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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中簪-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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晖浔率先下得云,上前推开了院门。虽然晖浔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可紫愉总觉得他内心有些恐惧,她观察得很是仔细,自然就看见了晖浔另一只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紫愉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子,看起来似是害怕又似是紧张,或许是离歌终于有希望获救了他的情绪太过复杂?又或许这件事其实内地里还有别的隐情?紫愉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只是还没来得及脑补完便被凌肃霜敲了敲脑袋,只好暂时放下猜测,回神跟着进了院子。
院落不算大也不小,但从院子里那些养得极好的花草树木,干净整洁的桌椅小路,便可以看出院子主人对这个院子的上心。想来这里就是离歌“昏睡”这么些年里,所在的地方了。
晖浔一路未停,直接领着他们进了主屋。
屋里设计十分简单,清一色的梨花木雕花家具,地上铺着软软的绣花地毯。往左是一张山水屏画作为隔障拦住左屋,右侧则垂了长长玉色珠帘,依稀可以看出那里面是卧房。
晖浔倒不像凡人有着许多忌讳。他直接掀开珠帘,让他们三个走进去。只是他的神情却没有他的行为表现得那般坦荡。紫愉因为并没有很快走进去,加上她本来就一直很关注晖浔,所以她看出了晖浔眼里涌出来的浓浓的担忧,和一丝藏得很深的害怕。
紫愉忽然就有些同情起晖浔来。
她知道晖浔之所以能够熬这么些年,不过是靠着欺骗自己离歌没有死才坚持下来的。晖浔害怕得也很简单,他害怕季流火、凌肃霜看完之后,像一开始他找过的所有大夫,像他的两位兄弟一样,一开口说得就是离歌已经死了的话。
他害怕他们告诉他,离歌不是昏睡,离歌是死掉了,而他们没办法救活。
紫愉看得出来,晖浔他实在是太在乎离歌了,所以他接受不了离歌的死讯。他将离歌视作他生命的光,若是光灭了,想必他便也活不下去了。
可紫愉又觉得,或许晖浔其实并没有他所表现的那般简单。
不知怎的,紫愉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又一个猜测,却碍于晖浔在到底不好说出来,只好三缄其口,一边走神一边牵着凌肃霜向前走。
紫愉没能走神多久,因为很快她就觉察到了屋内有一股蛇妖毒气息,从那张琥珀床上传来。
那气息并不算浓重,但因为紫愉的身份使得她天生对蛇毒比较敏感。即使隔这么些距离,而更近季流火和凌肃霜都还未觉察出来,她却已经感受到了那蛇妖毒的气息。
只这一下她便察觉出了离歌所中蛇妖毒极其狠烈毒辣。
直觉告诉紫愉,那咬了离歌的蛇妖,身份绝对不简单。
果不出紫愉所料,只见季流火先一步走到琥珀床前,此时已经正在查看躺在床上的离歌的伤口,而他的神情也随着检查而愈加凝重。
少顷,他回过头来,朝着他身后的凌肃霜点了点头,紧皱眉头道:“这蛇妖毒,是虚浊的没错。”
凌肃霜闻言面色一沉便要去看,季流火见状往后退开两步给凌肃霜让位,凌肃霜这才上前站在了床前。
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俯身拉开离歌肩膀上的衣裳,看了看离歌肩部的伤口,又检查了离歌的面色,方才退了回来,面色竟比季流火还要沉重几分:“五分毒力,我们该怎么办?”
季流火没有答话,倒是一旁紫愉听得有些懵懂:“虚浊是那个蛇妖的名字吗?那个叫虚浊的蛇妖很厉害吗?这跟离歌到底是中了什么蛇妖毒有什么啊?”
紫愉一连串问了三个问题,凌肃霜面露难色,默了默最终是回答了第一个问题:“虚浊是螣蛇的名字。”
一直站在珠帘那默不吭声的晖浔,终于在这句话里,惨白了脸。
而紫愉则是一脸恍然大悟。她是知道螣蛇的,从前在万妖山的时候,狸之就跟她讲过那段往事。
☆、第十七章、螣蛇妖毒
往事里,古神女娲在抟土造人之后因为寂寥便又依照自己模样捏了一个宠物,即是螣蛇。螣蛇经过数万年修炼成仙,生双翼而擅腾云,与朱雀,白虎,青龙,玄武,勾陈并作上古六大神兽。
然而螣蛇虽名为神兽,却无神格,他生性自私,虚伪狡诈。女娲古神未寂灭时,螣蛇因着古神宠物的身份尚且还会伪装一番,女娲古神寂灭后,他便仗着无人再约束他而变得肆无忌惮,数次违逆神规。
因看在女娲古神的面子上,众天神仙家到底还是忍了他,只是虚浊却将此视作众天神仙家惧他,更加放纵起来,以致后来触怒天帝,被天帝派来的众神以束蛇索相捕,将其困在女娲山。
据闻当时天帝还亲自在女娲山施下术法,扬言虚浊性子一日不改,便一日不得出来。
天帝最初每过百年便会去女娲山验查虚浊状况,再看看束蛇索是否受损,顺道加固一遍术法。这些事当时一度成为天界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后来天帝渐渐忙于其他事务,次数就去得少了,再往后,螣蛇便被抛之脑后了。
数万年的光阴里,总会有许多其他更为新鲜有趣的事情发生,就在天界一众天神仙家皆将虚浊渐渐淡忘,鲜少再有人再记得起虚浊时,突然就从女娲山传出,虚浊破束蛇索和天帝灵咒而出的消息。
虚浊记仇,此次被困在女娲山关押了数万年岂会轻易罢休,这数万年里他一直努力修炼,就是为了一朝逃出来后便可复仇。
他出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大闹天帝所居住的灵韵仙宫,而那时恰逢西天佛设了法会,天帝率着天界一干排的上名号的神仙前往参法,而留在天界的仙者神尊合力也难敌苦心修炼了数万年的上古神兽,因而一时间天界被虚浊搅得天翻地覆。
幸得当时天界第一女战神朱雀神君南萤并未离开,率了青龙神君东衍一起前来相助,苦战之下终于寻到虚浊死穴联力相击。
那虚浊见状自知难逃,竟然狠心舍弃七魄也要杀了青龙神君,朱雀神君为救青龙神君为虚浊所伤,虚浊被毁两魂七魄,余下一魂趁乱逃入凡间,而朱雀神君则因中了九分毒力的螣蛇毒,未能撑到天帝带灵药归来,寂灭在了灵韵仙宫外。
紫愉记得每次狸之同她说起这段往事时神色里满是悲痛,朱雀神君寂灭后,狸之便不愿意再待在天界,故而独自下了凡,在万妖山做了妖王,以此浑噩度日。
而中了螣蛇妖毒,便是连同为上古神兽的朱雀神君也只落得个神魂寂灭的下场,又何况只是有着区区几千年修为的离歌呢?
紫愉看过晖浔神色,显然他是知道螣蛇的。
晖浔白着脸走过来,整个都摇晃的厉害。他跌跌撞撞走到离歌床前,跪在地上伸了手想去拉一拉离歌,却是突然痛哭出声。
他说:“我知道螣蛇,想必你们不知道,我们蛇族所供奉的蛇神就是上古神兽螣蛇,他是我们蛇族里唯一一个修得神位的,因而便被所有蛇族同类所崇拜。”
紫愉忽然就不忍心听下去了,便是凌肃霜也难得的面露出不忍之意。
既然螣蛇是蛇族的蛇神,那么显而易见可以想到的是晖浔识得螣蛇。
那就不难想到,当初离歌应该也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飞来的蛇妖,正是他们所供奉的蛇神,所以她才会一脸的惊恐,才会不管不顾将晖浔推开。
而晖浔,或许从一开始,从离歌倒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就很清楚明白离歌死了,而也正是他太确定这个答案,反而就更加接受不了这个答案从旁人口里说出来。
所谓找大夫,所谓昏睡,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自欺。毕竟倘若不自欺,又何以欺人呢?
他装得太真了,以致于自己都信了离歌没有死,离歌在昏睡,信了他当真不知道离歌是中了什么蛇妖毒才会导致这样,他以为只要骗过自己,逃了现实,就可以不必面对离歌已死的事实。
他欺骗了自己这么久,如今却不得不被逼着认清现状,他自然受不了。
紫愉觉得心里堵得有些难受,想离开去屋外走走,却发现一直没有说话的季流火,眼里竟然带了痛色。
“我应许你会救她,便一定会救她。”季流火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而凌肃霜面上也露出痛苦之色,紫愉一时之间也顾不上难受,再三确认凌肃霜无事后急忙转身追了出去。
直觉告诉紫愉,季流火和凌肃霜两人的身份,绝对不止是觅灵山修士那么简单。
他们知道上古螣蛇虚浊,紫愉略加思考便猜出他们之前所说的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虚浊,加上紫愉又想起初见那天在长晓镇外的山丘上,凌肃霜便就是一脸急色的提起了虚浊这个名字。
他们是为了虚浊而来,虽然不知道他们想找虚浊干什么,但紫愉总隐隐有着预感,或许他们两个与虚浊关系不简单,更有甚者,他们与天界和已逝的朱雀神君,有着某种关系。
紫愉在与这个院子相连的另一个院落的屋顶找到的季流火,她捏了术法跟着爬上了屋顶,自顾自的坐在了季流火身边。
季流火未理她,只是呆呆望着天际出神。
紫愉看了看天际又看了看季流火,想了想斟酌着问道:“你还好吗?”
季流火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才说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季流火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带着隐忍的痛苦:“她也是因为中了蛇毒死掉的,死在我的怀里。我看着她呼吸一点点弱下去,可我没有一点法子救她。”
紫愉心里愈发难受了,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她是旁观者,那些安慰的话她自然是可以轻松的讲出来,毕竟旁观者轻。
可若是当事人可以随便被几句话没什么新意的话安慰好,那就早该释怀了,怎么还会长久地饱受这思念与悔恨之痛呢?
她记得对于朱雀神君南萤之死,狸之至今都没有办法走出来,每年朱雀神君的生辰和祭日,狸之都会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将自己锁在屋里一整天都不出来。
而每到那个时候,总是闹腾看起来最没心没肺的南宿也都会变得格外沉默少言,一个人在树下一坐便是一天,看见什么都会出神,连带着整个万妖山的气氛都变得无比压抑。
如今季流火也是如此,他亲眼看着那么在乎的人死在他面前,他却无能为力,又该是多么的痛苦。
紫愉没有再说话,她觉得所有的安慰对季流火而言都是多余的,便选择了缄默,只是安静地坐在季流火旁边。
彼时已是黄昏,晚霞漫天,夕阳将余晖落在水面上,漾起粼粼金色波浪,无人的小木舟慢慢游走在水面上,有细风拂过河岸上倒垂的柳枝,安详而美好。
“回去吧。”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流火突然说道。
紫愉应言乖巧起身,默默跟在季流火身后:“那离歌的毒,你有办法解吗?”
季流火没有回答,紫愉见状便也不再问,二人一前一后重新回了原来所在的那个院子。
临进门前,紫愉听见季流火极轻极轻地答道:“大约吧。”
屋内,凌肃霜一个人坐在大厅,见紫愉和季流火两人进来急忙起身:“你们上哪去了,怎么才回来?”
“无事,四处走走罢了。”季流火随意道,径直朝着卧房走去。
紫愉和凌肃霜对视一眼,紧跟着也走了进去。
卧房里面十分安静,只见晖浔垂着头跪在床前,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却无端令人生出感伤之意。
听到脚步声,晖浔这才抬起头来,不过是半个时辰不见,他却看起来沧桑了许多,一双眼空洞无神,连鬓角都添了几缕白发。
紫愉看见晖浔这个样子忽然有些心酸,却听见季流火道:“你这样子作甚,只要能解了她的毒,令她起死回生或许也并不是什么难事。而她虽是中的螣蛇妖毒,可我却知道有个法子或许能解。”
晖浔双眼隐隐有了光亮,便是紫愉和凌肃霜两人听到这个消息都忍不住激动起来。紫愉看着季流火,心里满是期待。
若是真的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去离歌体内的蛇毒,再让离歌复活过来,那么晖浔和离歌就又可以幸福地在一起了。
紫愉如是想着,更加认真的看着季流火,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可知道,玉簪花可解蛇毒。”季流火缓声说道:“取玉簪花瓣捣烂外敷伤口,以其汁为药内服,即可解世间所有蛇毒。”
“不过,螣蛇乃上古神兽,所为药引的玉簪花自然也不能是普通的玉簪花。我听闻万妖山妖王狸之有一株紫玉簪,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季流火说这话虽是看向晖浔,眼神却也轻轻落在紫愉身上过。紫愉心里没由来的一慌,还未来得及多想便就听见晖浔说道:“自然听说过。当年妖王和觅灵派掌门,一妖一仙,为了这株花曾闹得三界不宁。”
季流火点头赞道:“那紫玉簪一千年长芽,一千年开花,虽然只有数千年的修为,但有妖王和觅灵派掌门亲自照看,又岂会差?若是你能得到那紫玉簪的花瓣做外敷,用其血为引,解去教主夫人的蛇毒,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晖浔闻言忽然又变得丧气起来:“仙妖两界谁人不知那觅灵派掌门和妖王两个把那紫玉簪当宝贝一样供着,我怎么可能能够得到紫玉簪花瓣和她的血?”
“你没有法子,不代表我们没有。”季流火说着便看向了紫愉,眼里一片沉寂。
紫愉没有移开视线,直接和季流火对视,她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冷漠无情的人,是初见晚上会和她逗趣让她喊他哥哥的人,是她潜入绯苑后担心她却又别扭着不说的人,是她不小心在离歌居里睡着后不忍心吵醒他的人,是就在刚刚还和她一块坐在屋顶上相伴的人。
她之前一直觉得季流火实质上是一个热情善意的人,只是因为一些外界原因使得他不得不做出冷若冰霜的样子,可到现在,她才觉得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
那边紫愉和季流火之间波涛汹涌,这边的凌肃霜和晖浔却是不明所以,两个人愣愣地看了眼季流火,又顺着季流火的视线朝着紫愉看过来,再顺着紫愉的视线看向季流火。
紫愉被他们看得一阵难受,却是忍着情绪装作冷静地问季流火:“你有什么办法?”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身份,那么只要你愿意,教主夫人的毒就有救。”
紫愉听到这话便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季流火定然是猜到了她就是紫玉簪花妖。
可是,就算她是紫玉簪花,就算她和季流火和凌肃霜两人关系好,她也确实很想帮助晖浔和离歌,可这并不代表着她愿意用自己的花瓣来帮忙。
他根本不知道那些花瓣,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我不愿意。”紫愉定定看着季流火,莫名觉得十分委屈,心脏难受得厉害。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僵硬地说道,“劳烦你另寻他法吧。”
☆、第十八章、蛇毒难解
紫愉说完便就转身离开了房子,留下凌肃霜呆呆地站在原地,好一会才如梦初醒般问道:“流火,你的意思是,紫愉就是那个紫玉簪花妖?”
“嗯。”季流火答道,神色晦暗不明。
凌肃霜面色忽得就冷了下来,她素来就是护短的性子,而紫愉又是她在乎的小姑娘。如今季流火竟然为了一个蛇妖就这样子对待紫愉,不禁让她觉得有些恼怒:“所以你是一早就知道紫愉就是紫玉簪花妖是吗!”
季流火没有答话,看样子是默认了。凌肃霜心里更加生气,只是碍着一旁晖浔还在,有些话并不好说,便只好气冲冲瞪了季流火一眼,甩手就要跟着出去。
只是接下来季流火的一番话,却使得她瞬间就没有了脾气。
他说:“肃霜,我知道我这样子做很坏。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当初阿萤也是为了救我,才会中了螣蛇毒死掉。九分螣蛇毒,奇毒无比。我看着她躺在我的怀里,额头青黑浓郁,双唇却毫无血色,最后浑身冰凉死在了我的怀里。我眼睁睁看着她一点点失去呼吸,灵魂一点点化作荧光寂灭在天地,我却没有办法阻拦,我救不了她。”
“离歌是为了救晖浔而中的螣蛇毒,我一看到她我就想起了阿萤。所以我根本没办法不管这件事情,我控制不了我自己,肃霜,希望你能够理解我此时的心情。”
这是南萤寂灭以后,这么久以来季流火第一次跟她说起南萤。她心脏一阵阵绞痛,难过说不出话来。
凌肃霜记得南萤寂灭时候的场景,即便隔了这么多年她也没有办法忘记。
她仍旧记得当时她急匆匆从西天赶回来,看到的却是南萤倒在了季流火的怀里,身子一点点变透明。她不敢相信,她去牵南萤的手,却是冰冷刺骨的寒凉。
她看着南萤的手在她的手里一点点透明最后成为荧光,她害怕到不行,想要紧紧握住那些光,可是那些光最终都消失在她手里。
“流火……”凌肃霜背对着季流火,一手掀起珠帘一手紧紧握成拳藏在袖子里,“离歌她,你是非救不可吗?”
“是。”
“好。”凌肃霜应道,“我明白了,我会尽量去帮你说服紫愉的。”
就在这边季流火和凌肃霜两个人追忆曾经,各自伤感的时候,紫愉已经远远地离开了这个院子。
因为季流火之前在屋里的行为和话语,让紫愉有些难以接受,所以她便负气走了出来。一路上因为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不觉间便走得有些远了。
紫愉走得有些累了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紫愉现在在的这个地方设计有些像街市,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各色商铺整齐布列相望,中间却被一条河流隔开,河上有一道弯曲的石拱桥,河里浮着几盏花灯,随着水流游走。
桥下靠岸处停了一张竹筏,一旁立了根竹蒿,紫愉见四周无人,便起身凌空飞落到了竹筏上。
紫愉站在竹筏上,拿过一旁的竹蒿微微一撑,竹筏便在水面上缓缓浮动起来。紫愉见状又拿着竹蒿往水里划了几下,将竹筏移到河面中央,直到竹筏开始借着水流慢慢游走时才将竹蒿放下,然后便躺在了竹筏上。
安静下来后紫愉又忍不住想起了方才在屋里发生的那一幕。
她不太懂当时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只知道当时季流火那样冷漠的看着她的时候,她的心脏特别的难受。
紫愉叹了口气,呆呆地看着天空出神。
此时已经有些晚了,天色虽还未全部暗下去,却依稀有了星子。两岸的店家门口的灯笼在一瞬间全部燃亮,灯光落入水里,被竹筏打破搅起粼粼波光。
倒不是紫愉不愿意帮离歌解蛇毒,只是她的花瓣对她实在是太过重要。
她不是寻常的玉簪花,她曾经在万妖山见过其他的玉簪花,还未修出精魄的没有意识的花,那些玉簪花每一朵都是六瓣花,唯独她,花开只有四瓣。
每一片花瓣,都是她的命,少了一片花瓣,她就会失掉一条性命。
这听起来有些像传闻之中的九尾狐族,一尾既是一命,若是九尾尽失,便会彻底丧命。
她也是同理,若是她失掉了四瓣花,她就会死去,彻底消失在这个世间。
但是这些她是不会告诉季流火和凌肃霜,这是她和狸之两个人的秘密。
狸之曾告诉过她,弱点是不能被人知道的,以免为居心叵测之人利用,所以这件事,就连南宿都不知道。
她心疼离歌,可是心疼归心疼,她到底还是不想为了离歌,舍掉自己的一条性命。
说她自私也好,小气也罢,她终归不是圣母,做不到为了旁人牺牲自己。
紫愉叹了口气,闭上眼任由竹筏在水面漂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紫愉从竹筏起身借势飞身回了岸上。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她虽恼季流火,可季流火终究不知道花瓣对她的重要性,所以她倒也没有那么生气。
何况还有凌肃霜。她记得她出来的时候,依稀是听见凌肃霜生气的质问了季流火什么。
至少还有凌肃霜是真心待她的,她边想边找路准备回去,却忽然发现,她居然迷路了。
绯歌圣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因着夜色朦胧,加上圣殿内的房院都是清一色的青瓦白墙设计,所以紫愉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到底该怎么回去。
因为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紫愉索性就爬上了房顶,毕竟站得高看得远,她在屋顶上,若是有人来找她,她也能够早些发现。
果不出紫愉所料,未多久她便看见了提了盏灯笼在水面上快速行走,前来寻找她的凌肃霜。
她见着凌肃霜很是欢喜,急忙站了起来朝着位于下方的凌肃霜挥了挥手:“肃霜姐姐,我在这里。”
紫愉边喊着边往前走,却不料脚下一滑,她竟跌倒在房檐上,直直朝着下面滚去。
事情发生突然,紫愉吓得闭上眼尖叫出声,大脑里一片空白,连术法都忘记用了。她本以为自己会摔到地上,谁知下一秒已是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那个怀抱的主人跟她说话时带着三分责备七分宠溺:“怎么这么不小心。”
紫愉蓦地鼻子一酸,她本来就心里委屈,又加从房顶上掉下来的惊险,她的情绪在此情此景下全部爆发出来:“肃霜姐姐,我……”
紫愉说着便差点哭出来。
凌肃霜叹了口气,揉了揉紫愉脑袋,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搂着她,凌空朝着来处飞去:“你莫要怪流火,他也是有苦衷的。”
紫愉听罢不做声,凌肃霜也未再多说,带着紫愉落在了晖浔所居屋子的隔壁院里。
“肃霜姐姐,我今晚是宿在这里吗?”紫愉问道,情绪已经好转了许多。
凌肃霜点了点头,领着紫愉去了分给紫愉住宿的屋内,将紫愉送回屋子后凌肃霜就准备离开,却被紫愉叫住:“肃霜姐姐,你可以告诉我,你和流火哥哥的故事吗?”
凌肃霜闻言止住步子,静默片刻才微微侧转过身来:“好。”
凌肃霜给紫愉讲的故事十分简单,故事的主人公有三个,她,季流火,还有一个叫阿萤的姑娘。
她和阿萤、季流火三个是自小就认识的,三人一同修炼互相帮助,感情极深。
后来不知道从何时起,阿萤和季流火两个之间渐渐生了情意,在了一起。
她一直把阿萤和季流火两个当作极好的朋友,看到他们在一起心里也十分高兴。她本以为阿萤和季流火会一直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可谁知一次阿萤和季流火碰见了一个的蛇妖,那蛇妖狠毒狡诈,见斗不过他俩便以命相赌去咬季流火,阿萤为救季流火不幸中了蛇妖毒,无药可救而死去。
季流火因为这件事情极度自责,始终认为是自己修炼不够努力才致使如此,为此他曾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再出现便就成了现今这个性子。
凌肃霜说:“紫愉,你不要怪他。他是因为晖浔和离歌的经历,让他想起了从前他自己的经历,阿萤的死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他见到和阿萤一样死因的离歌,就彻底失去了理智。”
紫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沉默着没有说话。她想起之前季流火跟她说的那个已逝的故人,她记得季流火当时隐忍的悲伤有多浓重。
但是这并不能成为季流火这样子做的理由。
她从来都不认可,打着为了一个人的幌子去伤害其他人的行为有多感人,你是事出有因的痴情人,可旁人何辜?
只是不知道为何,紫愉总觉得凌肃霜说得故事有些熟悉。
阿萤,蛇妖毒,死去。
紫愉忽然就记起来狸之跟她讲过的,朱雀神君南萤因中螣蛇妖毒而死去的事情。
“肃霜姐姐,你所说得阿萤,是朱雀神君南萤吗?”紫愉问道。
☆、第十九章、三人入魂
其实紫愉问出这话时内心是挺不安的,她不知道凌肃霜会不会如实回答,甚至紫愉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可是她确实很在意这个答案,那是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强烈的好奇,虽然并不是出自她的本意,可却控制了她的本意。
凌肃霜看着紫愉,她本来是想否认的,可是看着紫愉希冀的目光她忽然就不想撒谎了。
没关系的,凌肃霜想。既然紫愉就是紫玉簪花妖的话,那么狸之和南宿定然就和她说起过那段事情,那么她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应该是没有关系的。
于是凌肃霜没有再犹豫,而是爽快地承认道:“是。故事里的阿萤,就是已经寂灭了几千年的朱雀神君南萤。”
紫愉不知道自己的灵魂掠过一丝激动,那情绪微弱地令她自己都无法察觉出来。她应该是感到有些惊讶的,可凌肃霜的回复又似乎就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紫愉想了想,复又问道:“既然阿萤就是朱雀神君,那肃霜姐姐你是不是就是白虎神君西离,流火哥哥他是不是就是……”
“流火他确实就是阿萤的恋人,司太昊与东方七宿的青龙神君东衍。”凌肃霜淡淡道:“我们下凡,借了修士的身份在人世四处奔走,为的不过就是找到当年害死阿萤的螣蛇虚浊,杀了他替阿萤报仇。”
“你只需要继续把我们当作觅灵派的弟子,凌肃霜和季流火就好。因为我和流火立过誓,一日未给阿萤报仇,便一日不做回白虎神君西离和青龙神君东衍。”
紫愉默然,不知为何她竟对朱雀神君也有莫名的亲近感。大概是因为她身边重要的人,像从前的狸之南宿,现如今的凌肃霜和季流火,他们都是朱雀神君身边亲近的人,所以带着她也对朱雀神君亲近了起来。
朱雀神君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吧,她从前听狸之说起过,朱雀神君是天界术法最高的,虽是同着青龙,白虎和玄武三位神君共同掌天界四方与二十八星宿,同时她也是天界赫赫有名的战神。
紫愉还未深想便见凌肃霜要走,急忙喊住凌肃霜。她有些紧张,神情看起来格外严肃。
凌肃霜第一次见到紫愉这个模样,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你还有什么要问?”
“肃霜姐姐,或许我有别的办法可以救离歌。”紫愉顿了顿,缓了口气继续道:“我觉察出离歌的残魂还在她的体内,只是被蛇毒所困。也就是说,只要我们除去了离歌体内的蛇毒,离歌的魂魄就可以归位,说不定就能够起死回生。”
其实说起来她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一般来说,无论是人也好妖也好,死后魂魄就会离开肉身进入轮回道。可是离歌的魂魄却没有入轮回,而是一直留在肉身,并且还不曾被那螣蛇妖毒所吸食。
凌肃霜愣了愣,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甚至带了丝迟疑:“可是,你不是不愿意吗?”
“嗯,我有另外一种方法除去离歌体内的蛇毒。”
凌肃霜这次才发自内里的高兴起来,正要去将此事告知季流火却又听到身后紫愉问她:“肃霜姐姐,从前的流火哥哥,是怎样的?”
“从前的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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