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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不知道,我在爱着你-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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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她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共同努力的伙伴。
    世界上有两位先生可以帮她得到想要的东西——Google,以及,安东尼。
    可惜这次的要求不像从Le N?tre订盒柠檬塔那么简单,安东尼面露难色:“宝贝,我很希望帮忙,可我不是辅导学校的教员。”
    她瘫在床上。
    老人殷切:“所以,你真的不想吃Le N?tre的柠檬塔吗?”
    
    “安东尼,你知不知道柠檬塔不能解决世界上所有的问题。”
    
    易微婉朝天花板怒吼。
    安东尼依然订了Le N?tre的柠檬塔。
    
    事实证明他很了解她。甜品让她放松了情绪,困在迷宫中的老鼠终于停止四处乱撞,开始理智地思考问题了。安东尼是名够格的管家,他试图了解清楚,她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能找一个同校的孩子做学习伙伴呢?”
    “我的同学吗……不会有人想做我的学习伙伴的。”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个累赘,比起互帮互助的那种学习伙伴来说,她要找的伙伴恐怕得有无私的奉献精神,会一门心思帮她。而且,她不可避免地感到害臊,她现在的境况已经够惨,实在不想再让更多的同学知道她的绝望了。
    “安东尼,我想,我正在找的,是一个足够优秀的……呃,外校的学生。我是说,根本不认识我的。”他必须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安东尼再次面露难色,易微婉痛苦地揉头。是啊,她知道,安东尼能接触到的所有孩子,要么是她的朋友,要么是毅凡的朋友,要么是丹尼的朋友。总之,所有人都认识她,都是令她感到尴尬,不能做学习伙伴的人。
    “别担心,我保证会想出办法来。”
    尽管有安东尼的保证,易微婉离开酒店回公寓时,仍然悲伤地认为自己已走投无路了。
    从十分到十二分,她差得并不多,但任何人都有运气用尽的时候,如果在这最后的关头功亏一篑,那以前的所有好运,其实都是美丽的毒药。
    可她能做的,居然只是坐等安东尼“寻找家教”计划的结果。就算老天再次垂怜她,让她成功地毕了业,那以后将会怎样呢?哥哥叫她来念书,念完了书,又会叫她做什么呢?更坏的是,如果他不再告诉她要做什么,她会更加彻底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混蛋。
    汤毅凡,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有时,你只希望有人来告诉你,下一步在哪里。]
    
    易微婉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临睡前还听到隔壁的电脑进入了系统的声音。尽管从XP变成了win7,她依然觉得隔壁好像没换过人一样。陌生人根本是个男版虞雪,生活规律紧张到渗不进一滴水。他跟虞雪最大的不同,是每周会出去运动三四次,她从他稍微沉重的呼吸声和轻快兴奋的脚步声可以听得出来。
    后院是有个篮筐的,平日里是小阿和黑人孩子们在玩。除了他们,就是住在13区这处学生公寓里的中国男生玩了。这两批篮球客通常各玩各的,只有隔壁陌生人,加入到了当地孩子们的行列之中。
    微婉之所以留心到了他去运动场,是因为一次放学回来时,恰好瞥见铁丝网那边,陌生人刚完成了一个精准的后仰跳投动作。她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虽然中学时念的是女中,但隔壁也有男子中学,她和姐姐一起去看过男生们的篮球赛,尽管姐姐用大半时间,以男子中学为蓝本给跟朋友们普及各种基佬笑话,但她是认真看了比赛的。
    原因是,那也是一个场上人人都在专注于一个目标的时刻。那种时刻那种人,都让她无法抵抗。
    所以看到隔壁陌生人打球的时候,她停下了。她就是摄魂怪,此时正是最需要汲取别人幸福能量的饭点。
    围在他身边的男孩子们,年龄从七八岁到十七八岁不等,三个莫霍克头,三个黑人,四个阿拉伯人,没有白人,个子都比他矮。这在巴黎是个很少见的怪状——亚裔男性总被视作力量不足的典型。但在这一群孩子中,他暂且算作高大,且肩膀很宽,脱去上衣,露出的居然是还不赖的肌肉。
    微婉用纸巾擦干净篮球场旁边的肮脏座椅,光明正大地参观比赛。他注意到她在旁观战,但没做任何反应,按惯例玩到了晚上八点。
    告别玩伴,他上楼回房间,她很自然地站起来,一起走。
    这也是陌生人比虞雪好的一点,他不会用轻蔑的眼光嘘开她,好像她是觊觎美味鱼肉的野猫。
    她问:“你怎么跟小混混搭上的?他们天天抢中国人的钱。”
    “上次被抢的时候,我追了他们三个街区。然后发现,他们住的房子和我们的居然只隔一个篮球场。防贼太费力,索性和贼做朋友吧。”
    可是……三个街区?她是觉得他很能运动没错啦,可他居然,追了三个街区。
    “要么你没事闲的,要么你是白羊座。”
    “都不是。只是他们不能平白借了我的钱,再还到警察局里。我没那个时间,追三个街区,要快一点。”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不转睛,语气平稳,微婉却叹为观止。人不可貌相,这种不打不相识的事情也做得出来,可见这平素沉默的男生是个奇人。
    “厉害啊。你追回了钱,还和巴黎的黑势力们搞好了关系。”
    她狡黠地咬了咬唇。
    “所以说,那你到底是什么星座呢?”
    “摩羯。”
    
    微婉留心听到了小混混用蹩脚的英文叫他Sam,她绝对不主动开口问他的名字,同时也懊恼地发现,她隔壁房间的邮箱上没有标注名字,但“Sam”也可以先将就着叫。她知道他是摩羯座,除了这些外,她能肯定的是他念的不是高等商学院,那么,多半是公立大学。
    法国公立大学不筛选学生,不收学费,这使其成为中国学生留学的首选。大多公立大学的学生,总是低有昂贵学费和精英师资的高商学生们一头。虞雪表现得尤为明显,在巴黎中国学生联盟中,她从不和公立大学的学生有太过亲密的联系。或许她在Facebook上面加了他们做好友,但平时会打电话的,在MSN上聊天的,一起出来的,要么是高商的,要么是理工学院的,要么是政治学院的。
    Sam回答说:“你们高商的人,貌似都不怎么和其他学校的人讲话。”
    可见虞雪之流划分出的贵族学校与平民学校的等级制度,荼毒至深。
    微婉不太介意所谓贵族高商和平民公立的分别。从小到大,她汪家的哥哥姐姐尚且不做这种事,汤毅凡也是亲民的典型,且事实摆在眼前,高商不是人人都是精英,比如她,况且公立大学也不一定就没有人才。
    当然还有,她念念不忘某碗友好的醒酒汤。
    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她依然需要那一个朋友。
    “中国人,也不会和小混混在一起打球啊。”
    Sam啊了一声,转了转指尖的篮球。
    “谁都需要朋友。”
    
    她倒没想到头回聊天,他们就这么有默契。
    微婉很开心。
    
    Sam又说:“对了,上次的醒酒汤我还冰在冰箱里。”
    从“那么默契”到“真的很默契很默契”,微婉开心得不得了,她欣然接受这种邀约,不忘加上一句:
    “现在我已经戒酒了哦。”
    
    2
    从那天之后,微婉和Sam成了朋友。给了她三个街区的惊喜过去之后,他也回归了男版虞雪的形象,简朴,刻板,一成不变。但就像修灯泡那次的小俏皮一样,他时不时地会让她眼前一亮。
    几天的观察下来,他家庭应该并不殷实,日子要锱铢必较地过,她见过他冰箱里排列整齐的,从最便宜的迪亚超市买来的土豆。他有他的人生理想要实现,她见过他白日里的课余时间都西服领带地贡献给工作面试。可当他拿到一些offer后,他又拒绝了,其中包括很多大牌名企。这让她不禁觉得,他有更大的野心。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也是个专注的人。
    这对她来说,就像吸盘一样管用。
    而且,他的原则性比虞雪还要强。
    例如,不管多累,也要一周运动五天,一、三、五是篮球这类有氧运动,二、四则是相对舒缓的心肺机能运动。他特别指出,周末可以休息,但在学习日中运动是绝对不可以停止的。
    “运动应该是喜欢才去做的事,为什么要定这种规矩给自己呢?”
    “因为‘是否要运动’这个问题,是没有商量余地的。”
    “……为什么?”
    “你会不刷牙出门吗?”
    
    不久后,微婉就彻底摒弃了他是男版虞雪的这一看法。
    为了应付下周的课程,她在图书馆预习,猛啃教授布置的所有阅读书目。夜色渐深,她不得不把所有书借出来,带回公寓熬夜苦读。这次她可是立志好好学习,绝不被困难打倒的。
    Sam了解了她的情况之后,皱着眉头许久。就当微婉以为他会像虞雪一样,同情且幸灾乐祸地走开时,他不但没有,反而还给出了完全相反的建议。
    “不要全部读完这些书。”
    “什么?”
    他坐在她书桌对面,翻开小山上的第一本,将书立在她的面前。
    “你听说过一个叫作目录的东西吗?”
    她睁圆了眼睛。
    他合上这本,又打开了下一本,极快地理好了所有资料,并娴熟地指导她道:“通读会磨掉你所有的兴趣。从现在开始,认真地精读目录,以及每章的绪论、结论,然后,粗读其他段落,遇到你感兴趣的句子,做个标记。”
    她不解:“可是这样的话,遗漏掉重点怎么办?”
    他回答:“你会,但你的老师不会。”
    “课堂上留意你没标记过的内容,做笔记,这样所有的重点自然会被补齐。”他朝那几十本书努了努嘴,“看大量资料的时候,要擅于留存注意力能量。通读是一种浪费。”
    微婉又一次叹为观止了。这理论她从没听过,但似乎很在理。
    不过……
    “嘿,说得挺像那么回事,可我又不知道你成绩怎么样……我连你在哪个学校都不知道。”
    Sam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张纸,他冷笑着转过来给她看。她面红耳赤,是小测验的试卷,她的成绩是七分。
    “我的成绩,教你足够了。”
    
    在Sam的理论中,课堂的一个半小时是最重要的,任何课前预习和课后作业都不能弥补课上的走神:“如果你是一个懒人,”他的原话,“就在课上好好听讲。课上聚精会神的五分钟,相当于课后发愤图强的三个小时,就是这么简单的数学道理。”
    警惕课上走神,因为时间长了你会习惯性地走神,这是最可怕的事。
    注意教授讲的细节问题,因为他们往往以个人不同的注意细节为傲,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会在这里出考题。
    后来,微婉就邀请他到商校的图书馆来和她一起学习。在她心里,像所有非高商的学生一样,他一定也想感受高商的学习氛围的。而事实正是如此,不然他不会答应她的邀约的。而她恰好需要这样一个聪明绝顶的学习伙伴,于是他们恰好互惠互利。
    几周下来,微婉的学习效率大有提高,小测验成绩的显著提高给了她更多的信心。她开始真心地相信着,自己会顺利毕业。
    在毅凡、怡风之后,她身边又有了另一个聪明人。
    她知道毅凡是何种类型的聪明,也知道怡风,甚至知道虞雪,但Sam的聪明,总叫她觉得诡异莫测。
    此人气质若大地,胸中却有星空。
    
    为了回报Sam,做一个好朋友,微婉会自告奋勇地帮他去超市采购低价的土豆,这样他就可以无后顾之忧地去面试,还不用担心回家饿肚子了。另外,她也就可以蹭一点他做的饭吃。老天,Sam的饭真的是人间美味。但渐渐地,她发现买菜这事比她想象的要难,可她以前真不知道长芽的土豆不能吃,或者蘑菇和香菇不是同一种东西,或者一餐饭需要一个洋葱还是一袋洋葱。
    “你不是说要买虾吗?怎么空手回来了?”
    “他们只有青色的虾,没有红色的虾!我没敢买,怕买错了。”
    Sam盯了她几秒钟,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
    “小姐啊,虾在下锅之前……不是……红色的……都是……算了。”
    她渐渐发现自己也分不清鸡腿肉和鸡胸肉,再后来,她头疼地认识到原来煮菜的油也分很多种类,她也费解锅子家族的众多名字和形状。而分清不同的酱汁,则对她来说显得尤其困难。
    “这些玩意儿,我还在学。”
    她高傲地表示买菜不是自己的强项,转而担起洗碗的活计。
    Sam则不得不把她洗过的每个碗都再洗一遍,同时板着脸告诉她,她刚才洗两只碗用掉的水,他可以洗一头大象。
    “你究竟会做些什么呢?”
    “……我可以把饭吃得更干净一点!”
    
    Sam是个无所不能的人,会打篮球,会学习,会做饭。相比之下,易微婉自以为自己一无是处。他帮她这么多,教她学习,让她蹭饭,她总得想些办法来回报他。她试过买现成的饭菜给他,但他看上去并不开心,像每个自恋的聪明人一样,他只吃自己做的食物,不是怕被下毒,而是其余烹饪皆不入他的眼。
    她闷闷不乐。
    以前对虞雪愧疚,她可以找汤毅凡来送她上学(多蠢啊,可,她又怎么知道呢?),对Sam,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念的是什么学校,什么专业;不知道他来自哪里,家里有些什么人;不知道他有什么困难,她可以帮到;最可笑的是,她甚至连他的中文名字都不知道。
    她郁结难解。
    既然想不出他需要什么,她转而去想自己可以提供什么。
    紧接着她想起了除去化妆外,自己的唯一特长——调酒。
    如果她可以在金融理论课的学期末小论文中拿到十五分以上,她不如就以此为借口,约他好好庆祝一下——在她看来,这事是相当有把握能实现的,因为她有Sam的全程指导。
    
    “用三天完成你的论文。”
    这是Sam给她的第一点建议。
    “可你也说过,如果接到新的任务,要马上着手,绝不能‘从明天开始’。那样,我就永远也不会开始了。”微婉表示,自己对他的话记得很清楚。
    Sam会说一些惯用的好方法,有着完全新颖的出发点。
    他对她说,在你即刻开始学习的时候,想一想你的同学们。他们沉溺在“还有时间”的假象中,被你甩在身后好几条街。这样,你会不会觉得很开心?
    事实是,她真的很开心,而且想再多甩他们几条街。
    那些叫她熊猫的可恶的同学。
    “我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不错,为了避免拖延症,你必须从今天就开始整理课程笔记和复习资料。”见她作势要开电脑,他起身合上,差点夹到她的手。她嘿了一声,抽出双手,神经地揉着。
    “我说的‘课程笔记和复习资料’,意思就是课程笔记和复习资料。读好之后,写出你想表达的论点以及提纲。”
    他丢了一支铅笔在她面前的笔记簿上。
    “在全部看完和列好提纲之前,不许碰电脑。”他叮嘱,“为了让你严格遵守,电脑就放在我那里吧。”
    
    这是Sam的三天论文法。
    第一天,完成初稿,必须全部完成。第二天、第三天,或者deadline前三个小时不是用来给你完成正文的某一部分的;提纲必须有;你的每个观点都必须在文稿之中。为了确保她没有遗漏,他要求她列出头脑风暴过程中的涂鸦草稿。她试图伪造一份出来,他像神一样马上就察觉了。
    最后的结果是,她冗长的初稿足足有二十页,而教授的要求则是八页。
    第二天,读这份初稿(“是的,我就是要你再去看那坨东西一遍……或者两遍……或者,我说多少遍就多少遍。”),把偏离中心的论点删除掉。每个分论点中,多于三个的论据只保留一个。她用在修辞上的时间仅次于读全部笔记。
    微婉郁闷地发现,原来世界上真有英语和法语都比她娴熟的人。而这个人他恰好是虐待狂,正嗖嗖地挥着鞭子,催她快点去跳上那个火轮。
    第三天,将论文打印出来,读纸稿两遍,用铅笔记下修改批注(“于是,电脑再交给我一次吧。”)。
    最后,Sam叫她调整页边距,为论文加上一个封面。监督她完成这份整齐漂亮的论文之后,他问她:“累吗?”
    她很不情愿地说了实话:“居然一点都不累。”比她拖延到最后,用一天中十二个小时来完成论文,当然轻松许多。
    “我知道。”他起身回隔壁去睡觉,“你的全部身体机能都会感谢我的。”
    
    结果是,她的论文得了十七分。
    这当然入不了Sam的眼:“这有什么好庆祝?只是十七分而已。”
    “咳咳,还非得满分才行吗?”
    “没错。”那边发出漱口水的声音,“即便是你,既然住在我隔壁,也不能不拿到满分。”
    
    无论Sam对她的十七分有多么轻蔑,微婉都决定庆祝。她很久都没有因为什么事,而如此地高兴过了。教授非常正式地表扬了她,真的,那都不再是一个鼓励的眼神或者轻微的赞许,而是货真价实的表扬,那是某种她从来没从长辈那里得到过的东西。小学时她大概因为先天的外语才能而被养父母拿出去炫耀过,但渐渐地,人们也认为那是她生来就有的东西,不再把它当回事。
    事实就是,她总是那个得不到小红花的女孩,但再也不会了。
    作为功臣,无论Sam愿意与否,都必须参与庆祝。她硬是去问他想怎么庆祝,后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不知道,我没庆祝过什么东西。”
    你当然没有,你长了一张玩具火车被松鼠偷走的下垂脸。
    微婉很乐意接过这个小型派对的主导权:“那我来决定。我们吃顿好的,你会准备多点菜,我会带甜品和酒。这样可以吗?”
    “听起来蛮容易。”Sam松了一口气,算答应了。
    微婉露出更加得意的笑:“还没到有趣的地方呢。”
    她事先做足功课,编辑了一份相当华美的酒品清单,用铜版纸打印出来,裱得漂漂亮亮的。安东尼狐疑地问她要做什么,她骄傲大方地宣布了十七分的奇迹。上帝保佑她的老保姆,他开心摇晃得一如风中即将倒伏的芦苇。
    她将酒单递过去。
    “你来选一种酒吧。”
    Sam皱着眉头翻开了这份封面题为“Vivien调洒大全”的精美画册。他定睛看她:“你知道‘酒’字里面该有一横的对吗?”
    他没有再深究她蹩脚的汉字水平:“这东西哪里来的?”
    “我有朋友开酒廊。”微婉不眨眼睛地撒谎。
    Sam翻得极为缓慢,显然他是在试图琢磨陌生名词代表的含义:“这里面一半的东西,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微婉偏了头,见他正细细地打量“Grand Marnier(柑曼怡)”这个词组。她发觉自己没办法解释这些液体,她只能在调出酒后,让它们自己来表达各自的内涵。
    “随便选一个好了……只看酒的名称。”
    
    选酒是个很有趣的过程。她说的并不是观色泽或闻香气那些文雅范,她只是单纯地喜欢从别人选的酒来看他们的性格。
    比如说,怡风喜欢的Absolute Wonder(绝对奇迹),有香草,白巧克力,柠檬汁,樱桃,所以怡风的表里如一,都是温柔细腻。姐姐无疑最爱Grand Margarita(豪华玛格丽塔),有银特基拉与金万力,不金碧辉煌也就不是微笑女王汪凌茜。至于哥哥,她一直不确定,比较靠谱的推测是介于Flamingo(火烈鸟)和Manhattan(曼哈顿)之间,都是最最经典的简约搭配。他一向不喜欢花里胡哨,或者,“毫无意义的乱添东西”。
    丹尼喜欢Sugar Bomb(糖衣炮弹),金黄色的液体,气泡璨如星钻,同时延伸童趣与浪漫。
    最后,她和毅凡的最爱,同是Cosmopolitan(四海为家)。
    
    她不知Sam会选什么。
    她眼见着他前前后后翻了好多遍,认真研究每个字母,想做最周全的决定。她觉得有些好笑,但又在他盯视Cosmopolitan良久之时,忐忑不安。
    希望他不要选这个,她不想跟别的男人分享这一味。
    所幸,Sam在三十秒的权衡之后,从容翻到了下一页,他做了决定。
    “就这个吧。”
    微婉接过酒册,有种屏息接受神谕的感觉。第一个吻会告诉一个女孩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她同时也坚信,一个人选的酒,如同她在佛祖面前为他摇下的第一根签。
    她闭目片刻。
    对面的人感到奇怪:“这是在干吗?”
    她睁开眼睛,定睛去看Sam的选择。
    
    那一瞬间,她做不出任何表情。酒册中的二十几种,每一种她都倾注了同样的心力去诠释,认为他有可能选到任何一种。但眼睁睁看着他做出的选择后,她忽而发觉,是了,只有可能是这个,就好像它是专门为他而生的。她真是太蠢了,他怎么可能去选别的?
    Swallow's Dive。
    云燕之潜。
    “这个看起来不错。”
    Sam此刻看着她。那眼睛让她想起岩石杯中,摇晃过的碎冰。
    
    3
    其实微婉不是没有对Sam问东问西过,而Sam的答案通常是,不要多问,陌生人相处起来比较容易。于是她不得不在迁就他每周准时准点买促销土豆之外,还迁就他对自己的守口如瓶。但就算再神秘的人,也会在几杯酒下肚后,变得好说话起来。
    那晚,她为Sam调了一杯Swallow's Dive,蜂蜜伏特加,尚博德利口酒,青柠檬汁,覆盆子四五颗。她偷偷地将伏特加的比例加重了些,将这所有与冰块混合,倒入摇酒器中摇匀。
    Sam看着她做这些,突然插嘴:“调酒师证可以去考的,你知道吗?”
    微婉耸肩:“何必呢?”
    Sam笑笑,接过色泽显然偏深的岩石杯:“对,不必的。”
    
    她给自己调的是万年不变的Cosmopolitan,道一声干杯,眯眼看着Sam一饮而尽。
    他倒比想象中好对付。
    当这男人脸上出现了红晕,她知道时机来了。她本来预备了一肚子的话想问,到头来却一个也扒不出来。她听到一个问句脱口而出,搞不太明白这问句是被谁塞到她舌尖的,郁闷起来。
    “你最讨厌怎样的人?”
    Sam思考。
    “我不知道,有钱且浪费的人吧。”
    
    次日Sam仍准备好醒酒汤,准时喊她过来一起喝。可她差不多能看出来,他昨晚根本没醉。有些人一杯酒下肚就会脸红,生来如此,但却不一定会醉。无论怎样,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仍认为自己听到了一点真相。试想一下,若是灌醉虞雪,虞雪会给出同样的答案。呃,对于虞雪来说,汤毅凡这个最大的富二代是例外的,而Sam的原则性没有任何缺口。
    这正如他的神秘性。
    此时的易微婉也没有想到,关于青年陆盛——又名Sam的很多事情,会在一个星期后,完完全全地呈现在她的面前。
    这还得归功于安东尼的神通广大,尽管他不是补习学校的老师,但他聪明地翻出了今年的艾奖名单。
    “如果我们要找的是聪明孩子,那艾奖俱乐部势必为第一选择了。”
    艾菲尔奖学金,法国政府颁发给优秀学生的丰厚奖金,每月千余欧元的数额,在通常情况下除了可以让该学生有充裕的生活外,还能可以多出来一点补贴家用。每年申请的人都有很多,而最终申请到的则少之又少。安东尼缩小了获奖者的居住范围后,惊喜地发现微婉隔壁正住着一位。
    “陆……盛……”微婉重复着这个名字,居然有点沾沾自喜。既然当初虞雪能拿到,那么更聪明的Sam当然也能拿到,这不足为奇。而她,比安东尼更早地挖掘到了这块大金矿。
    “那么,他念的到底是哪所大学?”她嘀咕。
    电脑屏幕跳出的页面让微婉瞪大了眼睛,登时又叹为观止了。好吧,早知道他不一般,但还真没往这上面去想。
    
    Science Po à Paris。
    
    就是说,这位陆盛同学,与法兰西共和国的四位总统,雅克·希拉克、弗朗索瓦·密特朗、乔治·蓬皮杜、阿兰·布埃尔以及几乎所有首相,全法80%以上的企业最高管理者,几乎所有非洲法语国家的国家元首,是校友。
    巴黎政治学院。
    想想看,她居然还曾因为身为高商学生而自觉高人一等,而陆盛来自这名校中的名校,却压根没想提它。这只云燕潜得可真够深的,她几乎有点恼羞成怒。他早该告诉她的。
    安东尼慢条斯理地说:“我们的好消息是,他应该很缺钱。”
    的确,艾奖倾向于将奖学金颁发给那些经济条件贫困的学生。
    安东尼得意地认为,他已经为小宝贝锁定了这名男家教,他没得跑了。
    微婉发了好久的呆,才回过神来。这神回得并不安稳,反而有点神经兮兮。她拍拍安东尼的肩,拿包起身准备回公寓。
    “不。我们的好消息是,你什么也不用做,记住,不要联系他!什么也不要做!”
    
    尽管微婉始终与之格格不入,但高商教会了她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你足够有才,那么你就是众人顶礼膜拜的对象,享有特权。这是大学作为一个小型社会,保持纯洁性的可贵之处。就在陆盛教会她“五十分钟最优时间段”的学习方法之后,她已经佩服到可以杀猪宰羊来祭他这座大神的地步。
    她没地方去买一头猪或一只羊,但她可以泡最好的草茶请他喝。
    三个星期之后便是暑假了,她问:“暑假你打算干什么?”
    她殷切地看着他,他却没回答,只是回问:“你呢?”
    “没想好呢。”她不留一点缝隙地飞快接上,而且松了一口气。
    陆盛喝完了茶,对她微笑:“所以,这其实根本不是你想问我的问题。”没等她反驳,他放下茶杯,接着说,“虽然你并不关心答案,但我还是会回答你。我会打工。很多学生需要家教,报酬高得吓人。”
    她稳稳地将茶杯放进水槽,奇怪他今天怎么没像往常似的,走过来主动要求洗餐具。
    “那正好,我也很想打工。”她大概不能在香街的哪家门店里做导购,因为她已经错过了招聘季,但如果她愿意找,机会总是有很多的,“正好一起。”
    “你?”陆盛嗤笑,“胡说八道。”
    “别看不起人。”他这种口气让她想起了虞雪,天知道她用了多大努力才不再将他视作男版虞雪。
    陆盛这时走过来,检查了她洗好的茶杯,难得地没有重洗。他用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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