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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章锦-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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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些时候,听闻纳允前几年已经娶了一位夫人,可那夫人身体不好,不过两年,未曾为纳家生出孙子,就已香消玉损,不在人世。
      自那之后,纳允便声色犬马,与圣京的歌女舞女十分熟络。纳宗主似乎也见怪不怪,不再责难他。
      所以,像这等为父亲祝寿的重要场合,纳允都可以带绿漪前来,纳家的家风还真够豪爽。仍述一面应着酒,一面在心中暗暗想道。
      眼见殿中已经酒酣,丝竹歌舞也已经轮换几番,不绝于耳。绿漪弱柳扶风般站起身来,嫣然笑着,娇俏地迈着步子,走到正中,向纳宗主俨然下拜。
      “宗主大寿,绿漪不才,也带了亲自调教的一班舞女,特献给宗主及众位贵客一个惊喜。”
      绿漪一静一动都是十足的美人,她方才一起身,便牵动了众人的神经。此刻再听了她的话,众人更忍不住好奇。
      圣京之中,富家子弟们看惯了舞女之舞。虽也各式各样,为讨欣喜,花样百出,时常翻新,可也谈不上惊喜。故不知绿漪所言,这些舞女能带来哪般惊喜。
      仍述此刻却不这么想,看着绿漪脸上魅惑众生的微笑,仍述心中悚然下沉。那种感觉,仿佛是深山之中的古寺,夜半敲响寒钟,令人肃然,又令人警醒。
      不知为何,这女子的笑,竟然能让自己产生警惕。看到她嘴角的莞尔,仍述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在完成任务之前,他们往往是这般笑里藏刀的。
      仍述思虑着,无意间看向小魔头,却见小魔头也正看向他。她眼中的情绪,仍述懂得。难道,小魔头也对绿漪的惊喜有所猜测?
      仍述还在思虑着,绿漪已经在一片好奇之声中求得了宗主的首肯。她扬起双手,丝滑的绿袖便滑落几分,露出她白皙动人的小臂。
      两声轻快击掌声响彻大殿,瞬时从堂后走上来一队侍从,这队侍从共同抬着一个偌大屏风。屏风为特制,双层间有隔缝,要比一般常见的屏风更厚更实。
      但这屏风之上却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景物点缀。
      见到众人都探头探脑,迷惑不已,不知这费尽心思准备的白色屏风是做何用。这时,绿漪再走到屏风前,不疾不徐地开始解释。
      “这屏风是我命人特制。屏风有两面,待会儿,可由我班中画工分别作画。画毕,我这一班舞女,可一面起舞,一面将两幅画作绣为锦色。”
      听毕绿漪的讲解,众人都在戚戚而语,似有不信之色。就连纳宗主也露出不愿相信的神情。
      在屏风上刺绣,本就比在绣撑上刺绣更有难度,何况要一面起舞一面刺绣,这如何可能?
      看到这些质疑的神色,绿漪眼中的骄矜之意更甚,那一眸一笑似乎是说,若非如此,又岂敢称作惊喜?
      再嫣然一笑,绿漪再次轻启桃唇道:“众位贵客莫急,我们且看上一看。看是我画工画的逼真,还是舞女绣的出神?”
      听她此说,众人已经被吊足了胃口,摩拳擦掌,急不可待地等着看好戏上场了。
      绿漪看火候已到,便向堂后递了个眼色,从后面便走上来两个文雅气质的长衫男子,嘴上衔着些清傲的笑意。
      无疑,这便是两位画师。
      在画师之后,再走进来两个男子,抬过一张方桌,桌上放着砚台和彩墨。这便是要开始挥毫泼墨了。
      两位画师已经走上前去,各自站到屏风一侧,准备等人研墨动笔。殿中酒意正兴的众人,也都瞪大眼睛翘首以盼。
      “等等。”高处,突然传来一个浑厚威严之声。
      众人一并朝高处看去,只见纳宗主眼中含笑,他顿了顿说道:“绿漪姑娘,此际可是要作画于屏风?”
      绿漪见宗主突然打断,似有些惊讶,但她仍然嫣然笑着应道:“宗主说的正是。”
      “既然是惊喜,那老夫也在这惊喜之上再添一喜,如何?”那宗主沉稳地笑着,语气似是询问,却已不容置疑。
      堂下众人一听,自然纷纷附和叫好,宗主要添,必然可以。宗主觉得惊喜,那必然就是惊喜。
      纳宗主哈哈一笑,满意地道:“我这里倒是也有一位画师,想给你推荐,不知你意下如何?”这话是对绿漪所说,但却不待绿漪回答。
      绿漪还未颔首,纳宗主便自顾继续道:“众位有多少曾有幸,亲眼见过费公子现场挥毫作画?”
      殿中的大多数人都微微摇头,摇头间也明白了宗主口中所言画师是谁。正是法器宗四大家中,最为儒雅的费家大公子,费斯。
      素闻费斯三岁即可作画,五岁所画之物,已灵气逼人,令成年画师叹服不已。此人更是生得清风潇洒,俊雅不凡,人谓神仙中人。
      “费公子,你意下如何啊?老夫倒是很期待一睹你的笔墨横姿啊!”纳宗主缕着胡须,眼中含着期许神情,向殿中远处看去。
      顺着他的目光,明萨随众人一同看向那个传说中的费公子。
      只见那人已经在众人的注视下,徐徐起身,不羁地挥着衣袖,行走间也是潇洒疏朗,吸走了所有人的瞩目。
      明萨愕然。
      这不正是,刚刚在宴席开始前,坐在殿中角落的那位俊秀公子吗?看他气定神闲,神情潇洒的面容姿态。他名列名贵宗族,却毫无驱利之色,双目清澈,眉宇浩然。此刻,他的手中多了一把杏色折扇,更增添了些淡然清雅之色。
      费斯悠然走上前来,对着纳宗主恭然下拜,缓缓道:“蒙宗主不弃,费斯怎能推辞?便再次作画一副,与大家消遣,也算为宗主助兴。”
      “好!老夫拭目以待。”纳宗主大手一挥,灿然说道。

      第三六五章 舞墨绣苑(一)

      纳宗主突发奇想,要让费公子在其中一面屏风上挥毫泼墨,绿漪也不得排斥。
      她见费斯已欣然应下,转而便展袖阔步走上前来,准备在这屏风一面之上即兴作画,绿漪嘴角的笑意有些牵强。她却尽力掩饰着,对其中一个画师施个眼色,那画师便退后几步,只留一个画师在此,在费斯对面的屏风上作画。
      绿漪再对两个侍候研墨的侍从吩咐一声:“还不快给费公子研墨伺候!”
      两个侍从忙应着,低头仓忙为费斯研墨。
      “且慢!”
      这时,费斯却又说话了。如此,又被打断,绿漪的嫣然笑意有些消减,她向费斯看过去,直接问道:“不知费公子有何指教?”
      对纳宗主,绿漪自然毕恭毕敬,生怕不小心开罪了半分。但对费斯,她并不是十分惧怕。至少,她绿漪在圣京长袖善舞此多年,还是有些背景支撑的。
      费斯宛然一笑,缓缓说道:“既是为宗主助兴作画,怎可使用普通毫墨?”说着,他将目光转向他座位身后的侍从,命令道:“去,将我的古珪墨取来。”
      古珪墨,那可是珍稀石墨,不仅十分珍贵,而且真墨难寻。
      据说古珪墨,高处坠落仍不散,用作利器可断木。异香传千里,可醒心提神,丰神强体。是一般府邸中人望而不可及的。
      那侍从得了费斯的令,立即转身去取墨了。费斯要为宗主献画,又十分讲究,绿漪自然不能说什么。众人也都纷纷期待,想要有幸一闻古珪墨的香气。
      不一会,费斯的古珪墨便取了来,果然是擅通书画的极度讲究之人,心爱的古墨都随身带着。
      这时,留下的那位画师上得前来,对要撤换掉旧墨的人道:“鄙人便用此墨作画,不必换了。”
      换墨的侍从有些犹疑,抬头看向宗主,再看向费斯,似在等待吩咐。费斯忙道:“我并无它意,若兄台不弃,作画之人皆为知己,你我当共用古珪墨。费斯怎可独用?”
      那画师有些犹疑,但又不好拒绝,便点头应了。
      但仍述和明萨能够清晰看到,这时,绿漪的眼角不经意地抽动了一下。瞬即,她用眼神扫视了那两个研墨的侍从一眼,见他们已经冷汗涟涟,绿漪眼中似有不屑。
      此刻,仍述倒有些敬佩宗主纳洪了,他这看似突如其来的兴致,却无意间打破了绿漪原有的所有安排。
      画师换了,水墨换了,虽是无意,但谁又能肯定,他不是有意呢?
      看向纳宗主微眯的双眼,眼中现出期待的喜色,这是他的寿宴,也是在纳家府邸,他不愿多事,所以一切要万无一失。
      纳宗主此刻的神情如常,众人的反应如常,一切平静如常,但仍述和明萨心底却觉得,这平静之中暗藏波澜。
      古珪墨放在桌上,两个侍从刚要伸手去研墨,绿漪却轻启莲步,走向那放置砚台的方桌。一面走还说着:“难得费公子有此雅兴,要将古珪墨展示给大家,这研墨之人也不该是粗鄙了的。”
      她巧笑盼兮,环顾众人,眼中媚意要将所有人迷倒:“就让小女子亲自来为公子研墨吧。”
      说着,绿漪已经拉起袖口,手翘莲花,轻盈地在墨盘中研磨起来。随着她手势的转动,那古珪墨的芳香已经飘散开来,果然清新舒爽,洞彻心扉。
      一切都看似那么恰到好处的衔接,可仍述却总觉得心跳不止,觉得事情发生的太过巧合。他紧盯着绿漪的动作,不敢有一丝放松。
      “对绿漪安排的惊喜,宗主和费公子都颇有兴致,看来,众位贵客也更许期待了。”绿漪一面研墨,一面娇然言之。问话间,再度杏眼一瞟,吊起眼梢勾起众人的心。
      这一句,将一众人等的目光全都汇聚在了她的娇容上,含情的眸,小巧的鼻,骨朵一样的唇,媚态天然。
      就在这时,仍述看到绿漪正在研墨的纤葱手指上,缓缓流出一滴透明的水。只一滴,顺着她的手指,迅速溜进墨盘里。
      “小心。”
      仍述瞬时举起酒杯,抵在唇边,轻声对小魔头说道。
      明萨闻声看他,却不知他要自己小心什么。若没猜错,他一定是在绿漪身上发现了什么,仍述的感官一向超凡,这个毋庸置疑。
      假意放下酒杯,仍述抬起手臂挥手,唤身后的随从。铁鹰瞬即上前:“少爷有何吩咐?”
      仍述神色坦然:“将我带的糯酒带上来。”
      “是!”铁鹰听过吩咐,便走开去外面车中取酒。
      这时,费斯已经从容地走上前去,选取了案上的笔,蘸了蘸砚上古珪墨,右手负于身后,左手执笔,在屏风上极尽写意起来。
      他竟是左手执笔,真是个天生特立独行的倜傥才子!
      或点或曳,或转或拖,间以调墨,返身作画。神情专注,面含笑意,费斯仿佛已经沉浸在他自己想象中的图景里。
      偶尔前额有几缕不妥帖的发丝飘到脸前,随着他手中的运笔不停飘荡,他也不曾去理会,只是兀自将目光全部聚焦在屏风上。
      另外留下来的画师,也已经走上前去,在另一面的屏风前,与费斯对立而画。
      画越完善,越精进,两侧屏风之上散发出的墨香便越明显。整个大殿顿时缭绕着缥缈之香,香气浮于半空中,缕缕不散。
      “少爷,糯酒到了。”
      仍述转身,见铁鹰和纳府中的侍从,一前一后已经推了几坛糯酒来,示意他们暂等一等。
      于是仍述定然起身,朝宗主拱手拜道:“闻到这丝丝墨香,让蓝风想起,今日我尚带了些酒来。酒非名贵之出,却是落城府中珍藏了二十年的陈酒,此酒可清火解毒,望与众位好友共饮。”
      说这话的时候,仍述刻意将清火解毒几个字,拖长语调,似有强调之意。听到蓝府少爷这个建议,纳宗主眼中一亮,看向仍述的眼神有些欣赏,也有些忌惮。
      仍述说完,将手一挥,身后的侍从便将酒坛抬了出来。纳宗主豪爽大笑,大赞蓝风心思细腻,想得周到。
      遂吩咐侍从将蓝府随从手中的酒接了来,为在座的各位贵客纷纷斟上。面对蓝家少爷推荐落城的土酒,在座宾客的反应不尽一致。
      有些愿意尝鲜,有些碍于蓝家面子不得不尝,有些则选择无视,继续豪饮宗主府**的美酒。还有一些,心思根本没在酒上,所有心神都被研墨的绿漪和挥毫疏逸的费斯吸引了去。
      看着费斯的运笔如有神,纳宗主不禁啧啧赞叹,好一个费公子!

      第三六六章 舞墨绣苑(二)

      其余府中的世子或公子,都被众人依礼称作少爷,但费斯不然。所有人都默契地称呼他为费公子,这名字不知源自何人之口,但却称颂至今。
      英俊儒雅,潇洒倜傥的贵族公子,除了他,黄金家族不敢有人与他相争。这是调侃戏称,当然也是夸赞之意。
      又过须臾,屏风两侧的画作便都成了型。
      与费斯对面的那位画师,做了一副石径竹林图。整幅画作运笔清劲利落,着色细腻。石路蜿蜒,带了些寒意的竹子,将自己的影投射在石径上。竹子刚劲,千簇万丛,各舒英姿。上有空中云朵,漫卷肆意,再有自由的鸟儿跳跃嬉闹。笔式新颖,饶有韵致。
      而费公子这边,领先于那位画师,一幅远山松林图也已跃然屏风上。
      费公子之作,必然聚焦了所有人的关注。他挥毫而就的,确实是幅上上佳作。
      屏风画卷之中,远山近树,松林劲巧,山峦奇崛,层峰秀起,云烟幻灭。近处树木如吟,山溪缓缓隐于其中,奔流欲出,笔致巧赡,气韵洒脱。画中自然透露着作画之人的心性阔达,清幽,与世无争。
      此画是做于宗主寿辰当天,献与宗主,又不刻意迎合。但若细细推敲,山巍峨,松不屈,溪流清澈,也正是颂赞圣人品质的好事物。
      殿中众人细细观摩,再深深品味,自是赞不绝口。
      听着众人的连连夸赞,费斯斯文有礼,连连微笑致谢。手中的折扇也瞬时张开,随着他的点头而轻微摇晃,似有醉意。
      这时,宾客之中有人说话了:“绿漪姑娘,你说还有舞娘能将这有如神明执笔的画给绣出来,可是真的?”
      “是啊,能否绣出这景中意态?”
      “绿漪姑娘别卖关子了,让我们赶快见识见识!”
      “……”
      这时,仍述和明萨一直在留心观察所有人的神色,特别是绿漪和那两个研墨的侍从。那两侍从在费斯要求换墨时就露出异样神情,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此时,两个侍从的尴尬神情不减,但绿漪却不动声色。在费斯作画的过程中,她一直悠然饮酒,与人攀谈,间歇也关注下画作的进度,表现的再正常不过。
      听着众人的不住催促,绿漪不疾不徐,缓缓从屏风远处走向前来。意态娇媚,莲步徐徐,她绕着费公子的这幅画卷再仔细看过,嘴角露出一抹别有意味的微笑。
      微笑之中有欣赏,但却还有其他含义。绿漪的气场十分强大,众人的心绪都被她这似有若无的笑掌控着,不知她有何话要说。
      “绿漪姑娘,不知对拙作有何见解?”费斯见她有所思虑,似欲言又止,便第一个主动问道。
      绿漪一抹莞尔,再看向屏风画卷,须臾,她轻启樱唇道:“费公子的画作,小女子自然拜服。不过,绿漪近年也在研修泼墨作画。细品费公子此画意境,觉得其意甚好,只是仍略欠几笔。”
      “哦?”费斯眼中放出别样神采,像他这般真心沉迷于吟诗作画的公子,听惯了赞美和奉承,倒是更期待知音之间的切磋交流,他甚有兴趣地问下去:“不知绿漪姑娘有何高见?”
      “费公子是画中神仙,如今又当着众多贵客,绿漪可不敢妄言。”绿漪娇俏一笑,悠悠道。
      “绿漪姑娘切勿过谦,若能得知己几番批正,实乃费斯之幸。”费斯上前一步,神情坦诚道。
      绿漪用眼瞟去,眼中的莹莹光亮似是在询问:“公子所说,可是真的?”
      她这眼神透着风尘女子的魅色,却又将尺度拿捏的刚好,不令人心生厌烦。费斯自然不住点头,等待绿漪的高见。
      吊足了费斯和在座众人的胃口,绿漪再悠悠道:“看来绿漪又要多事了,”说着她赧笑一番,再道:“若费公子不怪责绿漪,可否让绿漪在此画卷上,再添几笔?”
      “当然,姑娘请。”
      费斯眼中一亮,礼谦地伸出手,微躬上身,请绿漪去到屏风前。
      绿漪盈盈素手,执笔上前,挥着玉袖,在山溪之缘,徐徐添了几笔。片刻之后,一只正曲项低首梳理羽毛的白鹤,便现出在溪水边缘。
      白鹤与画中原有的山林和谐交融,姿态娴雅轻灵,栩栩如生。引得众人齐声道好。一向知晓绿漪姑娘精通琴棋书画,却很少见到她的画作。没想到,竟有如此功底。
      看得费斯也执着手中折扇,不住啧啧称赞:“甚好,甚好!勾勒禽鸟未必要用墨线,偶尔混以淡墨点染,也颇有异趣。”
      再转身向绿漪,似有微拜之意:“绿漪姑娘大才,费斯拜服。”
      “费公子,这是折煞小女子了。”绿漪笑着,向费斯还礼。
      听完费斯由衷地称赞,众人虽看不出更多画工画技,但也随着费斯不住称赞。绿漪便对众人裣衽为礼,微笑示意,如此夸赞让小女子如何敢当。
      远山松林,若添白鹤,倒无不妥。但若不添白鹤,也并无所缺,为何绿漪要绕着弯子,将一只白鹤添在这画作之中?仍述和明萨均在心中思虑,不敢松懈。
      少顷,绿漪再提清脆嗓音,说此番作画甚是怡情。因有了费公子的参与,方才令在座贵客更有兴趣。但其后还有更为不寻常的绣工和舞姿,等待与众位贵客展示。
      在座众人纷纷叫好,都想见识一下,如何能用绣针,将这屏风上的画卷绣出真意。难不成,也能将这似要破卷而出的景致,绣得更活灵活现?
      绿漪眼中泛出亮光,似乎是在说,马上便让你们眼见为实。
      她宛然一笑,双手再次一扬,袖口柔软滑落褪去。随着她手势起伏,再次露出她光洁莹润的手肘,似带着暖暖香气,与空中的墨香翩然迎合。
      啪啪几声响亮击掌,将众人的眼神从绿漪的手肘上拉回现实。
      帘帷之后,缓缓步出几十位舞娘,碧烟杳杳之中,似天际仙子,手执五彩针线,飘然现身。

      第三六七章 绵里藏针

      帘帷之后的舞女们缓缓飘出,顿时笙色乍起,与舞娘们的舞步默契一致。霎时间,大殿正中,舞雪歌云,闲淡妆匀,蓝溪水般深染轻裙,粉色生春。
      纳宗主见近五十人一同进殿,眉间似有不悦。毕竟,若这些人意图不轨,并非是个小数目。他眼神灰暗几度,向大儿子纳允瞟去。
      这不肖子,带了绿漪来,还说只是几个舞女来献舞,此刻看,五十余人也能叫做几个?哪里是几个舞女,而是一个舞团。此刻这个不肖子还只顾张着大嘴看热闹,真是与修儿天差地别!
      这一大批舞娘步入殿中,服色分为两种。一种着彩衣,灿烂的如春花般耀眼。一种着白素衣,素雅的如同暮秋之雪。
      伴随音律渐起,着素衣的舞娘徐徐进入屏风之中,与留在屏风外的舞娘做刺绣的配合之用。屏风外的绣针刺入,屏风里之人再将绣针刺出,默契配合,天衣无缝。
      这时,众人方知,为何屏风的两面之间,竟要相隔甚远。还用帘帷遮挡,原来是为素衣舞娘进入之用。
      她们围绕着屏风,手执五彩丝线,边舞边做刺绣。五十余人默契配合,在不同色彩和画笔之间转换,萦回,翩绕,勾转。手中的丝线丝丝缕缕,随着乐律节拍而挥动,如纷纷彩蝶在风中蹁跹萦回。
      刺绣同时,纤罗飘带,起舞回雪。犹如神女之舞,新奇又不失高贵。与刚刚殿中舞女们的献舞着实不一样,透着一股文雅幽静的气质。
      彩线银针,令人陶醉,萦风而动,吹散一春愁。
      五彩的衣裙,五彩的冠饰,五彩的丝线,看得众人眼花缭乱。酒气香,墨迹香,脂粉香,醉得众人七荤八素。
      仍述不敢有所松懈,他越发觉得绿漪献出的这个惊喜,别有用心。绿漪的心里素质也绝对不是寻常女子可有。
      如今这五十余个舞娘,也绝非不通武力之人。反而,她们下针准确,力道拿捏精巧。针刺一进一出,还能翩身作舞,定是身怀绝技,哪里是普通舞娘那般简单。
      仍述凑近明萨,与她对目对饮:“糯酒,多饮一点。”
      明萨看着他的眉目,心中了然的点头。她也觉得绿漪有些问题,可具体是哪里,却还说不清楚。
      放下酒杯,仍述眼中观向屏风周围蝴蝶一般的舞娘们,眼中含笑,口中却对明萨说着:“记得老秦的那句话吗?”
      明萨亦没有看他,只是在心中重复一遍:“世事艰险,且要提防绵里藏针,笑中藏刀,记住,万事皆可变通。”
      绵里藏针?
      老秦当日多番提醒,现在都证明是有他的用意。叫他们带糯酒来祝寿,是因为糯酒可以解毒。
      仍述本不愿将糯酒拿出来,却在刚刚吩咐侍从将酒献了来。他一定是怀疑,有人在殿中下毒,而那毒便与绿漪和这屏风有关。
      所以,老秦的暗示一定都有用意。此刻,舞娘们手中挥动的银针闪闪,让明萨想到了老秦的那句提防绵里藏针……
      “针?”明萨转头侧目,对仍述确认道。
      仍述点头,缓缓道:“是针。”
      他们的声音很小,周围人都听不清楚。就连仍述身后的铁鹰和铁豹也听不甚清。不过就算他们能听清楚,也不知道两位贵人,为何对这小小绣花针如此感兴趣。
      “虽能变通,我却还不知如何变通。”仍述饮了口酒,再道。
      “待有事发生,必有应变之道。”明萨对仍述莞尔一笑,似是鼓励一般。仍述回看她,会心一笑。
      觥筹交错间,屏风上的画作渐渐被填上了针脚。虽然丝线的颜色比不得彩墨调色的丰富,然绣针之下的色泽,似乎都比彩墨稍暗了一个色度,呈现出来的绣作,却有着别样的色彩和风韵。
      屏风四面的众人都被这奇异的舞姿和绣工震慑,凭生哪里见过如此出彩,皆倒吸几口凉气。一时间嘈杂声都少了些许,有些人禁不住要凑近了细看。
      随着音节加快的旋律,舞娘们手中的针线更为紧锣密鼓,由外及内不断填补所剩不多的画卷,很快,这绣作便要完成了。
      “甚好!甚好!”纳宗主在正座上,突然拍手叫好。
      他的叫好声打断了众人的出神,也将舞娘们的注意吸引了去,牵针引线的速度便慢了些。
      “没想到女儿家的绣花针也可如此精巧魅惑,看得老夫都有些手痒了,哈哈。”纳宗主豪爽大笑道:“不知老夫能否参与其中?亦做尝试?”
      众舞娘纷纷停下来,有的看向宗主,有的看向绿漪,眼中均有些迷茫。
      绿漪的神情也微微一震,纳宗主今日可真是兴致大增,可没少给她添乱。旋即她恢复镇定欠身道:“宗主若有此雅兴,乃是我等之幸。”宗主都发话了,难道要拒绝不成。
      见绿漪这样说,纳宗主便进一步面相众人,朗声道:“可有其余贵客,愿与老夫一同玩味新意?”
      “孩儿也愿尝试。”第一个站起身来说话的,是宗主为之骄傲的纳修。他最懂得父亲心思,在绿漪献出这个节目之后,父亲多番阻挠搅乱,定有他的打算。
      于是,纳宗主刚一提议,纳修便起身应和。
      纳修应和了,纳允晃着身子也站起身来,绿漪和舞娘们是自己带来的,岂有自己不参与的道理,于是他也拱手一拜道:“也算孩儿一个!”
      仍述也起身道:“如此别出心裁的绣意,我早想要尝试一番,还苦于没有契机。多谢宗主赐予机会。”
      纳宗主笑笑,随即,又有几位青年才俊起身,想要捏捏这绣花针。
      舞娘们此际再不似刚才的魅惑天成,反而有些肢体僵硬地立在原地。待众人请愿过,绿漪对舞娘们一个眼色,示意叫她们将绣花针递给宗主和在座的才俊。
      “今日贵客们好兴致,那大家不妨尽兴,就将这绣花针依照方才所在位置,继续绣下去吧。”绿漪嘴角一笑,悠悠道。

      第三六八章 笑里藏刀

      统览两幅屏风之上的画卷,画中色泽皆为青黛,一片意态阑珊。最为鲜亮的颜色,实属绿漪最后添在费斯画中的那只白鹤。
      白鹤之喙为红色,是这画卷中的唯一一点鲜红。
      其余拿到绣花针的才俊们,与纳宗主一同,走下座位,走到自己觉得适合的位置,琢磨着针脚,纷纷向屏风画作上刺去。
      仍述观察着众人刺入针脚的力道,看得出至少纳宗主和纳修,在刺绣之时,都在银针上加了些内力以作试探。然而,屏风内的舞娘竟能将针稳稳控住,瞬即拿捏在手里,似丝毫不费力气。
      如此,更说明这些舞娘皆身怀武艺,绝非凡辈。为何她们要出现在这殿里?为何,绿漪要在宗主的寿宴上,献上此美其名曰新意之舞?
      “蓝风少爷,为何不落针呢?”
      众位才俊都已在屏风上落了针,唯有仍述迟迟未动。绿漪不解,侧目来看询问道。见他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似有思虑。
      “这白鹤周身已被绣成,为何红喙却未动一针?”
      听闻仍述的问话,殿中众人也顺着他的目光,一并看向屏风中那一抹显眼的红色。
      问这话时,仍述和明萨都着意看着绿漪,观察她不为人知的微表情。她神色确有波动,但她仍从容应对:“蓝风少爷有所不知,自然是为绣法上的便捷了。清淡色泽丝线为先,红色之喙便延后了,也属点睛之笔。”
      “哦?”这时接话的是纳宗主:“此宴既是为我祝寿,也是给蓝家少爷接风。方才,费公子已为我献画一幅,不如,此际就让蓝少爷去点这红喙之睛吧。”
      不待绿漪有所回应,仍述已经抢在她之前,对宗主躬身一拜,朗声说道:“蓝风拜谢宗主接风之美意,”再向绿漪回拜来:“也谢绿漪姑娘点睛美意。”
      绿漪强颜欢笑一番,便摆手叫舞娘点了艳红色丝线来,将仍述手中的青色丝线替换掉。
      仍述站在一尺之外,刻意定了定心神,短暂的沉默,也将殿中所有人的心神凝聚到这银针之上。继而,仍述运气内力,飞针将银色绣花针精巧地刺入红喙之中,不过瞬时,便已被里面的舞娘接住。
      众舞娘那一刹那不约而同都抬眼看向绿漪,目中有询问之意。绿漪不动声色,淡淡道:“看我作甚?贵人们体味过了,你们自然继续。”
      众舞娘颔首,遂随着音律继续舞动起来。手中的刺绣也未停过,接连几十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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