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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总是要开花-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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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来人往的热闹之地,没有什么结界禁制。她顺利地绕过歌舞喧嚣的前殿直接潜入偏殿,一间间寻过来,终于望见其中一间房内,有个乳母模样的妇人正趴在一个摇篮旁小憩,还有三两名与赵坦坦身上衣饰相仿的宫婢,也在围坐在一旁偷偷打盹。
看来,这摇篮中的孩子,便是江妃所生的皇子了。
整间房只在角落留了盏宫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房内其余地方都堆满了孩童的用品和玩具,其中有许多甚至还不是一个出生不久的孩子能用上的。想来贵妃无子,自然极为重视这使了手段得来的孩子,想指着母凭子贵将来登上后宫最高的位置。
赵坦坦小心地走进房内,取出早已备好的针,依次在乳母和宫婢身上扎了几下,顿时这几人睡得更沉了。果然,这凡人就得用凡间的法子对付,根本无需用到法力。
她耸耸肩站直身子,眼角扫过地上宫婢的衣着,突地恍然刚才二皇子为何总眼神诡异地盯着自己的衣带看。默默打了个哆嗦,她将自己衣带解开又照着宫婢身上衣带的样子重新打上结,这才走向摇篮。
摇篮里躺着的小小婴孩,正睡得香甜,露在襁褓外的小脸睡得红扑扑的,浑然不知自己在今夜永远失去了亲生母亲。
赵坦坦俯身借着室内微弱的光线,仔细地看着婴孩粉嫩的小脸,小心翼翼地伸手想抚摸他的脸颊。当手指与那仿佛一触便会破的柔嫩皮肤相触时,她的心中骤然涌起一阵慈爱和怜惜,禁不住索性将婴孩抱起搂在了怀中。
那么柔软、那么娇嫩的身躯,抱在怀里小小的一个,这种奇异的感觉令她几乎舍不得再放开。
修仙界几乎见不到婴孩的存在。
修仙之人为追求苦修以图早日飞升,即便与异性结为道侣,也大多只是为了倚靠双方功法配合修炼,并不讲感情。更极少会有人愿意拼着耗损修为,去生育一个注定将来会分离的后代。
而凡人走不了长生之路,却能自由地与人相恋繁衍子嗣。
拥有一样,必会失去一样。这世界总是公平的。
这般不知抱了多久,直到旁边乳母动了下,似乎要醒过来,赵坦坦才终于依依不舍地将孩子放回摇篮中。
想了想,她从手上摘下一串碧若春水的细链,套在了婴孩几乎只有她一半粗的手腕上。这是师父在她年幼时赠予她的护身法宝水华链,可以辟邪保平安,长期戴着还能改善体质,算是她身上等级最低的法宝,却也是最珍贵的宝物之一。
看着链子在套上那小小的手腕上,自动收缩成细小的手链,确定水华链的性能没有被这禁法区域限制后,她才放心离开。
这修仙界法宝会随着主人的手腕粗细自由变化,而只要被戴上,凡人是取不下来的。
虽然不能擅自干涉凡间事,但她希望至少能以这种方式,提高这孩子平安长大的机率。
第42章 筑基
离开前,她回头最后望一眼贵妃殿上的“翠华”二字,那铁画银钩之中暗含傲骨之气的笔调十分特别,刚才就觉得有些熟悉。此时她才猛然想到,这可不就跟被魔人夺走的那副画像中的落款,无比相似……不,这分明是属于同一人的笔迹!
——这殿前牌匾竟也是前朝哀帝亲笔所题?
明明听说哀帝当年独宠莲纹皇后一人,后宫从不纳别的妃嫔,还专门为皇后建了所莲乐宫。
可是眼前这座明显属于后妃规格的翠华宫又算是怎么回事?
他为莲纹亲手画了绝笔像,却也曾为这座明显给后妃居住的宫殿亲笔题字。
所以前朝究竟还发生了些什么不为世人所知的事?
哀帝究竟是专情,还是多情?抑或是无情?
赵坦坦遥遥望着那两个字,不知为何心中起伏不定,耳边似传来个飘渺的歌声:“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帝王之爱莫测,情浓之时可以三千宠爱在一身,恨不能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然而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最先被牺牲的却也往往就是这名被帝王所爱的女子。
莲纹皇后独得椒房之宠,最后却结局凄惨,死后还无辜背负了千载骂名。
——这哪里能算作是真的爱?
怔怔地在原地站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叹口气:不管是哪种可能,这人间的帝王,终究最是无情,不值得托付终身。
走出皇宫,天才蒙蒙亮。
赵坦坦在秋日晨曦中的凉意中,感受着体内的修为慢慢恢复,心中只觉得在皇宫中虽然仅仅过去一夜,却好像过了一年般漫长。也许这就是凡人常说的“度日如年”吧……
而昨晚经历的一切,竟似比她从前在山中十八年间经历的还要多。修真者往往看不起凡人的平庸无能,却不知他们的爱恨交错、悲欢起落,竟比修真的心法口诀还要复杂万分。
她仰头望向天空,见依旧是长空辽阔、白云悠悠。身后的皇宫几经变迁,百千年来人事几番新,却始终如同一座华丽的牢笼。即便锦衣玉食仆婢如云,又怎及得上纵情驰骋、吟啸风月的自由生活?
心念动处,她忽然有所顿悟,之前一直凝滞不前的境界竟出现松动。
藏在身上的仙剑随着心念,在一声嗡鸣中飞落她身前。她一步跃上剑身,便在呼啸间排空驭气直冲入云霄。
随意寻了一处无人的幽静山洞,匆匆撒了两三套师父给的防御阵法,她便一头扎了进去,闭目打坐开始冲击筑基。
不知就此运转了多少个周天,她体力灵气终于如饱胀水壶中的水冲破了壶口般,突破了炼气圆满境界,迈入筑基初阶。
这一次筑基,总算没有再失败。
赵坦坦松了口气睁开眼,只觉得浑身黏满了灰黑的污垢,气味难闻。这都是从身体内排出的杂质毒素,资质越差的人每次升阶排出的杂质便越多,赵坦坦的情况已经算是好的了。
她皱了皱眉,站起身准备去外面寻处山泉清洗。
虽然修真者平时都会用净身决清洁身体,但赵坦坦总觉得还是泡在水里彻底清洗一下会更舒服。
走出山洞之时,赵坦坦只觉得神清气爽、身轻体健,目力直接能望到百来丈远,附近大小声息更是尽数收入耳中。
咦?那遥遥传来的乐声倒是极好听的。
听韵律分明是凡间曲调,却声声带有灵气的波动。她好奇之下找过去,发现是一名男子正坐在雪中松下,神色悠然地轻挑慢捻,而手下瑶琴形制古拙,内收的弧形和琴足处都刻有复杂而细小阵图,大约是有增幅音效和防御的用途。
而琴声温劲古朴,所奏曲调虽然不过是凡间曲调,却比起赵坦坦之前听到的别有一番意趣。而灵气随着琴声阵阵波动扩散开来,竟如同春水融冰、春风化雨般,令周围的白雪随之融化,随着松枝和山石的形状慢慢滴落。
一时间,这片山头只有琴声和滴答水声。
清源剑派以剑修为主,很少能听到有门中人弹琴奏乐。赵坦坦打小跟着师父独居一隅,更是不曾有机会听到,如今算得上是此生头一回现场听修真者弹琴。
她一时把要做的事都忘在脑后,偏着头仔细打量那弹琴者——瞧他那不畏严寒的单薄衣衫,瞧他那微敞衣襟处隐约露出来的结实胸膛,瞧他那被瑶琴遮挡了一半的坚韧腰肢,还有即便盘坐也不掩修长的长腿……呸,怎么一不小心也学了二皇子的调调了。
她摇摇头,唾弃了一下自己。
按照修仙者的视角来看,应该是这样的:瞧那运用灵气弹奏的方式多么巧妙又配合音律,在修真界里也就只有天音宫才有。瞧那动听又效果超凡的琴艺,在天音宫中大约也就只有那么三五人能达到。而三五人中,能拥有这样一件刻满阵图的瑶琴法宝的,也就只有一人了。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赵坦坦正在搜肠刮肚地想着,远处忽有白光闪过,天音飘渺间又从空中翩然落下一名男子。
他衣着款式与弹琴者相似,手中持的却是一支笛子,看光泽非金非玉,不知究竟是什么材质。笛上缀有各式的宝石,同样也刻有防御及扩大音效之用的小型阵图。
看来应当与弹琴者份属同门。
赵坦坦猛然想到了这二人的身份,脱口而出:“鸟语花香?”
第43章 鸟语花香
这一声刚喊出来,赵坦坦立马捂住自己的嘴。
该死的,嘴太快了!
以音修为主的天音堂中,最出色的是两名男弟子,也就是此刻赵坦坦眼前这二位。
弹琴的是大弟子岑云鹤,如今修为在筑基五层。吹笛的是二弟子何云宁,修为在筑基四层。这二人年纪都不超过百岁便已筑基,算得上代表修仙界未来的俊杰之二。
然而,虽说他们吹奏的曲子确实让人如聆鸟语如闻花香,但“鸟语花香”根本不是他们在修真界真正的名号。
“鸟语花香”,只是女修们私下给这个美男子组合取的绰号罢了,当事人有九成可能并不知晓。
这下可好,这个众所周知而当事人不知的秘密,居然让她一时嘴快当着本尊的面叫了出来。
赵坦坦非常希望那二位因全神投入于合奏,而忽略她的这声叫喊。可惜天不从人愿,那吹笛的何云宁已停止吹奏,放下唇边笛子,开口喝问:“何人在此?”
弹琴的岑云鹤也随之停下了拨弦的手,向赵坦坦的方向望来。
这时候赵坦坦还能怎么办?她只能讪讪地从原先藏身的树后慢慢走出来,向二人行礼道:“二位师兄好。”
“你是……”岑云鹤打量了一眼赵坦坦,那审视的眼神似乎在判断从荒山野岭间跑出来的她,究竟是什么物种。
赵坦坦有些疑惑为何对方是这种眼神,又自我介绍道:“我乃是清源剑派无极真人亲传弟子——赵坦坦。”
“胡扯!”那何云宁十分直接地喊了声,他一手拿着笛子,一手捏着鼻子,皱眉瞪视赵坦坦道,“大师兄,我方才刚到此地便隐约闻见一股异味,像是什么动物腐烂的味道。可是如今隆冬腊月,荒野间又哪来的动物?正犯嘀咕,想不到……”他说着又鄙视地扫了眼赵坦坦。
赵坦坦愣了下,低头看看自己,这才猛然想起刚才她是因为身上满是污垢,特地出来洗澡的。现在澡还没洗,她身上脏得像刚在泥沼里滚过两圈,还带着恶臭,也亏他们两个还能待在原地,没被直接熏跑。
“二师弟。”岑云鹤喝止了自家师弟的无礼行,在终于确定赵坦坦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后,十分礼貌周到地问了声,“这位……师妹,可需要在下……帮你施个净身决?”
这年头要当门派大师兄也真是不容易,为了本门形象都不能像自家师弟那样捏着鼻子,还得继续维持客气的态度。
“不必,其实是刚才这位师兄的琴声太过美妙,令我陶醉其中,一时忘了用净身决。”赵坦坦讪讪地摇摇头。
横竖这天气严寒,外面就算有泉水也都被冻住了,估计别想泡澡。她伸手给自己施了个净身决,顿觉一身轻松,好似身体一下子轻了几十斤份量,就连双手看着都似比从前白了不少。
这清洁完全身,她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当日抢来的宫女服。终究是凡间材料做成的衣服,虽然数个月来她只是打坐不动,墨绿色覆着绸纱的衣裙仍然满是褶皱。她整个人此时看来大概跟一根咸菜也差不了多少。
万万没想到,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天音宫“鸟语花香”美男子组合,竟然是在自己这样狼狈的状态下。
赵坦坦正有些丧气,听岑云鹤问道:“这位赵师妹,方才听你说是无极真人亲传弟子?在下之前只听说无极真人座下亲传弟子,是千年难遇的天才崔尘崔师兄,敢问你是他……”
作为修炼速度像炮仗一样的师兄,果然在修真界名气响当当么。
从小对师兄内心有些小疙瘩的赵坦坦,此时心中居然感到有几分小得意,谦虚道:“崔尘正是我同门师兄,天才之称不过是世人谬赞罢了,更别提哪有什么千年……我看也就顶多百年难遇。”
岑云鹤只是形式化的客套寒暄罢了,没想到对方说话这般出人意料,一时竟呆了下,没反应过来,稍后才有些尴尬地咳了下:“难怪师妹年轻轻便已筑基……”
一旁的何云宁忽地笑出了声,脸上一扫方才的鄙视,露出兴味之色:“赵师妹不错,虽然模样不怎样,脾性倒还对我胃口。”也不知他对崔尘师兄有什么看不惯的,听到赵坦坦的谦虚话,居然心情好成这样。
他没再捏着鼻子,此时双手持着笛子背在身后,向赵坦坦问道:“我且问你,方才你说的‘鸟语花香’是何意?为何我与师兄时常听到有女修对着我俩喊这词?”
噫……原来她不是第一个当面喊出来的?那她就放心了。
赵坦坦放心地笑道:“不瞒二位师兄,只因听过你们二位合奏的人都觉得仿佛置身鸟语花香之境,这才会有此感叹。”
岑云鹤闻眼中神色变换,似乎并未完全相信赵坦坦的胡诌。
“嗯。”何云宁却闻点头,颇有几分自负道,“我想也是这么回事。”
他转头向岑云鹤道:“大师兄,既然赵师妹也十分欣赏,我们不如继续合奏给她听听?我刚来都还没过瘾呢。”
“二师弟!”岑云鹤皱眉想说什么,眼角扫过赵坦坦,似有所顾虑,只说了句,“别忘记门规。”
何云宁显然是真的还没过瘾,顺着岑云鹤的视线看向赵坦坦,索性直接道:“赵师妹,如果你能答应替我们保密,我们师兄弟便再度合奏给你听如何?”
保什么密?
赵坦坦疑惑地看看,观察了一番二人似有难之隐般的神色,想了想恍然:“哦,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把你们二人离开门派,在此偷偷相会的事情说出去,放心。”
第44章 鸟来了
为什么她都这样说了……对面二人的脸色反而不好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两人难道不是自己跑出了天音宫,偷偷约了在此地相会合奏?
岑云鹤的神情十分不自然,已经端不起那天音宫大师兄的架势,尴尬道:“师妹,咳……我们其实是想你帮忙保密,不要将我与师弟在此偷偷弹奏凡间曲调的事情说出去。我天音宫历来禁止门中弟子弹奏凡间曲调,被发现的话严惩不贷。”
哦,原来是这个要保密呀。
这个其实倒也能理解。如果她们清源剑派中的弟子不练自家道尊传下来的无上剑法,却偷偷找地方比划凡间江湖上那些乱七八糟、对修为毫无进益的刀法剑法,被掌教知道了必定也是会生气惩戒的。
“这个没问题。”赵坦坦非常理解地点头。虽然她对音律并不是很感兴趣,但难得有修仙界有名的美男组合“鸟语花香”,主动在她面前表演合奏。这可是女修们求也求不来的享受,她怎能拒绝?
“那你们打算合奏什么曲子?”她看着面露喜色的两人,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喜爱凡间曲调。
“方才那曲,乃是《阳春》,一段气转洪均,二段阳回大地,三段三阳开泰……将春回大地、万象皆新的情景尽数描绘,可谓凡间曲调中的经典之一。在这冰天雪地间,配合我门中冬音功奏来,能格外增强化冰融雪之功效。”岑云鹤看看自己身周方圆百里内,本已化得差不多的冰雪,在说话间又重新结上了一层冰,不由皱眉叹息,“可惜不能维持太久。”
他自乾坤袋中取出一卷残破泛黄的古书,扔给何云宁:“师弟,我们再换首曲子。”
修真界都用玉简等不易腐化的物品进行记载,这么残破又泛黄书卷想来应当是属于凡间的,并且是记载了凡间曲谱的。
果然,何云宁随手翻了翻书卷道:“这首不错:‘青山不减,月缺花残……忆交欢会合何难……’乃是前朝哀帝所作《忆仙姿》,这哀帝虽是亡国之君,但音律方面的造诣倒是不错。听闻门中便有长老曾悄悄找来他的曲谱,用以借鉴研究新的门派乐谱。”
“亡国之君所作的曲子能有多好?”因着之前皇宫内听闻的信息,而对哀帝很有意见的赵坦坦,表示反对,“长居宫中不思为国为民,却贪图安逸享乐导致亡国之辈,想来能作出的也不过如此。不听!不听!”
何云宁此时一心扑在曲谱上,又指着赵坦坦替他们保密,倒也没反驳,再翻了几页道:“这曲《梅花引》,与身边这几树梅花也算得上应景。且古来便有笛弄落梅曲,如今琴笛合奏《梅花三弄》正是相得益彰。”
看不出他明明性子有几分毛躁,涉及到曲谱时却显得见闻广博。
都说修真弟子需一门心思埋头苦练,方能在寿元耗尽前有所成就。没想到天音宫的弟子却如此空闲,连不允许练习的凡间曲谱都了解甚深,也不知天音宫的宫主若知道了该作何想法。
赵坦坦思想开小差时,那边岑云鹤已经手指轻挥开始弹起前奏。
梅花本被称为花中最清,而琴声则为天地一切声律中最清。以最清之声描述最清之花,自然分外有傲骨凌霜之感。
再加上以音修为主的天音宫首席弟子岑云鹤的造诣,令人只觉得琴声从容和顺,恍惚间仙风和畅,万卉敷荣,皆隐现其指下。
忽的笛声穿云,惊起西风,玲珑叮咚,晓钟鸣响。冰肌玉骨的梅树上,花瓣正正又斜斜地杂乱飘落,开完又谢,欲罢不能。
琴声与笛声宛若鸾凤和鸣,在这山间雪地间声声回响。他们灵气的波动随之重重叠叠,一波又一波,渐渐合在一起。
一时间,山中因这灵气波动竟寒风再起,漫天白雪若鹅毛般翩然落下,将整片山野都满满覆盖。
琴笛合奏不知多久,才渐渐止歇。
岑云鹤手中最后一个泛音收起后,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抬头向对面的赵坦坦道:“师妹觉得此曲如何?”
快被冻僵的赵坦坦还能觉得如何?
要是早知道听首曲子还得被北风吹大雪、落个满身,她是死也不会留在这里听的。
这还幸亏她是有修为在身,且刚升到筑基期,才能抗过两个筑基中期高手的灵气镇压。若换了凡人,早冻死在这山上了。
所以他们其实就是想借机报复她、灭她的口,然后就不怕被泄露秘密了吧!
虽然心里这样吐槽,但她还是明白对方其实并没有恶意。
只是……她该怎么评价,以前都没听过几次曲子,她此刻也只比“对牛弹琴”的那头牛好一点点。
她搓搓快冻僵的手臂,在岑云鹤期待的眼神里,硬着头皮瞎掰道:“此曲甚好!想不到凡间曲调还能奏出漫天冰雪的效果,可见二位修为之扎实,手中的法器之名不虚传……”
这么一通夸完,她眼角瞥见何云宁面上似有不满,想来是自己夸得太过了,反而显得敷衍。
她忙又强行找了个缺点,指着一旁梅花已经落得差不多的老梅树道:“在这冬日里听梅花曲甚为雅致,但鸟语花香才是人间盛景。如今花是有了,却终究比春日里少了些莺莺燕燕的生机盎然……嗯,别说莺莺燕燕,便是鸟儿都不见一只,实在有些可惜……”
她话还未说完,忽然听得空中隐约传来扑翅声,转头望去,发现天边正有一只浑身白羽的鸟儿飞来。
哎?
鸟……真的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琴曲相关,部分借鉴《神奇秘谱》、《绿绮新声》、《蕉庵琴谱》等,中华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口牙!
第45章 雪衣4
这只鸟通体洁白无瑕,展翅自远远的天际飞来。
若非那隐约的扑翅声,几乎让人无法从那刚下过雪的苍茫天色中分辨出来。
在这冬日,飞鸟都已南归,想不到会出现这样一只美丽的白羽鸟儿。
莫非是被天音宫的这对“鸟语花香”的合奏给吸引来的?
赵坦坦欣赏地望了两眼后,突然觉得不对劲。
——那只鸟好像……有点……眼熟?
正寻思间,鸟儿飞得极快,眨眼间已飞到三人面前,就在一旁光秃秃的老梅树枝干上落下。
只见这鸟外形优雅,头冠美丽俊俏有若凤头,喙如半月,是只白到没有一丝杂毛的鹦鹉。
鹦鹉对于修真界来说,算不得什么珍奇的禽类。
修真界的灵兽品种繁多,只要开了灵智的便可开口说人语,比起只会学舌的鹦鹉来,高竿了不知多少倍。
但如此浑身洁白如雪的鹦鹉却不多见。
尤其此时,这只雪白鹦鹉一只脚爪牢牢抓着一串泛着淡淡金光的佛珠,仅用另一只脚爪抓在树干上。
用着这样危险的姿势,它却依旧能稳稳地站在树干上,没有一丝摇晃。
“好奇特的鹦鹉!”何云宁在旁赞叹了声,“居然会金鸡独立!”
“确是一只有佛性的鹦鹉!”岑云鹤看着鹦鹉的动作,赞叹道,“这串佛珠看来应是用大德佛修的舍利子制成,极是不凡。它竟知道宁可单足危立,也要紧紧抓住这佛珠不放。”
“哦?这佛珠如此珍贵?”何云宁闻好奇地凑上前,想试着去夺白鹦鹉爪中的佛珠。
白鹦鹉却在他手指碰触前,便扑闪着翅膀,换了一处枝头站着,只用那盈盈双目定定地望着赵坦坦。
“咦?莫非这鹦鹉认得你?”何云宁顺着鹦鹉的视线看向赵坦坦,有些疑惑。
赵坦坦早在看清鹦鹉爪子里泛着淡淡金光的佛珠时,便默默缩在一边。
白鹦鹉这么稀罕的品种,她觉得自己应该不可能在短期内连续碰上两只。
何况白鹦鹉的爪子还抓着那么令人眼熟的佛珠。
所以眼前这只白鹦鹉,除了佛妖雪衣还能有谁?
此时在鹦鹉投来的视线里,她又向后退了退,否认道:“不认识。”
随着她话声一落,那梅枝上的白鹦鹉顿时双目蒙上一层水雾,仿佛泫然欲泣。
明明只是一只鸟,这模样却让人觉得它实在是委屈隐忍、楚楚可怜,心为之揪起。
惹得何云宁用谴责的眼神看着赵坦坦,便是颇有首席弟子架势的岑云鹤也皱起眉头,好像她是个狠心丢弃宠物的主人一般。
“这般有佛性的鸟儿……”岑云鹤惋惜地轻叹。
“世上能在被抛弃后,自己千里寻主的鸟儿有多少?就算不是灵兽,依我看资质也不差太多。你又何必如此嫌弃它?”何云宁也不平地说道。
二人无比干脆地断定了她的抛弃行为,好像她再说什么都是推诿,是不负责任。
赵坦坦嘴角抽了抽,感觉自己才是委屈大了的那个。
“雪衣!”她忍不住冲那白鹦鹉喊道,“你自己说清楚!我到底是不是你主人?我有没有抛弃过你?”
白鹦鹉却没有开口,也没有化为人身,只是怔怔地盯着有些气急败坏的赵坦坦看,眼中的水雾渐渐凝聚,化作水滴坠落在覆着白雪的梅枝上。
赵坦坦愣了愣,本以为雪衣是装可怜,没想到它真会落泪。
她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但口中仍道:“别以为装出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就能随意让我背黑锅!”
白鹦鹉雪衣动了动,似乎想摇晃脑袋,但随即一个重心不稳,从梅枝上一头栽下。
“呀!”何云宁一声惊呼,正要去接。
那白鹦鹉却在落地前奋力扇起翅膀,挣扎着要再度飞起,似拒绝被何云宁接在手里。
赵坦坦被唬了一跳,见雪衣如此,虽不明白它为何这般示弱,心中不由也升起几分怜意。
她上前几步靠近梅枝,还没伸出手,那白鹦鹉已扑腾着就近飞落她肩头。
但少女的肩头虽瘦削,却不比梅枝可以牢牢抓着。
仅靠一只细小脚爪,又要顾及另一只脚爪上的佛珠,雪衣更颤巍巍地难以站稳。
眼看白鹦鹉爪子打着滑又要掉下去,赵坦坦只能无奈地伸手将它拢在掌中。
“哼!还说不是它主人!”一片好心去接白鹦鹉,却似乎被嫌弃了的何云宁,不爽地嘀咕了声。
赵坦坦却看着自己手掌中的白鹦鹉,感觉到事情似乎不妙。
她低头凑近那双目又盈盈望着自己的鸟儿,仔细看了又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雪衣,你……是不是无法变作人形了?”
白鹦鹉闻张了张它那月形的喙,却没能发出一声。
作为一只鹦鹉,就算变不成人形,可说话是鹦鹉本身就具有的能力。
要不怎么会有“鹦鹉学舌”一词?
白鹦鹉也算是鹦鹉的一种,若连句人话都不会说,对得起自己的品种吗?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赵坦坦禁不住倒吸了口气,吃惊道:“难道你连说话都不能了?”
雪衣小小的身子颤动了下,缩成一团蜷在赵坦坦掌中,显然是被说中了。
见状,赵坦坦越发吃惊。
她记得,之前在皇宫里,雪衣明明十分错乱地追着那魔人跑出去,不是应该跟那个魔人你追我打、难舍难分?
为何它又会在数月后,突然出现在此地?
它的修为不低,又有佛珠护身,为何突然就无法变换人身,甚至无法开口说话?
第46章 夺鸟
“怎么回事?”这回连何云宁都发现不对劲,“这只鹦鹉原本能化作人形?它是妖?”
没等赵坦坦回答,岑云鹤已道:“这只鸟并无妖气,反倒有圣洁佛气。应是修了佛的。”
他望向白鹦鹉,若有所思:“世间走佛修之道的妖类,据我所知,仅有一位——就是在凡界声名颇著的雪衣居士。”
说着,他又抬头望向赵坦坦:“恰好赵师妹也喊这鹦鹉‘雪衣’,想来应当不是巧合?”
不愧是大派天音宫的首席弟子,果然见闻广博又头脑灵活,这么快就猜到了雪衣的身份。
赵坦坦看眼手中的雪衣,叹口气:“不瞒岑师兄,这确是雪衣居士所化。”
闻,何云宁“咦”了声:“师尊当年曾拜访雪衣居士,因此我也有所耳闻。但那已是数百年前的事,算来雪衣居士至今已有将近千年的修为,并不输修真界的元婴初阶修士。可是……”
他讶异地重新打量赵坦坦掌中白鹦鹉,有些不解:“雪衣居士为何会变成这样?难道是遭人暗算?”
此时白鹦鹉已在赵坦坦的掌中稳住身子,面对何云宁的打量表现出一副莫测高深的架势,仿佛刚才那只朝赵坦坦撒娇卖萌的鸟儿不是它。
是了!
雪衣变成这样,倒确实极有可能是遭到了暗算。
赵坦坦想起了那个在皇宫中遇到、所所行都极为癫狂的魔人。
那魔人当时看着修为就不低,虽然疯得厉害,但想来有九成可能就是他,将拥有近千年修为的雪衣禁锢回原形,并且令它连开口说话的能力都丧失了。
不过目前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不知可有法子令雪衣恢复原样?”赵坦坦问道。
岑云鹤沉吟了下:“雪衣居士修为如此高深,能害它的人恐怕修为比之只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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