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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回忆里的风景-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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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安然耸肩,关上手机,揣回了口袋。
  与这一天不同的是,周六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风力不强,万里无云,很适合户外运动。
  整洁的草场一望无际,覆盖平缓的丘陵地形,人工水塘清澈见底,倒映着天光盛景。
  魏文泽陪在宋佳琪身边,周围还有她的朋友——他们都是高尔夫好手,不过大家的目光,落在了另一个地方。
  宋佳琪并非独自打球,事实上,她不太喜欢高尔夫,但是她父亲很喜欢。宋佳琪的父亲,也即恒夏的卫董事长,不仅拉来了自己的女儿,也叫上了几位合作伙伴。
  谢平川正是其中之一。
  他的球技……怎么说呢,平淡无奇。
  即便握着昂贵的球杆,他也玩不出任何技巧,吸引别人注意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外表出色 。
  不过谢平川有自知之明,他遥望被自己打偏的球,拎起球杆道:“见笑了,我的水平没有进步。”
  卫董事长宽慰道:“你精通的东西不少了,哪能事事都有天赋?”
  微风和畅,他的笑声如洪钟:“你主要是没时间跟着教练,达到一般水平,就没再继续了,勤能补拙,你看我一把年纪了,还不是在坚持打球?”
  谢平川旁观他挥杆,由衷称赞道:“卫董事长的技术,已经不需要教练了。”
  一旁的季衡也说:“不愧是咱们的卫董。”
  他搂着谢平川的肩膀:“谢平川,你也不要气馁,你的网球不是打得很好嘛,明天有空吗?咱们两个去体育馆,打几场网球吧,搞到大汗淋漓,燃烧一下激昂的岁月。”
  谢平川闻言,看向了徐白。
  恰好徐白想跟着他,他就把她带到了球场,介绍给了在场各位——身边有女伴的不止他一人,但是谢平川收到的关注最多,只因他一贯特立独行,此前总是一副孤身到老的样子。
  徐白正在和另一个姑娘说话。
  那姑娘和徐白打招呼:“你好,我叫苏乔,这是我的名片。”
  徐白接过名片,定睛一看,只见总经理二字,再看苏乔本人,年纪轻轻,竟然就身居高位了。
  苏乔笑道:“我爸的公司,我就是代管。”
  她表现得像个普通的富二代,手中还握着高尔夫球杆,与谢平川相同的是——苏乔也不是一个人,她带上了自己的男朋友。
  苏乔的男友比较低调,安静地坐在凉棚里,桌上放着两个橙黄的柚子,他也不像是要吃的样子。
  徐白是乐于助人的人,她想帮他把柚子吃了。
  苏乔对徐白很有好感,还向她介绍男朋友:“我男朋友是画画的,他不懂电子商务,卫董事长聊的话题,他可能插不进去。”
  “我也插不进去,”徐白坦诚道,“我是翻译。”
  苏乔抬起一把高尔夫球杆,饶有兴致地询问:“刚刚听谢平川说了,你是英语和法语翻译,法语难学吗?”
  常言道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徐白其实想说不难,但是保守起见,她选择回答:“入门之后学得就快了。”
  徐白做了一个类比:“我一点也不会高尔夫,所以在我看来……这项运动很不容易。”
  今天的徐白扎了马尾辫,外表堪称非常清纯,而且她眼神明亮,与人对视的时候,目中光彩斐然,这就让苏乔格外中意。
  苏乔道:“我教你打高尔夫,你不用再找教练。”
  徐白欢快地应了。
  初学者要调整姿势,苏乔找了一个空位,握着徐白的双手,指导她如何挥杆。徐白的手柔若无骨,苏乔多摸了两把,出于本能,瞥了一眼谢平川。
  果不其然,谢平川正在盯着她们。
  苏乔有所收敛。
  “谢总监还在看你,”苏乔和徐白耳语道,“他把女朋友看得真紧。”
  苏乔在她耳边轻轻发笑:“要是我的女朋友这么漂亮,我也不放心。”
  苏乔身上的香水味很特别,徐白深吸了一口气,联想到太阳晒过的玫瑰花瓣。
  徐白转移视线,望着远处的谢平川,怔了一怔道:“他不是在和Iion公司的主管谈话吗?”
  诚然那位主管有事,拉着谢平川步入了正题。
  草场上有不少人,大致分成了三拨,最左边是宋佳琪为首的一帮年轻人,最右边则是徐白和苏乔,而站在他们之间的,则是谢平川、卫董事长、以及几位业界伙伴。
  谢平川和他们谈完工作,寒暄一番,就拿起了球杆,走向这一边的徐白。
  偏偏季衡不识时务,紧紧跟上了谢平川:“哎,谢平川,我约你打网球呢,你刚才还没答应我。”
  谢平川道:“周日吗?我周日没空,要做后台审核。”
  他绕过起伏的草地,身影笔直如青松,侧目和季衡说话时,不经意间,扫过了对面的魏文泽。
  魏文泽与他对视,展颜而笑。
  谢平川脚步一停。
  他想起魏文泽是软件外包公司的经理,不止一次地与恒夏集团合作过。
  秋日阳光放晴,天色湛蓝如碧,魏文泽一身休闲装,戴着一块运动手表,站在宋佳琪身侧。
  宋佳琪和他讲话时,他抬起了一只手,帮她整理了碎发,宋佳琪起初一愣,随后会心一笑道:“谢谢。”
  魏文泽压低声音,明明在看谢平川,还能分出神来,格外诚恳道:“你不用和我说谢谢……佳琪。”
  他问:“我能这么叫你吗?佳琪,你的名字很好听。”
  宋佳琪落落大方:“随你喜欢。”
  魏文泽收回目光,凝视着宋佳琪,似乎在酝酿措辞——虽然他其实早就想好了句子。但他依然沉吟良久,试探又小心翼翼道:“我喜欢的不止是你的名字。”
  宋佳琪避而不谈,但她脸色微红,笑道:“别和我开玩笑。”
  魏文泽握着球杆,缓声否认道:“我从不开玩笑,上次去孤儿院看小朋友,他们让我讲个笑话,逗小孩子开心,我竟然想不出来。”
  “孤儿院”三个字,他故意说得很慢。
  宋佳琪果然道:“你耿直又诚实,讲不出笑话,是很正常的。”
  几个月之前,宋佳琪还对谢平川念念不忘,但是今天,谢平川和她同在一个球场,她却连看他的心思都没有。
  她已经完全不在意。
  此时此刻,谢平川走到了别处,不顾公共场合,就搂住了徐白的腰。
  徐白没有回头,叫了一声:“哥哥……”
  “你在学高尔夫球吗?”谢平川明知故问。
  徐白道:“是呀。”
  她拉着苏乔的袖子:“谢谢苏总教我。”
  “哪里的话,客气什么,”苏总握着徐白的手,不吝言辞夸奖她,“小白好聪明,一教就会。”
  谢平川把徐白的手从苏乔那里抽了回来,和苏乔客套了几句,聊到将来的合作,转而又同徐白道:“入门了吗?你想学的话,我来教你。”
  苏乔后退一步,为他们留出相处空间,而后望向一旁的凉棚——她收好球杆,也去找男朋友了。
  徐白当然更喜欢谢平川教她,苏乔刚走,徐白便兴致勃勃地问:“那我要怎么感谢你呢?”
  谢平川没有说话,他俯身放好了球,站起来的时候,徐白挨近他耳侧,一点也不害羞道:“哥哥,我新买了一件内衣,脖子后面的衣带是个蝴蝶结,你可以把带子扯开,就像拆礼物那样……”
  “今晚穿给我看吗?”谢平川想起自己平凡无奇的球技,竟然也问心无愧地接受谢礼,“我们晚上早点回家。”



第43章 
  当日傍晚; 谢平川和卫董他们分别后; 带着徐白直接回家了。他心中惦念着礼物,嘴上却没有催促——不仅没有催促,他还故作姿态去了客厅; 罕见地打开电视机,看起了纪录片频道。
  电视里正在播放BBC纪录片《地球脉动》,并且讲到了富饶的丛林,剖析着鸟类的习性。谢平川斜坐在沙发上,一手撑腮,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
  虾饺就趴在沙发边,猫尾巴偶尔甩一下。它用爪子去按谢平川的鞋子; 又打了一个可爱的滚,然而任凭它如何卖萌; 谢平川也只看《地球脉动》。
  直到徐白叫了一声:“哥哥?”
  她换好了衣服; 拉开卧室的门; 客气地询问道:“你要继续看电视吗?”
  谢平川按下遥控器; 直接关掉了电视。
  他说出实话:“不看了; 我更想拆礼物。”
  徐白满心雀跃:“好呀,给你拆。”她拧着墙上的旋钮,调整了卧室的灯光,让白光演变为暗色; 像夏季燥热的夜晚,月亮穿透了云层,在路边投映的冷辉。
  而她自己呢; 就是月色下的蔷薇。
  那件衣服是纱红色的,布料轻薄,设计别出心裁,也果然如徐白所说,衣带绕在脖子后面,系成了一个蝴蝶结。
  她趴在床上,主动撩开头发。
  发丝乌黑如鸦,衣带朱红似锦,再加上雪白的肤色,昏暗不明的灯光——红与黑,光与影,仿佛游走在现实与梦境。
  谢平川拉住带子,解得很慢,打开的那一刻,他嗓音微哑道:“以后逢年过节,就这么庆祝吧。”
  徐白贴着枕头,小声问他:“哥哥喜欢吗?”
  谢平川并未否认。他低头亲吻她,又道:“很喜欢。”他摸过徐白的脸,手指抚上她的长发:“今晚别叫哥哥了……”
  徐白大约猜到,谢平川想让她叫老公之类的。
  她其实很聪明,但有时会装傻:“称呼你谢总监吗?”
  蝴蝶结不复存在,为了防止衣衫滑落,徐白左手按着领口,微微撑起身道:“还是老板呢?”
  谢平川扯过被子,盖在徐白的身上,他躺在她的旁边,轻吻她的耳根,温存道:“没有别的答案?”
  徐白思忖片刻,竟然道:“宝贝。”
  她伸手碰到谢平川的脸,指尖沿着他的侧颜轮廓,一寸一寸地滑了下来,再次重申道:“宝贝,心肝……我最喜欢的人。”
  做人要讲究知足,谢平川不再强求。他白天打高尔夫球时,并没有如何费力,正好到了晚上,精力都留给了徐白。
  临睡之前,徐白十分困乏,她还拉住谢平川的手,提出邀约道:“最近有一部动作片上映了,我想和你一起看电影……”
  谢平川答应道:“明晚怎么样?”
  “好的,晚安。”徐白牵起了他的手,让手心贴着她的脸,这些举动由她做来,愈发显得直率可爱。
  谢平川低声笑了。
  他此时还不知道,次日傍晚他食言了。
  第二天是礼拜日,天气没有周六晴朗,苍穹之上,乌云飘浮,铅灰色的云朵聚结,凝成了半透明的块状。
  傍晚时分,谢平川和徐白去了影院。电影在七点开场,但他们五点就来了——附近有条商业街,徐白想随便逛逛。
  十一月深秋,街上阴风飒飒,室内却很暖和。正好他们路过肯德基,徐白就扯着谢平川的衣袖道:“哥哥,我想吃冰淇淋。”
  她振振有词:“双色冰淇淋的口感最好。”
  谢平川并不同意:“天冷的时候,你吃完就会胃疼。”
  徐白从小就是这样。每逢秋冬季节,她总想吃冰砖奶糕,解馋之后,必然胃痛,还会和谢平川保证:“以后再也不吃了。”
  谢平川知道她的保证不能当真。
  徐白没得到他的首肯,另辟蹊径道:“我只吃两口。”言罢,她掏出十块钱,走进了肯德基。
  谢平川站在门口等她,还帮徐白拎了包,恰在此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是公司的紧急致电。
  各部门总监到齐,股东也听闻风声,公关部决意封锁消息,为高管们创造时间。此前他们给谢平川发了邮件——依据谢平川的习惯,他总是每小时查看一次邮箱,不过今天,他一时懒散,没有查阅手机。
  电话接通后,谢平川站在楼梯处,侧倚扶手,听着助理语无伦次。
  周助理道:“蒋总下午就来了,卫董事长也出面了,周二还有一场商务晚会,请了德国和美国的专家……总监,咱们现在不是打脸吗?”
  晚会由苏乔的公司承办,广邀媒体,特邀恒夏集团,以及Iion的高管。苏乔与卫董事长交好,也和恒夏副总裁走得近,她专营电子商务,控股房地产公司,还承包服装品牌,旗下家大业大,根本不在乎得罪人。
  所以,苏乔为恒夏的新科技造势,却没邀请业内的XV公司。
  但是恒夏融合新科技的翻译软件出了问题。
  谢平川压低声音道:“我马上来公司,你通知部门主管,高级项目经理,还有翻译组的技术管理,让他们在会议室等我。”
  徐白端着冰淇淋出来时,听到了谢平川的这句话。
  她咬了一下蛋筒,粉嫩的唇角沾了奶渍,因为有点紧张,又低头舔了三口,违背了刚才的誓言。
  “哥哥,”徐白心有灵犀道,“公司出事了吗?”
  谢平川摸她的头:“我送你回家,没空看电影了,改天有时间……”
  徐白立刻拒绝:“不,你不用送我回家。”她比平时更乖巧:“你先去公司吧,我可以自己坐地铁。”
  手机响个没完没了,谢平川专断道:“走吧,去停车场。”
  傍晚五六点,路况时常拥堵。徐白在心中预计,回家要半个多小时,去公司要二十分钟,但听谢平川的语气,事态恐怕刻不容缓。
  徐白便道:“我还是想看电影,等我看完了,我打车回家。”
  徐白坚持如此,谢平川不再争执。
  他独自去了停车场。
  这一次约会宣告结束。
  徐白坐在商场一楼,低头舔她的冰淇淋。现在无论她怎么吃,都不会有人来管了。
  因她实在肤白貌美,又是一个人来玩,期间就有人搭讪,调侃着笑道:“嘿,你好啊,能交个朋友吗?”
  对方是几位年轻男子,穿着球鞋和运动衣,充满了青春的气息,他们谨慎而友好道:“我们在附近上大学,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
  徐白却当场拒绝:“我不方便交朋友。”
  冰淇淋没吃完,她把蛋筒扔了。
  搭讪的年轻人在她背后叹气。
  有一人劝解道:“妹子,你有男朋友吗?你勇敢迈出一步,和我们认识一下……”
  徐白不再应答。
  她不是第一次被搭讪,经验之谈,就是先一口拒绝,然后一句话都别说。对方自讨没趣,也不会继续纠缠。
  商场里格外热闹,徐白漫无目的地闲逛,被火锅的气味吸引,独自去了一家餐厅。她点了一口鸳鸯锅,假装谢平川坐在对面,把豆腐加进了清汤锅里。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徐白打开一看,只见谢平川的消息:“今天我不能回家,你早点睡。”
  自从他们同居以来,谢平川每晚都在家,这是他第一次,需要留宿公司。
  徐白认识到严重性,用网页检索恒夏的信息。可是恒夏因为吃过亏,斥巨资打造公关部,消息被捂得严实,她什么也查不到。
  纸包不住火,公关能拖多久,还是未解之谜。
  徐白回了一条短信:“你忙你的,我会早点休息。”
  她其实忐忑不安。
  麻辣火锅很烫,她吃了小半碗,隐约有些胃痛。蒸汽如雾色缭绕,她捧着杯子喝水,屏息止住痛意,后悔没听谢平川的话。
  这一晚,徐白吃完火锅,一个人回到家中。她盼着一觉睡醒,公司能挺过难关。
  然而第二天早上,谢平川也没回来。
  徐白还要上班。
  翻译组与技术组不同,只有几个人听闻风声,叶经理召开早会,稳定人心道:“公司现状很好,发展稳定,咱们的软件广受欢迎,市场占有率位居第二……”
  他略微侧着脸,面朝徐白道:“我们也应该相信,有技术总监坐镇,没有迈不过的槛。”
  技术总监和徐白是什么关系,大家基本都心知肚明了。
  看破而不说破,这是基准守则。
  叶景博秉持守则,继续安排工作:“我刚刚接到通知,这个礼拜,我们和技术组的交接取消,所以啊……”
  他推了推眼镜,垂眸道:“主要任务呢,就是查漏补缺。”
  技术组忙得昏天暗地,翻译组却变得清闲。叶景博话中的“查漏补缺”,在徐白这里,就等于无事可做——因她几乎没犯过错,凡是经手的模块,正确率高得吓人。
  当日下午,组内还做了交互评价。赵安然抽到了徐白的标签,他在自己的电脑上,浏览徐白的工作文档,笑着和她说:“你的基本功太扎实了。”
  他问:“你怎么不去做口译呢?口译一天能挣好几千,几天下来,就抵得上恒夏的工资了。”
  徐白道:“我做过陪同翻译……”
  她面对着台式机,还有笔记本电脑,正在管理硬盘——硬盘之中,装着她翻译的小说,涵盖英德法三种语言。
  “比起口译,我更喜欢笔译,”徐白好像在自言自语,“被作者用语言传达感情。”
  工作做完了,谢平川又在忙,公司前途未卜,徐白心不在焉,不慎按到了delete和shift键,永久删除了硬盘文档。
  她原本端起了保温杯,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杯子“啪”的一声,摔落在大理石地面。
  “你怎么了,还好吗?”赵安然见状,凑到徐白近前。
  她身上好香,气息却很清浅,仔细一品,使人心旷神怡。赵安然低头靠近几分,低声道:“电脑出事了?我帮你啊。”
  一百万字的工作量——从研究生时代动笔,才积攒到了今天,而徐白格外愚蠢,没有做什么备份。
  徐白脑子发懵,格外茫然道:“我把翻译的小说永久删除了。”
  她补充道:“一百多万字,英语法语德语,写了好几年……”
  赵安然不以为意,反而笑道:“你真可爱。”他熟练地输入cmd,直接从DOS窗口调整命令,又利用windows10的linux支持本领,不知道下载了什么包,以极快的速度,帮徐白恢复了误删的文档。
  整个过程,可能不到三分钟。
  他还帮忙做了云端备份。
  “别难过了,”赵安然道,“这不是好了吗。”
  他垂首看她,眉眼依然俊秀,脸上神情与平时不同,盼着能听到一声谢谢。本能克服了理智,在徐白的面前,他确实想表现自己,也无法坐视不理。
  徐白蹙眉思考片刻,果然和他说了一句:“谢谢你呀。”
  她压下了心头疑问,打算上报主管。


第44章 
  在此之前; 徐白曾听赵安然说过; 他说自己只会英语,搞不懂技术。一个不懂技术的翻译,为什么对这种操作如此熟悉……云端上传; 本地恢复,加上命令行,与他平日里的表现大有出入。
  即便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偶尔也会有那么一两次,说出前后矛盾的话——因为谎言不是事实,你需时时铭记着,曾经编造的假相。
  徐白低头思考; 一言不发。
  赵安然尚不知引火烧身。他装作胸无城府,而徐白是真的单纯; 赵安然帮她恢复文件; 没想过她会看出端倪。
  他道:“小白; 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徐白拔下硬盘; 诚恳道:“没有了……谢谢。”
  赵安然好心帮忙; 她却要举报他。徐白其实知道,她这样做,很像农夫与蛇,很不符合道义——但她深思熟虑之后; 依然坚定地认为,应当以公司利益为重。
  可她没有证据。
  徐白踌躇几秒,放弃了上报主管的打算。
  放眼整个公司内部; 不讲证据,不求因果,无条件相信她的人,或许只有谢平川。
  可惜谢平川忙的不见人影,徐白给他打电话,多半都是占线状态。她早晨发出去的微信,晚上九点才收到回复,因此电话铃声响起时,徐白雀跃地跑向了卧室。
  她没看屏幕,立刻按了接听。
  电话里的声音疲惫而苍老——这不是谢平川,而是徐白的父亲。
  徐白的热情被冷水泼灭,毫无波澜道:“你好,请问有事吗?”
  “小白……”父亲仿佛在斟酌,半晌后欲言又止。
  他站在医院的大门外,抽着一根点燃的香烟,火光明灭,他闷声咳嗽,哑着嗓子道:“小白,你奶奶病了,昨天确诊了肝癌,今天住进了医院。”
  徐白闻言有点懵,一瞬没反应过来。
  徐白四岁以前,基本由奶奶抚育,彼时母亲不擅家务,也不会带孩子,老人家溺爱孙女,付出了诸多心血。
  在那个时候,奶奶的身体很好。她能手拎煤气罐,搬运一整袋煤球,抱着徐白四处走动……事隔经年,她也老了。
  父亲继续说道:“当年我对不起你们,你妈妈吃了不少苦,你也吃了不少苦,爸爸知道,爸爸很后悔。”
  秋末初冬之际,夜里寒风刺骨,他的声音被凉风吹散,融进愈加深广的夜幕。
  他捋直身上的大衣,像个入城的民工,站在墙壁的拐角,吸了一口香烟:“你奶奶生病了,我没告诉她是什么病,只说是普通的感冒,她没念别人,念的都是你,小白啊,你要是有空……”
  “哪一家医院?”徐白回应道,“我明天去看她。”
  父亲告知了医院地址。
  徐白就挂断了电话。
  这一晚,徐白入睡之前,谢平川也没回来。但她半夜做噩梦,梦到狰狞的鬼怪,当即被吓醒,委屈地抱紧了兔子,身后便有人搂住了她。
  “别怕,”谢平川道,“做噩梦了?”
  徐白放开毛绒兔子,转身靠近谢平川。他穿着格子衬衫,领带都没解开,手指还有些凉,可能是吹了风——徐白意识到,谢平川刚回来。
  她拉起谢平川的手,贴着自己的脸,意在帮他取暖。
  “哥哥……”她轻轻地叫他。
  谢平川的心软了一半。他的时间不多,还是很想回家,原因只有一个——家里有徐白,她一定在等他。
  他上床躺了一会儿,在徐白的唇边亲了又亲,随后埋首在她的脖颈处,深切地体会温香软玉……公司的事情尚未解决,如果追究下去,怕是要牵连两个技术组。
  徐白道:“你困吗?睡觉吧,我陪你。”
  她伸出一只手,拉掉了谢平川的领带,沿着他的锁骨向下,一颗一颗解开扣子。衬衫紧绷在身上,想来也睡不踏实。
  做完这些,她把被子往上提,盖住谢平川的肩膀,然后碰到他的后背。
  徐白竟然像哄小孩子一样,很轻地拍着他的背部,她将所有的耐心和温情,体贴与柔软,毫无保留地呈给了他。
  谢平川确实疲惫。
  他逐渐睡着了。
  等他醒来,已是第二天八点。
  谢平川洗了个澡,换好衣服,走出卧室,却找不到徐白。
  她给他做了早饭。桌上摆着燕麦粥,煎好的英式薄饼,以及烤过的香肠,和一杯温热的牛奶——玻璃杯的底下,压着一张字条,谢平川拿起来一看,徐白说是去上班了。
  徐白其实去了医院。
  她赶上早班地铁,迎着深秋的冷风,步行到了那一家医院。路旁的草坪枯黄,结了一层浅淡白霜,褐色的麻雀在其中扎堆,像是掉落在草丛里的绒球。
  徐白偏头看麻雀,想到了英国的鸽子。有些鸽子会跟在人的身后,不管不顾,讨要食物。
  她私下认为还是麻雀好,自力更生,抱团取暖。
  进入医院大门时,将近早上七点,护士们还在忙碌。徐白四处逡巡,没过多久,找到了住院的奶奶。
  老年人睡眠时间短,且因身体不适,凌晨四点多就醒了。周围无人看护,她独自坐在床上,手腕插着针,还在打吊水。
  “奶奶?”徐白出声喊她。
  奶奶推了一下老花镜,见是徐白,马上笑道:“小白啊,你来了?”她拉开被子,似乎想下床,可是因为在打点滴,她不得不静坐原位。
  明明很想念孙女,眼下真的见到了,奶奶还要说一句:“我没什么大事,就是感冒了,秋天干燥,我流了鼻血,还总发烧……你工作忙,要专心工作。”
  徐白搬了一把椅子,放到老人家病床前。
  她拎着包坐下来,和奶奶说话:“最近工作不忙了。”
  这间病房有三张床,另外两个床位上,坐着别的老太太。其中一个瞧见徐白,只觉得她模样讨喜,便搭话道:“哎,是你孙女啊?这姑娘真水灵。”
  “可不是么,”徐白的奶奶笑逐颜开,介绍道,“我亲孙女,懂事又聪明。”
  徐白应声看向另一边,和那一位老太太打招呼——她的病床前,有家人照顾,而徐白奶奶这里,连个椅子都没有。
  可见无人久坐,更无人陪侍。
  徐白道:“爸爸他们……没有来看你吗?”
  “你爸工作忙,要挣钱养家,”奶奶背靠床头,安抚孙女道,“你继母啊,前几年就辞职了,家里的担子,都得你爸爸来扛。”
  倘若细算,医药费、教育费、伙食费,一家人的开销,哪一项不要钱?
  可是徐白的父亲,丝毫没有提到钱。
  不过他就算要了,徐白也不会给。
  她更在意的问题是:“奶奶,你上厕所,洗澡,吃饭方便吗?”
  徐白不是医生,无法扭转乾坤。她寄希望于手术,并且在日常生活上,尽量照顾好老人。
  但是徐白才刚问完,隔壁床的老太太便道:“哎,你们家的人啊,太忙了。”
  这话说得委婉,徐白却理解了情况。
  她九点要上班,不能停留太久,况且肝癌中期患者,总是提不起精神。徐白和奶奶聊了半刻,出门找到咨询处,预定了医院的护工。
  徐白还小的时候,奶奶虽然节省,每逢给孙女花钱,都要挑选最贵的。无论是衣服鞋子,亦或者玩具娃娃——今日轮到徐白,她也选了高级护理。
  唯一的问题在于,付过钱之后,她捉襟见肘。
  发工资要等到下个月,徐白没想过求助谢平川,毕竟他现在忙着处理公司,她无意转告自己的家事 。
  徐白联系了几位猎头,接下陪同翻译的任务,一场商务会议,至少能赚几千——她在英国时,就靠这个糊口。
  恰逢猎头人脉广,手上有单子,指明是一场商务晚会,由苏氏集团独立承办,意在弘扬国产新科技,邀请了美国和德国方面的外商。
  于是会议需要陪同翻译,熟练掌握英语和德语,最好也会一点法语,因为还有几位法籍友人。
  徐白缺钱,她应下了。
  晚会举行的那一日,徐白到场很早。苏氏集团财大气粗,包下了五星酒店,将会场布置得焕然一新,处处可见觥筹交错。
  徐白混在人群里,也是格外的显眼。
  隔着几张会客桌,苏氏集团的总经理举起高脚杯,晃了晃杯中香槟,面上含笑道:“那是不是徐白啊?”
  总经理名为苏乔,不久之前,曾在高尔夫球场上,与徐白近距离接触,还教她打高尔夫球。
  苏乔念及那天,笑得更加灿烂:“你说啊,小白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你的呢,谢总监?”
  谢平川喝了一口酒,站在灯下的暗影处:“看到她的工作牌了么?”
  他放下酒杯,接话道:“感谢贵公司请了这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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