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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相尽欢-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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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璃接过衣服站了起来。
她的指甲折断了,柔白的手指上尽是血痕,脖颈印着几道淤青,松散的发髻上有未化的落雪,而苏墨翩然出尘站在她面前,眉目清朗如新竹皎月,两相对比之下,更显得她很狼狈。
小巷里静得能听见落雪的声音,月光清清冷冷,风中还有尚未飘散的血腥味,苏墨仍是一副疏淡漠然的模样,虽不至于幸灾乐祸,却也没表现出半分同情。
花璃忽然道:“你过来,我方才听了一件事,想现在告诉你。”
苏墨上前一步,尚未应声答话,他面前的美人踮着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咬。
她紧贴在他的怀里,唇齿间的缠绵却毫无温情。她披着他的外衣,衣服上还有他的余温,纤柔的手堂而皇之地伸进他的衣领,粗鲁又漫无目的地摸索着。
空中飘来浅淡的花香,苏墨有一瞬的楞然,而后想起花璃是一只花妖,脾气犟的像头驴的花妖。
他并不明白为何花令鬼玉牌会认她做主,许是因为那块鬼玉牌就是喜欢花吧。
小巷内雪景冷寂,他捉住她的手,一个用力将她反扣进怀里,双眼依然清明,语调依然平淡:“闹够了,就继续上路。”
闹够了,就继续上路。
这话音响在她耳边,在夜风中散得悠长,漫天的大雪临空而降,初如柳絮,渐若鸿毛,月光中的景象却渐渐变得模糊。
她恍然想起了什么,不由自主地睁大双眼,像是被谁扼住了咽喉。方才几个男人那样对她,都没让她落下半滴泪水。而现在,她的眼中却蓦地滚出热泪,声音微颤肩膀也在发抖,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她道:“苏墨,苏墨,你再看我一眼……”
可惜这句话说得太迟。
所有的景象在她眼前蓦然消失,连同抱着她的苏墨一起,她明明把他的手握得很紧,可消失却只在一瞬间。他的声音,他的气息,甚至是他披在她身上的衣服,都在转瞬之间流逝得一干二净。
这是一场梦,梦中回溯了很久以前的事。
可梦总有醒的时刻,无论多留恋梦里的人。
花璃猛然坐了起来。
眼前没有雪,也没有小巷和月光,只有水晶雕花的精致床帐,和一面冷的像冰的玄元镜。
她的呼吸尚未平复,头也疼得厉害,坚硬的床架抵着她的后背,她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卧房里有两个端药的侍女,托盘上的药罐正冒着热气。解百忧搬了把椅子坐在花璃的床前,似是打定主意要与她长谈,然他沉默将近半晌,方才低声开口道:“雪令觉得对不住你,他和苏墨一同去了暗城,回来的人却只有他一个。”
花璃微抬了下巴,分外平静地回答他的话:“关雪令什么事呢?暗城魔乱突发,长老说了切莫轻举妄动,是苏墨太自负。”她的眼角泪痕未干,脸上却没什么悲伤的表情,“他一向自负,说的话也很少算数。”
解百忧默了半刻,将一支芙蓉金钗递到了花令手上,“苏墨托雪令把这个转交给你。他说,原本答应了要在你生辰之前赶回来,这一次却不得不食言。”
钗子上刻着她的名字和生辰,显然是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
花璃没有接那支钗,她侧过脸看向床角,眸中毫无波澜,脸色尤其苍白,过了良久,轻声答道:“拿走,我不想要。”
“你既然不想要钗子,也别再抱着玄元镜。”解百忧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玄元镜让你做梦,帮你回忆从前的事,也能在梦中消耗你的法力,掏空你的身体。”
花璃抬手扶额,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解百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顺手将她放在枕边的玄元镜收入袖中,“玄元镜也是属于月令的东西,月令的职位还是空的,你去长老院偷了这个,小心被抓到要挨罚。”
她抬头看他,仍然没有出声。
解百忧临出门前,立在门框边静了一阵,最终缓缓道了一句:“苏墨的骨灰被安置在了东林墓园,你若是想他……”
“我不想。”花璃背靠床柱,哑声答道:“也不会去墓园看他。”
黄昏时分,下了一场来势汹涌的暮雨,雾气蒙上窗扇,青石道旁溅开弥漫的水汽。
花璃撑了一把伞,提着竹篮独自去了百里外的东林墓园。
暮雨凄切,薄雾连天,帘幕般密集的雨点里,四下都是清冷寒凉的一片,她面前的石雕墓碑足有半人高,石碑前放着装了酒壶的竹篮子。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对着这块石头说很多话,然而在这场冬至的冷雨中静立良久后,她只是轻声道了一句:“我不会再来了。”
作为冥洲王城的花令,她仍然有很多事要做。风令的位置空了下来,原本由苏墨承担的任务,也被相继分派给了花令和雪令。
冥洲王城养了很多暗探,依照探查内容的不同,分为十个天干部和十二个地支部。
花璃手下分到了两个地支,每天清晨都要写折子呈递给至轩冥君,下午抽出时间去禁兵营报备记录,晚上回来还要跟着素和长老修习法道。她尽量让每一天都过得很忙碌。
冥洲王城的长老统共只有十八位,素和长老是长老院里独一位的女长老。因为年事已高又懒得动脑子,她很少参与长老院的大会,每日闲来无事时总喜欢指点并教导小辈。
花令跟着她修习了十年,功法和修为大有提高。某日素和长老似是听说了有关她的事,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了风令。
花璃侧目看她,漫不经心道:“他的坟前应该长了很高的野草吧,十几年前的事情,我记不清他的脸了。”
素和长老点了点头,忽然道了一句:“你是冥洲王城的花令,也算是我的半个徒弟,你还年轻,对自己好一点。”
又过了几日,花璃在书房忙完今天的琐事,收拾东西准备回房睡觉,然而当她推开卧房的木门时,却见屋子里站了两位极其俊秀的年轻男子。倘若将他们放在凡界,大概算是十*岁的少年郎。
两位美少年各穿一袭蓝衣,通明的烛火将他们的脸照得微红,过了半晌,其中一个少年抱拳行礼:“素和长老派遣我和哥哥来这里,伺、伺候花令大人安寝。”
另一个美少年抬眸看她,眸光澄澈,嗓音微哑道:“仰慕大人英姿已久,此番前来实属自愿,请大人不要赶我们出去。”
从那天起,花璃陆续收了几个男宠,容形都很清朗俊秀,性格也很体贴温柔。雪令来看她时却沉默了很久,最终也只是低声道:“你高兴就好。”
花璃微挑了眉梢,蔻丹红指甲抵着茶杯的杯沿,眼中犹有媚色波光荡迭,轻笑一声答话道:“你还想和我提什么呢?有些事,过去了就算了吧。”
转眼又是数载光阴飞逝,离家已久的夙恒独自一人返回了冥洲王城,至轩冥君立刻决定要让位给他的儿子。那几日礼部上下忙得昏天暗地,王城内外都在准备盛大的礼典,恭贺新君上位。
王城内设有左司案和右司案两个职位,负责辅佐冥君处理日常政务。然而彼时的右司案大人也是礼部官员,在某日的忙前忙后中不幸跌下了阁楼的石梯,生生摔断了两条腿。
因为年纪大伤得重,他不得不卧床休养十年,无法再担任右司案一职。
恰巧天界的司衍星君申请调职,冥洲王城的吏部官员便写了一封信,询问他是否有意来冥界任职。司衍星君揣着那封信掂量了几日,拜别好友紫微星君,收拾行李来到了冥界。
想成为新一任右司案的冥界官员有不少,吏部出了一份考题让他们答卷,精通天冥二界律令又熟读各部法典的司衍星君毫无意外地脱颖而出,两个月后又得到了夙恒的首肯,从此成为了冥洲王城的右司案大人。
司衍做事很有一套自己的章法,他每日天不亮就会起床,无论刮风下雨天雷暴雪,从来没有迟到早退过。
除了工作极为勤勤恳恳外,他在容形举止方面,也对自己也有着极高的要求。司衍绝不容忍袖子上有半丝褶皱,衣领也必须齐整得一丝不苟。
在天界的时候,司衍的上级乃是赫赫有名的赤脚大仙。
赤脚大仙生来随性洒脱,时常将桌子弄成一堆乱,也总是不梳头发不穿鞋。
每当赤脚大仙坐在案桌前吃灌汤包,又把汤包里的鸡汁洒得满桌子都是,接着把整理好的公文随意摊放在桌上,一边抠脚一边看公文时,司衍就觉得自己可能并不适合现在的工作。
他也因此调职来了冥界,并对目前的上司夙恒冥君感到十分满意。
右司案的公务其实很繁重,他平日里常要忙到深夜,第二天仍然早早地起床,天不亮就会赶到办公的地方,如此雷打不动坚持数载,深得一众同僚的敬佩。
某日黎明时分,天边下起了细雨。司衍捏了一个挡雨的结界,照旧抱着一沓公文走在去往冥书殿的路上,却蓦然听见凶兽的嘶鸣声。
凝花阁院中的翠青兰竹长势喜人,雨水敲打在竹叶上,浇灌出细碎的清响。
院中正有一只满嘴獠牙的凶兽,被长鞭紧紧卷住脖颈,缩着前爪赖在地上。
右司案抱着公文站在门边,看到院子里一身红裙的美人状若无事地拖着那只凶兽,过了半刻,花璃抬起头瞧见了他,尚未开口行一个见礼,他就面无表情地冷淡道:“王城法典第七百三十一条,未经允许不可在王城内豢养凶兽,违者当罚俸三年。”
☆、第98章 【番外】朝暮令(中)
此时方当黎明破晓,正门外无一人经过,院内唯有细雨打新竹的声音,墙垣边氤氲着清晨的雾气。
司衍抱着一沓公文站在门槛处,身形依旧笔直而高挺,像是立在门前的另一株苍翠兰竹,面上却是一派肃然的表情。
花璃微挑了眉梢,心里其实有些不耐烦,但念在眼前这位到底是冥洲王城的右司案大人,她的态度仍是恭恭敬敬:“望大人明鉴,这只凶兽前日进犯边境村庄被捕,昨日才由暗探交由我手中。”
司衍闻言并未作罢,眸光清冷如冬雪,不含杂色地看着她,微沉了嗓音接话道:“你分管暗探的两个支部,既然捉到了凶兽,理当转交冥刑司,并在暗部的监察处备案。擅自扣留凶兽,哪怕只有一日,按律也要罚俸三年。”
话音才落,他又极其冷淡地添了一句:“你不用再与我解释,我会将今早的所见所闻写成折子,交由长老院评断。”
花璃瞪大了双眼,一时竟有些楞然。
诚然,按照律令她是要立刻将凶兽送往冥刑司,而后再前往暗部的监察处备案。
但她昨日收到这只凶兽后,忍不住想拿它练一练手,她的鞭法使得出神入化,一晚上下来将这只凶兽打得服服帖帖,全然没有了刚来时的凶狠和蛮劲,花璃也就丧失了拿它练手的兴致。
她原本打定了主意,等到今日辰时就将这只凶兽送往冥刑司,却没料到会在黎明时分碰见铁面无私的右司案大人。
花璃对他也算是有所耳闻,她听说他精通天冥二界的律令法典,任职以来从未迟到早退过,勤勤恳恳到了一定境界,乃是青年一辈当之无愧的楷模。
但花璃也知道这位楷模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此时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写一封折子呈给长老院。
花璃很有可能被扣掉三年的俸禄,但她的后院还有一帮美少年要养。
想到自己的肩上还挑着养家糊口的重担,花璃的思绪变得有些混乱,握在手中的长鞭也无意识地放松了几分。
天外*初霁,晨光穿透薄云,露出轻暖如水的日色,地上那只被抽了一整晚的凶兽蓦地睁开双眼,伏卧半刻后从原地乍然跃起,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嘴对准了花璃的脖颈,意图一举夺命血仇血报。
司衍尚未出手,花璃猛地后退一步,明眸晶耀生光。
匍匐在地的凶兽怒吼出声,用尽最后的力气冲破周身的禁制,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花璃,锋利的双爪紧扣地面,身体在刹那间骤然暴涨,足有原形的七八倍大。
带着倒刺的长鞭掠地一甩,卷起虚无的沙尘和岚烟,花璃侧目看着司衍,漫不经心道:“把它交给我。”言罢,又略带严肃地补了一句:“这是我和它的事,你别插手。”
司衍抱着那一沓公文,没有应声。
趴在院中的凶兽魔性冲天,浑身缠绕怨灵和怒意,前爪攒了魔气蓄势待发,恨不得立时撕碎花璃,转瞬便朝她扑了过去。
司衍以为,最多一刻钟,花璃就会向他求救。
此时朝阳初临,绮艳红霞满天,他抬头看着天色,心想今日应该不至于迟到。
然而短短半刻钟后——
那只怒气滔天的强悍凶兽就被花璃狠狠踩在了脚下。
她的法力虽然远不及巅峰的地步,身法和鞭术却精妙的很,几招闪躲之后长鞭一卷而至,裙摆翻飞如风中摇曳的红莲,而那凶兽尚未收势回神,便再次被鞭尾缚住了四爪和脖颈。
那只凶兽为非作歹已成习惯,还是第一次被人连抽了两回。
可花璃还不止抽了它两回,现在更是用脚踩着它的头,恶意满满地碾了碾。
虽说冥界是个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地方,这只凶兽还是很难接受残酷的现实,加之花璃还轻描淡写地说它长得丑,那颗属于凶兽的自尊心终于不堪重负地碎裂了。
它心灰意冷地伏在地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刚才不是挺厉害的么,冲破禁制想要把我生吞活剥。”花璃拉紧了长鞭,低头对着它道:“怎么现在哭得这样伤心,皱巴着一张脸比原来更难看,我原来只当你长得丑身体弱,没想到还这样脆弱敏感不堪一击。”
凶兽闻言更觉乱箭穿心万念俱灰,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
微风初起,院内竹木静立,枝繁叶茂翠*滴,司衍侧身站在门边,目光越过那片青竹,凝神细细打量她。
她回眸看了他一眼,眉眼灵动如画,粉颊吹弹可破,似是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司衍目光一顿,抱紧了手中的公文,脚踩一地晨光树影,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并没有和花璃打一声招呼。
花璃掏出缚魔绳将脚下的凶兽绑得结结实实,待她收好鞭子抬起头时,却见门外空无一人。
在这样一个雨后初晴的早晨,碧色苍穹澄澈如洗,她背靠竹木想了一阵,始终没参透右司案大人不告而别的深意。凝花阁内静无人声,竹叶被晨风吹得微摆,她心怀惆怅地抬头望天,只盼着自己未来三年的俸禄不受影响。
而这日的冥书殿,却略微有些热闹。
几位负责编校史书的文官早早地来到了自己的位置,打算像往常一样和右司案大人道声早安,却惊恐地发现右司案大人并未现身。
一刻钟后,七八个文官围坐在一起,猜想右司案大人定是遭了什么不测,譬如断腿碎骨之类的不测。
他们话音未落,司衍便抱着公文出现在了正门边。
他今日穿了一件深蓝的衣袍,袖摆平整如冬日冰封的湖面,一眼望去连半分皱纹都没有,和往日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旭日的明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携着公文走到自己的桌子边,抬头看向愣在四周的文官,语声平和地问话道:“不打算开始今日的工作么?”
几位文官恍然回神,纷纷同他道早安,随后忙忙碌碌地办起了公。
司衍摊开手头的公文,想到今早的所见所闻,仍然打算写一封折子呈给长老院。他深谙天冥二界的律令法典,也向来公事公办铁面无私,只是这次写折子时,不知为何笔尖停顿了几下。
又过了几日,花璃收到了长老院的传召,果然被扣去整整三年的俸禄。
雪令听闻此事,默不作声地掏钱接济了她,解百忧也差人送了她一箱银子,花璃的日子虽不至于太难过,却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肆意洒脱,她对此感到十分心痛。
自打这件事后,花璃瞧见司衍总要远远地避开。
他们二人有时在长老院相遇,也只是客气疏离地搭两句话,不多时便分道扬镳。偶尔督案斋审查要务,需要他们两个人在场,聊的内容也只与公务有关,仿佛不会有过深的交集。
又是一年夏末初秋,林中寒蝉也没了声音,宫道上偶有几片落叶,被秋风卷着飘进湖里。
冥刑司的审查会召开在即,司衍这几日比往常还要忙一些,整日埋首于繁杂的宗卷堆里,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某日他抱着厚厚一摞的宗卷走在漫长的石子路上,心里想的都是冥刑司近来要务的概况,并没有分神注意周围有什么人。
雾凉秋风起,天淡暮烟凝碧,就在近旁的拐角转弯处,他却蓦地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两个人。
花璃还不知道她的身后多了个右司案。
她缓慢踮起脚尖,双手环住面前美少年的脖颈,蜻蜓点水般吻他的唇,味道虽好却是浅尝辄止。那少年瞳眸生辉,显然并不满足,伸手搂住她的腰,低头与她耳鬓厮磨,接着便是几番水到渠成的激吻。
这位美少年肤色白皙,眉目俊秀,还是个不满千岁的青竹妖,平日里惯穿一身白衣青衫,挽发只用未染色的素布,站在兰竹旁显得尤其俊逸清雅,笑起来还有浅浅的酒窝。
正是花璃新近收来的男宠。
司衍没有说话,神情依然平静淡漠,端得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
花璃有所觉察地转过脸,瞧见身后的右司案,站在原地怔了一怔,随即放开了那只青竹妖。
她对着他抱拳行礼,甚为恭敬道:“见过右司案大人。”
司衍不为所动,冷声问她:“光天化日,在路边做这种事合适么?”
“是我的错。”旁边那位美少年攥紧了拳头,抬高了嗓音道:“请别责罚我家大人。”
司衍蹙眉看着那位美少年,只觉得他少不更事徒有皮相,而且越看越不顺眼,静了半晌,缓缓接话道:“我并没有问你,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那少年面色微红,没再吭声。
司衍接下来的话说得格外严厉,无外乎关于礼教和清规,不过冥界风气素来开放,他说的那些多是天界约定俗成的礼节。
这日好不容易才等到司衍离开,花璃原本以为此事会被轻轻揭过,然而短短一日后,她再次收到了长老院的传召。
主管务工的杜宋长老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语重心长地同她道:“冥洲王城的律法虽然疏松,但也有一些不可违抗的铁律,譬如你身为四令之一的花令,下午申时应当静心工作,在禁卫营报备暗探的记录,而不是和男宠站在门外卿卿我我。”
花璃呼吸一滞,心想自己莫不是又被司衍参了一本。
“你昨日申时一刻才去了禁卫营,原本没有太大的关系。”杜宋长老道:“但有关你的折子已经递到了长老院,我们总不能视而不见。此次先扣去你一年的俸禄,你今日回家好好反省。”
那日花璃回家以后,强行拉了雪令和解百忧喝酒,酒过三巡便对右司案大人颇有微词,醉气漫天地轻声道:“上次被扣了三年的俸禄,有你们两个支持还不至于到处借债,这次又被扣了一年,不仅没钱还你们,还要找别人借,也许会闹得满城皆知。”
雪令叹了一口气,颇为不解道:“我说,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我哪有那个胆子。”花璃斟酒自饮道:“谁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
事实上,司衍也觉得自己可能是某根筋搭错了。
他听说花璃找了几个人借钱,心头竟生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杂绪。
几日后,司衍亲自登门,尚未说明来意,花璃就很客气地表示她现在正忙。
司衍停步立在门前,低声同她道:“四年的俸禄,我补给你。”话中微顿片刻,又添了一句:“你不用再找别人借钱。”
花璃侧目看着他,并未接受这一番好意,甚至觉得这是一种变相的炫耀,毕竟右司案的俸禄比她高了几倍不止。
“多谢大人好心。”她道:“我确实犯了错,理所应当受到惩戒。”
司衍静了一阵,岔开话题道:“那日你的确不该在路边……”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冷淡置评道:“且不论时辰不对,地点不对,于礼法也不合。你毕竟是冥洲王城的花令,行事也应该注意分寸,给旁人行个表率。”
花璃走到门外,抬眸看他,“注意什么分寸呢,我是我,别人是别人,为什么要把自己当成表率,好让别人来学我么?”她扯出手帕在指间绕了个圈,复又道了一句:“我刚才喝了一点酒,可能酒气还没醒,说话的语气不够恭敬,你可以去长老院,状告我以下犯上。”
司衍跟着走出了正门,门外有成片竹林筛过日影,他尚未看到花璃在哪里,就有长鞭缚住他的双手,猛然将他推向了石墙。
他可以反抗,却没有反抗。但不反抗的原因,却是因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花璃攥着他的衣领,踮起脚尖用吻封住他的唇,吻里带着酒气,果然如她所说,她方才喝了一点酒。
半刻钟后,她松手放开了他。
“在路边做这种事,很不合礼法吧,该怎么办呢?”她后退一步,轻声讽刺道:“你要不要去长老院参自己一本?”
☆、第99章 【番外】朝暮令(下)
花璃问完那些话,抬起下巴颇为放肆地盯着司衍,一双翦水明眸中满满都是挑衅,娇嫩的脸颊却微微发红。
司衍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时值夏末凉秋,远处天高云阔,雪雁排成一字南飞,浅风在竹林中穿梭,在这样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司衍却觉得有些热。
粗糙的长鞭绑缚着他的手腕,勒出两条不轻不重的紫痕,他胸前微微起伏,气息也不像之前那般有条不紊,面上却依然端着一副清高自持的表情。
花璃微眯了双眼,只觉得司衍这幅模样看起来格外欠抽,她抬脚踩上一块碎石,随后单手扶着墙,挨到右司案耳边吐气如兰道:“怎么一声不吭了,你不会说话了么?”
司衍不仅没有回答她的话,还挪动身体走开几步,他蹙着一双好看的剑眉,侧过脸看着近旁青竹摇影。
花璃倚靠墙根轻笑出声,微乱的发丝搭在额角,似有一番意乱情迷的美。长鞭松开的那一瞬,她翻身跃上墙头,裙摆纷飞如展翅的蝶翼,飘飘然拂过墙垣。
花璃侧身坐在高近七尺的墙瓦上,手中长鞭自然而然地垂在膝头,她抬手支着下巴,歪着脑袋不解其意地望着他,“啧,当真是块木头。”
她低头玩起了蔻丹染红的指甲,话音尚有三分讥诮,“今天我不仅以下犯上,还胆大包天地轻。薄了你,数罪并罚,是不是应该被削职重责了?”
司衍闻言,终于抬头看向她。
秋风从竹林中吹来,撩起殷红色的锦纱裙摆,花璃不甚在意地斜倚墙头,衣裙飘飞如染霞色,她收了目光不再看他,转而遥望夕阳暮色下的天穹远景,也不知是瞧上了什么。
司衍面色泛红,却还在努力绷着脸,语声也很平稳:“你大可放心,今天的事,我不会对旁人提起,也不会写折子告你的状。”他转身行了一步,伸手拉紧自己的衣领,复又添了一句:“我只当你是喝醉了,清露酒的后劲很大,往后别再喝这么多酒。”
他说完这句话,自己其实也愣了一下,他并不明白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按理说,他被花璃绑手强吻,是该去长老院讨个说法,甚至可以下令将花令关进冥洲黑室,但他此时并不想做这些,他甚至很想轻薄回去。
花璃的法力远低于他,到时候定然无力反抗,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这些念头显然不合礼法,而且十分不成体统,简而言之就是不像话。司衍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思考这些,一时竟感到格外羞耻,眉头也蹙得更紧。
他没再回头与花璃说话,颀长的身影在沾染霞光的暮色中渐行渐远。
花璃目送他远去,也没有与他告别的心思,她反手转着粗糙的鞭子柄,黛青色的柳眉微挑,周身的酒气尚未散去,心不在焉地喃喃自语:“你管我喝不喝酒呢。”
这一年临近冬至时,冥洲王城下了一场大雪,朱漆栏杆上寒霜未化,窗棂又覆了一层素白新妆,花璃百无聊赖地倚在窗边,手里还握了一把素纱折扇。
“大人的生辰就要到了。”站在花璃背后的美少年微倾了身子,毕恭毕敬地问道:“往年您总是不在意生辰,今年可要宴请……”
花璃一展折扇,对着自己的脸摇了起来,壁炉里的炭火烧得太旺,屋子里难免有些燥热,她偏头挨着坚冷的墙壁,不耐烦地搭了一腔:“不用了。往年我不想过生日,今年同样不想过,若是有人送我贺礼,一律原封不动地退回去。”
美少年躬身行礼,极其谦顺地答了一声是,过了一阵,又温和地劝诫道:“大人近来时常在书房待到深夜,凌晨时分也不曾回房。入冬天冷,久坐易疲累,请大人顾惜身体,注意休息。”
花璃用扇子撑着下巴,晃神间没听清他的话。
窗外翠竹映雪,宫墙素裹银装,司衍穿了一身黑衣,手里提着精巧的红木盒,立定如松地站在兰竹雪景中,身量笔挺尤为显眼。
美少年顺着花璃的目光,瞧见了站在院中的右司案大人,又听花璃倒抽一口凉气,压低声音吩咐他:“待会右司案要是找上门来,你就说我不在。”
壁炉里的炭火烧得劈啪作响,那美少年讶然看着花璃,星点眸光闪烁,口舌却有些结巴:“可、可那是右司案大人……”
“那又如何?”花璃打断他的话,愈加不耐烦道:“我最近不想见客。”
这日司衍站在门口等了一下午,侍卫始终回报花璃不在家,他心里惦记着尚未处理的公务,又不甘心就此打道回府,便把手中木盒递给侍卫,淡淡道:“把此物交给花令。”
那侍卫接过木盒,恭敬地弯身行礼,再抬头时,却见右司案已经转身离开。
司衍刚踏出凝花阁,侍卫就跑进内厅,把木盒呈给了花璃。
“他说这是什么了?”她指着盒子问。
“回大人的话,”那侍卫答道:“属下并不知道盒子里装了什么。”
花璃拿起盒子随手塞进了木桌的抽屉,手中摇着素纱折扇,面上不甚在意道:“许是什么重要物件,暂时寄放在我这里吧。”她扶着把手从座位上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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