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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系列之前传-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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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帽子。

人行道两旁不再是无底洞般的深渊,正如夫铭在皇区所做的推测,他们似乎是在地面的高度行走。此外路上也见不到车辆,谢顿特别向夫铭指出这一点。

夫铭说:“皇区有相当多的车辆,因为那是官员的交通工具。在其他地方,私人车辆十分罕见,而且都有专用的个别隧道。车辆并非真正必要,因为我们拥有磁浮捷运。至于较短的距离,我们还有活动叫廊;至于更短的距离,我们有人行道,可以利用我们的双腿。”

谢顿听到不时传来一些闷响与嘎嘎声,又看见不远处有许多磁浮捷运车厢不停穿梭。

“在那里。”他一面说,一面指了指。

“我知道,不过让我们去专用车站,那里的车比较多,也比较容易上下。”

等到他们安坐在磁浮捷运车厢内,谢顿便转头对夫铭说:“让我讶异的是磁浮捷运竟然这么安静。我知道它们是靠电磁场推进,但即便如此,似乎还是太安静了。”当他们的车厢与邻车交会时,他仔细倾听偶尔发出的金属低沉噪音。

“是啊,这是个不同凡响的交通网。”夫铭说,“可是你没见过它的巅峰期,当我较年轻的时候,它比现在还要安静。而且有人说,五十年前几乎一点声音也没有——不过我想,我们也该考虑到由于怀旧而造成的理想化。”

“现在为何不是那样?”

“因为缺乏适当的维修,我跟你讲过衰败的趋势。”

谢顿皱了皱眉头:“无论如何,人们总不会坐视不理,只会说:‘我们正在衰败,我们让磁浮捷运四分五裂吧。’”

“不,他们没有那样做,这并非有意造成的。损坏的地方修补过,老旧的车厢更新过,而磁体也曾经更换。然而,这些工作做得太过草率、太过大意,而且时间间隔太长。这都是因为设有足够的信用点。”

“信用点到哪儿去了?”

“用到别的地方去了。我们经历了数世纪的动荡,如今舰队编制比过去庞大,经费是过去的好几倍。武装部队的待遇过分良好,这样才能安抚他们。动荡、叛乱,以及小型的内战烽火,全都需要花上大笔费用才能摆平。”

“可是在克里昂统治之下,时局一向很平静,我们前后已有五十年的和平。”

“没错,不过原本待遇优厚的战士,若是只为天下太平而遭到减薪,心中一定愤愤不平。舰队司令则拒绝只因不再有那么多任务,就让政府将他们降级,并将他们的星舰编为后备舰队。因此信用点继续流失,流到不事生产的武装部队手里,任由与国计民生息息相关的方面日益恶化。这就是我所谓的哀败,你不同意吗?难道你不认为,最后你会把这些观点全部融入心理史学的概念中?”

谢顿不安地挪动一下,然后说:“对了,我们要到哪里去?”

“川陀大学。”

“啊,难怪这个区的名字那么熟悉,我听说过那所大学。”

“我并不惊讶。川陀有将近十万所高等教育机构,川陀大学属于排名最前面的一千多所。”

“我要待在那里吗?”

“要待一阵子。大体而言,大学校园是不可侵犯的神圣殿堂,你在那里会很安全。”

“可是我在那里受欢迎吗?”

“为何不会?这年头很难找到一位好的数学家。他们或许能善用你,你或许也能善用他们,不只把它当成避难所。”

“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在那里发展我的理论。”

“你答应过的。”夫铭严肃地说。

“我只答应试试看。”谢顿一面说,一而想道:就像是答应试着用沙土搓出一条绳子。

第十五章

他们的谈话就此告一段落,谢顿开始观察经过的各种斯璀璘区建筑。有些建筑物相当低矮,有些似乎能顶到“天空”。宽阔的陆桥不时将道路打断,常常还能看到一些大大小小的巷道。

在某一刻,他突然想到这些建筑虽然向上发展,但同样也向下扎根,说不定它们的深度还超过高度。心中一旦起了这个念头,他便相信事实正是如此。

他偶尔会在远处看到几块绿地,都是在远离磁浮捷运路线的地方,有几处甚至还有些小树。

他凝望了一阵子,然后发觉光线逐渐变暗。他向左右瞥了一眼,再转头望向夫铭,后者已经猜到他的问题。

“下午接近尾声,”他说,“夜晚快要来临了。”

谢顿扬起眉毛,两侧嘴角往下一撇:“这可真是壮观。我心中浮现出一个画面,整个行星同时暗下来,而在数个小时后,又重新大放光明。”

夫铭露出惯有的、谨慎的浅笑:“并不尽然,谢顿。这颗行星的照明从未全部关闭,也从不会完全开启。黄昏的阴影逐渐扫过整个行星,而各地在半天之后,又会出现一道破晓的曙光。事实上,这种效应和穹顶上真实的昼夜相当接近,因此在高纬度地区|Qī…shu…ωang|,昼夜的长短会随着季节的变迁而改变。”

谢顿摇了摇头:“可是为何要把行星封闭起来,然后又模仿露天的情形呢?”

“我想是因为人们比较喜欢这样。川陀人喜欢封闭世界的优点,却又不喜欢被过多的现象提醒这件事实。你对川陀人的心理知道得很少,谢顿。”

谢顿微微涨红了腧。他只是个赫利肯人,对其他数以千万计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这种无知不仅限于川陀而已。那么,他怎能期望自己为心理史学理论找出实际应用呢?

不论为数多大的一群人——通通加在一起——都无法构成足够了解的量吧。

这使谢顿想起少年时期读到的一个智力测验:你能不能找到相当小的一块白金,它的表面附有握把,但不论找来多少人,也不能赤手空拳合力将它举起?

答案是可以的。在标准重力下,一立方米的白金重二万二千四百二十公斤。假设每个人能从地上举起一百二十公斤的重物,那么一百八十七个人就足以举起那块白金。可是你无法让一百八十七个人挤在一立方米的白金四周,让每个人都能抓住它;你也许顶多只能让九个人挤在它周围。而杠杆或类似装置全无用武之地,因为前提是必须“赤手空拳”。

同理,也有可能永远无法找到足够的人,来处理心理史学所需要的所有知识。

即使那些历史事实贮存在计算机中,而并非在各人的大脑里。而唯有借助计算机,众人才能围绕在这些知识周围(姑且这么说),并且互相交流知识。

夫铭说:“你似乎陷人沉思,谢顿。”

“我正在省思自己的无知。”

“这是一项有用的工作,数万兆的人都该加入你的行列,这样大家都能受惠。不过,现在该下车了。”

谢顿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

“正如你在川陀的第一天坐磁浮捷运就能知道一样,我是根据沿途的路标。”

此时,谢顿也看到一个即将消逝的路标:“川陀大学——三分钟”。

“我们在下个专用车站下车。小心台阶。”

谢顿跟着夫铭走下车厢,注意到天空如今呈深紫色,而人行道、回廊、建筑物都已灯火通明,到处弥漫着一种黄色光晕。

这也可能是赫利肯的傍晚时分。假如他被蒙着眼带到这里,然后再将眼罩拿掉,他或许会相信身处于赫利肯一个较大城市的中心繁华区。

“你想我会在川陀大学待多久,夫铭?”他问道。

夫铭以一贯的冷静态度答道:“这很难说,谢顿,也许一辈子。”

“什么!‘’

“也许不用那么久。可是在你发表那篇心理史学的论文之后,你的生命就不再是你自己的了。皇上和丹莫茨尔立刻察觉到你的重要性,而我也是。据我所知,还有很多人跟我们一样。你懂吧,这就代表你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第四部 图书馆

铎丝·凡纳比里:……历史学家,生于锡纳……

若非她在川陀大学担任教职两年后,与“逃亡期”中的年轻的哈 里·谢顿邂逅,她很可能一直过着平静无波的日子……

——《银河百科全书》

第十六章

哈里·谢顿如今置身的房间,比夫铭在皇区的住所宽敞。它是一间单人卧房,其中一角充作盥洗间,却不见任何烹饪或进餐设备。四面都没有窗户,不过有个罩着网格的抽风机装在屋顶,一直发出稳定而轻微的噪音。

谢顿带着些许失望,四处张望了一下。

夫铭以惯有的自信猜到了谢顿的心事。“只是今晚暂时住在这里,谢顿。明天早上就会有人来,将你安置到大学里,到时就会比较舒服。”

“你怎么知道,夫铭?”

“我会做好安排,我在这里认识了一两个人。”他露出一丝冷笑,“而且我帮助过他们,可以要求他们还我一两个人情。现在,让我们来谈谈细节。”

他定睛凝视着谢顿,又说:“你留在旅馆房间的行李等于丢了。里面有没有任何无法弥补的东西?”

“没什么真正无法弥补的。有些私人物品我很珍惜,因为具有纪念价值,不过丢了就丢了。此外,还有些和我的论文有关的笔记、一些计算稿,以及那篇论文。”

“你的论文如今是公开的资料,等哪天被视为危险的邪说,它才会被禁止流传——这是可能发生的事。纵使如此,我总有办法弄到一份副本,我绝对肯定。无论如何,你一定能重新推导一遍,对不对?”

“可以,所以我说没什么真正无法弥补的。此外,我还丢了将近一千信用点、一些书籍、衣物,以及回赫利肯的旅行票,诸如此类的东西。”

“全都不成问题。我会用我的名义帮你中请一张信用磁卡,记到我的账上,这样就能应付你的一般开销。”

“你实在慷慨得过分,我不能接受。”

“一点也不算慷慨,因为我这样做是希望拯救帝国,你无论如何要接受。”

“可是你付得起多少呢,夫铭?即使我勉强接受,也一定会感到良心不安。”

“你的基本衣食住行,以及任何合理的享乐,我全都负担得起。当然,我不会希望你试图买下大学体育馆,或是慷慨地捐出一百万信用点。”

“你不用担心,可是我的名字留下记录……”

“这点没有关系,帝国政府绝不可对大学或其成员采取任何安全控制。这里有绝对的自由,任何事情都能谈论,什么话都可以说。”

“万一有暴力犯罪呢?”

“那么校方会出面处理,以合情合理而谨慎的方式——其实几乎没有什么暴力犯罪。学生和教员都珍惜他们的自由,并且了解它的分寸。过度的喧闹是暴动和流血的开端,政府可能会觉得有权打破不成文的约定,而派军队进入校园。没有人愿意发生这种事,甚至政府也不愿意,因此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换句话说,丹莫茨尔本人也不能把你从这所大学抓走,除非大学中出现严重事端,至少一个半世纪以来还从未有过。反之,假如你被职业学生诱出校园……”

“有职业学生吗?”

“我怎么说得准?或许有吧。任何一个普通人都可能被威胁、被设计,或是直接被收买,从此一直为丹莫茨尔或其他人服务。所以我必须强调一点:理论上你无论如何都很安全.可是没有人绝对安全,你必须自己多加小心。不过,虽然我给你这样的警告,我并不希望你的日子过得畏畏缩缩。整体而言,比起你回到赫利肯或是跑到川陀以外的任何世界,你待在这里要安全得多。”

“我希望果真如此。”谢顿以阴郁的口吻说。

“我知道的确如此,”夫铭说,“否则我会感到离开你是不智之举。”

“离开我?”谢顿猛然抬起头来,“你不能这么做。你了解这个世界,我却不然。”

“你将和其他了解这个世界的人在一起。事实上,他们对此地的了解甚至在我之上。至于我自己,我必须走了。我已经跟你在一起整整一天,我必须顾及自己的生活。我自己绝不能吸引太多的注意,你应该记得,我跟你一样有安全的顾虑。”

谢顿不禁面红耳赤:“你说得对。我不能期望你为我不断赴汤蹈火,希望现在还不至于毁了你。”

夫铭以冷淡的语调说道:“谁知道呢?我们生在一个险恶的时代。你只要记住一件事,要说有什么人能创造安全的时代——即使不为我们,也是为了我们的后世——那个人就是你。让这个想法成为你的原动力,谢顿。”

第十七章

今晚睡眠与谢顿无缘,他在黑暗中辗转反侧,思绪一直不断。在夫铭点了点头,轻轻按按他的手,然后离他而去之后,谢顿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前所未有的无助。如今他置身一个陌生的世界,而且是这个陌生世界的一个陌生角落。连唯一可以当做朋友的人(却也不到一天的交情)都不在身边,而且他对何去何从毫无概念,不论是明天或是未来任何时刻。

当然,这些想法全都无助于入眠。差不多在他无奈地认定今晚将失眠到天亮,而这种情况今后还可能发生时,极度的困倦终于将他席卷……

当他醒来的时候,屋内依旧一片黑暗——但也并非全然如此,因为在房间的另一侧,他看见一道明亮的红光在迅速闪动,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间歇性嗡嗡声。毫无疑问,将他吵醒的就是这个声音。

当他正在努力回忆身在何处,并试图从感官所接收的有限信息理出一个头绪时,闪光与嗡嗡声突然停止。接着,他听到一阵凶猛的敲击声。

敲击声想必源自房门,但他不记得房门的位置。此外,想必有个开关能让窒内大放光明,可是他也忘了开关在哪里。

他连忙坐起身来,双手搜索着左侧墙擘,同时大声喊道:“请等一下。”

他终于找到开关,房间在一瞬间注满了柔和的光线。

他从床上匆匆爬起来,一面眨着眼睛,一面继续寻找房门。找着之后,他伸手想要打开,却在最后一刻想到应该谨慎行事。于是,他不再胡乱应声,突然改用严肃声音问道:“哪一位?”

回答的是一个颇为温柔的女声:“我名叫铎丝·凡纳比里,我来找哈里·谢顿博士。”

话还未说完,一名女子突然出现在尚未完全打开的房门边。

一时之间,哈里·谢顿万分惊讶地瞪着她,忽然想到自己只穿了一套单件内衣。他发出一声像是被掐什脖子的喘息,慌忙向睡床奔去;几乎在同一瞬间,他才回过神来,明白他见到的只是个全息像。它不像真人那样轮廓分明,而且这名女子显然没有望着他,她现身只是为了表明自己的身份。

于是他停下脚步,使劲吸了一口气,然后提高音量,好让声音穿出门外,“请你等一下,我待会儿就帮你开门。给我……或许半小时的时间。”

那名女子——或者说那个全息像答道:“我会等您。”说完,影像就不见了。

房里没有淋浴设备,所以他用海绵抹了个澡,将盥洗间的瓷砖地板弄得有些脏乱。盥洗间备有牙膏,可是没有牙刷,他只好用手指代替。然后,他又不得不套上昨天穿过的衣服。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终于将房门打开。

他正在开门的时候,又想到她并未真正表明身份。她只不过报出一个姓名,但夫铭没说来找他的会是什么人——究竟是这个叫铎丝什么的还是其他任何人。

他之所以感到安全无虞,是因为全息像是个可人的年轻女子。问题是他又怎能确定,她身边没有五六个充满敌意的年轻男子随行。

他小心翼翼地向外窥探,结果仅仅见到那名女子,于是将房门再拉开一点,刚好足够让她进来。然后,他立刻将房门关上并锁好。

“对不起,”他说,“请问现在几点了?”

“九点,”她说,“已经不早了。”

只要是正式的计时,川陀一律采用银河标准时间,因为唯有如此,星际贸易与政府行政才能顺利进行。然而每个世界也都有个当地的计时系统,对于川陀人随口所说的钟点,谢顿还不太熟悉。

“上午过了一半?”

“当然。”

“这个房间没有窗子。”他为自己辩护。

铎丝走到他的床边,伸手触向墙上的一个小黑点。床头上方立刻显现一组红色数字:○九○三。

她露出不带优越感的微笑。“很抱歉,”她说,“但我本来以为契特·夫铭会告诉你,我将在上午九点来找你。他的问题是他一向无所不知,偶尔会忘记别人有时并不知道。而且,我不该使用电波全息识别器,我猜你们赫利肯没有这种东西,只怕我一定把你吓着了。”

谢顿松了一口气。她的态度似乎相当自然、友善,而她随口提到了夫铭的名字,也就让他更加放心。他说:“你对赫利肯有很深的误解,凡……小姐。”

“请叫我铎丝。”

“铎丝,你对赫利肯真的有误解。我们的确有电波全息像,不过我向来买不起那种设备。在我周围的人也都没这个能力,所以实际上我等于没有经验。但是,我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开始打量她。她的个子不很高,对女子而言应该是中等高度(他这么判断)。她的头发是略红的金色,但是不怎么闪亮,烫成了许多短短的发卷。(他在川陀见到许多女子是这种发型,这显然是本地的一种流行,在赫利肯则会受到众人的嘲笑。)她并没有惊人的美貌,可是看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再加上丰满、似乎带着些许俏皮弧度的双唇,使她显得更加可爱。她的身材苗条,胸部丰挺,而且看来相当年轻。(太年轻了,他不安地想到,可能对他帮助不大。)

“我通过检查了吗?”她问道。(她似乎跟夫铭一样,也有本事猜中自己的心思,谢顿想,或许是他自己没有隐藏心思的本事。)

他说:“很抱歉,我好像在瞪着你看,但我只是想对你做个估量。我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什么人都不认识,也没有任何朋友。”

“谢顿博士,请把我当朋友吧,夫铭特别请我来照顾你。”

谢顿露出一个苦笑:“就这个工作而言,你可能太年轻了点。”

“你会发现其实不然。”

“好吧。我会尽量不惹麻烦。能不能请你再讲一遍你的名字?”

“铎丝·凡纳比里。”她一字一顿地说得很仔细,“我刚才说过,请叫我铎丝,而你若是不反对,我准备称呼你哈里。在大学里我们相当不拘形式,而且人人都自觉地尽量避免显露任何地位象征,不论是天生的还是职务上的。”

“当然没问题,就请你叫我哈里吧。”

“很好,那么我就继续不拘形式。比方说,拘泥形式的本能——如果真有这种东西——会让我请求你准我坐下。但是既然不拘形式,我就自便了。”说完,她就坐到室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

谢顿清了清喉咙:“显然我还没有完全清醒,我应该先请你坐才对。”他在皱成一团的床铺边缘坐下,后悔自己未曾想到将它拉平一点——但是刚才他根本措于不及。

她以愉悦的口吻说:“我把计划跟你说一下,哈里。首先,我们到校同某间小餐厅去吃早餐。然后我会帮你在学校找个房间,比这间还好的房间,至少会有窗子。夫铭曾嘱咐我以他的名义帮你申请一张信用磁卡,不过我得花上一两天时间,才能从校方的官僚系统弄一张来。在此之前,我会负责支付你的花费,你可以过后再还给我——我们可以雇用你,契特·夫铭告诉我说你是个数学家。不知道为什么,这所大学严重缺乏这方面的优秀人才。”

“夫铭跟你说我是个优秀的数学家?”

“事实上他的确这么说过,他说你是个了不起的人。”

“嗯,”谢顿低头望着自己的指甲,“我当然希望自己有这种评价,可是夫铭认识我不到一天,而在此之前,他只听过我发表一篇论文,论文的水平他根本无法判断。我想他那样说只是一种礼貌。”

“我不这么认为。”铎丝说,“他自己就是个了不起的人,而且他阅人无数,我愿意相信他的判断。无论如何,我想你总有机会证明你自己。你应该会写计算机程式吧。”

“当然。”

“我是说教学计算机,这点你要明白。我是在问你能不能设计一些程序,来教授当代数学的各个领域。”

“可以,那是我的专长之一,我是赫利肯大学数学系的助理教授。”

她又说:“是的,我知道,夫铭跟我提过。这就代表说,大家都会知道你不是川陀人,不过这点不会构成严重问题。我们这所大学的主要成员是川陀人,但也有不少来自各个世界的外星人士,这点大家都能接受。我不敢说你绝不会听到诋毁外星人的言语,然而事实上,出自外景人士之口的机会比再自川陀人还要大。对了,我自己就是外星人士。”

“哦?”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想到至少礼貌上该问一问。“你是从哪个世界来的?”

“我是从锡纳来的,你听过那个地方吗?”

如果为了礼貌而撒谎,那注定会露出马脚,谢顿判断。因此他说:“没有。”

“我并不惊讶,它说不定比赫利肯更名不见经传——不管这些,还是回到设计数学教学计算机的问题,我想这项工作也有良莠之分吧。”

“完全正确。”

“而你会做得又快又好。”

“这我应该还有信心。”

“那就没问题。校方会支付你酬劳,所以让我们出去吃一顿吧。对了,你睡得好吗?”

“出乎意料之外,睡得很好。”

“你饿了吗?”

“饿了,可是……”他迟疑了一下。

她快活地说:“可是你担心食物的质量,对不对?嗯,大可不必。我自己也是外星人上,能了解你对每样东西都掺入过多微生食品的感受,不过大学的菜肴还不坏,至少教员餐厅如此。学生们则委屈一点,但这正好可以磨炼他们。”

她起身朝门口走去,谢顿不吐不快的一句问话又让她停下脚步。“你也是一名教员吗?”

她转过身来,对他露出顽皮的笑容:“我看来不够老吗?我两年前在锡纳拿到博士学位,之后一直待在此地。再过两个星期,我就二十岁了。”

“对不起,”这回谢顿露出微笑,“但你看来顶多二十四,想不让人怀疑你的学位是不可能的。”

“你这不是很体贴吗?”铎丝说。

谢顿立刻感到一股喜悦袭上心头,毕竟,他想,当你跟一位迷人的女子瓦开玩笑时,绝不可能感到百分之百像个陌生人。

第十八章

铎丝说得没错,早餐绝对不差。有一道菜显然是蛋类,肉类则熏得很香。巧克力饮料或许是人工合成食品(川陀人喜爱浓烈的巧克力,这点谢顿并不在意),不过相当可口,面包卷也很好吃。

他觉得实在应该实话实说:“这是一顿非常美好的早餐,食物,气氛,一切都那么好。”

“我很高兴你这么想。”铎丝说。

谢顿四下望了望。一侧墙壁上有排窗户,虽然没有真正的阳光射进来(他突然想到,不知道过一阵子之后,自己会不会满足于漫射的光线,而不再在室内寻找一束束的阳光),餐厅内的光线仍然充足。事实上,这一带相当明亮,地方气象计算机显然决定现在应该是大晴天。

每张餐桌都布置成四座,大都也坐满这个人数,铎丝与谢顿却单独占据一张餐桌。铎丝曾跟一些男男女女打招呼,并为谢顿介绍他们。那些人全都很客气,但没有人加入他们两人中。不用说,这是铎丝的本意,不过谢顿并未看出她是如何做到的。

他说:“你没为我介绍任何数学家,铎丝。”

“我还没看到认识的。大多的数学家都起得很早,在八点钟就有课。根据我个人的感觉,任何莽撞到敢修数学课程的学生,总是希望越早把那堂课上完越好。”

“我猜你自己不是数学家。”

“当然不是,”铎丝发出一声短笑,“绝不是,我的专长是历史,我已发表过一些有关川陀兴起的研究,我的意思是原始的王国,不是这个世界。我想这将成为我专攻的领域——王国时期的川陀。”

“太好了。”谢顿说:

“太好了?”铎丝不解地槊着他,“你也对‘王国川陀’有兴趣?”

“就某个角度而言,的确如此。我并非专指这个问题,还包括其他类似的题目。我从未真地研究过历史,当初应该多下工夫。”

“应该吗?要是你下过工夫研究历史,你就几乎没有时间研究数学了,而如今正在闹数学家荒——尤其是这所大学。我们的历史学家、经济学家和政治科学家已经堆到这里,”她一面说,一面将手举到齐眉的高度。“可是我们欠缺科学和数学人才。契特·夫铭曾向我指出这点,他称之为科学的没落,而且似乎认为这是普遍的现象。”

谢顿说:“当然,我说自己过去该对历史多下工夫,不是指将它当成我的终身事业。我的意思是说,我应该获取足够的知识,用来帮助我的数学研究。我的专长领域是社会结构的数学分析。”

“听来真可怕。”

“从某方面来说,一点也没错。它非常复杂,我必须对社会演化知道得比现在多许多,否则根本没希望。你可知道,我提出的图像过分静态。”

“我看不出来,因为我对这方而一窍不通。契特告诉过我,你在发展一种叫什么心理史学的理论,说这是很重要的一项工作。我说对了吗?心理史学?”

“说得没错,我当初应该称之为‘心理社会学’,但我感到这个名字太别扭。或者,也许我曾直觉地想到历史知识有绝对必要性,可是未曾足够注意自己的心思。”

“心理史学的确比较顺口,但我不懂它究竟是什么。”

“我自己也几乎不懂。”谢顿出神沉思了几分钟。他望着餐桌对面这位女子,觉得她或许会让他这次流亡变得比较不像流亡。他又想到几年前认识的另一名女子,但随即猛然甩开这个念头。假如他再结识一个伴侣,这个她一定要对学术有所认识,并了解从事学术研究应该付出多少。

为了将心思转到另一条轨道,他说:“契特·夫铭告诉我,这所人学绝不会遭到政府的侵扰。”

“他说得没错。”

谢顿摇了摇头:“帝国政府这种雅量似乎令人难以置信,赫利肯的教育机构绝不可能如此免于政府的压力。”

“在锡纳上也不可能,其他外星世界都一样,或许只有一两个最大的世界例外。川陀则另当别论。”

“没错,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它是帝国的中心,此地的大学全都享有极高声誉。任何地方的大学都能培养再专业人才,可是帝国的行政官员——包括那些高官,以及无数代表帝国伸入银河各个角落的触须下——全都是在川陀接受教育的。”

“我从来没看过统计——”谢顿的话只说了一半。

“相信我的话。让帝国官员具有相同的背景、对帝国有特殊的感情,是十分重要的一件事。他们不能全部是川陀本地人,否则会令外星世界感到不安。由于这个缘故,川陀必须吸引数百万外星人士来此接受教育。不论他们来自何处、他们的母星口音或文化如何都不重要,只要他们接受川陀的熏陶,并认同自己的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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