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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欢_袖侧-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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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他们又一起钻研马上对战,让这刀法变得更适应这里的实战。
  效果的确不错。一转眼,七刀已经砍倒三人,阿城也已经砍倒了一个,正跟第二个纠缠。
  竹生忽然张弓搭箭,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瞬间便一箭射出。
  阿城便听到身后“嗖”的一声破空之声,他头皮一麻,将对方砍倒,回头看去。果然身后一个偷袭之人已经被那箭射穿了胸口,从马上跌落在地。
  竹生虽没上阵,但有她那“一实战就百发百中,一练习其实也就那样”的神奇箭法加持,就给人以后背无忧之感。阿城只在心中默默祝祷几句,发一声喊,又与人厮杀起来。
  那边七刀已经恶狠狠的又砍倒一人。
  比起阿城,七刀除了习武的天赋更强之外,很显然对阵时的心理素质也更强。其实于他看来,眼前这一伙人,还不及黑松山那一伙来得凶猛。
  随着一路上的见闻,竹生也已经放弃了早前希望七刀最好不要碰刀这种天真的想法。便是阿城这样憨厚的少年,都必须学会举刀杀人。七刀这样的孩子,若无自保之力,只会变成拖累。
  比起她一叶障目的一厢情愿,七刀比她更早更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即便竹生在教授刀法时,基本都无视他,他也毫不气馁,什么时候都拿着刀挤在阿城身边,坚定不移的蹭着学。
  等竹生自己克服了心理障碍,虽不会主动教导他,却也不全然无视他了。七刀便知道,他做的对了,内心很是欢喜。
  竹生连着两箭,替他们解决了两个人,很快这一伙强人便都解决了。
  阿城和七刀下马,捡着几个人看得过去的兵器,收了起来,一并放进车里。倒不是说他们贪财,而是这种环境,生产力低下,兵器、粮食和布匹,都是重要物资。很多时候,甚至比金银更重要。
  “丰国形势也是每况愈下。”范深叹道,“离开果然是对的。国主太过奢侈腐败,国中已经怨声载道。他今年还要再征选秀女,有臣子谏言的,都被他贬到偏僻之地去了,是个听不进忠言的。”
  偏这样腐败的君主,子嗣却十分单薄。他一共便只生过九个孩子,夭折了五个,还剩四个长大的。两个死在宫闱倾轧中,还有一个是公主。最后,皇帝膝下就只一位太子,毫无争议。
  “太子不仅自己沉迷方术丹药,还向皇帝进献所谓‘仙丹’,两个人一起吃。我守在宫外街上,看见过太子一眼,眼底青黑,两颊深陷,分明是铅石中毒之相。他尚年轻,都已经如此,皇帝年迈,还不知道如何呢。”
  范大儒感慨批判:“世上哪有什么仙丹,不过就是方士们骗人的东西。子不语怪力乱神,哪个帝王没读过这句,偏总有人信这些邪门歪道。若世上真有仙丹,我第一个弃文入道,钻研炼丹去。先炼出十颗八颗,自己吃吃看。”
  竹生面无表情,悄悄捏碎半颗丹药,下在了炖着野鸡的锅子里。
  一路行来,已入盛夏。
  他们离开了丰国的边境,进入了邯国的地界。甫一进入,便遇到了传说中的“杀良冒功”。
  傍晚他们露宿,便看到火光冲天,在这没有光污染的黑夜里极其显眼。看起来离他们不太远,隐隐的,竹生甚至听到了哭喊声。男人,女人……还有孩子!
  “在这待着!”她喊了一声,便上马飞驰而去。
  经历过这一路的磨练,便是阿城,遇事都沉稳了很多,并不慌乱。他和七刀两人,提着刀护卫范深父女俩。
  阿城素来憋不住话,望着竹生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悄悄凑近他家先生,低声道:“她其实……没那么冷。”
  范深也望着那消失了身影的夜色,“嗯”了一声,轻叹:“面冷似霜,心柔似水。”
  要是有那么一个人,一个男人,他是正统君王也好,他是乱世枭雄也好。他能像竹生这样,强大又慈悲,善良却不滥情,懂取舍,听忠言,残酷起来令人畏惧发抖,行事却始终有底线。哪怕这个人只能做到竹生的一半,他范伯常也愿意俯首为之效力啊。
  七刀也望着那夜色。
  那消失的背影让他又怕又爱。在遇到竹生之前,他从没想到原来女人也可以如此强大。如果生了他的那个女人像竹生一样,一定可以好好的保护他吧。
  不不,如果她也这么强大,就根本不会沦落到那里去。也不会有他存在了。
  七刀想着竹生的背影,有点痴。他想靠近,却总被拒绝。愈得不到,便愈渴望。日日想,夜夜想。
  这或许是一种病。
  七刀坐在范深身前,想着自己的病。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握紧刀柄,全身绷紧,目光锐利的射向黑夜中。伴随着火把的光,有纷踏的脚步声朝他们靠近。
  四个人,都握紧了自己的武器。
  竹生不在,要靠自己。
  杀良冒功这种事,在任何一个国家军队的律法中,都是极重的重罪。
  所以一旦要做,就要做的干净。男人的头颅拿去充数,女人、孩子、老人,一个都不能放过。不是没出过有幸存者逃掉了而后去申冤告状的。
  竹生赶到的时候,地上已经染满了鲜血。她看到的火光,是士兵们放火烧房,好把藏在里面的人驱赶出来。
  竹生看到了地上,小童身首异处的尸体。
  这一年,除了最初那两次,她已经很少这样愤怒了。
  黑夜中美丽少女骑着健马奔驰而来,说不出的诡异。她还有一柄更加诡异的绿色的刀。她莫非是林中花草妖精所化吗?
  村民们在惊恐绝望中,看到那个少女横刀冲向百多人的士兵。
  他们看着她在士兵围攻中杀进杀出。他们看着她收割生命。他们看着她的马中刀倒地,她纤细的身形被体格彪悍的士兵们挡住。
  当她不知道第几次杀出来的时候,他们看到她一条手臂上受了伤,有红色的血流出来。她不是草木妖精,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了救他们,对百多人的士兵,独力相抗!
  村民中终于有人发一声喊,抢起地上死去的士兵的刀,没有章法的胡乱挥着,加入了战团。
  他们本是必死之人,因这少女的一柄绿色的刀有了生机。求生的本能战胜了懦弱,战胜了恐惧。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有胆量的,强起地上的刀枪,胆子小些的,捡起地上的石块,朝士兵的后脑狠狠的掷去!有个死了弟弟的小哥哥,放开弟弟幼小的尸体,窜进了人群中,抱住一个士兵的大腿,狠狠的一口咬住!
  竹生看到了。
  竹生冷漠愤怒的眼中,有了火光。


第78章 078
  竹生带着幸存的村民折回范深等人的宿营地时,在一段距离外神识扫过,便瞳孔骤缩!她没来得及交待,身形就如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
  打着火把的村民面面相觑,男人们脚步匆忙的追过去,女人们则咬牙抱紧了孩子,匆匆跟上。
  在没有竹生的情况下,四人对十数人,范深他们虽都受了伤,却……赢了。
  经此一战,阿城才终于对自己的战力有了些真实的感觉。他……似乎真的已经不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了。在没有竹生站在背后,武力震慑的情况下,他亦可以以一敌多。
  就是翎娘,都杀了人。
  这种情况下男人见到女人,很少会一照面就挥刀的。更何况翎娘是个正在花季的美貌小娘。那些士兵纵然看到了她手里短短的匕首,依然上来就来拉扯她的手臂。他们并不觉得一个女人和一把匕首能将他们怎么样。
  可那个年轻女子虽然被捉住了手臂,却并没有惊叫着松开匕首。她手腕一翻,那匕首便在捉住她手臂的那人小臂上抹了一刀。那人还没反应过来,翎娘已经松开了匕首,换另一只手接住,又顺势在那人肋下一抹……等那人终于反应过来,身上已多了四处伤口,每一处都是重要血管,鲜血汩汩的涌出。
  那士兵当然知道血流得多了会死,但他想不通为何这女子手腕动几下,他便会流出如此多的血。他惊惶的放开她,试图捂住鲜血喷涌的伤口,却被那女子的匕首,抹过了咽喉。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片刻间,他直到倒下,都没明白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明明,是个弱女子而已。
  最后那些一照面不分青红皂白就杀过来的士兵都死了。范深他们,却也折了一个人。
  折了七刀。
  竹生身影如鬼魅般的出现的时候,七刀正躺在范深的腿上,翎娘脸上挂着泪,用割下来的裙幅使劲的按住他肩上一道狰狞的伤口,企图止住血。
  可那伤口太深,血汩汩的流。阿城倒在上面的金疮药粉一下子就被冲掉了。七刀双目紧闭,脸已经白如金纸,气息弱得时断时续。阿城在一旁已经慌得失了分寸。
  乍见到突然出现的竹生,他大喜过望,连连叫道:“竹生!竹生!”喜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翎娘,焦急的道:“竹生!你快救救七刀!快救救他!”
  翎娘一直都是队伍里对七刀最排斥的那个人。在一起旅行了这许久,翎娘都一直对七刀爱答不理,十分冷淡。
  七刀知道翎娘的遭遇,他敢撩拨阿城,不懂的事敢向范深发问,却从来不来主动招惹翎娘。一路倒也相安无事。
  竹生无暇过问是发生了什么,让翎娘对七刀态度发生了这样的改变。她冲过去,看了眼七刀的伤,便立刻喂他服下了小半颗回春丹。翎娘就眼睁睁的看着七刀白如金纸的脸色,慢慢转成红润。她和范深都目露震惊。
  只有经历过两次的阿城,长长的吁了口气。
  七刀睫毛抖动一下,缓缓睁开。刚刚逃脱了死神的掌心,他的眼神还有些迷茫。昏黄跳动的火光中,这个半大孩子看到竹生年轻美丽的面孔,那面孔和他记忆中的一个人重叠了。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微不可闻的道:“娘……”
  阿城站在一旁,并没有听到。
  但抱着他的范深,扶着他的翎娘和半跪在地上低头察看他伤势的竹生,都听到了。他们都沉默了一瞬。
  七刀从去年夏天到现在,个子很是蹿了一截,精瘦精瘦的,像个皮猴子。他手脚麻利勤快,有眼色,从来都会抢着些活干。一路上,阿城这富户少爷,跟他学会了不少。
  但他们都知道,这个男孩精明狡诈、心思深沉,脸皮的厚度更是非同一般。除了阿城,不说竹生和翎娘,便是宽厚如范深,都从未真正将七刀当做孩子来看待。
  但此时,七刀躺在范深怀中,身体矮小精瘦,看起来……的的确确还是个孩子。
  翎娘内心的感受,复杂难言。
  “醒醒!”竹生不客气的拍拍七刀的脸,“我是谁?知道我是谁吗?”
  七刀迷惑了一瞬,脑筋清醒了过来,睁大眼睛:“竹生?”他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怎样。
  但他很快又高兴起来,他抓住范深的手臂试图抬起身体,兴奋的道:“我一个人杀了五个!先生和翎娘都没事!”
  “他是为我挡的刀。”范深平静的道。
  竹生沉默了一下,道:“你很好。”
  她难得夸奖七刀,七刀兴奋的脸颊发红,两眼发亮。他失血过多,猛抬了下身子,就头有些晕,靠在了范深的怀里。肩头伤口深处的肉已经长合,外层的皮肉仍然翻咧开,看着甚是狰狞可怖。他却咧着嘴,一直在笑。
  阿城身上几处伤口,也在流着血,他却看着活过来的七刀傻笑。俄顷,忽然横刀,警惕的喊:“什么人?”
  范深扶住七刀。竹生和翎娘回头望去。
  打着火把的村民追了过来。他们见到竹生无事,才放下一颗心,大声道:“姑娘!你没事吧?”
  竹生站起来,道:“没事。”看了看地上的尸首,问:“这些人跟那些人是不是一伙的?”
  有两个村民举着火把弯腰查看,确认道:“是!他们是一伙的!”
  翎娘道:“好好的,这些人突然冲过来,什么都不说,就要杀人。”
  竹生皱眉:“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些人服饰相同,行动间听从号令,进退有度,不像是一般的匪人。
  范深微微叹气。竹生看向他,他却没说话。
  却是那些村民中的长者,神情悲怆,道:“他们……是官兵啊。”
  竹生注视着那老者,沉默的眸子中,眼神冰冷。
  有人开始哭。引得更多人哭。
  若那些人是土匪,他们还能自豪于勇敢的反抗和击杀。可那些人是官兵,正正经经吃皇粮的官兵,村民们把他们全杀了,百多人。其中还有个被称作“将军”的。
  然后会怎样呢?会被更多的官兵报复吗?会被认作谋反通敌吗?还会有活路吗?事后的恐惧,比事发时来得更强烈。许多人眼神空洞,望着火堆发呆。
  七刀被安置到车上休息。范深和村中长者交谈了许久后,来到竹生身边。
  竹生望着他,她的眸子在被火光映着,像有火焰在跳动。
  “怎么回事?”她问。
  范深轻叹:“不过杀良冒功而已。”他给她解释了这四个字掩盖下的残忍和卑鄙。
  这件事最让人寒心之处在于,这些人不像那个自封的“天佑大将军”手下半兵半匪的性质,这些是真正吃皇粮拿军饷的国家军队。
  竹生望着火堆,半天没说话。
  村中老者带着两名青壮男子过来,抱拳道:“先生、姑娘。”
  他们在范深和竹生身边坐下,跟他们说:“我们商议过了,决定去投高家堡。”
  范深问:“那是何处?”
  那老人拿树枝在地上画:“这里是我们村子,这里是此处,高家堡在这边,不算远,走两天就能到。”
  他道:“高家堡的堡主一向乐善好施,我们去投,他必收留。”
  “只是……”他道,“只恐路上官兵不止一股,敢问姑娘,能不能……”
  他有些说不下去。
  竹生盘膝坐在那里,虽然腰背挺拔,虽然他们也亲眼看到过她的厉害,改变不了她只是个少女的事实。请一个少女为他们去冒风险,这等要求,老者觉得实在难以启齿。
  竹生的目光扫过火堆那边的人们。那些官兵先捡着男人杀,活下来的反倒是妇孺居多。
  “可以。”她说,“我护送你们过去。”
  三人大喜,忙立身行礼。
  前半夜充满恐惧、慌乱,放松下来,人们都感到疲惫不堪。篝火燃烧的“哔啵”声中,众人都就地和衣而卧。
  竹生也需要休息。今天遇到的敌人太多,她也受了伤。但她的体质很不一样,自己隐隐能感觉到伤口的逐渐愈合。
  她来到凡人界后经历了不少,今日大杀了一场,竟也并不影响心境,该睡的时候便睡着了。
  许是看到了那场烧了村子和官兵尸体的大火的缘故,她的梦中也是火光冲天。那火的颜色像血。
  第二天天亮便醒来,在众人都未醒时便迎着朝阳打坐修炼。空气中能感受丝丝缕缕的灵气,随着她的呼吸吐纳,那些灵气像水浸透布料一样,浸入了她的皮肤里。这个过程中,她能感受不一样的舒适感。
  但当她结束了吐纳的过程,就在自己的身体里再也感受不到一丝灵气了。她入祖窍,祖窍里除了狐狸给的功法,再无其他光源。灰灰的图腾如断了电的霓虹灯一般在一旁漂浮。
  天空的星子,依然一颗未亮。
  从春日里她能感受到灵气以来,便一直是这样的情况。
  竹生已经思索过很久,那些清楚的进入了她身体的灵气,到底哪里去了?这是个令人费解的谜团,她想了这么久,没有一点头绪。
  七刀需要休息恢复身体,因此睡得比平时更沉。旁人都醒了,他才被吵醒。
  阿城端着碗水,鬼鬼祟祟的上了车:“把这个喝了。”
  七刀道:“不喝,想撒尿。”
  阿城强势道:“憋着!先把这个喝了!”
  他又补充道:“竹生让你喝的。”
  竹生的名字就像个咒语。七刀端着碗咕咚咕咚的就把水喝了。
  阿城还在一旁道:“喝干净点,别浪费了!”好像那是什么灵药似的。
  七刀有点莫名。
  很快他就觉得肩头的伤口痒,明明刚才醒来的时候还有些疼,怎么就痒上了?
  他想挠,让阿城给按住了:“挠什么!小心挠破了化脓!忍一忍,一天就好了!”
  阿城十分的笃定。
  情况的确就如他所说,基本上是在吃过早饭之后,七刀就感觉不到痒了。肩头的伤就像痊愈了一样。他有些纳闷,钻到树后解开衣服看了看,肩膀上有条长长的疤痕,却也不深。大概他伤得没有他自己想的那么重吧,昨天晚上,他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还看见了早就死去的那个女人。
  士兵的尸体,昨晚便焚烧了。众人心中惶惶,很快就启程往高家堡去。
  昨日村子折损了一半的青壮,剩下的村民却也不少,不到一百,也得有八九十。竹生没有去数。
  村民从村子里赶了几辆骡车,让女人和孩子坐在车上。竹生他们的车亦让给了她们。七刀和阿城都让两个孩子坐在他们的马上,两人都牵着马步行。范深一看就是读书人,他想让马,村民却不敢受。
  翎娘把她的马让给了那位老者。她和竹生都窈窕轻盈,两人共乘一骑,低声的说着话。
  “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恨他。”翎娘道,“我一直都讨厌他,怎么都喜欢不起来。他就是小孩子,也是在匪窝里出生长大的,我总觉得,他迟早都会变成那样的人。”
  竹生道:“我也是这么想。但我不能在事情没发生之前,就杀他。”
  翎娘叹了口气,道:“昨天晚上我眼看着那刀冲父亲砍过去,就那一忽儿的功夫,我真的想,如果连父亲也不在了,我真的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继续一个人活下去了。”
  “我眼睛都没眨一下,也没看清楚他是怎么突然出现的,生生替父亲扛了那一刀。”翎娘道,“我以为他肯定得死了,喷了好多血。我就觉得,他如果死了,也就算跟我两清了。可他没死,我就不想他再死了。”
  竹生的手臂绕过她扯着缰绳,把这个小姑娘抱在怀里。
  “那就这样吧,让他活着。”她轻轻说,“他的过去自己没法选择。我不杀他,给他选择的机会。把他当成一个新的陌生人去相处,他是好是坏,不看他的过去,看他的将来。”
  翎娘沉默了许久,道:“好。”
  “你爹的伤怎样了?”竹生问。
  “还好,轻伤。”翎娘道,“早上喝了你的药水,他刚才还说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两个人不再说话,却不由自主都去看七刀。
  他小小个子,牵着马和阿城并行。虽蹿了些个子,比起阿城依然矮了一大截。他便没有像阿城那样把刀挂在腰间,而是绑在了背后,需要的时候,手一抬,便能从颈后拔刀。
  瘦瘦的少年,给人一种精实有力的感觉。
  “阿城杀人的时候,像头牛。可他杀人的时候……”翎娘道,“像头狼。”
  他们护卫村人一路向高家堡行进,所幸路上再没有遇到过官兵。
  两日之后,便到了高家堡。说是坞堡,比起竹生等人行程中见过的坞堡寨子,也只算规模普通,可见并非豪强大族。
  最先察觉到不对的,却是七刀。
  “有问题。”他说,“不对劲!寨墙上该有人巡逻的,为什么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众人纷纷停住脚步,茫然。他们只是寻常村民,哪里懂得这些攻防守卫的事情。
  竹生一夹马肚,催马上前。
  众人看着她的马小跑着,到了更近些地方停住,仿佛在观察。
  翎娘眯起眼睛,远远的看那坞堡墙上,果然一个人也没有。这么一看再一想,果然觉得很不对劲。好好的坞堡,青天白日的,莫名阴森了起来。
  她在竹生怀中,忽地感觉她的身体绷紧了起来,回头看去。竹生的脸上,没有表情。
  翎娘很不想看到竹生没有表情的表情。她是个自控力很强的人,每当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必是有什么令她情绪难以自控的事发生。
  都不是好事。
  众人看着竹生忽然催马,朝坞堡奔去。七刀立刻把小马背上的两个小娃娃抱下来,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阿城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便看向范深。范深道:“先莫动。”
  范深信任竹生。翎娘还在竹生马背上,若前面有危险,她不会带着翎娘去冒险。
  阿城点点头,握住腰后刀柄。
  远远的望着,竹生的马先进去了,七刀的马也很快就进去了。那坞堡的大门远看像是关着,原来是虚掩着的。
  过了一会儿,翎娘一个人骑着马回来。她脸色发白:“没活人了。”
  村中老者大吃一惊道:“怎么可能?这……高家堡里有他自家的青壮村兵……”
  翎娘道:“都死了。”她脸色很难看。
  范深带着村民们进了坞堡,一路所见,实不忍睹。
  所谓坞堡,其实就是规模更大的,有围墙的大村庄。坞堡正中最大最高的房子,就是坞堡主人高家的房舍。
  主人死在宴客厅堂。宽敞的宴客厅里桌案翻倒,碗碟碎裂,菜汤淋漓的痕迹还在。不难看出事发时正在宴席中。
  竹生在一坞堡的死人中揪出了一个活人,正在那里听他哭诉。
  那是个管事模样的人,嚎啕大哭。
  “老爷说,他是方家子弟,不好得罪他。想着给他些银钱米粮,打发了。”
  “哪知在宴席上他就了翻了脸,他的人根本就是打算来抢劫我们坞堡的!”
  “他们杀人,谁也不放过。我本来在堂后等着老爷使唤,没想到突然就动手了,我抱着柱子爬到了檐下的梁上躲起来,他们没发现。”
  “他们把老爷的库房撞开了,把里面的东西都搬空了。什么都没留!”
  管事一边哭着一边说。那些人走了,他想逃,又不知道该往那里去,还怕路上再撞见被杀。在全是死人的坞堡里躲了好几天,噩梦一样。
  “那个将军,就被唤作方将军。”村中老者颤巍巍的道。他说的那个将军,就是在村中带人屠杀,又反被竹生杀死的那个将军。
  范深将几处信息综合在一起,思考了一下坞堡、村庄的方向和距离,最后得出结论:“先劫杀坞堡,回程路上,又分兵屠了村子。”
  他平静的分析其中内因:“屠村以杀良冒功,可以谎称是盗匪,或者是丰国士兵。邯、丰二国不睦久已,边境时有冲突。如此,坞堡之事,正好顺便栽赃。”
  “村庄离得太近,也有可能是怕被村民窥破行迹,杀人灭口。”他又道。
  老者的手有些抖:“他们来的时候,曾在村中落脚打尖……回的时候,便……”
  范深点点头:“说的通了。劫杀,灭口,冒功,栽赃,一气呵成了。”
  老者大恨道:“方家人!方家!国贼!”
  范深对竹生道:“邯国主弱臣强,虚君实相。方家把持朝政已经许久了,不想竟败坏至此。”
  竹生一点也不喜欢听到这些事情。
  在九寰大陆,她太过弱小,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总是身不由己。
  来到凡人界,她成了强者,本想仗刀天涯,快意一生,不料目之所及,耳之所闻,看到的听到的皆是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哀哀之声。
  他们关上了坞堡的大门,清理坞堡中的尸体。几十个人,收敛五六百人的尸身,不是个小工程。
  期间,还不断的发现幸存者。总有些机灵的人或者幸运的人,躲在什么地方,逃离了死亡的厄运。他们悄悄观察,直到确定这些新来的人并非恶徒,才敢从藏身之地现身。
  竹生站在寨墙上,看着一车一车的尸体被运出寨子,在荒野中焚烧,黑烟滚滚。
  范深悄无声息的上得墙上来。
  “接下来怎么办?”竹生问。
  范深眸光闪动。
  “这次不想着自走自路了?”他问。
  “你没看见。”竹生道,“这些人,大概也就杀过鸡。杀人对他们来说,是太难越过的门槛。有些人甚至宁可等着被杀,也不敢起来反抗。可这些人反抗了。”
  “他们想活着,就用拿锄头的手去拿刀。纵然可能死去,也不放弃最后的挣扎。”
  “这些不肯放弃的人啊,叫人……也不想放弃他们。”
  竹生转头:“先生,请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夕阳的金光笼在竹生的身上,宛如神女。
  范深心头澎湃。
  竹生的身上,有太多他欣赏他喜欢的地方。惜乎她是女子。
  世间大多女子都卑弱。但,也有与众不同的女子。欣娘温婉,能坦然面对伤病生死。莹娘直爽,以死卫护翎娘。翎娘年幼,经历惨痛不堪,心性成长之快,令人心痛又欣慰。
  她们都是女子。既柔弱,又强大。
  竹生,是比她们更强大得多的女子,是比男子还强大的女子。
  这一年同行,有个隐约的念头,早就在范深心头翻滚不知道多少次。只是竹生一直都不愿意面对和承担,她总是想一人快意,独善其身。他才一直将那念头压在心底。
  终于到了今日,她终是明白,在这世道她便是仗刀天涯,亦只能满脚污泥,腥臭缠身,想快意,快意不了!
  她终于肯去直面这世道。
  范深望着她。
  他在世间行走,希冀寻一明主效忠。奈何他走这四国,便知明主难求。其余诸国虽未亲至,亦知道情状并不比此处更好。
  但幸好,这并不是范深唯一可走的路。
  这世间若无明主,他范伯常,其实还可以亲手……养成明主!


第79章 079
  高堡主殒命的宴会大厅,亦是议事厅。此时,已经收拾了出来。竹生和村老、数位村中青壮,一起在大厅中听范深分析眼下情况。
  在确定村民们再无旁处可去后,范深道:“依我之见,此时最安全反倒是此地。”
  他道:“综合大家所述,我猜测此人所谓‘将军’,不过一裨将。手下所辖,数百人已是差不多。”
  他看着竹生道:“照着你在村中所斩杀人数,此人定是派了少量心腹押运财物,其余的,都被你一网打尽了。便他是方家人,劫财杀人,杀良冒功,也得遮遮掩掩。必不会大肆声张。他不回去,心腹定然不敢声张,反要想办法替他遮掩。待得他们意识到他已经命赴黄泉,第一个必得先为自己开脱。这事与其闹大,不如压下去。”
  “村人们原就是此地人,我们据了此间坞堡,在此安心做良民。对方就是发现端倪,亦不敢公然报复。”
  其实所谓的“在此做良民”不过是一个委婉的说法。这等坞堡,原就有自己的村兵,亦有铁制武器,整个坞堡被高墙所围护,堡中又有仓库储存足够粮食,便是被围攻了,亦能固守相当长一段时间。姓方的若不是以客人的身份敲开堡门,倘他带着他那百多人直接攻打的话,还真就未必能打得下来。
  此处其实尚不过一处小坞堡。竹生他们在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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