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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有鬼-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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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台眼珠一转,微微侧头:“我们受人所托当忠人之事。小张失踪,时间紧急,你受伤行动不便,很影响找人的进度。”
“我师门有秘药,泥菖蒲、奔子栏和丹参所制,对皮肉外伤有奇效。”詹台从身后攥出一个流光溢彩的玉色小葫芦,冲着方岚摇了摇,“现在涂上,睡一晚上就能恢复。若是你强行上楼伤上加伤,药效难保,连累我们找寻小张,就得不偿失了。”
“来吧,我背你上楼。”詹台在方岚面前蹲下,把玉葫芦递到她手里,触手温凉。
方岚看着他猫低的肩背,犹豫片刻,终于伏了上来。
詹台年少力壮,一路背着方岚上到七楼,也只微微有些喘。他放下方岚,微微冲她笑笑,说:“到啦,好好休息,养养你的膝盖。我回去了。”
话音刚落,他转头离开的时候一个错身,趁方岚不备从她手里把玉葫芦抢了过来。
方岚一惊:“我的药!”
詹台快跑两步,此时已在四五级台阶以外,冲着她狡黠一笑:“泥菖蒲、奔子栏和丹参,连在一起就是“泥奔丹”,你笨蛋啊!这都听不出来,还装什么同道中人?”
“但凡江湖秘药,从来都是骗钱的玩意儿,抹在伤口上,你就不怕得破伤风吗?”詹台咧开嘴笑,“我要不随口编个假药来骗你,你能听话被我背上来吗?还不是要逞能自己爬。”
詹台小计得逞,笑得格外灿烂,几步跑下台阶站在楼梯拐弯的地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看着方岚。
“陆幼卿,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方岚怔怔看着他,半响,终于开口。
“方岚。”
第5章 来龙巷
詹台活了快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见识方岚这样的女孩子。
性情反复,喜怒无常。
一时冷淡寡情视詹台为空气般爱搭不理,一时又仿佛之前的不愉从未发生过,认认真真跟他探讨起案情进展。
詹台气得咬牙,心说你不就是凭着你长得漂亮,所以不把人放在眼里呗。
他年少骄傲,心里又是好奇又是好气,干脆有学有样。她冷淡自持的时候他便也冷眼相对,她探讨案情的时候他就认真专业。
一来二去,竟真的被他看出些端倪。
但凡和案情有关的种种,她都坦荡直白干脆利落,问什么答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毫不藏私。
可如果被问到与她有关的事情,哪怕只是无心提到,她便如临大敌,整个人像只炸了毛的猫,满身的谨慎戒备。
两次旁敲侧击之后,詹台干脆也不再多问。他十四岁的时候亲人皆亡,独自一人在江湖上闯荡,靠着一身捉鬼除妖的本事养活自己。
说是捉鬼除妖,可是这世界上又哪里有那么些鬼怪妖魔危害人间?
过不去的,大多是留在世间的心魔梦魇。
要想靠这门手艺吃饭,比捉鬼更重要的,便是世事洞明善解人意。詹台这六年漂泊,早已在无数次的碰壁之中学会了体察人心。
芸芸众生,挣扎活在这世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
于她方岚也许是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可对于旁人,却不过无伤大雅一件小事,被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罢了。
他冷眼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掩盖自己周身的谜题,倒是逐渐对她多了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怜悯。
说穿了,方岚有秘密,他詹台又何尝不是?方岚用化名来搪塞他,詹台两个字也从来不是真名啊。
谁又比谁,高贵得了多少?
两人一周时间沿着洪崖洞的大街小巷探访个遍,再往北便是嘉陵江边。詹台心知小张此时仍在人世,便并没有太在意。方岚却坚持沿着江边继续探查。
夜色已深,江边渐渐无人。詹台抱着双臂跟在方岚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想,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样倔强呢,还是从一开始就不信任他。
他慢慢走着,时不时扫一眼她纤瘦的背影。
沿江两岸华灯璀璨,夜景极美,她走在岸边却像丝毫未曾注意风景动人,满心满意都扑在找人上面。
江水在夜幕之中黝黑得有些骇人,她又离江面那么近,白色的背影仿若一缕幽魂,飘荡在江心的华灯倒影之上。
詹台蓦地出声:“方岚。”
方岚回过头,詹台看了她片刻,说:“唔,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第二天一大早,方岚下楼,发现詹台早早已等在她楼下。
重庆的夏天素有火炉盛名,他却难得穿戴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洁白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裤,手里拿着手机,跨坐在黑色的电瓶车上等着她。
方岚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詹台扬扬眉毛:“怎么,没见过我这么帅的样子?”
方岚收了笑容,一本正经点点头,说:“你看起来就像房产中介。”
詹台气结,骑着电瓶车出小区的时候恰好与几个带客户看房子的中介擦身而过,果然穿着打扮和身下的电瓶车都如出一辙。
方岚在他背后闷笑一声,詹台细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右手轻轻一转,电瓶车一个箭步飞了出去,速度极快上了马路。
他起了促狭的小心思,特意将车身左右侧晃摆动。方岚在他身后坐得拘谨,双手在身后握住电瓶车的后座栏杆,坐的并不算稳当。詹台特意晃动车身,还以为她会下意识伸手抓住他保持平衡,哪知她在他身后越晃越摇,却像是愈发兴奋,压根没有抓住他的意思。
詹台眉头皱起,目光移向后视镜,竟瞥见身后的方岚,松开了一只扶着栏杆的手,登时摇摇欲坠,眼看就要从车上摔下。
詹台大惊,立刻松了力道,车速迅速缓慢下来。电瓶车在路边慢慢停稳,詹台冷着脸色回头,紧紧盯着方岚。
两人对视几秒,詹台正准备出声质问,方岚却先开口。
“对不起。”
她垂下眼睛,劲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凌乱的几缕贴在她白皙的脸上,“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詹台深深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过头继续骑车。约莫二十多分钟之后,停在了来龙巷的一个小门面房前。
那门面入口极小,隐藏在朱红色的大门后。詹台轻车熟路找到地方,伸手拉开镶嵌在大门上的左右两只铁环。
“雕虫小技。”詹台轻声嘟囔一句,冲方岚挥挥手示意她上前来看。
方岚俯身细看,不过是锈迹斑斑的一个黑色铁环,一左一右对称地嵌在朱红大门上,触手冰凉,并无半点特殊之处。
她眼带怀疑看向詹台,他嘴角勾了勾,左手两指轻轻将铁环捏住,右手捏决,指尖仿佛蹭过一层白灰,轻轻一捻便窜出一缕火光。
詹台手指轻弹,火苗落在铁环上,像是有磁力一样绕着铁环滚动了一圈。方才还生锈发乌的铁环像是被火苗刷了一层金色的生漆,立刻金光灿灿。
方岚目不转睛盯着,詹台一左一右将铁环抓在手中,咚咚两下,将铁环敲在了朱红色的大门上。
朱红门像拓上了两枚金色的印章,斑驳的旧门上霎时浮现了两只金色的圆环,乍一看,极似两只金色的眼睛!
方岚咦了一声,问:“门神?”
詹台瞥了她一眼:“你功课做的倒不错,谁教的?”
见方岚低头不答,也不计较,懒洋洋指点她:“白墙枯树,煞气穿堂,这院子邪性这么大,不请尊门神镇镇宅子,早晚都得成砧板上的肉。”
他将身子倚在门上,对着两只铁环眼睛中的门缝懒散地说:“秦琼敬德,还等个什么?让老子进去。”
第6章 千厮门
朱红门像是极不情愿,磨蹭半天才裂开一个小缝,詹台哼了一声,和方岚侧身钻了进来。
门后别有洞天,像北京常见的四合院,东西和正前各有一间房子。院中四周都是高大槐树遮天蔽日,虽是盛夏季节,方岚站在院中,却觉得自己裸在外面的两条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环抱双臂,詹台心细立刻发觉,扭过头来嘿嘿笑了两声:“刚才嘲笑我像中介,现在明白我为啥穿长袖长裤了吧?她这地儿极阴冷,等一会儿进了房你就明白了。”
方岚眼尾一挑:“衣服穿的多是因为冷,那你发型吹得这么认真,又是为了什么?莫非等下要见的是个姑娘?”
詹台咳了一声,嘴角噙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你见了就知道了。”
方岚跟着詹台向正屋走去,一阵清风吹过,院中树叶沙沙作响,竟像是凭空冒出万千看不见的影子看着他们窃窃私语。
两人站在正屋之前,两侧窗户大开,阵阵寒风由房间里向外倒灌,屋内漆黑一片。
方岚脸上没有半点惧怕的神色,举手推开正门,眼前骤然黑暗,她适应了几秒钟才睁开眼睛。
房间里面陈设极为简单,正中摆了一张红木榻,榻上一张方桌,桌边坐了一个人。
果然是一个女孩子。
但是却根本不是方岚想象中的“女孩子”。
因为她看起来最多不过四五岁大,扎两个羊角辫子,端端正正坐在榻上。
最让人吃惊的却是她的眼睛,眼皮外翻,两只混白色的眼珠像在眼眶里转动一般环顾着四周,面色惨白,双颊处有两块不正常的嫣红,乍一看像极了陪葬时常见的纸扎金童玉女。
方岚分辨两秒才看出确是活人,强自压抑住溢出嘴角的疑问,扭头望向詹台。
詹台没有看她,紧紧盯着榻上的女孩子,脸上竟流露出一丝难见的紧张:“今天怎样?”
女孩子开口了,声音却喑哑仿若八旬老妪。
“还行。”
詹台小小吁一口气,这才转头对方岚说:“这是童道婆。”
“人活一世,谁都逃不过生死。今生从善积德,到末了投胎总有好报。但若是上一世有些放不下的执念,过奈何桥的时候对着孟婆耍些不该耍的小聪明,本该一口咽下的孟婆汤,却非要在唇边抿上一下做做样子,自以为骗过孟婆,哪知最后却会遭到她的报复。”
“童道婆出生的时候灵智未开,还是一片混沌。等过了两三日睁开眼睛,双目似蒙上一层白霜,盲童一般。满月不到便口可成言,乍一开口,说的往往都是前世的旧事。”
“童道婆既没有喝孟婆汤,便能看穿三界五常。放在原先,童道婆出生便会被当作邪祟溺毙,压根没什么机会成人。现在时代不一样,童道婆也有了活下来的机会,只是大多数都不会活过童年。”
詹台的声音低沉,带了几分刚刚脱出变声期的喑哑和磁性。方岚默默听着,眼光不由自主飘向面前坐着的童道婆。
她像是感受到方岚的视线,傲然地昂起下巴勾了勾嘴角,声音粗砾带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口音: “老婆子阳寿六载,如今已是半截身子入了土。你这小模样长得不错,走近些,让我瞧瞧。”
方岚心头咯噔一下,下意识就转头看向詹台。詹台语调和缓眼中含笑,安慰她:“不必担心,童道婆样貌虽然骇人些,但是为人极善没有恶念。她投胎在即,这两年特别喜欢盯着年轻漂亮的男孩女孩看。”
詹台凑近方岚小声低语:“她就是想着多看看漂亮脸蛋,这样等自己投胎的时候也好生出一副好相貌。但凡有人来拜访她,必须收拾得干净漂亮。我上次来的时候踩了双拖鞋,被她连人带鞋赶了出去。”
方岚忍俊不禁,抿了唇角微微一笑,上前坐在了童道婆的身边。她刚一坐下便感到腰后一阵极大的冷风倒灌,激得浑身一个冷颤。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榻后摆了一个巨大的空调,扇叶转动,凉风呼呼直吹。
方岚离童道婆近些,更觉得她像极了纸糊的娃娃,惨白的脸上无一丝表情,直勾勾地盯着她。
突然,一个冰凉的东西挨上了方岚的手腕。
方岚险些惊呼出声,低头一看才发现是童道婆伸出两根枯瘦惨白的手指,鸡爪一般,默默将方岚的手翻开,掌心朝上。
童道婆浑白的眼珠在眼眶中翻动,像在细细端详方岚纵横密布的掌纹一样。
“找人?”童道婆立刻知机,干脆利落地问。
方岚心头微微一颤:“是。”
童道婆似有些不耐烦:“丢了?”
方岚猛地抬头紧紧盯着童道婆:“是。”
“丢在哪里?”童道婆缓下语气,又似诱惑又似安慰,循循低语。
方岚低下头还未回答,詹台却已被她二人之间拖拖拉拉的一来一去磨没了耐心,蹦豆子般叽里呱啦把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可不是找人吗?西安那边丢了个来出差的员工,住在洪崖洞边上,六月头上停电,说是晚上出去散步就再也没回来。”
“就失踪在洪崖洞的小路里,靠近千厮门大桥那一片。”
童道婆却似丝毫未觉,仍目不转睛看着方岚,又问了一遍:“丢在哪里?”
方岚顿了几秒,终于抬头回看童道婆,轻声但坚定:“千厮门。”
只一眨眼的瞬间,屋内霎时狂风乱作。面前像有一股看不见的巨大力量,在狭小的房间里面掀起了惊涛骇浪。
方岚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偌大一个房间却无多余的摆设,除了一榻一桌外空无一物。此时阴风猎猎,她像被阵风卷起一样双脚离地。巨力袭来,猛地又将她掼倒在地。
方岚挣扎着想爬起,却哪里还来得及。前后不过数秒钟,她就已经被这狂风甩出了房门之外,只记得临出门前最后一眼,她看到了童道婆嘴角下垂满面怒容,闭上了雪白玻璃珠般的盲朦双眼。
第7章 嘉陵江
詹台一样也被甩了出来跌在她的身边。正屋的房门紧闭,詹台从地上一跃而起,冲到门前哎哎喊着:“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火了呢?”
“哎,老婆子,我来一趟不容易,你好歹给我爆点料让我撑一阵子啊。家里连瓜都吃不起了你忍心看着我忍饥挨饿瘦脱了相吗,啊?”詹台趴在门上砰砰敲着房门,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无赖样。
童道婆像是早料到詹台不肯善罢干休,在房内冷哼一声:“本就不该你去掺手,这样多管闲事,你是想早些来跟老婆子做伴,活腻味了吗?”
“你若定要查,千厮门大桥自北向南数三个桥柱,自去找罢。”
两人骑着电瓶车往回赶,方岚坐在詹台身后一路沉默,来时与他玩笑的轻松心情再不复见。
詹台以为她还在为童道婆的事情不开心,便微微坐直了身子,侧身安慰:“童道婆性情不定喜怒无常,一时嫌弃人穿戴不端样貌丑陋,一时嫌弃人心思不正闪烁其词。”
“我来十次,能见到她不过一半次数。见了面,又十有八九总要被她丢出去的。你被她丢出去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放在心上。”
方岚轻轻嗯一声,又问:“童道婆性情这么古怪,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詹台一下子来了精神,扭头对方岚说起往事:“几年前我在成都,替一家青年旅舍摆平了挺棘手的闹鬼问题,老板挺高兴,留我在青旅住下。”
“住下就住下呗,反正不收我钱。就这么住了快一年,有天早上旅社门口闹哄哄,我凑上前去一看,才知道前一天晚上有人送来一个弃婴,就摆在旅社门口的台阶上。”
“周围密密麻麻围了一圈人,却没有一个人敢把孩子抱起来,叽叽喳喳指手画脚,话说一箩筐,做事的却没有几个。”
“等我挤进去见到孩子,才知道为什么。”
“那个弃婴双目如蒙上一层白霜,瘦弱不堪面无血色气若游丝,看起来是一个重病将死的婴儿。”
方岚了然。
有些积弱贫困的家庭,在子女罹患重病的时候,会在经济的重压之下选择放弃。
为人父母本无须通过道德的评测,有人愿意倾家荡产给孩子一个生存的机会,但也有人选择权衡利弊得失,最终舍弃了子女的性命。
她曾见识过庞大的医疗费足以将一个中产之家生生拖垮,便长叹一声不作置评。
詹台年少赤诚,极为义愤填膺:“哪有这样的父母?连送去医院查清楚到底是什么病,还有没有机会救治都不愿,就这样让自己的亲生女儿等死。”
方岚问:“后来呢?”
“我赶紧把孩子抱起来,和另外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一起送去了医院。” 詹台避重就轻,“再后来嘛,你也知道。童道婆样貌骇人可怖又像命不久矣,但其实并无重疾且心智成熟,满月之后口可成言。小婴儿的身体里装着老太婆的灵魂,哪家医院见过这样的孩子?”
“后来想了挺多办法,找人把她接了出来照顾。但是成都也待不下去了,只能辗转来到重庆。”
方岚语气很是感慨:“你和童道婆非亲非故却这么大费周章救她出来,你倒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很爱多管闲事。”
詹台一愣,不知她是褒是讽,盯着她的眼睛不知如何接口。
方岚抬头冲他笑了笑,嘴角若隐若现一个梨涡:“存善念有大爱,才愿管闲事做善事。童道婆嘴里骂你,心里却是在担心你识人不清受伤害罢了。”
“其实,我也是这样。”
她难得笑着夸人,詹台心中不由生出几分骄傲,可隐隐约约又有一抹不安,脚尖磨着地板,带了点扭捏:“也没什么,也算为自己积点福报。”
两人再骑上车,方岚却不像之前扒住身后栏杆,身子离詹台远远的,反而轻轻伸出手,攥住了詹台腰间的衬衫。
她手心温热,在他腰间若有若无的摩挲了一下,只这一个小动作,詹台便觉得自己自胸口以下麻木一片,仿佛被火灼热,连带着耳根子也跟着发烫。
都说人生有三大错觉。第一,手机在震。第二,有人敲门。
第三,她喜欢我。
詹台甩了甩脑袋。他这几年在道上飘,女妖精母灵兽倒是打过不少交道。
货真价实年龄相仿长得还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还真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
她初遇的时候分明是生人莫近的冷傲模样,可为什么今天见了童道婆之后却像开了窍,突然对他亲近了许多?
詹台默默念叨“这一定是人生三大错觉”来扼制自己膨胀起来的直男自恋,脑海中模模糊糊闪过一个念头。
童道婆因谎获罪,因此平生最恨人说谎。她突然发怒,是不是和方岚的回答有关系?
方岚,会不会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千厮门大桥横跨嘉陵江,连接渝中和江北两岸,晚上来此自北向南在大桥上走着,可以看到洪崖洞的绝美夜景。
可两人却是盛夏最热的午后,在无一丝凉风的红色跨江大桥上“找线索”。钢铁桥梁在暴晒之下升温,走在桥面彷如烈火烹油。
詹台穿着长袖长裤,此时觉得自己像一只煮熟的虾子,连头发丝儿都在冒热气,只能一边找线索一边在心里将童道婆腹诽千万遍。
方岚走在他身后弯着腰,恨不能将身子贴在桥面上一点一点的翻开看。两人在第三座桥柱附近已经来回找了三四遍,却一点可疑的线索都没有。
方岚穿着的T恤也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曲线玲珑的身上。隔着浅蓝色的棉布短袖,甚至能看到她贴胸内衣的轮廓。
詹台猛地挪开了视线,装作看向桥下的样子,说:“方岚,找不到就先回去吧。晚上等凉快一点再来。”
方岚走到他身边,也探出半个身子往桥下看:“底下有什么吗?”
詹台不以为意,随口搪塞:“喔,没有,我就是随便看…”
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先停住,詹台眯起眼睛望向桥下。方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千厮门大桥之下便是嘉陵江的石滩,江边散布着大大小小的白色圆石,而桥柱的正下方,有一片形状奇特的黑色石滩,像一弯黑色的月牙,极为突兀诡异地印在白色的江岸上。
两人连忙赶到江边,避过行人的视线沿着石滩,走到那一片黑色的石堆中间。
詹台伸手将石块一块块拿起翻开。方岚虽并不知要找什么,但也有学有样,帮着他一块块翻着石头。
“找到了。”詹台的声音沉稳,波澜不惊。
方岚走到他的身边,他手中握着一块刚刚从地上拿起的黑色圆石,而那块石头之下,压着一颗长长的,月牙状的,白色的尖牙。
第8章 三道溪
“这是什么?”方岚捏起白色的尖牙,翻来覆去地细看。
詹台从她指尖接过,随意瞄了两眼:“犬牙,唔,是猎犬怪所留。”
“喏,猎犬怪嘛,身长两米有余夜间潜行。”
“江湖人称,犬夜叉。”
“犬夜叉?”
方岚一愣,将视线从面前的尖牙挪开,疑惑地抬头看向詹台。
却发现他眼角眉梢都藏着戏谑,分明在信口胡诌捉弄自己。
“有的时候真的搞不懂你。”詹台轻声说,语调是不易察觉的温柔,“泥奔丹也好,犬夜叉也好,但凡同道中人听到都会立刻明了。”
“说你懂,你是真的不懂。可是说你不懂,你又偶尔能说出那么几句行内话来。”
“方岚,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为什么不懂装懂?”
他憋了这么多天,终于忍不住问了出口。
方岚果然沉默不答。
詹台微微有些失望,虽然原本也没指望方岚能回答他,但是看她又如一贯低着头,心中没来由地搓火,只能耸耸肩膀,转过身朝路上走。
“詹台。”方岚在他转身的那一瞬叫住了他。
他回过头,发现她涨红了脸,晶晶亮的大眼睛里闪动着诚恳的光芒。
“我知道,我现在会的东西不多。可是我是真的很想认真学。”
“你这样聪明善良,又出了名的年少有为,我是真的很想跟着你一起学东西。”
咣咣咣咣,聪明!善良!年少!有为!
连着四顶高帽从天而降。砸得詹台晕头转向又心花怒放。
他还不到二十岁,这几年打交道大多都是道上的三教九流,哪里曾被这么漂亮的年轻女孩子当面夸奖过。明明刚才是想追问她到底的,可被她这四顶高帽子扣上,理智都化作了羞赧,隐隐约约间得过且过了。
“其实…” 一开口才发现语气里竟带了压也压不住的喜滋滋,詹台赶紧平复心情,清清嗓子:“也不是什么大事。真想学的话,我虽然水平不高,但是教你入门总还是可以的。”
“说这是犬夜叉自然是逗你,也自来没有什么猎犬怪。”
“但这尖牙,的的确确是犬牙。”
詹台把犬牙拿起,轻轻放在黑色的石滩中间。
“犬牙多被用来辟邪。相传二郎神君的哮天犬仙骨细腰形如黑枭,夜潜人间势如闪电,邪魅妖孽远远看到皆退避三舍。因此黑犬牙放在过去常用作饰品佩戴,可以辟邪驱魔。”
方岚点点头,她的确知道犬牙可以辟邪,但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眼前的黑犬牙两端薄如蝉翼,中间鼓鼓隆起,通体纯白,在阳光下透出点莹莹玉色,羊脂白玉似的。
极是漂亮。
而那一片黑色的石滩也恰如一樽黑色的弯月,镶嵌在白色的浅石滩上。
“黑色犬牙戴在身上是为了辟邪,那放在河滩上,又是为了什么呢?”方岚问。
詹台转头看着水光粼粼的嘉陵江面,此时正值汛期,江面高涨暗潮汹涌,以往宽阔静谧的嘉陵江此时显得难以预料。
詹台眸色渐深,眉头几不可察轻轻蹙了一下,又很快地调整了过来。
“黑犬牙放在河滩,是为了镇河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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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滚滚,江水两岸群山对望。山的两边各有一群年轻的男女隔江对唱,悠长辽阔的歌声藏尽了绵绵情意,是巴蜀特有的山歌文化。
“山城的幺妹儿多呦,长长的辫子摔过了河,叫一声我的大哥哥呦,谨防背后挨砣砣。”
詹台和方岚坐在南园路上的一家人声鼎沸的茶楼里。茶楼的名字取的极为霸气,和矮小破败的门面显得极为不符。
“又龙茶楼?”两人到的时候已是傍晚,方岚抬头看着茶楼前面忽明忽暗的霓虹招牌,皱着眉头念。
詹台扑哧一笑:“什么又龙茶楼?是驭龙茶楼。招牌上的灯坏了半边,老板也一直没有拿去修。”
说是茶楼,其实就是一个麻将馆。
詹台和方岚顺着狭窄破败的楼梯走上二楼,不大的空间里面摆了十几张麻将桌子,几乎坐满了人,吵闹又纷乱,夹杂着麻将噼里啪啦的声音和愤怒抑或兴奋的说话声。
空调开的极足,窗户紧闭,大厅之内烟雾缭绕,分明是很多人在抽烟。
詹台略有些抱歉,转头对方岚说:“这地方一贯脏乱,都是臭老爷们儿。你多担待些。”
方岚摇摇头毫不在意。她打眼一望,麻将桌四周坐着的果然是年迈的男人多些,桌上放着老旧的茶壶,大多数人都穿得很随意,也有些打扮特别怪异的,穿着黄色的大褂黑色的道袍,束发戴着道巾道冠。
詹台轻车熟路摸到了最靠墙边的一张桌旁,正对着空调出风口下面正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白面皮大汉。他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背心,下身一条松垮的短裤,虽然离空调的冷风口极近,但仍热得满头大汗面色潮红。
大汉正将麻将打得风生水起,口中激动地飙出一串方言:“老子一个对子把你撂倒,不信都来试哈儿。哪个是菜背兜,告了才晓得。”
他打得兴起,丝毫没有注意到詹台和方岚。詹台悄悄走到他的身边,趁其不备猛地往他身上一扑,双手揪住大汉的两只招风耳:“好你个白面馒头,躲着我在茶馆里打麻将?”
“你收了我的钱,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办?”
白脸大汉疼得哎呦直叫,扭头一见是詹台立刻气短心虚,涨红的大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詹哥,詹爸爸,詹爷爷,詹祖宗,下手轻一点儿哈,我的耳朵还要得。”
詹台哼一声,手下用力再狠狠拧了一把,这才松开白脸大汉的耳朵,转头对方岚说:“这是老白,山城这一片出了名的万事通。”
“虽然又懒又馋,人缘倒很不错。我有的时候想接些案子,也靠他替我联系。就是满嘴跑火车说话太不靠谱,天一热就惫懒不做事专找凉快地方躺着,收了我的钱也不办事。”
方岚抿嘴笑,冲老白大大方方点一点头。
老白这才注意到詹台身后的她,漫不经心瞄过来,看到方岚的脸,霎时瞪大双眼,吞了个鸭蛋一样张大嘴巴。
“仙人板板,妹儿,你长得好乖呦!”
第9章 南桥寺
三人离开茶馆去吃火锅,老白直到一顿饭都快吃完了,仍在时不时偷瞄方岚,眼珠子滴溜溜直勾勾在方岚的脸上转圈,脸皮红涨得比面前锅子里的红油还要鲜艳。
詹台很有些不好意思。老白算是他的朋友了,在方岚面前花痴得恨不得流口水的样子,实在让他很丢份儿。
詹台伸手呼啦一下招呼在老白脑袋上,恶声恶气地说:“看什么呢?怎么跟没见过女人似的?”
老白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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