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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欢_袖侧-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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拧成一股的时候,力量便会加倍的放大。
  竹生已经许多年没有再与人并肩而战过了。这情形仿佛回到许多年前她还年轻的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竹生的血冰冷过,愤怒过,狂暴过,却还是第一次又热起来。
  她一个人突进到了正堂大门,将扎在那里的丰国士兵如破橙般以刀风隔开。这里人太多太密,敌我混杂,她的绿刃施展不开,只能收敛着。
  她一突进来,大门处的压力骤然轻松。有人带着喜意大喊了一声:“姑娘!”
  竹生不回头,只问:“先生呢?”
  大门处的都是澎城守兵,只中间杂着一人,服色不同,正是高家堡的阿牛。阿牛大声道:“先生无事。”
  范深无事,竹生终于放下心来,便欲重返战团。房舍中却传来范深焦急的声音:“是竹生吗?快进来!”
  范深向来沉稳如渊,少有如此惶急的时候。竹生便没恋战,砍倒身前之人,转身钻进大门去了。
  阿牛闪身放她进去,随即有堵住了大门。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当初乱兵屠村,阿牛就是第一个捡起兵刃,怒吼着冲上去和竹生并肩而战的人。
  从那日起,他的勇气和忠诚,便都献给了竹生,矢志不渝。
  虽是白天,门窗都闭着,屋中便不亮堂。
  范深坐在青石地板上,鲜血染红了青衫。他的发髻也散乱了,他惯常注意外貌整洁,少有这种狼狈的样子。
  他不是一个人。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男人。
  “竹生!”他声音嘶哑,“你的药!药带了吗?”
  竹生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去,蹲下身按住那人颈大动脉,再探探鼻息——已经迟了。竹生摇摇头,道:“他死了。”
  范深抬头看着她。他脸上沉静如故,眸子却深黝如墨。
  竹生见过他这种神情,这种目光。那时他的妻子死了,他的女儿遭匪徒玷辱。他没有流泪或怒吼,他只是握着女儿的手,告诉她“活着就好”。
  即便是竹生这样冷静的人,都有爆发的时候。范深范伯常……却从未爆发过。
  这个男人所有的情绪,都是向内的,收敛的。
  竹生不知道这个死去的男人是什么人,与范深是什么关系,她却知道,他如夜色一般的眸光,已经是他的悲伤。
  竹生退后了一步。
  “外面还需要我。”她说。
  她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范深的目光凝在昏暗大堂的空气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中的人已经开始失去体温。外面刀兵碰撞声渐弱,直至消失。他听到了欢呼声。
  竹生因为太年轻,她的声线不可避免的是娇柔之声。但她说话的时候,语速拿捏得很好,语调总是低沉,听起来便令人信服。一看便知,在谈吐方面是受过特别的教导的。
  他听见她把己方的人集合,有高家堡的村兵,也有澎城的守兵。她有条不紊的下达一条条命令,灭火,救人,关城门,搜索残敌……
  她知道该做什么,该先做什么。她做事的顺序不是为了结果,而是依据她眼中的重要性。
  这两年,他曾试图教导她,改变她,妄图把她塑造成他期望的样子。却发现……很难。
  他以为她年纪还小,需要他来教会她很多东西。但其实,她该会的都会了。她只是因为来自一个闭塞的地方,所以对这世界的一些常识、历史和规则很陌生。
  每当她遇到她不懂的,她便虚心请教。而当她一旦弄懂那些背景和规则,她便会自己思考,而后做决策。
  他以为他寻到了一块璞玉,需要亲手来细细雕琢。实则竹生浑然天成,无一处可容他下刀。
  他听到那些男人们轰然称是,没人对她的命令有质疑。脚步纷踏,众人领命而去。
  正堂的门忽然打开,纤细的身影在光中,像被融化。范深被那光刺得眯起眼睛。
  “先生,”她问,“要我帮你收殓这位吗?”
  范深道:“不用,我自己就行。”
  那身影沉默了片刻,问:“他是什么人?”
  “我的知己。”范深道,“我与他通过三封书信,神交十余年。不料才得相见,区区数日,便天人永隔。”
  斜斜的光穿门而入,打在他脸上,半明半暗,让这男人身上有种时光沉淀的厚重感。
  “他是此处城守。”范深道,“我已数年未曾闻得他的音信,原以为他寻了什么地方避世隐居。”
  “不曾想,他竟甘于屈就一小城。”
  “以他之才,便寻一国为相,为帝师,亦无不可。”
  “他的确隐了,大隐于朝。”
  竹生的身影在门口处站了许久,轻声道:“先生节哀。”
  “此间正狼藉,还待先生收拾。”她道。
  “先生振作。”
  许久,范深哑声应道:“好。”
  竹生便又退了出去,使人造饭烧水,给范深送去。
  今日一场大战,她以武力震慑众人,所命者无有不从。
  “朝兄。”范深拍着怀中人的肩膀,“看到了吗?”
  “那就是我选中的人。”
  “你的城,由我来交给她吧。”
  范深终于放开怀中那人,站起身来……
  到了傍晚时分,城中丰国士兵余孽被扫荡得差不多了。有几个被捉了活口,送到了范深那里。
  城中既定,许多躲藏起来的人便冒了出来。便有人堵了城守府的大门,吵吵嚷嚷的要见城守。这些人有城守的属官,亦有城中大户。
  他们要见城守,竹生却知道城守已死。她不确定是否现在就公布这个消息,微微犹豫了一下。但她旋即决定把这个事丢给范深,按她和他的分工来说,这个时候也该他出面了。
  “去请先生来。”她转头吩咐道。
  再转回头,却发现几个澎城守军悄悄站在了阶下,背对着她,正面那些人,手都按在刀柄上。
  那些人便不敢再往前挤,低头接耳的悄悄议论,或是惊疑不定的打量竹生。
  他们情知澎城能保住是靠了竹生和她带来的人。但那些青壮村兵倒也罢了,这个腰后横着一把大刀的女子……怎么看都还是个年轻女子。他们敢出来的时候,大势已定,他们也未能一睹竹生手执绿刃的风采。
  乱局之中见到主事的竟是这么个年轻女子,他们便不免心中不安,才嚷嚷着要见城守。可怎么才一天不到的时间,这些他们看着面熟,甚至有的还能叫出名姓的本地守军,都心向起这个女子来?
  正交头接耳间,范深出来了。
  他还是穿着那件染了血的青衫,却净了面,重新梳理了头发。
  范深的相貌不是第一流的,他的气度举止,却绝对是第一流的。他出现在城主府大门,不用开口说话,身上一股名士风度,便已让人感到信服。
  那些人看到他,便安心了许多。这位范伯常范先生,的确也是一位名士,被城守公开承认是相交十多年的故友。
  澎城遇袭,他挺身而出,为守城出谋划策,日夜伴在城守身边,是可信之人。
  “伯常先生!”他们喊到,“城守大人呢?”
  伯常先生却没直接回答,而是先用目光扫视了一圈。这便是有重要的话要讲的前兆,众人便在他的目光下安静了下来,都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夕阳的金光中,伯常先生一双眸子点墨一般,竟比往昔更有神采。
  “朝城守……”他的声音有些嘶哑,饱含伤痛,“已经以身殉城。”
  这话一出,阶下静了静,紧跟着便爆发出了哀声。有些人哽咽,有些人却哭得眼泪鼻涕泗流,不管哪样,都真情实意,看得出这位朝城守显是极得人心的。
  竹生站在范深身旁,她深知这种动荡乱后的局面,需要政治安抚。她打定主意,不管待会范深需要她做什么,她都配合就是了。这无关她喜欢不喜欢,而是在许多情况下,政治作秀是必须的。
  “朝城守临去前与我道,”范深接着说,“此乱世,文治已不足用。非强者不足以卫护澎城百姓。”
  “我家少主驰援来此,救澎城于危难。”
  “朝城守遗命,以澎城举城相托。”
  范深忽然转身面对竹生,后撤了一步,一撩下摆,便单膝跪了下去。自袖中掏出个绸布扎紧的巴掌大的东西,高举过头顶,大声道:“少主!请少主受印!”
  众人中七刀最先反应过来,苍啷一声抽出他的刀,往地上一插,竟也单膝跪下,大声道:“请少主受印!”
  范深七刀都做了表率,高家堡的人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一时间苍啷声不绝,跪了一片。
  澎城人惊疑不定。正在此时,阶下几个早前便乖觉的拦在众人之前,不使他们冲撞竹生的守军,彼此互看了几眼。
  第一个拔刀的是个少年模样的人。下午时候,竹生还与他说过两句话,知道他姓吴,才不过十五岁,父母双亡,自己请了媒人给自己说下一门亲事。
  “她无事。”面对竹生的询问,那少年咧开嘴笑,“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乱兵正在踹她家的大门呢。她躲在屋里吓坏了,幸好我们去的及时。”
  他没说的是,这多亏了姑娘。因为竹生姑娘,所以他没死,二丫也没事。
  “请姑娘受印!”小吴大声道。
  有第一个人带头,事情便好办了。又是一片苍啷拔刀之声,守军跪了一片。
  这些人今日都是死里逃生,也都亲眼见证了那年轻女子的强悍。就如朝城守所说,这个世道啊,光文治已经不够了。这些人内心深处,便渴望能有个强有力的人来领导他们,守护他们。
  人这种动物就是如此。
  首先他们聚群而居,然后一百个人里,有九十九个都希望能有个“别人”来承担起更大的责任,来做那些艰难的决定和选择。
  所以“领袖”这种人,总是少数。
  相对更加普通的,弱小的大众而言,那些掌握了一定的财富,或知识,或地位的人,更倾向于去成为这个做决策的人,从而攫取更大的权力。
  因而属官和富户们,是表态最慢的一群人。
  但不管他们怎么想,四周明晃晃的全是兵刃。
  那些拔出的刀,代表着效忠的宣誓。
  终于这些人也纷纷单膝点地,抱拳垂首道:“请姑娘受印吧!”
  竹生知道政治作秀在所难免。倒是“少主”这个称呼,范深是第一次用。听着像是给她硬套上了某种大有身份来历的人设。
  她正琢磨着这个新称呼呢,情节便狗血的脱缰而去。
  饶是竹生素来冷静,望着单膝跪在她面前,双手高举着印信的范深,眼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举城相托是什么鬼?为什么这种夸张的台词,这些人竟然全买账?
  范深在此时抬头。
  两个人四目相对。
  仿佛都听到了那目光相接产生的霹雳咔嚓的火花四溅的声音。
  此时此刻,他们心意相通。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第85章 085
  事后的统计和汇报让竹生知道,那天她和她的人真的很幸运。因为敌军足足有八百人。
  她得知这个数字的时候沉默了一下。不难想象倘若当日直挺挺的撞上去,一百人在八百人手里能过几个回合?
  她也知道了为什么“举城相托”这种夸张的事情众人接受起来毫无障碍了——前任朝城守便是云游至此,一番长谈折服了前前城守,被“举城相托”了。
  这是文化的差异。当日竹生在范深的授意之下顺从民意接过了那印信,到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这事儿戏。相对于法律和规章制度,这里的人更信奉别的一些什么东西。
  竹生的幸运,对澎城的百姓来说则是不幸。虽则竹生和她的人来的及时,百姓亦有死伤,更有房屋烧毁。幸得当日竹生下达的第一道命令便是救火,百姓事后得知,对新城守亦感激不尽。
  范深无恙,澎城入手。待得第二日一切乱象皆平息,竹生便遣了几人骑着快马回坞堡给翎娘和阿城报信。
  几日之后,这几人又回来了,还带回来了高管事。
  “岷山的盐场已经失了。”高管事道。“附近村人也都逃散了。”
  范深道:“我们的人可有死伤?”
  高管事道:“倒没有,只是没弄到盐。”他发愁,堡里的盐也撑不了多久了。
  竹生问:“盐场有多少敌兵?”
  高管事道:“王小满偷偷爬过去看了,约莫一二百人。”
  竹生使人审了俘虏,证实确实盐场留有守兵二百人。
  这是必得夺回的。否则不光高家堡,连澎城都要没有盐吃了。
  澎城一战后,清点人数,高家堡一百村兵只折了四人,都是被捅了心口、抹了咽喉,当场便死了的。其余的,受了重伤,便有同伴掩护,立即饮下药水。
  回春丹稀释成药水,效力大减,并不能肉骨生肌,却也能立即止血,恢复些许体力。纵然如此,已经被众人惊为神药。小伤轻易不用,格外珍惜。
  澎城守军没有竹生的仙丹药水加持,运气就没这么好了。这些守军都是本地人,都有家小在此,城破之时,只能死战不退。三百守军最后剩下不到二百人。
  竹生和范深商量后,留下五十堡兵给他,带了五十堡兵,五十守军,和七刀奔赴岷山盐场。
  这一次,五十守军也分配到了药水。澎城之战时,不少受伤的守军便见识过这神药了,此时水囊挂在腰间,便格外安心。
  岷山盐场的丰军虽是他们的两倍,但竹生等人却是偷袭。七刀于这种事格外擅长,他带着人偷偷潜入,在盐场的水缸里投下了一颗“泻药”磨碎成的药粉。果然一餐饭食之后,丰军便开始立竿见影的跑茅房。
  竹生等人以格外少的代价收回了岷山盐场。留下几十人,其余的人绑着俘虏,折返澎城。
  路上,阿牛还称赞竹生那泻药见效快。竹生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旃云峰出品的冰露雪梅丹,用一颗便少一颗。被当成泻药用,便是竹生,都觉得肉痛。
  待他们带着俘虏带着盐回到澎城,却看到一进城门的广场上,乌泱泱的集着许多人。
  众人见到他们,纷纷让开路。
  “城守回来了!”
  “竹生姑娘回来了!”
  待看到俘虏和拉回来的盐,百姓爆发出了欢呼声。许多人家盐罐已经见底,城中还在售的盐,价格已经高到不能承受。
  竹生翻身下马,看到广场上范深和几名属官都在。中间空地上,绑着一串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怎么回事?”竹生问。
  范深道:“已经查明,便是这两家开了城门。”
  澎城虽小,也有高墙。城守闭了城门,据城死守,这八百丰兵原也奈何不了他们。
  孰料那丰军将领十分狡猾,使兵士在城墙下叫阵,言道丰军大军已是压境,待大军带着攻城器械前来之时,便是城灭之时。澎城此时不降,待城破时便要屠城。
  城中一时人心惶惶,朝城守斩了几个散布流言之人,才镇压下来。不料两家互为姻亲的大户,傍晚时给城门守兵送饭送肉,却在饭菜中下了迷药。
  彼时丰军假作撤退,实则悄悄埋伏,就等这等一心逃离此处之人从里面开门。
  待门开了,悄无声息的便杀了上去。这些人吓得肝胆俱裂,幸运的是这些丰军为了抢门,无暇顾及他们,他们便丢下车子,四散逃了。
  过了几日,他们探头探脑,发现澎城已定,城墙上的守兵依然是熟面孔,又大着胆子摸回来了。
  正巧澎城人已经从俘虏口中问出了城开的缘由,正在缉拿他们。这些人一偷偷摸回来,立即被人发现。叫众人绑了送官。
  寻常百姓自不会觉得倘若城不破,丰军不分散,竹生的人来了,极可能以卵击石,全军覆没。他们只觉得若不是这些人,等竹生来了,围自可解,也就不必死人了。
  恨意自然都落在了这两家人身上,叫嚷着要这两家人偿命。
  竹生听罢,扫视一圈。那两家人男男女女有老有少,绳索捆成一串,瑟缩着看着她。
  她目光扫过来,其中一家的家主忽然扑起,连带得跟他拴在一起的儿子们都猝不及防滚到在地。
  七刀在竹生身侧,已经闪电般拔刀,架在了那人颈上,只待竹生发话。
  那家主哭喊哀求道:“姑娘饶命!我等知错了!我等该死!我愿将家产奉上赎罪!求姑娘饶命啊!”
  身周一时静了下来。
  新城守身手惊人,许多人都见识过。但她终究是个年轻女子,性情如何,处事手段如何,澎城的人,都还不了解。
  特别是城中属官,以后都要她手下做事,比百姓更想知道新城守做事是什么风格。
  竹生却唤来城中掌管刑法的属官:“此人按律当如何?”
  刑官道:“叛国通敌,当夷三族。”
  竹生道:“自私逃生,虽致城池失守,却也非通敌。当如何?”
  刑官道:“可减一等。十岁以上男子斩首,家眷财产罚没充公。”
  竹生道:“既然有律可依,依律而行即可。”
  她顿了顿,道:“立斩!”
  七刀闻言,钢刀便毫不迟疑的挥落,那家主一颗大好头颅便滚落地上。两家人见状,都瘫倒在地。
  围观百姓沉默一瞬,忽然爆发出欢呼。属官们亦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
  知她武功高,就怕她有妇人之仁,没有最好。
  范深微笑。
  七刀已给竹生牵过马来,两人翻身上马。女子英姿飒爽,少年挺拔彪悍。
  范深将这里的事交给刑官,亦上马一同离去。
  百姓们交头接耳。
  “看不出,年纪轻轻,不是那等耳根软的。”
  “那是你没见过城守杀人的样子!”
  “你看到了?”
  “嘿!我何止看到!我还冲上去帮忙了!”
  “……吹!接着吹!”
  路上,范深问起岷山之事,七刀简略说了。
  他口才原本就便给,只是在竹生跟前常被她压制着,便显得话少了。
  范深听到盐场已经拿回,且无人伤亡,长舒一口气道:“那就好。”
  他们现在的问题就是少人缺物。物资短缺倒也罢了,青壮兵丁死一个少一个。统共就这么几百个,死不起。
  “我这里也有个好消息。”范深笑道。
  “哦?”竹生看他。
  范深道:“府库里有铁。”
  竹生的眼睛就亮了。
  范深道:“两千斤。”
  两千斤不多,却很够他们打造些武器了。高家堡的堡兵,终于能摆脱竹枪、竹弩的局面了。
  范深道:“还有一百套皮甲。”
  他叹道:“朝兄早知天下将乱,他已经尽力了。”
  待回到府中,洗漱休整过,再在议事厅碰头,再无旁人,竹生才问:“丰军所说大军逼境,是真是假?”
  范深道:“已审过俘虏,丰军大军是朝着涪城去的。那里乃是边城重镇,有大军驻守。丰军若胜,邯国便等同打开了大门,只会一路向东推进。”
  他展开舆图,指着两处城池道:“赫明、安州才是他们的目标。这二镇一旦拿下,邯国腹地再无屏障。”
  “我们呢?澎城在哪?”竹生问。
  她的目光随着范深道手指划过舆图,最后停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
  在两国边境,位置偏僻,而且显然不在丰国的行军路线上。
  “这倒不错。”她说。
  “现在我们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太少,兵太少。”范深说,“竹生,我们必须增兵。”
  增兵不是一个简单的事。当一个自然人还是一个农民的时候,他从事生产,可以产出粮食。可当他被征为兵丁的时候,他就反过来成为纯消耗粮食的存在。
  “先把守兵补满。堡兵维持原有人数不动。”竹生道,“建立预备役编制,农闲时必须参加训练,若无战则维持生活,若有战则上战场。”
  “至于人口……”她说,“不是在打仗吗?流民必定激增。把他们拐回来就是了。”
  “这个事情让七刀去干,他最善于此道。”


第86章 086
  盐场二百守军,死了四十多人,生俘一百三十七人,其余逃散了。
  这一百多俘虏的去处,竹生路上就想好了。
  “留五十个修房子,修缮城中烧毁房屋。剩余的赶到高家堡去修寨子。给他们饭吃,半饱即可。”
  “大善。”范深赞到。如此,高家堡的青壮劳力就解放出来了。
  竹生手中多了一个城,人员必定得从新调配。且澎城属官亦有死伤,需要补足。
  竹生把翎娘和阿城都调了过来。让高管事总理坞堡事务,阿牛掌握堡兵,管理俘虏。
  阿城在澎城领了巡城司马之职,掌管城内治安。翎娘则跟随在范深身边协助他处理公事。这个事挂名不挂名都可,但竹生很正式的让她担了个文书的名儿。
  文书无品无级,根本算不得公职,只能算是城守府雇佣的人。但此前从未有过女文书。
  属官中自然有人心中非议。但就算想反对,看看他们长刀擅杀的城守,明眸皓齿,鹅颈纤腰……竹生年纪渐长,早不是平板女童模样,身上无一处不体现出女性特征。
  罢了,女城守都有了,女文书还稀奇吗!况且女城守美貌非常,一群男子围在她身边议事,总觉得有些别扭。多一个女子陪她,似乎还好一点。
  澎城便首开了女子任职的先例。
  一切既有规则的崩塌,都是从微小的妥协开始的。
  竹生年轻,又是女子。范深一声“少主”,给她套了个神秘人设。时日不久,百姓便已经在谣传竹生是一位亡国公主了,还自发的给她完善了悲凉凄美的背景故事。
  澎城属官原以为,以竹生的年纪,真正掌事的人会是范深,竹生不过是范深推出来的傀儡,手中的利刀罢了。
  不料一段时日之后,众人却惊异发现,范深真的只是在为竹生出谋划策、拾遗补缺,并妥帖的执行既定的决策。而这些决策,真正拍板的人,竟真的是竹生这妙龄女子。
  竹生决定方向,范深掌控全局。阿城兢兢业业,把一城的治安管理得不说夜不闭户,也差不多了。翎娘之慧,肖似其父,她跟在竹生、范深的身边,飞速的成长。属官们那些小心思,逃不过她的眼睛,他们在文书里玩的种种文字游戏,总是能被她轻易识破。
  还有一个七刀,他年纪尚小,竹生需要时他就如影随形,竹生不需要时他就刻苦练功,未领任何实职。但他一战成名,高家堡堡兵早就怕他,澎城守军亦服他。他才是一把真正的刀,竹生的目光指向哪,他的刀锋就指向哪。
  等属官们意识到这几个年轻人并非城守任人唯亲,随意安插,而是实实在在能做事的时候,夏粮已经收割入库,再度进入农闲时期,预备役已经开始训练。整个澎城,已经扎扎实实的掌握在了竹生的手里。
  澎城的百姓从新过上了安稳的日子,不管头上坐的是谁,只要能给他们这种安稳,他们便认她。更重要的是,澎城握刀的人,都认竹生。
  属官们就算再有什么小心思,也翻不起浪花。澎城虽小,却如铁桶一般。
  有了强壮的战俘服劳役,高家堡的新寨很快立了起来。
  这期间,也有几股人马经过,派了斥候前来刺探。高家堡和澎城都紧闭大门,墙上锋利的箭头闪烁着寒光。
  一座小城,一个小坞堡。
  衡量过攻打可能要付出的代价和可能得到的收益之间的比例,那些人都拨马而去了。
  不划算。
  林林总总许多事,纵然竹生把许多工作都丢给了范深,依然每天都很忙。特别是澎城守军和新拉出的一千预备役,政事她可以丢给范深,军事却不成。她只能亲自来。
  范深也更属意她把军权抓得更紧。澎城不同于高家堡,高家堡人少,好管理,人心也齐。竹生最初救下的那批村民,对她最忠诚。他们原就是本地人,很多事有他们居中协调,便方便得多了。
  当天气转凉的时候,竹生给了七刀两车粮食和三十个人。
  “我不能给你更多了。”她说,“往打仗的地方去,不要走得太深。去让那些流离失所的人知道,澎城是个可以收容他们的地方。”
  她强调:“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来。”
  七刀被派予了这样的任务,兴奋得眼睛发亮。
  “姐姐!”他保证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七刀已经十三岁了,身体被竹生调理、训练得非常健康。他比同龄的孩子高了足足半头,和十七岁的竹生一般高。
  他也不像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猴儿似的精瘦精瘦的,他的体格比他们结实得多,蜂腰猿臂。
  看着他发亮的眼睛,竹生忽然有些心软。
  她是不是对他太苛刻了,她禁不住想。
  她对他比对别人都要严苛的多了。
  每天练完功,他的身上总是青青紫紫的,并非竹生有意虐待他,她只是手下不曾留情罢了。她会抓着阿城让他压着他读书,抓着范深让他给他讲做人的道理。她对他的态度便是仿佛不将他一天的精力消耗殆尽,他便分分钟要走上邪路一样。
  而她自己对他,总是冷淡的。她对他说的话不多,往往都是命令。他本是一个能说会道、口才便给的孩子,却在她的压制下渐渐变得沉默、话少起来。
  她知道他的出身无法选择,也知道她没有杀他的理由。但她明知如此,仍然克制不住自己对他的疏离和冷淡。
  她也有属于自己的仇恨和怒火。那些仇恨她深埋心底,却从来不曾忘记过。在凡人界她遇到了如同她的仇人一样恃强凌弱的人。他杀死他们,毫不留情,固然是因其作恶,但又何尝不是因为心中的愤怒呢?
  她其实一直和晴娘一样,觉得七刀迟早会长成那样的人。她一直在等着,等着七刀显示出那样的征兆时,她便可以杀他了。
  七刀却一直像影子一样紧紧地追随着她,仿佛失去了自己的思考能力一般,只服从她的命令。
  她叫他杀他就杀,她叫他止,他就止。
  竹生其实一直忘不了彭城之战时,那少年在城守府大门处浴血而战的样子。
  他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当她蹲下身贴近他的时候,他的眼睛却那样明亮。仿佛在说——姐姐!你看我,你看我呀!
  她养过孩子,深谙孩子的习性。那些孩子第一次系上纽扣,第一次自己拿起餐具,或者不管第一次做出了什么新的成绩,他们都会这样兴奋的大叫:妈妈!你看我!快看我!
  竹生那时候,因此而没敢多看他。
  但她此时看着他明亮的眼睛,终究还是心软了。
  七刀很敏锐地捕捉到竹生眸中柔软的温色。那种柔软,从来竹生只在看翎娘阿城的时候才有。带着慈悲,带着疼爱,带着“不要怕,我站在你背后”的鼓励。
  那是七刀渴望已久的东西。
  他终于得到,却竟然手足无措起来。
  竹生心中叹息一声。第一次用柔软的声音对他说:“旁的都罢了,安全第一。你要平安回来。”
  少年的眼泪,险些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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