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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媒妁之言-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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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太太除了收养大伯哥的女儿秦芳仪之外,自己也生有一对儿女,他们才是周晟正经的表弟与表妹,听周晟问起,她笑道:“叫你姨夫带去看龙舟了,那人挤人的,又都是汗,我才不去。”
  周晟点点头,又说了几句,才问道:“芳仪也去了?”
  “没呢,”秦太太摆了摆手上的扇子,“她说天热,不想出门,最近都在房间里窝了好久了。你看我这扇子,就是她做来送我的,唉,这丫头脸皮太嫩,都不出门见见人,以后怎么好说亲呢。”
  周太太笑道:“我看芳仪好得很,手又巧,人又乖,还懂得体贴你,虽不是亲生的,跟亲生的也没差别。你多留意留意,总能遇上知她疼她的好人家。”
  她说这话时,还转头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前一阵,她让妹妹把芳仪带来家中小住,其实几个长辈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可惜,大概是他俩无缘,最后终究没成。
  周晟沉默不语,周太太心中叹气,也不理他,只管跟妹妹说话。
  周晟坐了一会儿,忽然又站起来往外走。
  周太太忙问:“去哪里?一会儿该吃晚饭了。”
  “去见个朋友,晚上不回来吃饭。”周晟边走边说,话音落下,人已经没了踪影。
  周太太探头看了看他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秦太太知道她的心结,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大姐也别太操心了,我看阿晟心中有数呢。”
  “他能有什么数?都这个年纪了,唉……”
  周晟出了门,西装外套挂在手臂上,双手插兜,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他说要去见朋友,其实并没有约人,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要从家中走出来。
  不知不觉,就从闹市走到宁静的住宅街道里,他抬头看着面前秦宅两个大字,一时愣了神。
  脚下正犹疑不定,便见宅子里出来一个佣人,看见他,惊道:“表少爷来了?”
  周晟只得驻步,冲她点点头。
  那佣人又说:“老爷太太和少爷小姐都不在府中,表少爷您看——”
  周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鬼使神差的问:“芳仪在不在?”
  佣人忙点头,说:“在呢在呢,大小姐就在屋里,我去请她出来。”
  “不必,”周晟止住她,“我去找她。”
  那佣人又是一愣,待回过神来,赶紧在前边给他带路。
  秦府是传统的四合院,秦芳仪的屋子在后院东厢房,如今男女之间的规矩没有旧时那样繁琐,也无外男不得入后院的说法。
  周晟随佣人入内,站在院子里看她上前敲门。
  “是谁?”秦芳仪轻细的嗓音从屋里传来。
  “大小姐,表少爷来了。”
  屋里头安静了一下,秦芳仪轻声问道:“是周家的表哥?”
  周晟正要出声,那佣人先道:“对,就是周家的表少爷。”
  屋中又沉默一会儿,才听她说:“你去和表少爷说一声,就说我、就说我正在小憩,还没醒来。”
  这下轮到院子里的人沉默了,佣人小心翼翼的转过头,看了周晟一眼。
  周晟背着夕阳站着,叫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许久后,他摆摆手,叫那佣人先退下。
  佣人看看他,又看看紧闭的房门,虽然觉得不太安心,却也只得退下。
  周晟慢慢走到房门前,抬手扣了两下。
  里头的人许是听到脚步声走远,又听到他回来,便以为还是原先那个佣人,不待他出声,就发问道:“表哥走了吗?”
  周晟没作声。
  屋里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紧跟着是秦芳仪略有几分低落的声音,“走了啊……”
  之后便没了动静,周晟拧眉站了一会儿,到底不想让她尴尬,正转身要离开,却又突然顿住,侧耳细听。
  屋内其实并不是没有动静,那细微的声响,几乎要叫人当作风声忽略了,可那分明不是风声,那是哭声,是几乎无法让人察觉的哽咽,是将所有声音死死压抑在喉间的啜泣。
  周晟听到那声音,整个人僵立原地,放在身侧的手猛然握紧,胸口似乎也被谁捏了一把,并不疼,却又酸又涩,叫人随着那细弱的哽咽,无端生出百转愁肠。


第65章 表妹
  秦芳仪喜欢周家的表哥; 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只是一直埋在心底,没叫人知道。
  她身世不好; 少时父母双亡; 是二叔跟二婶心肠软收养了她。那时候她已经记事了,尽管二叔二婶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 可她知道到底不是; 在那个家里,就多了一分小心怯懦。
  第一次见周晟,是在她被收养不久后; 二婶生的弟弟周岁,周家表哥随周太太上门道贺。她躲在院子里的石榴花下; 看着表哥将二叔家的妹妹抱起; 一路举在头顶进门。妹妹灿烂的笑容、肆意欢喜的叫声,以及表哥脸上纵容的笑意,都让她记了很久。
  尽管当时; 表哥并没有看见她。
  第二次,是过年的时候,随二婶去周家拜年,也只匆匆见过面; 因为表哥要出门去找李家小姐,那是他的未婚妻,听长辈们说,两家的亲事早在表哥小时候就定下了; 两人越长越大,越发成了一对金童玉女,只待到了年纪就成亲。
  那一年也是端午,她随家人上街看龙舟,不小心走散,不敢乱跑,只坐在一家店铺面前的台阶上,胆怯的瞅着来来往往的人。有个妇人不怀好意,看她年纪小,说是自家的孩子,硬要抱走。
  正当她惊慌恐惧的时候,忽然落入另一个可靠的怀抱,她抬起泪涕泗流的脸,朦朦胧胧看见表哥对着她笑。
  他说:“这不是二姨家的妹妹么,怎么在这里?”
  那个笑脸让她记了一辈子。
  不久后,表哥出国留洋,一去好多年。倒是有信件回来,但她一个非亲非故的表妹,自然是没理由也没立场与他通信的。偶尔表哥会寄回来一些西洋礼物,竟也有她的份,这就足叫人受宠若惊了。
  再后来,她听到二叔跟二婶谈话,知道表哥的未婚妻与人私相授受,两家婚约不得不作罢。她初时听闻,除了替表哥难过之外,心里深处竟升起一股隐秘的喜悦。
  那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心意,她为自己见不得人的、卑微的心思感到难堪。
  表哥是个重情的人,即使李家小姐负了他,他也放不下,回国多年,一直没有成亲的意思。
  长辈们着急,二婶竟将目光放到了她身上。听闻二婶要带自己去周家小住,她几乎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在脸上显露出过于明显的笑容。
  那是她连在梦中都不敢奢想的表哥啊,能有机会接近他,就是要抛弃女儿家的廉耻,她也想鼓足今生全部的勇气试一试。
  那段日子,是她最开心的记忆。表哥真的很好,待她周到,亲切,温和。那时候她想,就算表哥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但如果能就这样一辈子,她也心满意足了。
  但不是她的,终究不是她的。她无意间在表哥书房,发现了他与李小姐的信件。原来就算过了这么久,就算那个人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成为两个孩子的娘亲,表哥也仍然忘不了她。
  她那点心思,再这样的深情面前,显得那样难堪,可笑,如戏台上的丑角。
  见不得人的,始终见不得人。
  回到秦府后,她把自己的心绪整理好,将那些甜美的酸涩的苦痛的记忆,细心藏在心底深处,不愿再去想,不敢再去触摸。或许很久很久以后,等她能够坦然面对,才会若无其事地回想。
  但是现在,她不敢了。
  她从来都是个胆小怯弱的人,连打开面前这扇门,出去见见他的勇气都没有,就怕见了之后,之前所有的决心都会不堪一击,所有的决定都如决堤的大坝般溃败。
  她没有勇气再来一次了。
  周晟在门外站了许久,哭声已经止了,但他不知里头的人是不是还在无声啜泣。
  双脚站得发麻,他缓缓转身,一步一步走到前院。刚才那个佣人没有离开,见他从后院出来,忙迎上去。
  周晟坐在正厅里,张了张嘴,才发现喉咙有几分暗哑,清清嗓子,道:“你去告诉芳仪,我在这里等着,等她醒来,一起去街上。”
  大小姐装睡的事,在场两个人心知肚明,但佣人见表少爷想替大小姐隐瞒,自然不会拆穿,忙跑去传话。
  秦芳仪没想到她都说睡着了,表哥却仍在等,还想找些理由,佣人却道:“大小姐,一会儿老爷太太该回来了,若看见表少爷受冷落,恐怕不好。”
  再没有别的借口,秦芳仪心中虽百转千结,也只得起身梳洗,方才流过泪,眼角有些红,脸色也不太好,怕被看出端倪,她涂了点胭脂掩饰,又换了一身桃粉衣裳,出门前深深吸了几口气,方才开门。
  周晟听到动静,转头看去,面色如常,温声笑道:“睡醒了?”
  秦芳仪低垂着脑袋,叫了一声表哥。
  周晟站起来,“外头天气好,又是端阳节,和我出门看看热闹吧。”
  他看秦芳仪似乎要拒绝,便道:“方才在我家看见二姨,说你最近总闷在屋子里,怕闷坏了,就算为了不叫她担心,你也该出去走走。”
  听他把长辈搬出来,秦芳仪只得将推拒的话吞回腹中,两人一同上街。
  因是端阳节,城东这一片老街区有集会,从柳城附近各地赶来的商贩,将街道摆得满满当当。
  似乎所有人都从家里出来凑热闹,大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本就挤得慌,河边龙舟事了,大批人群往城内涌,秦芳仪被人…流挤得几次不进反退。
  在她又一次被挤到街边,差点摔倒的时候,一旁忽然伸来一只手臂,将她揽入怀中,隔绝了熙攘的人群。
  她抬头看去,周晟与她的距离只有一掌之远,此时他侧头看着前方,似乎是在探查前边的路况,嘴里安慰道:“现在人多,我们在这里等一等。”
  身后是墙壁,面前是温暖宽厚的怀抱,秦芳仪分外不自在,正要将人推开,后边的人猛地一挤,周晟不设防,又向前一步,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块。
  秦芳仪浑身僵硬,脸色胀得通红。
  周晟站定后,忙退开些,低头问她:“有没有撞到?”
  “没有。”秦芳仪声如蚊呐,不敢与他对视。
  周晟不知想到什么,没再说话,俩人就这样,一个侧头,一个垂首,直到这股突如其来的人群慢慢散开。
  秦芳仪松了口气,但还没等她将心全部放下,就见周晟将放在她肩上的手移开,十分自然地往下,握住她的手腕,“走吧。”
  秦芳仪怔怔立在原地。
  周晟回头看她,“怎么了?”
  他的面容如常,语气温和,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眼下的举动有什么不妥之处。
  秦芳仪不由反思,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这大概只是寻常表哥对表妹的关心而已。
  见她不说话,周晟又道:“去前面看看吧,我看到有很多摊子。”
  秦芳仪试着将手缩回来,却没想到,周晟看着只是虚虚的扣住,却怎么也挣不开,只得由他牵着。
  两人来到一个卖首饰的摊子前,摊上的首饰都不是新的,样式古典,看起来像是前朝留下,人家家中传下来的物品,许是日子不好过,才拿出来典当贩卖,最终落到这小贩手中。
  周晟看中一对翡翠镯子,成色不算顶好,却绿得浓翠,叫人一眼就沉溺进去。他拿起来看了看,问秦芳仪:“怎么样?”
  “好看。”秦芳仪道。
  周晟便拉过她的手,一手一个套进去,而后退后些上下看看,点点头,含笑道:“确实好看。”
  秦芳仪生得纤弱白皙,今天穿了一身桃红色衣衫,细如白雪的手腕套上一对浓翠镯子,越发纤细娇艳。
  她呆呆看着自己的手,醒过神来,忙要将镯子褪下。
  周晟制止她的动作,“不喜欢吗?”
  “喜欢,可是——”
  “那就戴着吧。”他向摊主询问价格。
  摊主看他一身西装,一派洋气,就晓得是个有钱的主顾,心下转过一些心思,伸出两个指头,热情道:“我看镯子与这位小姐极相配,公子若有意,给我二十个大洋就好。”
  秦芳仪一听,忙偷偷扯了扯周晟的衣袖,小声道:“太贵了表哥,我不要。”
  摊主赶紧道:“二十块大洋,除了这一对翡翠镯子,还有这只玉佩,当做添头也送给公子。我瞧公子和这位小姐是天设地造的一对,看着有眼缘,给的是实在价,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秦芳仪红了脸,“我们不是——”
  周晟却笑道:“包起来吧,我看也挺好的。”他爽快的付了钱。
  摊主喜上眉梢,又胡乱说了一堆金童玉女百年好合之类的吉祥话。
  周晟面不改色,含笑听着,秦芳仪窘迫得直要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待离开那处摊位,她仍想把镯子摘下来,“表哥,真的太贵重了。”
  周晟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你既然叫我一声表哥,难道还不值两个镯子?”
  秦芳仪垂着长长的眼睫,只道:“不行的……”
  表哥只把她当做表妹,自己却不知足,不想将表哥只当表哥,若收了这一对镯子,恐怕心中更有许多不该有的想法,她怎么敢收呢?
  周晟还要再说话,一旁忽然插入一个惊喜的女声,“晟哥?”
  二人同时抬眼看去,只见几步外的摊子边,立了个年轻女子,一身月白旗袍,素面朝天,不加装饰,却别有一股出水芙蓉般的清纯。
  秦芳仪一眼认出,这就是那位李家小姐,表哥曾经的未婚妻,数年前,她曾见过表哥与她同行。
  她转头去看表哥,果然,他已经愣住了。
  秦芳仪垂下眼,手腕又挣了挣,这一次,轻而易举的从周晟扣着她的手掌中脱离。
  她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烫,却不是羞怯。
  表哥的心上人就在眼前,她还有什么脸面与人拉拉扯扯呢?想起方才被表哥牵着手时,心中那股隐秘的喜悦,此时想来,就好像是心底的秘密被赤…裸…裸的展露在阳光下,叫她难堪得几乎站不稳,只想远远躲开。
  她不敢去看周晟,也不敢看对面那位李小姐,低着头,急急道:“既然表哥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说完,不等周晟回应,转身步履匆匆离开。
  “芳仪——”周晟追了几步。
  “晟哥!”李梦雅出现在他身前,眼中闪过惊喜、激动、怀念等许多复杂情绪,不等再开口,眼角已经红了,“晟哥,我——”
  周晟斯文的脸上带着着急,打断她,“梦雅,改天再和你联系,芳仪一人回家,我不放心,先去送她。”
  李梦雅意外地看着他的身形快步离去,许久后,狠狠咬住下唇。
  街道上人多,秦芳仪不过先走几步,周晟之后追来,就看不着她了。他只得沿着秦府的方向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
  眼看秦府就在面前,他正准备入内问问佣人,却见秦宅侧面小巷内,蹲着个粉色人影,不是秦芳仪是谁?
  她抱膝蹲着,长裙及地,脑袋埋在膝盖上,消瘦的肩膀轻轻耸动,不必说,又是在哭。
  周晟站在巷子口看着她,心中寻不到人的烦躁渐渐散去,反倒有一股柔软酸涩袭来。
  他叹了口气,慢慢靠近,温声道:“怎么哭了?”
  秦芳仪听到动静,慌乱的擦着脸,不敢抬头,带着鼻音,磕磕巴巴道:“是、是沙子进眼睛里了。”
  周晟在她身前蹲下,单膝触地,又问:“方才为什么跑?”
  秦芳仪不答,纤细的手指被手帕绞得发白,“表哥怎么回来了?李、李小姐还在呢。”
  周晟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她与自己对视,“不要管别人,告诉表哥,为什么哭?为什么跑?”
  眼神慌张的游移着,秦芳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更多的眼泪汹涌流下。
  那些心思,那些见不得人的念想,怎么能被表哥知道?
  但她心中又有另一个声音,或许……该叫他知道的,这样,他就会厌弃她,远离她,这样,心底再没有侥幸,才不会心生妄想。
  周晟又叹了口气,不再追问,从胸前口袋掏出白手帕,替她擦眼泪,“好了,不想说就不说,别哭了。”
  秦芳仪终于忍不住,哽咽道:“表哥,你别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
  “这样也叫好么?”周晟低声问她,“傻丫头,表哥对你一点都不好,若好,你怎么会哭?”
  “不是的……不是的……”秦芳仪忙摇头。
  周晟不等她说完,又靠近了些,将人抱住,轻轻拍拍她纤瘦的脊背,“别哭了,表哥答应你,从今天开始,以后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对你更好,所以别哭了,好不好?”
  秦芳仪僵硬地靠在他肩膀上,眼泪一时止不住,还在往下流,她几乎不能理解周晟话中的意思,愣愣问道:“为什么?”
  周晟在她耳旁轻声道:“因为表哥想追求你,想要令你垂青,想跟你一起生活,行么?”
  秦芳仪失声许久,突地一把将他推开。
  周晟正觉得疑惑,从方才就一直不敢看他的人,却忽然与他对视。
  似乎是为了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甚至是为了看清面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的表哥,秦芳仪上上下下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后,突然捂着嘴咽呜出声,“表哥,你别骗我……我会当真的……真的会当真的……”
  周晟只觉得一颗心被人揉了又揉,展开来皱巴巴的,沟沟壑壑里藏着的,全是既酸又涩的滋味,细细绵绵的心疼与怜惜充斥着整个心房,几乎要叫他喘不上气来。
  他重新将人拥入怀中,哑声说道:“不骗你,骗你是小狗。以前是表哥不好,从此以后,表哥疼你,不会叫你受一点委屈。”
  过了许久,直蹲得他腿都麻了,才听她不确定道:“不骗我?”
  “不骗你。”
  “会疼我?”
  “疼你,最疼你,跟表哥回家吧。”
  又过了一会儿,他察觉肩膀上的脑袋轻轻点了点,耳边传来一个细细的鼻音,“好。”


第66章 小衣
  俗话说:雨打黄梅头; 四十五日无日头。
  端午节的艳阳天过后; 很快迎来持续不断的阴雨天气,从北方南下的空气; 还有些冷飕飕的; 前几天看龙舟,不少时髦摩登女郎已经换上无袖新式旗袍; 这两天; 又把中袖的翻出来了。
  雨落滴答的梧桐窄巷里,打一把油纸伞,伞下曼妙女子笑靥如花。这倒成了江南独有的一番景象。
  南方素来有五月霉的说法; 连着下了多日的雨,空中的潮气几乎凝成实形; 别说是家居被褥衣裳; 就连人都快发霉了,眼见有一天不下雨,难得出了太阳; 家家户户晒被子,扫房间,忙得不亦乐乎。
  俞宛如叫人把萧安澜的书也都搬到阳台上,她怕佣人不小心; 弄坏了书本,自己亲自一本本摊开来晾晒。
  萧安澜的书,有许多是外文,俞宛如爱书; 可看着上头整整齐齐的一列列洋文,自己却看不怎么懂,就像面对一场盛宴,手边却没有碗筷盘碟,根本无从下手,不由心如猫抓一般痒痒。
  她极爱惜地抚过每一本书,将所有的褶皱压平,灰尘拭去,用帕子擦得干干净净。
  忽然翻到一本厚如砖块的,书名叫《英汉模范词典》,她好奇拿起来翻了翻,竟是一本教人学洋文的书,立刻欣喜不已,晒完书后,就爱不释手地捧着了。
  这阵子连续不断的下雨,地面湿滑,俞宛如身子重,不敢贸然出门。今天天好,萧安澜特地提前从工厂回来,打算带他媳妇儿出去透透气。
  他上了楼,径自入房,在俞宛如身后站了半天,可见她却只顾着看书,一边看,一边在纸上记记写写,一点都没发觉,不由心中微酸,道:“媳妇儿,你捧着书,怎么比看见我还高兴呢?”
  俞宛如这才察觉有人来了,忙转过头,笑盈盈与他分享自己的喜悦,“我今天整理你的书,瞧给我发现了什么?”
  她献宝一般把《英汉模范词典》给萧安澜看,“等我把这一本读完,以后就能看你那些洋文书了。”
  萧安澜瞥了瞥那书的厚度,若是别人说这句话,他必然嗤笑打击不断,可媳妇这么说了,他却相信她一定能够做到。
  坐在沙发扶手上,把俞宛如写的那一个本子拿来看了看,萧安澜问道:“今天学了多少?”
  俞宛如不好意思道:“我学得慢,大半天了,只学会三十来个词语,而且不会读。”
  “不怕,等我空下来,教你读洋文。”萧安澜道,顿了顿,又说:“媳妇儿,等你学会了,有没有想过做些什么?”
  俞宛如想了想,缓缓摇头,“我这阵子正在想,以后要做些什么呢?你看,小曼姐会写文章,安雅要继续读大学,芳仪会针线活,也是她的手艺,至于兰先生,更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大家似乎都有自己的规划,各自的目标,我却还迷迷糊糊,走一步看一步。”
  听她语气似乎有些低落,萧安澜伸手环过她的肩膀,轻轻揽了一下,道:“媳妇儿,你是当局者迷。你想想看,这些年你看了那么多书,这不就是你的资本,你的底气?要我说,日后倒有一件事非常适合你去做。”
  俞宛如忙问:“是什么?”
  “翻译员。你知道不会外文、看不懂洋文书的苦恼,等你学会了,不正好造福大众?”
  俞宛如忙摆手,“你也太抬举我了,我肯定做不来。”
  “是你小看了自己。媳妇儿,你不知道,外国的作品典集并不比咱们国家少,只是国学好、又会洋文的人实在不多,就如我,倒是看得懂英文,可若要我翻译给人家看,就我那点文学底子,必定词不达意,颠三倒四。你就不同了,有这些年的积累,肯定做得比我好。”
  俞宛如听得有些意动,可想想自己如今才要开始学洋文,若就夸下要做翻译的海口,不免惹人笑话,只先将心安下,想着徐徐图之。
  萧安澜也不多说,反正他提这个,只是为了叫媳妇儿高兴,让她有些事情做,若媳妇儿不想出门做事,他巴不得捧着她养着她;若她想做,等这一二年公司市场往外拓展,他可以带她去省城读大学,念英文系,媳妇儿不知道,他却清楚,想做翻译,只捧着英语词典还是不够的。
  两人出门,先回城东俞府探望一趟。
  俞太太看着女儿越发圆润的肚子,笑得合不拢嘴,再看萧安澜这个女婿,更是越看越满意。
  自从知道俞宛如怀孕,俞太太就请裁缝开始做小衣服,又自己亲手做虎头鞋。今天俞宛如上门,她就把做好的四五双小鞋子全部拿出来,连带衣服,叫她一会儿带回去。
  看俞宛如满脸新奇把玩小鞋子的模样,俞太太心中暗叹,谁能想到,去年这会儿,他们一家人还愁眉苦脸,不知如何应付孙家的逼迫。如今不过一年之隔,孙家早已无法在柳城立足,狼狈回了乡下,而她娴静懂事的女儿,再过几个月,就要当娘了。
  从俞府离开,两个人去看了一场新上映的电影,又在外吃过晚饭,才回到萧家。
  洗漱完后,俞宛如又把小衣服小鞋子拿出来,一件件放在手上比划,看小肚兜小围裙只比自己的巴掌大不了多少,想象着日后白胖胖的孩子穿着这些衣服的模样,心头的喜悦与期待,几乎满得快要溢出来。
  萧安澜坐在一旁擦头发,却是在看她。
  他见他媳妇儿拿起一件大红色绣了五毒图样的小肚兜,在手中比了比,又拿起来,在她自己身上比了比,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忽地幽深。
  俞宛如正要抬头跟他说话,却不防一眼扎进那一双似乎闪着幽光的眼睛,心头一跳,忙转开眼。以她如今对萧安澜的熟悉,自然知道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不知他怎么忽然就有了兴致,心中有些恼,更多的是羞。
  萧安澜咧了咧嘴,声音微哑,“媳妇儿,这样的肚兜你也有吧,怎么从没穿过?”
  这种贴身小衣,俞宛如自然是有的,不过,自从她嫁进萧家,就跟着萧太太等人的习惯,一直穿的都是西洋文胸。在她陪嫁的衣物里面,还有两件正红色绣着并蒂莲和鸳鸯戏水的小衣,在衣柜底下压着呢。
  萧安澜设想他媳妇不着一物,堆雪般白皙细腻的身躯上,只半遮半掩吊着一件大红色的肚兜,肚兜细细的带子要掉不掉的挂在纤细脖颈上,媳妇儿满眼水光,面色娇羞的朝他看来……只脑中的这副景象,就足以令他身上阵阵发热,喉头发紧,语气越发缓和,如诱哄小羊羔的野狼,“媳妇儿,你肯定有的对不对?给我看看吧。”
  俞宛如被他看的垂了眼,抿唇小声道:“有什么好看的?”
  这在萧安澜看来,就是默认的意思了,他嘿嘿笑了两声,就往大衣柜走去。
  次日,心里魇足的某人,嘴角挂着偷了腥的猫一般的笑意,一边又在盘算,听说那些西洋文胸,也有许多不同的样式,西洋人一贯讲究情趣,肯定有些他从前不知道的好东西,怎能不找来跟媳妇儿分享呢。
  萧大少只觉得一扇崭新的、奇妙的大门在他面前打开。


第67章 齐聚
  过了几日; 柳城一位极有体面的李姓长辈八十岁大寿; 萧老爷萧太太带着萧安澜俞宛如前去贺寿。
  李家是老牌富贵之家,根深蒂固; 跟城内有头有脸的高门大户多有往来; 其家中老太爷过寿,柳城数得上的人家都受了邀请; 到这一日; 整座城内车水马龙衣香鬓影,竟成了件盛事一般。
  萧家的门户不同于旁人,得知萧家人来了; 李老爷亲自带着夫人迎出来。
  俞宛如一身合身旗袍,挽着萧安澜的手; 跟在萧老爷萧太太后边; 与李老爷李太太见过礼,又被他们迎入正屋大堂,给端坐在上头的李老太爷贺喜。
  一路上遇见不少人; 不管有没有交情,见了萧家人,都要上前打声招呼,又对跟在萧老爷萧太太后边的萧安澜和俞宛如暂不绝口; 直道后生可畏。
  这话倒也不是恭维。
  原本头两年,众人见萧家大少爷留洋归来,不想着继承家业,却弄了个什么万昌大饭店; 一看就是个享受玩乐之徒,不少人还等着看戏:嫡出的大少爷不干正经事,庶出的二少爷倒是个积极勤奋的,恐怕再过几年,鼎盛如萧家,也有一场好戏给人看。
  不想那在外人看来,玩儿似的弄起来的大饭店,竟经营得似模似样,而且在不知不觉间,成了柳城的地标。
  等这位看起来翩翩风流公子一样的大少爷成了亲,就更了不得了,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搞垮了孙家,还吞了孙家大半的产业,这些跟着看笑话的人,却只分了些残羹冷炙,也不知道到底谁看谁的笑话。
  那之后,萧家的化工厂更是如火如荼的开办起来,如今在场各位的太太,哪一个身上用的,不是萧家的香皂、香水、口红?
  至此,就是再倚老卖老的人,也不敢小瞧了这位小辈。萧安澜已然成了柳城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
  萧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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