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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烂的七十年代-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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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站长心里一股保护着的豪情油然而生:“咱水电站可不就是咱们的家么,也就是那王瘸子不识好歹,敢跑到咱们的地头上闹事,这一拳还是给得轻的,这种人就该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老虎头上拍苍蝇,不吃点苦头还不知道害怕!”
    罗建刚脸上一喜:“这么说我做得没错咯?我就说嘛,跟这些人没道理好讲的,就看谁的拳头硬,吓怕了以后就不敢来了。”
    “胡说!谁说你没错了?”彭站长又是一声暴喝,“当众打架就是不对,人家要是真有这个胆子告到上级单位去,没有你的好果子吃!一组的组长你就先不要当了,回去好好反省。”
    罗建刚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不当就不当,谁稀罕。”
    彭站长双眼一翻:“再给我写一千五百字的检查,明天早上交!”
    罗建刚立刻跳了起来:“凭什么,别人都是八百,为啥我就要一千五?”
    许秋阳满脸同情地看着罗建刚,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彭站长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回去干活吧,别怕,以后有什么事只管跟站里说。”
    许秋阳弯腰道谢:“谢谢站长!那我先回去了。”说完一步三回头地回到自己组干活的地方,杨雪珍、朱朝盛他们立刻围过来:“怎么样,站长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让我好好干活,不用担心。”
    杨雪珍拍拍胸口:“还好,我还担心他会骂你,让你回家呢!看来咱们站长还是挺好人的嘛!”
    许秋阳特真情实意地点头:“嗯,站长是好人。”
    罗建刚还在跟好人站长讨价还价:“一千五百字我真写不出来,要不您换个罚法吧,今晚不让我吃饭?”
    “你当我傻,我不让你吃就饿得着你了?再说了,工地上的伙食都是有数的,你的那份不给你,也给不了别人,那不就浪费了?不用再说了,一千五,一个字都不能少,晚上回去垫高枕头好好想想怎么写,要有真情实感,不能敷衍了事。”
    “好吧!我先走了。”罗建刚无精打采地转身离开,嘴里还在小声嘀咕,“什么真情实感,要有真情实感我就不认错,我他|妈就不知道我错哪里了。”
    忽然脖子一紧,被彭站长揪着后领扯了回去:“不知道错哪儿了?”
    罗建刚刚想讨饶,就听见彭站长在他耳边压低嗓门恨铁不成钢地说:“想打人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么,不会找个没人的地儿?”
    说完松开他的衣领,正了正脸色道:“去,把各组的组长都叫过来开会。”
    “开什么会?”
    “讨论如何保护我站工人许秋阳同志的婚姻自由,避免遭受封建思想迫害的问题。”
    “好咧!”罗建刚跑了两步,突然有转过头,“那一组叫谁来参加?我已经不是组长了。”
    彭站长顿了一下:“就叫那个什么王卫国吧,你也要参加!”
    “行!”罗建刚兴冲冲地去叫人了,凑热闹什么的,他最喜欢了。
    朱朝盛开会回来以后,向组员们传达了会议精神,主要是为了保护许秋阳同志不受外来人员的欺负,所有人都要时刻密切注意,一旦发现有人要来找她的麻烦,一定要第一时间站出来,以声势把对方吓退,务必不能让许秋阳同志受到任何伤害,但有一点要记住,千万不能打人。
    许秋阳听完以后真是又感动又好笑,感动的是这种被认同、被保护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可是站长把这件事这样郑而重之地提出来,闹得她现在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真的很不自在。
    但无论如何,还是感谢多一些的。
    其实大部分人对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想法,也就是凑热闹而已,于是这一天,只要有外人走近工地,也不管是不是来找许秋阳的,一群人呼啦一下就围了上去,力求首先从气势上把人吓得腿软,结果还真被他们吓坏了好几个无关路人。
    其中一个还是供电局的领导,突然起了兴致想来工地看看工程进度的,不料被这气势非凡的“夹道欢迎”给吓得摔了一跤,领导自觉失了面子,找借口把彭站长狠狠批了一通。
    领导走后,彭站长又把各组组长教训了一顿,这才消停了一些,不再这么听风就是雨了。
    彭站长教训完组长们,回头想了想,不行,还是不保险啊,许秋阳在工地的时候大伙儿可以护着她,万一她离开工地的时候王瘸子来找麻烦呢?虽然她不在工地的时候就算出事也不是他的责任,但他不是看小姑娘可怜嘛,既然说了要保护人家,当然就要做到位。
    于是他又找来了罗建刚:“你姐不是在县里的广播站当那个什么广播员吗?”
    “啊,怎么了?”罗建刚一脸不明所以。
    “现在广播上不是天天说什么要破除封建思想,你就跟她说,咱们这儿有个与封建压迫抗争的典型例子,给她写个稿子,让她在广播里念念,也算是宣扬一下咱们的抗争精神了。”
    罗建刚想了想:“这个好,这下王瘸子就成了过街老鼠,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看他还敢来闹事。”
    彭站长意味深长地说:“对嘛,顺便也给咱们水电站做做宣传嘛!这写稿子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啊!”
    “怎么又是我,我检查还没写完呢,您找别人去。”
    彭站长双手一摊,无奈地说:“你看看这里,能写字的人找得出几个?我看过了,全站的人就你文化程度最高,高中毕业,你不写还有谁能写?”
    罗建刚不服气地指着不远处的小眼镜说:“那不是一个现成的人。”
    彭站长摇摇头:“那小子不行,他写的东西我看不上。”
    罗建刚想了想:“那我现在要回去一趟。”
    “干啥?”
    “找我姐啊,问问她写了这个能播不,不能的话写了不是白写嘛!”
    “那也行,你走吧!”
    罗建刚去推了他的自行车就走,有人问:“你这是上哪儿去啊,还没收工呢,早退啊?”
    罗建刚一脚跨上车一蹬,一溜烟儿就滑出去了,伸出手挥一挥:“帮咱们站长办事去!”
    回到县城,果真是想去找他姐罗素芬。
    广播站在县政府办公大楼内,罗建刚一路熟门熟路地跟人打着招呼上了楼,现在还没到广播时间,罗素芬手里捧着一杯热水正在跟同办公室的大姐闲聊。
    罗素芬剪了齐耳短发,刘海上别了个水晶发卡,穿一身蓝色哔叽呢套装,雪白的衬衣领子翻在外面,因为整天坐办公室,养得皮肤雪白,是个时髦漂亮的县城姑娘。
    办公室大姐说:“听说你最大那个弟弟去了水电站搞基建?”
    罗素芬往冒着热气的搪瓷杯子里吹了口气:“可不是嘛,昨天刚去报到的。”
    “你们家老两口也舍得?听说那可是一片荒郊野外,搞基建那是实打实地干活,连口热乎饭菜也吃不上,可苦着呢!你说让你爸随便安排个什么坐办公室的工作不行,非要上那儿去吃苦?”
    “您又不是不知道,刚子自小皮猴儿的性子,办公室哪里坐得住啊,现在他乐意去,就让他去呗,累点也好,省得回来胡乱折腾。”
    “也就是你们看得开,你看咱们大院儿,还有哪家舍得自家孩子去吃那苦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年轻人吃点儿苦头也好,那地方是有发展的,这几年县里重点扶持项目,等建好了混个领导当当,以后调回来发展前景也好,好过找个清水衙门坐一辈子冷板凳。”
    罗素芬放下杯子:“咳,哪能想那么长远啊,只求他能安安分分不闹事,家里就烧高香了。”
    正说着,门口人影一闪,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17。广播

“哟,说谁坏话呢,说得这么高兴!”罗建刚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直接拖了张凳子在罗素芬的办公桌前坐下。
    罗素芬白他一眼:“怎么说话的,没大没小。”说完不再理他,开始拆桌面上的听众来信。
    大姐倒是个热心人,拿了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红字的白色搪瓷杯,从热水瓶里倒了一杯热水放到罗建刚面前:“刚子,喝水,听说你这两天去工作啦?”
    罗建刚忙站起来道谢:“是啊,白龙湾水电站,正搞基建呢,在白水村那边。”
    “那挺远的吧!”
    “不远,骑车也就半个多小时。”
    罗素芬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狐疑地问:“这个点儿还没收工吧,你怎么回来了?该不是偷跑的吧!”
    “怎么可能!”罗建刚不满地说,“姐,我可是有好东西特地带来给你的。”
    罗素芬上下打量了两手空空的罗建刚一眼:“切,你能有什么好东西,才刚上班第二天就敢偷跑,看我不告诉爸打断你的腿。”
    “你这爱告状的老毛病还能不能改了?我才不是偷跑,我这是有正事,站长亲自让我来找你的。”
    “什么事?说吧!”
    “你前阵子不是说要作反对封建思想的宣传,可就是没有合适的素材吗?”
    罗素芬一脸不相信地看着他:“难道你有?”
    “当然!”罗建刚得意地说,“今天我们那儿就发生了一件可歌可泣的弱女子与封建迫害做斗争的伟大事件,你要是报道出来,肯定能得到非常好的宣传效果,这个月的优秀播音之星,非你莫属了。”
    “嗤,说得比唱的还好听,行吧,你先说来听听,我看看适不适合报道。”罗素芬被他提起了一点兴致。
    “要说可以,不过你要想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罗素芬警惕起来。
    罗建刚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突然凑近了压低嗓门说:“帮我写份检讨,不用太长,一千五百个字就够了,你写文章速度快,下班前就能写完。”
    罗素芬大笑起来:“哈哈,就知道你上门不会有什么好事儿,闯了祸被逮住了?唉哟,不行,笑死我了,这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写检讨,哈哈哈哈!这个忙我可帮不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写过检讨这种东西呢!”
    罗建刚恼怒地瞪着她,办公室的其他人虽然都低着头假装勤奋工作,但不用看也知道正在偷笑呢:“不帮就不帮,有什么好笑的!”扭头就要走。
    身后罗素芬懒洋洋地说一句:“那你们站长吩咐你来我这儿办的事,不办啦?”
    罗建刚转过身,双手撑在她办公桌上:“你帮我写,我就告诉你。”
    罗素芬当然想知道这件事,但又不愿意就这么便宜了他,故意不屑地说:“你爱说不说,你们站长特地给你放半天假,可不是让你来找我帮你写检讨的吧?我看呀,你就等着回去写双份吧!”
    罗建刚恼羞成怒地直起身子:“我还偏偏就是不说了,急死你!”说完很有骨气地扭头就走。
    气得罗素芬抓起桌面上的一张纸,团成一团朝着他的背后扔过去:“臭小子,以后你都别落我手里!”
    罗建刚气冲冲地回了家,他家住在县政府宿舍大院里面,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
    她母亲刘少梅是个很有生活情调的人,别人家的院子里都是种些平日里常吃的蔬菜,院墙上爬着丝瓜秧、豆角秧什么的,只有他家里种的都是些花花草草,打理得欣欣向荣。
    回到自己的房间,罗建刚往床上一倒,烦躁地打了几个滚,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爬起来,拿出一个行李袋,翻箱倒柜地收拾起东西来。
    刘少梅下班回家,听到儿子房间里柜门“啪啪”响,忙进来看个究竟:“我说你这是干嘛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屋子遭劫了呢!”
    罗建刚一边往行李袋里塞衣服一边说:“收拾行李,去工地里住。”
    “这么快就要住工地了?不是说还没建好宿舍吗?”
    “有工棚。”
    “那怎么行,这么冷的天,工棚再怎么说也是四处透风的,不行,我得去跟他们说说,去干活就算了,怎么还能让人去住工棚呢,儿子,实在不行,这活咱们不干了。”刘少梅说风就是雨,一转身就要往外走。
    罗建刚连忙拉住她:“妈,说好了不要搞特殊化的,别人都能住,我怎么就不能了?行了,我要走了,你别去跟人闹,不然对我影响不好。”
    刘少梅楞了一下:“这就走了?饭都还没吃呢,不行,先吃了饭再走,去那儿能有什么好东西吃啊!”
    罗建刚想了想,现在回去工地大概也已经开过饭了,便应了一声:“行,那我吃了饭再回去。”
    “那你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随便!”过了一会加上一句,“给我包点饺子带回工地里吃吧!”
    包饺子是件麻烦事,得和面擀面皮,还得剁馅,不过儿子想吃,刘少梅一点儿也不嫌累:“行,要吃什么馅儿的?白菜猪肉还是韭菜鸡蛋?要不我两种都包点儿吧,你多带点儿过去,给工友也分点儿。”
    厨房里很快响起了有节奏的剁馅声,过了一会儿,刘少梅又探出头来大声说:“我刚买了些冬笋,给你用咸菜烧肉焖了,带回工地里吃吧,这天气吃上三四天都不会坏。”
    罗建刚没说什么,反正不管他说要还是不要,刘少梅都会做了给他带上的。
    平时他也不是没出过门,收拾行李很简单,日常换洗衣物往里一塞,再带上毛巾牙刷就齐活了,可是今天收拾完以后,心里总感觉少了什么似的,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拉开这个抽屉看看,再拉开那个抽屉翻翻。
    最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新牙刷,正想放进行李袋,突然想到早上许秋阳一脸不高兴地说的那一句:“我们乡下人没那么讲究。”心里一窒,顺手又扔回抽屉,重重地推了回去。
    真是昏了头了,不过是一个瘦不拉几的乡下野丫头,他居然还想着要给她带东西,就她那德性,带了给她她也不会用。
    正准备回房间,突然一阵风吹过,把他姐罗素芳房间门口的半截布帘给吹得飘了起来,刚好看见她桌面上摆了一瓶用了一小半的雪花膏。
    罗建刚回头看了看院子,两步走了进去,随手把那瓶雪花膏顺了起来,塞进衣服口袋里。
    刚走出来,罗素芬就风风火火地进了屋,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乒乒乓乓”地打开衣柜找衣服,一阵风似的从罗建刚面前闪过,去屋外打水洗脸,一边洗还一边大声说:“妈,我今晚不在家里吃饭了。”
    “这都快做好了,怎么就不吃了呢?”
    “跟朋友约好了去看电影,来不及吃了。”说完抹干脸上的水又冲进房间,在桌面上扫了一眼,随即拉开抽屉着急地翻找着,“我的雪花膏呢?”
    “妈,看见我的雪花膏没有?”
    刘少梅回答:“你自己用的,不是一直在你桌面上放着嘛!”
    “可是没有啊!”罗素芬急得直跳脚,“我记得早上用完明明就是放在这里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突然冲了出来揪着罗建刚:“我刚刚看见你从我房间里出来了,是不是你拿的?”
    “开什么玩笑,我一个大男人,拿你的雪花膏干什么。”
    “好端端地放在桌子上怎么会不见,除了你还有谁?”
    “就不能是你自己记错了?你房间窗户还开着呢,说不定是哪只野猫跑进来叼了去呢?”
    “野猫叼我的雪花膏干嘛啊,又不能吃,肯定就是你拿的。”
    “你自己都说了,又不能吃,我拿来干嘛,还学人家娘娘腔涂雪花膏吗?”
    “还能拿来干嘛,送给小姑娘讨好别人呗,以前又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
    “你讲点道理,我什么时候讨好过小姑娘了?”
    “就你上高一的时候……”
    罗志强下班一回到家,看到的就是家里这么一副鸡飞狗跳的模样。
    他双手往身后一背,咳嗽一声,满身领导派头地走了进来:“怎么回事?”
    “爸!”罗素芬委屈地撅起嘴,“你管管罗建刚,跑到我房里乱拿东西。”
    罗志强一瞪眼:“拿你姐什么了?快拿出来。”
    罗建刚本来还想着吵一吵就还给她算了,可他爸这么一掺和,他就有点拉不下脸了,万一问起来他拿这些女人用的东西有什么用呢?不行,那也太丢脸了,他决定死撑到底:“谁拿她东西了,一回来就在这儿嚷嚷。”
    罗志强跟女儿说话的时候明显温和了许多:“芬芬啊,什么东西不见了?”
    “雪花膏。”
    “哦,雪花膏啊,不见了就重新买,爸爸给钱你买。”
    罗素芬一跺脚:“爸,这是我朋友去省城的时候帮我带的上海雅霜牌雪花膏,这儿买不到!”
    “那……”罗志强也有些为难,“要不我回单位问问,最近有谁要去省城出差,我让他帮你带?”
    “那我现在抹什么呀,我跟人约好了去看电影的!”罗素芬说着狠狠地瞪了罗建刚一眼,她还是觉得这小子心里有鬼。
    罗建刚双手插兜,两眼望着天花板吹口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18。雪花膏

听见这儿一直吵个没完,刘少梅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儿,一边撩起围裙擦手一边走了出来:“芬芬不是说急着要出去吗?先去用我的擦脸吧,回头再买新的。”
    罗素芬看看时间确实来不及了,恨恨地进了父母的房间,拿了刘少梅平时用的雪花膏擦了脸,然后又重新梳了头,夹上一枚新买的粉红色塑料发夹,穿上红黑格子的呢子大衣,最后去拿围巾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探头去叫在外面游手好闲的罗建刚。
    “罗建刚你进来一下。”
    “干嘛,又不见什么啦?”罗建刚没好气地问着,还是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罗素芬拿出两条围巾,一条大红色羊毛的,一条白色纱线带流苏的:“你帮我看看,我这件衣服,配哪条好看?”
    “啧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一向嫌弃我眼光不好吗?”
    “你眼光是不好。我觉得吧,这红色的显得热情,白色的显纯情,我就问你啊,在你们男的眼里,刚认识不久的姑娘,哪种感觉比较好?”
    罗建刚狭促地笑了一下,张嘴就嚷:“爸,我姐跟男人去看电……”
    话没喊完就被罗素芬从后面一手勒住脖子,一手捂住嘴巴:“你找死啊!”
    罗建刚被她勒得喘不过气来:“你谋杀呀!”按着脖子咳嗽了几声,“想我不说也行,你帮我写检讨。”
    罗素芬白他一眼:“切,爱说不说,你以为我怕呀!”自己选了一跳大红色的羊毛围巾在脖子上绕了两圈,照着镜子左左右右地调整着长度。
    “我姐人长得好,怎么穿都好看,如火热情之中透着少女的清纯,是个男人看了都会动心。”
    罗素芬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企图?”
    “真心话!”罗建刚随手拿起他桌面上一个贝壳外形的蛤蜊油,“你这不是有抹脸的东西嘛!”
    罗素芬瞟了一眼:“那是抹手的,九分钱一盒的东西,我能往脸上抹吗?”说完顺手打开盖子,用无名指沾了一些,涂在手背上,两手互相摩擦了一会儿,拎起挂在门背后的黑色小牛皮坤包,“我走了!”
    罗建刚把那盒蛤蜊油往衣兜里一揣:“我这几天在外边干活手都裂了,也得抹抹油。”
    罗素芬急着出门懒得跟他吵:“抠死你得了,一盒蛤蜊油也从我这儿顺。”
    罗素芬用力地撞上外院的铁门出去了,刚刚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的刘少梅摇着头叹了口气:“这孩子。”
    罗建刚凑过去从盘子里拈菜吃:“妈做的什么?真香!”
    刘少梅抬手打他的手背:“快去洗手!”
    当妈的心疼儿子干体力活辛苦,做了一桌子肉给他补身子,有红烧蹄髈、糖醋排骨,还有一大盘五花腩焖冬笋咸菜,罗建刚夸张地说:“妈,你不会这一顿把咱们家一个月的肉票都用光了吧!”
    现在买什么都是计划供应,普通的职工家庭一个月也就一两斤肉票,而且每天供应的猪肉就这么一点儿,次次都要排长队,有票也不一定能买得着。
    他们家条件算好的,罗志强的职位高,刘少梅和罗素芬也都是在比较好的单位上班,家里各种票证还算宽裕,吃饱穿暖还是没问题的,但非年非节的,这样一大桌荤菜摆出来,还是有点少见的。
    刘少梅笑着夹了一块猪蹄到罗建刚碗里:“算你有口福,你爸的老战友黄伯伯下午送过来一只山猪脚,你要是不回来啊,我们就不等你,先吃掉了。”
    “当林业局长的那个黄伯伯?”罗建刚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随口说,“他这个林业局长当得好啊,家里各种山珍野味都不断顿的。”林业局在各处山上都有林场,林业工人们平时在山上下套,各种野味多得不要不要的。
    “就是他啊,黄伯伯的女儿高中不是跟你一个班吗?那姑娘啊,乖乖巧巧,挺懂事的,对了,现在你们还有经常见面吗?”
    “妈!”罗建刚不耐烦地说,“您又来了,我姐还没嫁出去呢,您就先多操操心她吧!”
    罗志强脸一板:“什么态度,有这么跟妈妈说话的吗?”
    “好了好了,我就随便说说,快吃吧,待会菜都凉了。”刘少梅连忙打圆场说。
    吃完饭,刘少梅给他装了满满一饭盒的蒸饺,一半白菜猪肉馅,一半韭菜鸡蛋馅,用块厚毛巾裹起来保温,再放进网袋里,饭盒上面放了一个玻璃罐子,用五花腩炒得油汪汪的咸菜冬笋严严实实地塞了满满一罐,放到罗建刚的行李袋旁。
    罗建刚自己的衣服装了一个旅行袋,另外拿了个锡桶,几个衣架,被褥打成一个卷捆起来,一副要外出常住的样子。
    刘少梅担心地问:“你那个工地,周末也不能回家?”
    罗建刚想了想:“要赶进度呢,估计不行。”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家,提前带个话回来,我好去买菜。”
    “知道了,那我走了。”罗建刚把行李往自行车上绑,刘少梅又追出来把一个热水袋塞到他的行李袋里。
    “我知道你不爱用这些,但工棚毕竟不比家里,晚上冷。”
    罗建刚想到他姐每天晚上睡觉都要灌个热水袋暖脚,不然就睡不着,想了想也就没拿出来,跨上自行车摇摇晃晃地又往白水村去了。
    今天一天的努力没有白费,他们这些守夜人临时栖身的工棚算是搭起来了,地上铺上一溜木板,住上十来二十个人没问题,考虑到许秋阳是个姑娘家,大伙儿把最里面的一个铺位留给她,旁边竖起一块铁皮,两边用木桩顶着,算是给她隔开了一个小单间。
    不过工棚里不能生火,一到晚上阴凉阴凉的,还不如坐在外边火堆旁边舒服,因此大伙儿都没进屋里,而是围坐在外边的火堆旁,三三两两地说着话。
    许秋阳盘着腿坐在火堆边上,一边烤火一边编辫子,火光映照得脸蛋红扑扑的,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简直给人一种熠熠生辉的感觉。
    罗建刚归置好自己的东西,走出来在她身边蹲下,伸出双手去烤火。
    顺便把装了饺子的饭盒递过去:“我妈非要我带,我吃不下了,你要还有战斗力的话帮我干掉吧!”
    许秋阳转头看了他一眼:“咦,怎么你今天又守夜?”迟疑地接过饭盒,“这是你妈特地给你做的,给我吃不太好吧?”
    嘴里说着拒绝的话,却又忍不住好奇地打开了饭盒盖子,饺子的香味扑鼻而来,真香啊!现在这个许秋阳这辈子就没正经吃过饺子,说不流口水,那肯定是假的。
    其实她今晚吃得挺饱的,工地上的饭量,都是按照一个壮男劳力的份量来分的,她不像别人,还想着要省下一点带回家,统统一点不浪费地都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吃得直打饱嗝。
    可是曾经饿怕了的人,只要面前有吃的,就控制不住想吃的念头,许秋阳看着面前香气扑鼻的饺子,努力地咽了好几次口水:“还是你自己吃吧!”
    罗建刚不耐烦起来:“你不吃就算了,拿去我二舅家喂猪,反正我是吃不下了,放着也是坏掉。”说着从她手里抽过饭盒就要站起来。
    “别别别呀!”许秋阳连忙伸手去抢,“你真的不吃?”
    “不吃,在家里都吃腻了。”
    “什么世道,这么好的东西居然要拿去喂猪,村口的围墙上都写着呢,浪费就是犯罪,好吧,为了避免你陷入犯罪的深渊,我就勉为其难,帮你吃掉吧!”许秋阳取下嵌在饭盒盖上的筷子,夹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还是肉馅的,真香。”
    吃了几个又摇头晃脑地叹气:“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罗建刚原本是真的不饿,可看她吃了几个之后,居然馋了起来,主要是她吃得实在是太香了,看她那嘴巴小小的,半个拳头大的饺子,一口一个毫不含糊,嚼得两边的腮帮子鼓鼓的,一脸陶醉幸福的表情,让人觉得她正在吃的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珍馐美味。
    许秋阳吃着吃着,突然一抬头,看见罗建刚眼巴巴地看着她,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要不你也吃几个?”
    罗建刚悄悄咽了一口口水,装出不屑的样子:“说了吃不下,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
    “那我就不客气了。”许秋阳继续大快朵颐起来,罗建刚艰难地移开目光,深刻地感受了一回什么叫做死要面子活受罪。
    好不容易等她吃完,还不顾形象地打了个饱嗝,罗建刚搓了搓手:“我去洗澡,你去不去?”
    “不用了,你去吧,我已经洗好了。”许秋阳利落地说,“就我那同村的好姐妹,带我去她家亲戚家洗的。”
    罗建刚突然就满心懊恼起来,觉得自己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脑子一热就回来守夜的行为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倒是挺有本事的啊!”
    许秋阳没听出来他话里的酸味:“哪里啊,大家都是好心人,愿意帮我,说真的,昨晚真的挺感谢你的。”
    罗建刚拍拍屁|股站起来,心情好像好了那么一点点。

  ☆、19。写检查

洗完澡回来,他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觉得可以以朴素的无|产|阶|级兄弟姐妹感情来面对许秋阳了,本来就是嘛,他之所以会产生想要帮助她的念头,本就是因为这种朴素又真挚的革|命感情啊,这说明自己是一个很善于团结同志、爱护工友的人啊!
    就算遇到困难的不是许秋阳,而是另外随便的哪一个人,他也一定会这样毫无保留地帮助她的。
    笑话,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这样的一个女人呢?她根本就不是自己会喜欢的那一类型嘛,完全毫无可能!
    拎着桶走回来,许秋阳还是原来的姿势盘坐在火堆旁,只是左边多了两个小伙子,其他组的,不太叫得上名字,三个人说说笑笑的,倒是聊得开心。
    罗建刚心里“切”了一声,这姑娘还真心挺大的,家里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说哭哭啼啼吧,起码也应该发发愁啊,就她还像个没事人似的,还笑得那么欢。
    一般姑娘家像这样无家可归,必须睡在这种条件恶劣的地方,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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