,“欸……这不是陆知行吗?”她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了下,见四下是无人,便微微奇怪地道:“他这是在等谁?”
  莫名的滋味上涌,童谣侧首看向孙佳丽,“学姐,你认识他吗。”
  “当然认识啊,”听童谣这么一说,反倒是孙佳丽奇怪起来了,她瞧了瞧童谣,莫名道:“他在番阳很出名的,今年年初C轮融资都融了一亿美元……我们学校商学院的教授天天拿他当创业模范宣讲。”
  言及此,孙佳丽像是想起了什么,望向童谣,“学妹,我记得你就是鹿门市的吧?你不知道陆知行吗?他当年那个专利应该很轰动啊,燕京电视台不是都做了专访吗?”
  童谣,“……”
  何止是知道。
  孙佳丽一时也无心再与她说什么,只是一径地朝陆知行所在的方向小步地跑过去,一边打了个招呼,“陆总,您好。”
  陆知行淡瞟了她一眼,不温不火地嗯了一声。
  孙佳丽笑着问:“您怎么来我们学校的?是有事情吗?”
  他没发话,余光只朝那侧站定的女孩瞥着,眉宇无声蹙起。
  而站在童谣的角度,因为他站在顺光处,侧影都被正午的光晕得些微模糊。线条分明的下颌骨浸溺在明朗充足的光线里,神情也是漫漶不清的。
  像衣上放久了的水渍,很淡,若凑近了仔细去瞧,也根本就看不分明。
  而孙佳丽却站在背光的地方。
  面对着他,也面对着童谣的方向。
  也因而,那张精致脸孔上一颦一笑皆是生动,清晰地映入在童谣的双目之中。
  他和学姐在说些什么,学姐这么开心。
  事业有成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脾气,因而男人对她不予理睬,孙佳丽面上却不见愠色,只维持着笑意道:“我叫孙佳丽,今年大三……”
  她一径地说,而对方却只是微敛着俊逸的眉目,也不知是听进去或是没听进去,只是声线平淡地打断她的话,“有事吗?”
  那寡淡而无起伏的声音入耳,孙佳丽无缘由便丛生出些微的慌乱,然而重整表情,她又如常地说下去:“是这样的,我们市不是马上要在国博中心办新业态的展会了吗?我是这次展会的志愿者……我记得,贵公司也在参展公司的名单里。”
  陆知行瞟了眼她,唇一掀,“所以?”
  “……所以,”孙佳丽扬起莞尔的笑意:“是不是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现场沟通起来也方便。”
  没有看孙佳丽,陆知行淡淡应声,“可以。”
  有喜悦的亮色闪动在妆容精致而又年轻的一张脸上,然而下一秒,未及那颜色收敛,孙佳丽却听他道:“官网官博,公众号都有联系方式,搜一下就能找到。”
  孙佳丽,“……”
  还要再说些什么,然而他已经转了身,眼风扫过童谣的脸。
  “谣谣,”他唇掀动,撂下简短而有声的字节:“过来。”
  童谣抿了抿唇,没有听他的话。
  她过去干什么。
  看着他和学姐相谈甚欢吗。
  明明他之前还说喜欢她。
  喜欢她的话,不知道自己过来吗。
  ……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蔓延,如春三月的藤蔓般在一线的春风里生长蔓延与缠绕。无声无息,盘踞上了一片的心。
  孙佳丽瞧见这一侧的动静,纤秀的眉一皱,轻微困惑且失言。
  瞥了瞥站定在原地纹丝不动的人,陆知行唇线扬起,没有犹豫与停顿地,包裹在笔挺裤装里的两条长腿迈开,径直地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到她面前,堪堪立定。
  彼此的身高差令他轻易地居高临下,他俯下身时,柑橘混合着柠檬的信息素也一并洒落在了她的脸。
  觑视着她,陆知行眼尾挑起轻轻弧度,“谣谣不来哥哥这边,那——”
  顿了顿,他说:“哥哥就只好来谣谣这里了?”
  尾声是上扬的,微微。
  心头泛起的滋味并未完全消退,童谣平静地直视着他近在眼前的一张脸,“我没让你过来。”
  “嗯,”他如无意般地应声:“你没让我过来,是我自己想过来。”
  “……”他不是刚刚还跟人相谈甚欢吗。
  然而孙佳丽已经迅疾地反应过来,也随之抬脚走到童谣身边,一边半是好奇地问:“你们是熟人吗?”她眼光接连在并肩在一起的二人身上逡巡了一圈,试探:“学妹,你刚刚不是还说不认识陆总吗?”
  陆知行眸微沉了沉。
  童谣,“……”
  她刚刚根本没有说话。
  “她可能是不认识我。”如无形地打断她的话,陆知行视线逡巡在女孩明净的一张脸上,吐息悠然,“不过,这不妨碍我追求她。”
  童谣,“……”
  孙佳丽,“……”
  孙佳丽不是没有眼色的人。
  倒不如说……她是太有眼色,太会看人下菜碟,太会玩高下尊卑的那一套。
  无可否认,说话行事不分场合不分对象确实令人讨厌,天真并非鲁莽的理由,年龄也不能为莽撞开脱。
  但过犹不及,有些事情做得过了,也就做得假了。
  让人只想与之交面,或可与之交谈——
  但,绝对不想与之交心。
  这一句话出,孙佳丽也没有再呆着不走的理由。
  人一走,而上午的课早在十几分钟前便结束了。教学楼的学生像山洪流泻般的涌向食堂,几栋连通的建筑皆是空荡,回廊有长风在徒然地穿行。
  楼外小花园,阳光洒落在不知名的灌木植物上,台阶有大橘懒洋洋晒着太阳,眯着猫瞳瞧着前厅相对站定的男女,长长地喵了一声。
  除此之外便是安静无人。
  仰起脸,童谣上抬着眸,“知行哥。”对上他的视线,她认真地解释:“我刚才没有说不认识你。”
  长身立定在大厅光洁地面,陆知行声息清淡地应:“没关系。”
  “嗯。”
  他偏首瞧她眼,半笑不笑:“反正谣谣认不认识哥哥,哥哥都只喜欢你。”
  “……”
  默然几秒,童谣抬头,“请问哪里可以买到您的著作。”
  陆知行,“……?”
  只是,面上可以掩饰甚至若无其事,那几个字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喜欢……
  只喜欢你。
  仿佛人手在火灾的烟雾中摁上了警报器,触下按钮的push键后,是尖锐的预警。
  是心动的……
  红色预警。
  然而他却不复上一次的步步紧逼,甚至像是恢复了在前天回鹿门之前的姿态与站位,只是瞟向她,开腔清淡,“一起吃饭?”
  没有反对,如理所当然。
  地点是远离学校的一间粤式私房菜馆,滋味偏甜而淡。
  上菜,她与他对桌而坐,气氛微微沉闷。
  一道道菜的上来,从饭前甜汤到饭后甜点,无一不是齐全。
  餐厅像是刻意安排过的僻静,几无人语,童谣以为他还会再说些什么——然而贯穿了吃饭的全过程,他居然不发一言。
  他对着面前一盅的甜汤,她便对着他。
  心情复杂,视线也不觉停顿。
  ……她已经开机了,可他怎么反倒不说话了。
  按方葭霜的话来说就是:之前小嘴不是还叭叭叭的很能吗。
  如觉察到那无形却焦灼的视线,陆知行抬首望向对面——而她并无防备,猝然就在目光间撞了个满怀。
  手上动作停顿,他唇微掀,“谣谣。”
  那男声偏轻且沉,像一柄的羽毛笔直刷过心尖。
  颤动。
  她嗯了一声,低眉避开,又装作若无其事。
  他要开始说了吗……他要怎么说呢。
  还有,她要接受的话,怎么接受会显得比较自然,比较的不唐突。
  胡思乱想。
  下一时,却是一盅的甜汤被手推到了她的眼前。
  他低眸,清淡道:“喝吧。”
  童谣,“……?”
  抬起眼睛,四目交错,而陆知行瞧了眼那盏汤,又瞧了眼她,吐息悠然反问:“你刚刚不是在看汤?”
  童谣,“……”
  她没有任何异议地接过汤盅,完全肯定地道:“我刚刚就是在看汤。”
  “嗯,”陆知行不温不火地应声:“那喝吧。”
  “……”将那一盅的木瓜炖血蛤舀了小碗出来,童谣抬起手,毫无必要地举着刀叉刺穿一整块的木瓜。
  陆知行,“……”
  眼尾挑了挑,不算清明的光线里,目光聚焦在对座低着头的人身上,男人眸底聚集着笑意,不分明。
  就这样到一顿饭结束,除了吃,他多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而后回校,从路上到接近目的地,童谣侧脸偏转向窗外,陆知行余光时而扫过,低声叫她,“谣谣。”
  她没搭理他。
  他道:“哥哥有事情跟你说。”
  “有事就说事,不要问在不在。”
  “……”
  交谈的同时到了地方,她解了安全带要走人,他在她身后声线轻轻沉沉地开腔,“我要说的是上次的事情。”
  那停在把手的手一停,原本偏转的身体坐直也坐正。
  只是偏首去瞧:她容色仍是冷淡的。
  深色车窗隔绝开光明与晦暗的两边,悬停在半明半暗的这一边界里面,光如胶质体般凝定在女孩柔软的下颌骨,而她肤质被光散射成一片的通透。
  明净美丽。
  喉结在颈间上下滚动了一圈,陆知行凝睇着她的侧脸,黑眸沉静。两秒,他说:“谣谣,有些话,前天哥哥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像是八百字的作文只提笔写了一句,她还等着他说下去,可他却就这么停了。
  童谣,“……”
  所以呢,然后呢,结果呢。
  ……别停。
  她不缺这点流量。
  心跳跃跃欲试,童谣看他一眼,有意追问,“说清楚了……什么。”
  眼尾有轻笑如桃花瓣般地展开,他微俯首,视线洒落,而声息如贴在耳畔,“喜欢你。”
  “在追你。”
  “还有,”
  四目相视,直视着她上抬的眼睛,他低徐而缓慢地咬字:
  “想要你。”
  “……”
  脸红是这道单选题的唯一正解。
  她老老实实地坐正,眼睑低垂着,等他接着说下去。
  挺拔的身躯坐直,肩线是宽阔平直的侧影,陆知行继续道:“还有些话——本来上次应该跟你说,但是你关机了。”
  童谣,“……”
  “哥哥是喜欢你的,谣谣,”半明朗的光线里,男人敛着眉眼,俊逸安静:“但是,再怎么喜欢你,你都是自由的。”
  “是自由的,所以有接受我的自由,也有拒绝我的自由。”
  她闻言微怔,不自觉地转身。
  自然撞入一双黑眸,深深。
  视线相对着,他说:“在哥哥这里,谣谣可以拒绝一切你不喜欢的,一切你不想接受的人和事。”
  顿了顿,他掷地有声地说:
  “包括我。”
  一时失言,而午后光风穿行在高大乔木间,蓝天云层高而阔,投落树影是婆娑。
  忽而强光洒落,有光影在狭窄空间细碎斑驳。
  除却风过树的簌簌声音,便只余下安静。
  像有些吃力,她眨了眨眼睛。
  却忽然地,他唇边扬起浅淡的笑,而后抬手,掌心自然地落定在她的头顶。
  揉了揉,耳畔响起的嗓音微温而笃定:“我想让你感受到的是喜欢,不是负担。”
  “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做,不要为难自己,也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哥哥只是想……你能站在原地,等着我,”望着她,陆知行视线漆黑,唇微启,一字一句:
  “走向你。”


第91章 
  无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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