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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欢_袖侧-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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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多愚昧,只道这些痴傻者是脑子出了问题。然而修士们却知道,痴傻多是因为神魂受损。
譬如昔日的杨五妮儿,便是因为神魂穿越宇宙壁垒,为宇宙法则所损伤。转生后便是个不能控制自己身体的傻儿。冲昕亦是神魂有伤,直到引气入体,才清醒了神智。
而这个女子,比之二人情况更加严重。若仔细看她五官,会发现每一处单看都能看出曾经有过的秀美模样,只是现在失去了神魂的收束,肉体才崩溃生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女子揉揉眼睛,望着坐在花瓣上的冲祁傻笑,冲他伸手道:“糖!”
冲祁柔声道:“你有没有乖乖修炼?”
女子点头,道:“嗯!乖!”
冲祁摸摸她的头,取出一只精致的匣子给她。女子开心的打开,取出里面的扭股窝丝糖,便放入口中。一边嚼着,一边亮晶晶的口涎流落,弄脏了一片衣襟。
“慢点吃。有很多。”冲祁非但不说她,还宠溺得仿佛像面对一个可爱的幼童。他一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仿佛看她这样狼吞虎咽,便是世间最幸福之事。
女子很快便把一匣糖都吃净,舔着黏糊糊的手指,喊了声:“水!”
远处的草丛中,突然冒出几个长着长长耳朵的毛茸茸的脑袋,一只体型纤细的兔子,飞快地蹦跳过来。两只前肢捧着一片大大的树叶,树叶折起,盛着一捧蕴满了灵气的露水。
冲祁自兔子手中接过树叶,送到女子嘴边,喂她喝下。
兔子被抢了工作,滴溜溜的眼睛,看看女子,看看冲祁,不知所措。
这些兔子原就是长天宗漫山遍野最常见的普通野兔,幸运的被禁地中的修士选中,带来这里,赐予丹药,通了人言开了神智,得以修炼。它们弱小温顺,被教以基本的术法,专事照顾这个女子。
接回树叶,使了个“清静诀”将女子的衣襟弄干净,兔子又蹦跳着消失在远处。
冲祁又取出一只大些的匣子,打开来,里面是些精致的玩具。小桌小椅,小床小柜,还有几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娃娃。
长天宗的掌门冲祁真君,耐心的陪着女子玩着过家家。
“这是爹。”
“这是娘。”
“这是你冲禹小师叔。”
“他淘气不好好修炼,爹揍他屁股,你莫要护着他。”
“你娘回来了。”他缓缓的道。“这次,她把我也给忘了……”
明知这女子听不懂,他还是都说给她听。他慢慢的,声音低沉的讲着。
“我也知道,或许这样,她能活得更开心,更自在一些。”他道,“可我,可我……我难道要就这样放开她吗?”
“我……总不甘心。”
“唯有她,无法放手。”
女子开心的玩着那些精致的玩具,一抬头,忽然慌张起来。她左右看看,熟悉的兔子们却都不在身边,没人能告诉她该怎么做。
她着急的抓耳挠腮,忽然凑到冲祁脸颊旁,撅起嘴唇呼呼的冲他脸上吹气,道:“呼噜呼噜,不哭不哭!”
阳光洒在她脸上。她肉身虽然崩溃横长,皮肤却依然白皙娇嫩。鼻梁上一颗胎里带来的痣,殷红如血。
“珠儿。”
远处传来了呼唤声,那引冲祁入禁地的妇人站在远处,对女子道:“该修炼了。”
珠儿看看妇人,再看看冲祁。比起来,还是妇人更熟悉。她便对冲祁道:“不哭不哭!修炼!”
她站起来,左右看看,高声喊了声:“兔兔!”
便有一只雄壮的公兔子,飞快的窜过来,在她面前蹲下。珠儿便骑到兔子背上,揪住他两只长长耳朵,道了声:“走!”
兔子便驮着她蹦跳着离去了。
妇人却没走。她站在那里,望着冲祁。
冲祁坐在那里,用后背对着她,很失礼的没有起身。
“祁儿,”妇人轻声道,“你是个好掌门。”
冲祁的背影一动不动。
妇人又道:“珠儿现在心如赤子,修炼的速度甚至胜过我等,或许有望炼神还虚。”
冲祁依然不动。
妇人摇摇头,转身。却听见冲祁的声音道:“劳师叔费心了。”
妇人回头看了眼,只觉那背影寂寥,她心下轻叹,那句“放琳儿自去吧。”便说不出口。
待她离去,冲祁独自在山谷中坐了许久,直到夕阳打在背上,才忽然道:“罢了……”
起身离去。
肖昆终于见到了他的琪妹。他却知道,那女子再不是与他立下过山盟海誓的琪妹了。
纵是同一张脸,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了。
在冲琳的洞府里,两个人沉默的互相打量,都觉得彼此熟悉又陌生。
“肖昆。”冲琳道,“我说过的话还算数。”
肖昆却苦笑。
“你……”他问,“还是阿琪吗?”
冲琳沉默一下,道:“不是。但你和我的事,我都记得。”
肖昆抬眼看去。琪妹秀美娴雅,冲琳真人却静逸出尘,二者截然不同。纵然冲琳还记着和他的情意与盟誓,他却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位“冲琳真人”相处。
他沉默许久,道:“罢了。”
冲禹亲自送肖昆出护山大阵,奉上丰厚程仪,与他道别。亲眼看着那位散修离去,才松了口气。
观壁峰上,冲琳取出山河盘,为肖昆卜了一卦。
肖昆与她缘浅,虽同行过,却走不到最终。但他为人磊落,心性豁达,修真路上起点虽不高,日后却有不少机缘,大道之上,还能走很远。
冲琳点点头,收起了山河盘。
修轮回道最麻烦的便是在归位前与旁人的命线纠缠,是以最好便是一转生便被师门保护着离开投生之家,简简单单的修炼直至归位。只这一次不知为何,师兄师弟竟没及时将她带回宗门,终是令她与旁人生出因果牵连。
冲琳已经不记得,这正是她自己的选择。
冲琳归位,长天宗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除了炼阳峰上少了一位美貌的凡姬,峰主闭关,再无什么与从前不同的。时间的流动对这里的人来说,只如微风拂过,鲜少会留下痕迹。
冲禹犹自担心冲琳归来,冲祁与她又要变成从前的局面。不意师兄师姐竟各自修炼,互不相扰,相处得平静无波。他不知其中隐情,只大大的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时间忽忽便又过去数年。此时此刻,正是竹生在书房中小寐,梦见了冲昕之时。
竹生醒来只觉莫名,不知为何会梦见淡忘已久之人。实则修士不会无端发梦,必有其因果关联。
此时,在冲昕的乾坤小天地里,正有一只疾风狼在破境。
疾风狼是高等灵兽,天赋种族。但灰灰还年轻,以一般疾风狼的年纪来说,离破境还差些年份。
但灰灰很幸运,被冲昕带进了他的乾坤小天地中。这里灵气浓郁,倍于外界。灰灰成日里食琼果,饮灵湖水,嘴已经刁得连下品灵石都看不上了。
这样得天独厚的环境,他若是还同别的疾风狼一样拖得许久才破境,才真个是没道理。
冲昕坐在湖边,听到那一声遥远处传来的狼嚎,睁开了眼睛。
琼花的花瓣落在了他的肩头。这青年依旧俊秀如月,清朗如山,模样和三十年前没有丝毫的变化。岁月仿佛不曾在他身上流动过。
灰灰得以进境,她若还在,一定会很高兴,他想。
岁月不曾改变他的容颜,亦不曾改变他的思念。一如竹生告诉范深的那样,时间的流动,对凡人和修士,根本意义不同。
天边出现一个黑点。冲昕凝望着那黑点,看着他踏着罡风,转瞬间就来到了跟前。三十年的时间,灰灰体型长大了不少,看起来愈发的雄壮矫健,威风堂堂。
冲昕没有开口,只拿眼睛注视着他,等着这头疾风狼开口,吐出他狼生中的第一句人言。便是冲昕,也忍不住有些好奇,灰灰第一句人言究竟会说什么。
他万万料不到,灰灰四爪落地,站在他面前,口吐的第一句人言竟是——
“她没死。”
“还活着。”
“我说的是杨姬。”
远处,骤然炸响惊雷,将一座险峻山峰劈得四分五裂。巨石坠落,扬起了巨大的烟尘。
第145章 145
“你说什么?”年轻的道君注目凝视着这只陪伴了他三十年的疾风狼,缓缓道:“再说一遍。”
灰灰大大的琥珀色的眼瞳望着冲昕,道:“杨姬还活着。”
冲昕盯着他:“你如何知道?”
灰灰想起来,杨五曾要他替她保守她的小秘密,不叫冲昕知道她有神识之事。便道:“她从古书中学得一残契,不需灵力,也可以与灵兽节契。她若死了,此契当破。可那契约一直还在,我依然是她的契约灵兽,可知,她还活在什么地方。”
冲昕不再说话,望着远方。许久之后,他平静的道:“如此,当去寻她。准备准备,我们出关吧。”
他说“准备准备”,便闭上了眼睛。
碧蓝高远的晴空中,开始有了风。风卷云流,渐成漩涡。整个乾坤小天地的灵力旋转奔腾着,向冲昕趺坐之地涌来。
灰灰又惊又喜,赶忙在一旁坐好,疯了一般的修炼起来,唯恐浪费一点灵气。
这一日,长天宗一如往常一般平静安详,直到天边有祥云凝聚。
“这是谁要破境了?”
“哪位峰主吗?”
“金丹?元婴?”
“炼阳峰!是炼阳峰主!”
“冲昕道君?他、他年岁尚不到花甲吧?”
徐寿和苏蓉牵着手站在峰上,仰头望着头顶正上方的紫色祥云,相顾失色。
“师父这就要结婴了?”徐寿震惊。“他……他已经破了情关?”
苏蓉垂下头,黯然道:“或许吧。毕竟已经三十年了,杨姬都死了那么久了……”
两人心意相通,都觉得冲昕……也是时候该忘记杨姬了。
徐寿望着那祥云变幻无形,目光愈来愈专注,许多修炼中的困惑在那变幻中有了领悟。他忽而盘膝趺坐,修炼了起来,竟也有了破境之兆。
苏蓉大惊,祭出飞剑,急急地飞去通知籍簿司和教务司去了。
自冲昕闭关后,徐寿一边严厉鞭策督导,一边用丹药灵石往她身上堆,竟也生生推得苏蓉在三十岁前筑了基。三十年过去,苏蓉的生身父母已经相继去世,兄弟姐妹各自安家,她的尘缘已经斩断,想回俗世的念想终成了竹篮打水。
她最终是放弃了那个念头,留在了徐寿身边。她已经是内门弟子,按理当搬离炼阳峰。只是炼阳峰主还在闭关,她的情郎是炼阳峰能做主的亲传弟子,谁又会多事来管她。弟子们领执役、执事本就是为了生活和修炼所需,并非强迫。内务司也就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进境的天象乃是上苍在借此传递道法真意,每每都会有人藉此获得领悟、突破。是以通常修士若有幸遇到,都会专注观摩,认真领悟。只是外间多凶险,散修们为了安全,都恨不得躲到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去偷偷破境。也就只有长天宗这样的大宗门,弟子们才能这样隔个二三十年,便集体观摩一回天象,还习以为常。
冲昕的嫡系同门,证道峰主,旃云峰主,观壁峰主,亦都在观看这天象。这几年不曾露出过笑容的掌门真君冲祁,冷峻的脸上终于难得有了笑意。
紫色祥云于天象中最是珍贵难得,冲昕结婴的天象更是变幻得让人如痴如醉。长天宗许多弟子都有所感悟,当场开始筑基的就有不下十个。一时间,籍簿司和教务司的人忙得焦头烂额,不得不向其他司处借调人手。
苏蓉竟没能从教务司请来人手为徐寿护法。概因教务司的掌司一听是炼阳峰主的亲传弟子,就摆手道:“这个不用担心。观自家师尊的天象而得悟破境,这是受了师尊的庇荫啊。必会顺顺当当的。”先调人手去给旁的人护法去了。
苏蓉也知道这个说法,但真遇到还是惴惴不安。待想回去,祥云已经成势,炼阳峰被笼罩在其下,已经回不去。苏蓉只得寻个就近的峰头,暂时待着。倒不担心那位天才的道君,只满心担心自己的情郎。
当年冲祁炼神还虚,天象也不过维持了一夜。冲昕结婴,紫色祥云的天象足足维持了三天才消退。天象散了,云却没散,只褪作了绯红色的三两朵,依旧在炼阳峰上盘旋。
“咦!这是?”
有人注意到这异像,细看之下,惊讶道:“师徒联境了?”
这是受了传承的弟子,受师父的庇荫,借着师父破境之机,同时破境。此事不常有,一有便是吉事。在重视传承的宗门看来,是宗门昌盛的吉兆。
这一回,不仅长天宗出了一位年轻得令人咋舌的元婴真人,还出现了师徒联境的吉事,长天宗上下,俱是一派喜气洋洋。
天象散去,大家都屏息等待。
炼阳峰上,光秃秃的崖壁变幻伸展,再次出现了斗拱飞檐,冲昕的洞府自异度空间回归炼阳峰。朱漆大门洞开,黑色丝履先踏了出来,毛茸茸的狼爪紧随其后。
一道威压以炼阳峰为中心,倏地扩散开来。
众人迎接了这冲击。大批低阶弟子都感觉那一瞬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许多峰主都心下凛然。
这……只是元婴?
威压一过,苏蓉便想回去炼阳峰,不料已有结界将徐寿所在之地笼罩,她只得在结界之外远观。但知道这结界是冲昕所设,倒是心安了许多。
隔着结界,隐约看到里面两个人影。冲昕站在徐寿身边,像是在说着什么。苏蓉知道这是冲昕作为师父,在指点徐寿。
等看到冲昕没有离去,而是在徐寿身边席地而坐,苏蓉彻底放下心来了。
到这时,才有时间和心情去想别的。
她的情郎即将成为一位金丹道君了。而她呢?筑基便似乎已经将她这一生的好运和精力都耗尽了。即便徐寿成了金丹道君,也不会再有能力像推她筑基那样,推她去结丹。
两个人的生命,在这里便要拉开巨大的差距。
正因为这种情况,大宗门才更推崇那些有望结丹的弟子,在金丹境之后再结道侣。
苏蓉站在结界外,望着隔绝了两个人的光罩,默默不语。
冲昕原想出关便去寻杨五,不想踏出洞府就察觉出徐寿在冲境。结丹岂是小事,多少人结丹不成,连神台都碎裂了,直接殒命。
这是他的亲传弟子,他不能置之不理,只能留下为徐寿护法。
冲琳三个月结成金丹,是因为她乃是修为复位。徐寿是正常结丹,可做不到这么快。从有了破境之兆,到金丹结成,徐寿足足用了八个月的时间。
待到金丹结成,徐寿终于睁开眼睛,这个侯府公子出身的男子,看起来比从前更年轻了。自幼养成的贵气,和高阶修士的气息融合在一起,自然而然有了自己的威仪。
“多谢师父。恭喜师父。”他面露笑容,躬身向冲昕行礼。
冲昕颔首,道:“你自去籍簿司登记吧,我还有事。”
说罢,便踏剑而去。令徐寿微微茫然。
半空中人来人往,各种骑兽和飞行法器,像是在办什么庆典一般。
冲昕无心去关心这些,他原想去证道峰,不想才升上高空,远处观壁峰便升起一道熟悉的气息。冲昕剑尖一转,便朝着观壁峰去了。瞬息间便已经在冲琳的洞府中落了地。
“师姐?”他唤道。
坐在山河盘后的年轻女子抬起头,对他微笑。脸孔是陌生的,气息是熟悉的。不是旁人,正是三十多年前兵解转世的冲琳。
冲琳照顾着他长大,对冲昕来说,是亦姐亦母。看到她平安归来,冲昕发自内心的欢喜。
但当他坐在了冲琳面前,冲琳慈母般轻抚他面孔的时候,他却陡然心酸。
倘若那时,师姐还在,想来杨姬……绝不会遭遇那样的命运吧?他想。
冲琳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一般,轻叹口气,道:“杨姬的事我知道了。”她是修轮回道,掌命线的人,她不会说什么“如果”、“假若”,一切的一切,都在命线之中,早就注定。
静谧的洞室中,师姐弟进行了一场对话。
“原以为她是你的情劫,如今看来也错了。”冲琳道,“你师兄也知道错了,只是你的事……容不得一点差错。他是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的。”
冲琳说完,心中忽然微怔。她如何,就将师兄形容成了这样的人呢?她心中微微的感到不安。
她顿了顿,道:“只可惜了那孩子……”
“她没死。”冲昕打断了她。
冲琳愕然。
冲昕将灰灰之事告诉了冲琳。
“原来如此。如此最好。”冲琳道。人都有立场,纵然她不能认同冲祁和冲禹的行事,但这两人与她天然亲近,她自是希望杨五这样的背负功德者能不死,如此她的师兄师弟便不会遭受天道的惩罚了。
“那你……”她看着冲昕。
冲昕平静的道:“我去寻她。”
冲琳沉默了很久。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于他们,不过弹指一挥间,可杨五却是凡人,一生短如流星。
“她即便还活着,也已经是鸡皮鹤发了。”冲琳将现实摆在他眼前。
“那没关系。”冲昕说,“她只要还活着就好。等我找到她,把她带回来,让她在这里安享晚年。”
“她若不想回来呢?她一个凡人,势必会留恋红尘。”
“那也没关系,我可以留下陪她。她寿数如此短暂,最多不过再二三十年的功夫。于我们,就当是闭了一次关。”
“她若不想你陪他呢?她红尘打滚几十年,于你不过闭一次关的时间,于她已经是一生。你怎么知道她心里还有你,你怎么能保证她不会爱上别人?”
这一次,冲昕沉默了。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道:“她若在我身边,我必不许她欢喜旁的人。但她不在我身边,我没能护住她。倘有什么人,能护着她,让她有枝可依,给她安宁生活,她心中欢喜那人,我……我……”
他本想说“我便成全他们”。他明明在心里想得好好的,哪知道这句话到了舌尖,想吐出来却是那般的艰难。
他真的能成全她和她喜欢的人吗?
想到她可能全心全意的恋慕着旁的人,早已经把他忘记,他就觉得胸口压抑,呼吸艰难!
而冲琳望着冲昕,她已经懂了。
冲昕,以痴情破情关。
第146章 146
凡人界,澎国,盛日城。
天下已经平定,大陆之上,只有一国,只有一帝。战火结束,百姓安居。在几十年的动乱之后,这片大陆终于再次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百姓们歌颂着女帝,以其为神女降世,拯救世人。许多地方,为女帝立了生祠。
女帝的神女像旁,还有一位文曲星下凡,辅佐神女的千古贤相,范深范伯常。
范深倒下的时候,才不过六十四岁。
于这个世界来说,已经活得超过了平均寿命,但是对于曾经被竹生悄悄以丹药调理过的一直无病无痛的身体而言,又未免太短了些。
那些丹药的确能让他的身体强健些,却无法阻止他的消耗和衰老。
作为一个帝国的丞相,几十年来范深承受的压力和承担的工作负荷,强度之大,远超常人想象。道一句鞠躬尽瘁,殚精竭虑,一点也不为过。
推迟女性婚姻年龄的政策还没来得及推行,范深就再也撑不住了。他的倒下也并非因为什么病痛,而只是简简单单的,生命已经自然的走到了尽头。
竹生从引气入体成功的那一天开始,便知道迟早有这样的一天。她身边的伙伴,或迟或早都会先她而去。第一个走的会是范深,也完全在预料之中。
竹生一直都以为,到那一天,她可以坦然面对。
但当这件事真的发生的时候,竹生想不到自己依然会被这件事压得无法呼吸。
是因为是第一个吗?还是因为……是范深?
在范深最后的日子里,竹生褪去帝王的袍服,穿着最简单的家常衣衫,陪伴在他身边。
范深有女有婿,他甚至已经有了曾外孙,拉拉杂杂一大家子,这还没有算上他的堂兄弟们,范氏族人。但在他最后的时间里,女帝陪伴在他身边,没人觉得意外。
隔着房门,听不清那两人在说什么。但范深只要还有力气,就一直在和女帝说话。喁喁私语,像一对情人。说的,却全是治国之道。
但这样的时候也不多了。范深开始长时间的陷入昏迷中,他已经衰老虚弱得没有力气说话。
但竹生一刻都没有离开他身边。别的人都还需要进食休息,竹生不眠不休,守在范深的身边。
这一日,范深忽然醒来,浑浊的双眼又清明了起来,也有了力气说话。
“陛下。”
“嗯?”
“臣一直有个疑问。”
“什么?”
“臣与陛下初遇之时,陛下年方十三,舞勺之年。真的……是这样吗?”
“……不是。”
“那……?”
“我带着前世的记忆转世,两世的年龄加起来,比你还年长。”
“果然如此……”范深恍然。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如此……就好。”他道。
他缓缓的伸出了手。
竹生也伸出手。
相识相知三十余年,竹生和范深的手,终于握在一起。
“竹生。”
“嗯?”
“我一生抱负,辅佐明君,位极人臣,都实现了,已无憾。”
“嗯。”
“我有二妻,慧如明珠。我有一女,遗世独立。亦无憾。”
“嗯。”
那此生,还有何憾?
遗憾相遇太晚吗?
不,不憾啊。能与你相遇,何时都不晚。能和你相知,此生意外之幸。
有何可憾?当欢喜。
范翎和杜城及他们的长子被唤入房中聆听范深遗言的时候,没人敢去看那交握在一起,十指相扣的手。
而后孙辈也被叫进去与外祖父告别,而后是族人近支。
从人们在庭中等候,那房中忽然响起哭声。从人们便都跪下去,跟着一起哭。
先退出来的是族人,而后是孙辈。过了许久,孙辈中最年长的杜纯红着眼睛退了出来。又过了许久之后,范伯常之婿永平候杜城才退出来。众人围过去,低声询问何时开始装殓。
杜城摇摇头,低声道:“陛下不肯放手……”
然而不管竹生如何不愿放手,范深终究是去了。
范深身后,备极哀荣。女帝亲为他谥了一个“文”字。范伯常一代开国贤相,当得起这个“文”字,没人有异议。
然女帝自相府归来,将自己关入了书房中,七日不朝,丞相们虽羡慕,却不能接受了。
然而没人能劝得了女帝,连太子也无功而退。
竹生没坐在自己的席上,她一直坐在左侧上首第一席,首相之席。
那张书案是名贵的紫檀木所制,年月愈久,颜色愈深。因为用的时间太长了,已经失去了棱角,但却包了一层油润的浆。望之便有种岁月沉积之感。
范深喜欢这张书案,他从来没换过。他曾抚着这书案道:“这就是我的伴。”是戏言,也是事实。范深待在这张书案前的时间,比他待在相府里的时间还要更长,更久。
现在铺在书案上的长长折页,是范深的遗表。那字迹竹生熟悉,是范深亲笔,该是他察觉到身体日益不支的时候便先行备下了。
遗表很长,因为范深要交代的事情实在太多。这个帝国是竹生打下来的,却是范深撑起来的。
夜已经深了,梁上的晶灯照得亮如白昼。竹生盯着那些熟悉的字迹,一动不动。
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男人雄壮矫健的身影矗立在门外。他跨过门槛,走了进来,一直走到了竹生身边。他蹲下,凝视着竹生,很震惊,而后抱住了她。
“姐姐……”他道,“你……别这样。”
竹生一直保养得极好,是众所周知的事。可是刚刚,他震惊的发现,她的鬓边竟然有了白发丛生,她的眼角,竟然有了密密的细纹。
范深之逝去,竟令她现了衰老之相。
这个男人的手臂和怀抱竹生都很熟悉。曾经有许多年,他们都亲密无间,宛如一体。但他后来,越来越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们才渐行渐远。
但这世间,寥寥几个有资格跟她谈起范深,有资格跟她一起分享那些相遇相知的回忆的人中,他算是其中一个。
“阿七……”她轻声唤他。她的眼泪终于滑落脸颊,无声无息。
七刀爱强悍的竹生,他曾以为自己接受不了软弱的她。但当他第一次看到这样脆弱的竹生时,他却只想将她抱得更紧。
已经很多年,她不再给他这样拥抱她的机会了。也已经很多年,她只管他叫“赵锋”。
如果时光能倒流,回到那些事之前,他愿意为她做不一样的选择。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只是为了那些事而失去她,代价太大。
但现实最终证明,时光不可能倒流。
因为竹生道:“我想让你为我镇守南陆。”
小九寰不方不圆,略狭长,从北到南,可划分为北陆,中陆,南陆三段。盛日城正在中陆。
“我想让你镇守南陆,安陆候和他的长子镇守北陆,阿城镇守中陆。”竹生道。
成为封疆大吏,或许是很多人的梦想,但不是赵锋的。赵锋的志向,在中央。因为这里有竹生,还有竹生和他的儿子。
竹生却选择了杜城来守护他们的儿子。
她脸颊上的泪痕还在,便说出了如此无情的决定。赵锋浑身冰凉。
“这是……”他看着书案上的遗表,“范伯常的意思?”
“是他的,也是我的。”竹生道。
赵锋放开她,怒极而笑:“他死了都要坑我!”
竹生道:“他一生尽忠国事,未有私心。”
赵锋咬牙笑道:“未有私心?范伯常这辈子都在觊觎你,嫉妒我。他早就恨我欲死!他……”
赵锋最知“嫉妒”两字折磨人之深。一如当初竹生抛弃他,召了四美入宫。他买通了四美身边从人,知道她和他们的一举一动。知道的越多,越是日夜被嫉妒二字折磨得几欲发狂。
但此时此刻,想到范深这老东西一生求而不得,定是嫉妒他也嫉妒得发狂,他就心生快意!
他的想法毫不遮掩的表达在了脸上,在眼中。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在殿中响起。
竹生的手纤细白皙,那一巴掌的力道却抽得赵锋嘴角淌下血来。
赵锋盯着竹生。殿中死一般的寂静。
“你曾经救过他,以生命卫护过他。他从不曾忘记。”竹生缓缓道,“故,他为你起字‘敛之’。实是希望你和我……能一直安好。可你终究是不能懂他一片苦心。你……也根本不懂我。”
赵锋盯着竹生的眼睛,道:“你的内心,何曾……允许我踏入过?”
他抹去唇角的血,站起来,转身离去。
竹生望着空洞洞的殿门,感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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