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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满愿石-第3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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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另外——”
在众臣压抑不住的喧哗声中,他取出几份文件,一一展示:“父王委托我全权代理的证明,冰晶矿三分之一转让的让渡书复本,我国和弗兰登帝国签署的攻守互助条约复本,南方商盟的经济制裁宣言,法师协会的转让接受和义务协助条款。”
递给脸色铁青的书记官,黑发皇子刻意用一种嚣张的口吻道:“啊,贵国兵强马壮,是可以轻易将我国踩在脚下,但你们能把全大陆踩在脚下吗?在我国拼死抵挡期间,其他国家也会做好迎战准备。今后不会有商船来贵国的东部诸港交易,我们拆了码头也不会让你们的海军靠岸,来自魔法之都萨曼的飞行要塞会开到你们头顶……”
“请…请冷静点,列文殿下!”外交大臣狼狈地叫喊。瞥见检查完文件的书记官点头,皇帝更加面无人色。一股急转直下的现实压力混合着非现实的恐惧,在陷入死寂的觐见室盘旋飞舞。
“我很冷静。”席恩淡淡地道,神态和语调完全不带虚张声势的成分。
他确实很冷静。众人带着战栗默认,脑中同时浮现自己被这位优雅斯文的青年扭断脖子的场面。就好象他只要动动手指,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死无葬生之地。
怎么会这样……只是个小国的王子……
“列文殿下,虽然有关威姆殿下的事是事实,但我们也耳闻您在来的路上遭到坦丁帝国的刺客袭击。”
“呵。”席恩笑了,看着说话的情报大臣,“麦休大人,有句话叫做:‘要骗过敌人,首先要骗过自己人’。”
环顾了一圈,他以落落大方的态度道:“我不否认,我那位出生弗兰登帝国的母后有她的私心,但她也是个识大体的女人。如果这件事平安了结,她就可以压过我父王宠爱的薇莉尔夫人,重新执掌后宫。坦丁帝国的亚修拉陛下就算有些小小的不愉快,我们九国自家人,私下也好协商,不会伤了和气。”
“但你就别想活着回去了!”第一军团长莱门德忍不住大吼,发泄内心莫名的惧意。
席恩无趣地瞥了他一眼:“我既然来了,就没想活着回去。”说着,他戏剧性地拉下辛西亚遮面的头纱,顿时艳光四射,照得每个人一阵晕眩。
亭亭玉立的女子拥有光滑如凝脂的肌肤,魔魅的金棕色瞳孔,光之洪水般的金黄色秀发沿着光洁的肩头滑下,在身体前后勾勒出迷人的曲线,她在世间唯一的代名词就是倾国尤物。
在场的男性眼中都爆射出精光,上首的亚图鲁三世更是差点失态得流口水。
“我和我亲爱的嫂嫂都没想活着回去,我们也不畏惧死亡。”年轻男子朗朗的声音穿透迷醉的浓雾,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没有唤醒任何一只雄性生物,“为西琉斯而死,是我们的光荣。”
“我不属于威姆?萨兰希尔?奥斯卡。”辛西亚适时响应,极具梦幻感的声线再次听傻了一干人,“我和列文一样,都属于我们的祖国。”
滴答。终于有几个意志不坚的贵族出了洋相,本人还没发觉。
糟糕,杀伤力太大了,他们不会一拥而上吧?惊讶的魔王陛下赶紧把部下包起来,这个举动打消了少数有识之士的怀疑。
“咳嗯,咳。”年迈的宰相最先拾回神智,大声咳嗽提醒某些大丢国家脸面的衣冠禽兽,“列文殿下,这件事我们还要从长计议,您先别急,和玛莲小姐下去休息吧。”
“没问题。”席恩非常入戏地回礼,调整了一下腰间法杖的位置,道,“不过,有件事我要声明,我是个法师,而法师是不懂政治的。不是战就是和,这是我贯彻的宗旨。”
语毕,他自管自携着养子和部下离去。
※ ※ ※
当晚火起,这把爱情的大火,将普莱玛斯帝国的皇帝陛下烧成了灰烬。
亚图鲁三世是个好大喜功却只懂得酒肉渔色的统治者,朝野几乎由军方把持。子息方面,有一个六岁的小儿子和八个长女。迷上了今天来访的敌国美女,他不顾几位老臣的阻拦和应该遵循的礼仪,硬是把辛西亚抓进宫。而这也成为他的最后一夜。
轻松溜出寝殿,金发美人准确地找到负责王城治安的莱门德军团长,宛如受惊的小鹿般楚楚可怜地哭诉皇帝如何对她施暴,她又是如何艰难地逃出来,请求他将她救出魔掌,送回西琉斯。被热血冲昏头的军人一口答应,当下就带队离开岗位,和前来捉拿犯人的近卫军冲突。激战中,那个肇始者不知去向。
第二军团长韦沃站在孤儿寡母一边,其他高级军官也瓜分到了各自“效忠”的未来女王,一场后世称为'红颜祸国'的内乱就这么沸沸扬扬地展开。
远方,迪雷恩军团长也丢下他的职责和驻地,打着“勤王讨逆”的旗号赶来,惟恐迟了一步。
被重兵包围的府邸里,魔王一一清点宠物,询问养子有没有把他从国库和宫廷法师长家搜刮来的战利品打包好——来都来了,当然要带点土产走。
“辛西亚到了吗?”
“到~~”立下大功的魅魔应声出现,脸上泛着兴奋的红晕,将一帮男人耍得团团转带给她不亚于进食的乐趣。
再次确认了一遍,席恩点点头,打开次元门:“好,走了。”
没有直接返回国内,协助边境的守军夺下索非亚要塞后,他才回到西琉斯的王宫,正好赶上和父母兄长,以及坦丁帝国的皇帝一起喝下午茶。
“贤侄,你欠我一个交代。”
“很抱歉,亚修拉陛下。”在场唯一有心情品尝茶点的人礼貌地放下杯子,露出微笑,镇定地迎视准岳父威严锐利的视线,“我想母后已经对您解释过了。”
“是的,如果你也承认,我就不得不动用联盟法,处决某个叛国贼。”看出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亚修拉只得暂时搁下疑虑,转向被侍卫牢牢扣押的长皇子。
威姆汗如雨下,浑身抖得像筛糠,即使他是王族,犯下叛国罪也只有死路一条。他此刻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不明白事态为何会衍变成这样。和他一样摸不着头脑的还有辛比奥四世。
这个人,真的是列文吗?
同样困惑的亚修拉和王妃箩拉缇丝纳闷的是这年轻人哪来那么大的本事,他们不知道原本的列文是怎么样的人。事实上,除了辛比奥和威姆,夏尔玛大陆的民众一开始认识的就是席恩?奥古诺希塔。
“王兄,你慌什么,这是我们一起想出的主意,不是吗?”席恩不动声色地帮兄长解围。
“啊?”威姆还没反应过来。亚修拉眯起眼:“列文,你是当真的?”这孩子究竟在想什么?竟然包庇害他的人!
当然是当真,我才不要自己批公文。席恩在心里回答,表面装出诚恳的模样:“亚修拉陛下,是真的,我只有一半功劳。”威姆终于领会弟弟的意思,连连点头:“对对,我们是合谋,是演戏!”
“……”来回扫视,勉强相信列文是基于兄弟之情既往不咎,又想起他维护国家的义举,判断这至少不是一个敌人,亚修拉决定放下铲除危险人物的念头,留待今后慢慢观察,颔首道,“好吧,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善后我们会处理的,威姆你好自为之——倒是贤侄,你手脚可真快,什么时候达成了那么多秘密协议?”
“哦,那个啊。”法师笑着耸肩,和莞尔的王妃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色,“是唬人的。”
※ ※ ※
北方强国普莱玛斯一夜间衰落,消息传开后,大陆各国都意识到:西琉斯王国的二皇子列文?嘉兰诺德?奥斯卡,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民众把他当成从天而降的神人,顶礼膜拜。统治者们却知道事情没这么单纯,但他们也觉得列文像是突然崛起,事前没有一点迹象。仔细调查,他身边的人:哈玛盖斯、辛西亚、丽芙,以及后来出现的依路珂、格兰妮和修蒂玛,都是凭空冒出来的,完全查不出过去的经历,还真有点诡异。
因为是丑闻,西琉斯王室将列文的身世瞒得很紧,只能推测是秘魔岛的渗透。这么一来反而放心了,以秘魔岛的势力,绝对不可能对夏尔玛大陆造成什么危害,顶多和西琉斯算帐而已。
而且,列文是个值得巴结的人才,这点是无庸置疑的。所以国内国外争相把美貌女子塞进宫,希望获得他的青睐。
就这样,刚刚提拔了一批有实干才能的中下级官员,与势力膨胀的王妃制衡,以为能重回心爱魔法怀抱的魔王陛下,又陷入了红粉地狱。
“这个周末我要举办一场舞会。”
美丽的公爵小姐珍妮?帕特里克拎着丝绸蕾丝裙摆在梳妆镜前转圈,不满地盯着自己的腰身,拼命吸气让女仆为她束腰。
“可是您上个星期才办过一次,次数会不会太多了?”
“上个星期列文殿下没来。”
“噢,我知道,听说他不幸感染了伤风。”
“是啊。”珍妮气息不畅地回答,她脸上的红晕一半是出自迷醉和期待,“这太遗憾了!我想这次他会来,听伊莎贝拉说他的病好多了。”女仆同情地看着她快要窒息的小主人:“我认为您的腰够细了,放松点吧,我的好小姐。”
珍妮泄了气,接着又竭力挺直小蛮腰:“不行,如果我的腰身不能再细点,列文殿下会抱不住的。不,我需要减肥,这样殿下他才有力气带着我跳舞。”
“我怀疑。那位殿下已经柔弱得连路都走不动了,三天两头生病。好象是在索非亚要塞一战…什么法力透支了。他很有可能在舞会开场就昏倒。”
“没有关系~~我打赌每位贵妇人都乐意搀扶他。如果他能昏倒,被他当肉垫的女人一定是最幸运最幸福的。”珍妮满眼憧憬的小星星,向祖国的守护神祈祷心上人会不支昏厥并碰巧压倒她。
与此同时,某位病弱贵公子的寝宫——
“主人,请柬。”
“我病了。”言下之意:你给我想个病名,高血压心脏病小儿麻痹风瘫天花什么都可以。
讽刺啊,想当初他最痛恨自己不争气的破身体,如今他生龙活虎,却要装病逃避。
谁能告诉他那帮女人在想什么?
“……这个不能不去。”哈玛盖斯叹了口气,由衷同情他俗务缠身的养父,“是弗兰登帝国帕特里克公爵家的三小姐,而且您已经推辞了一次。”
性感得令名媛淑女们尖叫的修长手指合上书,冰镜般的银瞳不带感情地扫来。
“哈玛盖斯,我感觉很奇怪。”
“是的,我也一直在奇怪。”
席恩原本以为:装出奄奄一息快要嗝毙的模样就能吓退那些想攀权附势的女人,重新得回他的安宁。却没想到她们的热情反而更高涨,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
这个美好的预期,只能证明魔王陛下有多么不了解女性心理。
再没有什么比柔弱的美男子更虏获芳心,这种病态的美让上至年长的夫人,下至青涩的小姐都心醉不已。肌肉强健的猛男曾流行过一段时间,但他们早就过时了。
引领潮流的先锋,又如何不万众瞩目。
从各种现象看,这种症候群还会持续很长时间,已经形成了“列文效应”。
也许我该编个意外毁容?席恩的目光一瞬间定在水果刀上,随即否决自己显然被逼得失去理智的念头。其实当初用装病推托就不明智,他用的是狼神使者的名头,而神子是不该生病的。幸好大家以为是上天不忍心他在这个尘世挣扎,想早早回收他,才会这样体弱多病,更热烈地想挽留他,没有穿邦。
继续深想拒绝的后果:那位公爵小姐带来九百九十九朵红玫瑰和驱不掉的香气,无数探病的女人,争奇斗艳,百花盛开……
小小的青筋浮现在额角上。
“我去。”
※ ※ ※
帕特里克家族是弗兰登帝国数一数二的名门,因此它在西琉斯王国首都雷因斯鲁的别墅也是不亚于王宫的宏伟壮丽。拱顶挑高的宴会大厅里,舞会准时召开。云集的上流人士都翘首以盼今晚的主客,女士们清一色腰肢纤细胸部丰满,可是连身子也弯不了。
当门口的接待大声报出列文的全名,现场一阵骚动。
席恩还是穿着裁剪合宜的高领绣银黑袍,腰间别着象牙法杖,光滑乌亮的长发瀑布般倾泄而下,衬得文雅俊秀的脸庞和两耳的秘银耳坠更为亮眼,黑与银两色被他穿得无比服帖,如同深幽的冬夜里最灿烂的星辰。
他身旁的女伴像是从森林走出的精灵,淡绿的秀发和深碧的眸子,自然的身段比在场任何一位小姐更苗条优雅,身穿性感的墨绿色晚礼服,开叉的裙摆下可见修长曼妙的腿线。
她叫丽芙蒂尔,据说是帮助列文殿下逃出秘魔岛的救命恩人,一个美貌不亚于神秘的女巫。
然而她的真实身份是精灵,出生于千年前的夏尔玛大陆,蓝橡树森林的幸存者。曾经和化名迪安的席恩一起冒险,意外身亡后被他复活。种族特征——长长的尖耳和哈玛盖斯的橄榄形瞳仁一样,被席恩藏起。(见番外《冰冷之炎,灼热之冰》
主办人珍妮?帕特里克小心地不露出对丽芙的敌意,像只快乐的小鸟般迎上前:“您能来我太高兴了,列文殿下。”
“得到您的邀请是我的荣幸。”席恩礼节性地轻吻她的手背,平稳淡定的声线不带刻意的虚弱成分,他已经觉悟无论他表现出什么样的形象,这些仰慕者都会诠释成“天哪!太迷人了!”。
是他落伍了吗?还是女人这种生物从开天辟地起就这样?
魔王陛下今年也一大把年纪了,他不认为自己会对一群黄毛丫头动心,一点也不。
公爵小姐继续表达她的欢喜之情,打量他的脸色:“您今天的气色…很不错。”神哪,为什么他还是这么苍白?她都天天为他的健康祈祷了!
是了,这就是她们坚信他病弱的原因——列文被牢狱生涯捂白的皮肤。
“我的病是痊愈了。”明白不和她跳一曲她是不会死心的,席恩朝丽芙一颔首,伸出优美得宛如艺术品的大手,“我能请你跳支舞吗,帕特里克小姐?”
“噢,太棒了!不,我是说,我很乐意。”珍妮开心得脸颊通红,行了个屈膝礼,将颤抖的小手交到他手中。
两人的共舞吸引了全场的注目,有嫉妒的、羡慕的、惊讶的、深思的……按照礼仪,席恩跳的是弗兰登帝国的宫廷舞,连同语言都是新学的。但只要他认真去做一件事,他就能做得很好。何况夏尔玛大陆的语言和他使用的古代语相差不大。
我现在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情窦初开的女孩晕陶陶地想,交错旋转的灯光更加深了她的迷醉。
搂着她的有力臂膀,男子潇洒卓然的舞步,都不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她却完全没注意到。
但是当她和对方四目相对,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浇熄了她满腔的喜悦。
那双银亮的眸子始终无波无痕,仿佛冻结的湖面,漠然反射眼前的景象,却不透露一丝一毫内心的情感。
他看着她,心思却好象在遥远的彼方。
为什么?我还不够美吗?公爵小姐不知所措,既惶恐又不安,偏偏没有被冒犯的怒意,因为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而且过去她一直觉得他淡然疏离的神态,从骨子里透出的孤冷,坚毅沉着的眼神和微抿的薄唇都是那么迷人。
席恩的脚步踉跄了一下,珍妮立刻注意到:“您不舒服吗?对不起,请让我扶您下去休息。”
“好的,谢谢,我扫兴了。”席恩嘲笑自己,如果他真的身体不适,决不会表现出来,可是为了防止接下来一大帮女人邀舞,他只得装腔作势,真是愚蠢啊。
他的用语还是这么特别……珍妮着迷地想。其实席恩说话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直接而已。即使他嵌进了敬语和社交辞令,也学不会真正的委婉和由深厚教养沉淀的细腻。注重传统的老臣和不怀好意的人称之为“尚未摆脱未开化习俗的野蛮特征”,但女士们都喜欢他不矫柔造作又从容不迫的言行,清爽而斯文,就像围绕他的知性味道。最近还带起了法师热。
伴随相携离去的两人,四下响起一片失望的吁叹。
“您需要什么吗?”
“请不用担心,帕特里克小姐,我的侍从会照顾我。”
“那…我走了,您好好休息。”珍妮恋恋不舍地提着裙摆离开,今晚她已得偿所愿,所以不贪心。席恩靠着软垫,啜饮哈玛盖斯拿来的果汁,没有目送她。
“你可真受欢迎。”丽芙轻嘲,但她也婉拒了十位数以上的男人,并没资格调侃。
“是列文的脸招蜂引蝶。”席恩淡淡地道,漫不经心地把玩杯子,想着大海另一边的局势。周围的喧闹在他就如无意义的絮语,丝毫不萦于心。
也没有任何需要留心的讯息。女人谈论的无非是目前流行的衣服、首饰、扇子、披风,头发的梳法和颜色的搭配,男人则高谈阔论政治和军事——非常粗浅的理论,连他都听得懂。
“列文哥哥~~~”
一个漂亮的淑女踏着轻盈的步伐走来,棕发打成可爱的小卷儿,使小巧的脸蛋更妩媚动人,澄蓝的大眼睛犹如清澈的泉水。
看到她,黑发皇子浮起一丝真心的笑意:“伊莎贝拉。”
她是珍妮的闺中密友,王妃的远房亲戚,算下来是列文的表妹。至今为止席恩在夏尔玛大陆认识的女性,除了凡公国的雪女王,就只有她还聊得来。因为这位小姐精通园艺,有个共通话题,脑袋瓜也挺聪明,性格干脆活泼。
“你又装病啦?”伊莎贝拉笑意盈盈地摇着小扇子,和其他仕女的羽绒扇不同,是雪松扇骨的折扇,透明的薄绿扇面上描绘着玫瑰花和卷曲的簇叶。
“什么装病。”长久待在浓香扑鼻的封闭环境里,席恩确实感觉自己得了香水过敏和幽闭恐惧症。
“哼,哼,你瞒得过别人,瞒不了我。”折起扇子,伊莎贝拉两手撑在他的膝上,靠近那张令人屏息的俊脸,眼里闪着促狭的光,“坏哥哥,珍妮为了你的病,可是担心得茶不思饭不想。”
“那你要告诉她吗?”席恩笑了,抚摸她柔软的卷发。看见这一幕的人都暗暗惊讶,不敢相信向来待人冷漠的列文皇子竟然会有这么亲昵的表现。
哈玛盖斯和丽芙却不奇怪,席恩他……非常喜欢可爱的东西。
伊莎贝拉小姐两鬓晃悠的发卷儿,红扑扑的小脸,大大的蓝眸,自然的甜软嗓音,撒娇而不做作的亲和姿态,都使她看起来……无比的可爱。
“不了,她会伤心死。我也知道你是不得已,比起和她吃饭跳舞,你更喜欢养你的兔子,看你的书。”伊莎贝拉叹了口夸张的气,随即说起来搭话的真正目的,“听说雪女王送给你一盆很珍奇的植物,我可以去你那儿看吗?”席恩双目一亮:“是吗?我不知道,当然可以。”
“还有这些紫叶木的种子,你帮我看看是真的吗,据说是以前精灵住的森林才有的芳香植物。”
“给我!”席恩还没表态,丽芙就一把抢过装种子的丝袋,打开一看,明媚的绿眸顿时涌现泪光,“是真的……”
“丽芙蒂尔小姐怎么了?”伊莎贝拉也没生气,伏在表兄耳边问。席恩不动声色地道:“想起她的家乡了,她的家乡有一种很像的植物。”
“哦。”伊莎贝拉没有被这么漏洞百出的话骗过去,也不追问,她早就感觉她这个表哥神秘得像天外飞人。女性的第六感也提醒她不要挖掘,深知分寸的贵族小姐相信自己的直觉。
最重要的,她不想破坏两人的和睦关系。
所以她只是发挥她天生的可爱优势:“一会儿让我坐你的马车。”
“好好。”
※ ※ ※
摆在席恩面前的是一种叫作水晶兰的植物。晶莹而洁白的花朵悬垂于植株顶端,被一层层薄如蝉翼的透明白色叶片烘托着,整棵花通体雪白剔透,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如果不是指尖触摸上去有着清晰的花叶质感,真要怀疑是不是哪位名工巧匠雕刻出的杰作。
白皙纤长的手指流连在花儿娇美的蕊瓣上,像挑起情人的下巴似的,微微抬起一朵花细看。
这么精巧,这么脆弱,好象一碰就会坏掉,伟大的自然营造出来的艺术品。谁也无法想象,如此干净美丽的植物是在整个森林最阴暗、最冰冷、最潮湿的沼泽里生长出来的。
不需要光,只吸取那些腐坏的生命养分就能成长,在黑暗里隐隐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就像他。
摩挲丝绸般柔软的花瓣,魔王浅浅一笑。
这才是小国的国王。
“好美……”伊莎贝拉想摸又怕弄坏,期待地问道,“列文哥哥,我可不可以带一朵回去种?”
“最好不要,有毒。”
“啊!雪女王怎么会送一盆毒花给你?”
“不经过特殊处理是提炼不出毒素的。”席恩的微笑隐含琢磨不透的深意。伊莎贝拉这才打消疑虑。哈玛盖斯端起花盆:“主人,放到坎菲斯旁边吗?”
“这个嘛,他大概不会喜欢。”席恩笑着斜了窗台上的盆栽一眼,摆摆手,“放在我的卧室里吧,随便找个地方。”
“哦。”
他?列文哥哥真奇怪,管一盆植物叫他。伊莎贝拉看着像是大树幼苗的绿芽,一道碗型的光罩包裹住它。这是席恩做的魔法灌溉装置,会定时浇水松土,提供充足的日光。
清风吹进房内,撩起薄薄的纱质窗帘,一个似真似幻的年轻男子就坐在流动的风里,隐约可见他身后开满了冬蔷薇的庭园。他深绿的短发随风轻冉,眼神清灵而深邃,朝她友善一笑。
“……”伊莎贝拉揉揉眼,再揉揉眼,确定自己不是眼花。
“呵呵,伊莎贝拉,你很受植物欢迎哦。”席恩没漏看她的动作。
“列、列文哥哥,那边有个男的!”伊莎贝拉抓住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坎菲斯,“在那里……咦,不见了!”
“坎菲斯还不能长时间显形,他是喜欢你,才跟你打声招呼。”
“真的有人!?”听出言下之意,伊莎贝拉兴奋得脸放红光,一叠声道,“他是谁?幽灵?树苗的妖精?”席恩点点头:“是树精,他的本体被砍倒了,这是新生的身体。”
“哇——世上真的有树精啊?我就是希望看到花仙子,才从小开始种花的。”
“一般只有树龄极长的树木才会形成精魂,花的生命太脆弱,除非是得到众神祝福的植物。比如被称为'冥王之雪'的冬落草,'生命女神之树'的木樨,'大地女神之泪'的紫菱花等等。”
“哦。”伊莎贝拉有点失望,但很快就被发现梦想生物的好心情冲淡,趴在窗台上,用喜爱的眼光凝视坎菲斯。放好水晶兰的哈玛盖斯端来茶点,菊茶、栗子派和樱桃馅饼沁人的甜香在房里飘荡。
窗外,气候渐渐变暖,早晨下了一场小雨,南方的天空还有些灰暗。法师特别开辟出来的药草田被紫藤树篱环绕着,花园里充满了雾、薄荷、百里香、星之草和月光花的混合药香,以及蔷薇甜美的芬芳。
远远的,传来女性清脆柔美的歌谣,为了即将到来的爱情祭典所唱的古老诗曲:
“荷兰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合,没有针脚和针痕的亚麻裙,穿上它,你就会成为他真正的恋人……”
依稀记得,母亲也有一件这样的裙子,粗糙的布料透出岁月的沉黄,用牢固的针线绣着迷迭香、百合和鼠尾草的图案。在父亲的祭日,她总会穿起来,用回忆的语调叙述让兄弟俩听厌的罗曼史,最后喃喃叨念为什么不是生了两个女孩,不然这件衣服就可以做嫁妆了。
'没关系,我来穿!'那个笨蛋弟弟总是自告奋勇,而聪明的哥哥打鼻腔哼出不屑。
一天,他问:'就算我们都是女的,你又要给谁?'
母亲愣了愣,没回答。
答案她回答了,在她把肖恩当成他,压进冬天的小溪里。
她没有淹死肖恩,淹死的是他。
寒冷的感觉也像冰水,将他淹没,又迅速被理智压回情感的深井,取而代之的是燃烧似的灼热感。
睁开不知不觉闭上的眼,席恩没有看到,有种凶猛的东西从他的眼底冲出来,尖锐而凄厉,仿佛一团炽白的火焰。
哈玛盖斯看见了,轻轻的,在杯子后面叹了口气。
“好了,伊莎贝拉,过来吃点心。”席恩扬声道,无懈可击的平静声音在空气中震荡,带着无机质的稳定。
“慢点,我听到坎菲斯说话了。”棕发少女转过头,脸上还泛着可爱的红晕,看看餐桌,她体贴地笑道,“你们先吃好了。”
席恩一怔,第一次发现她垂荡的发卷是棕色的,和肖恩一样颜色,还有那种神情、语气……
每次以为他睡着了,肖恩也是趴在小木屋的窗台上往外看,看绿树蓝天,看鸟语花香,看欢腾的动物们,清澈的琥珀色眼眸闪动着憧憬的光辉,显然想出去尽情玩耍,又顾虑病弱的兄长,不得不待在屋子里照顾他。
这种体贴的态度,最令他恼怒。
'滚出去!'那时的他还没如今这么深厚的涵养,一发脾气就丢枕头,恶言相向,'想出去就出去,别站在那儿碍眼!'
'可是……'肖恩总会挣扎,虽然他的挣扎一向不持久。
'我不用你管!看到你就烦!'
然后那个笨蛋就出去了,像一只受伤的小狗,留下另一个口是心非的笨蛋坐在床上生闷气,咀嚼后悔和寂寞的滋味。
“伊莎贝拉,你真的很想要花精吗?”再次挣脱过去的影象,魔王笑起来,非常明朗快活的笑靥。古代龙的化身打了个寒噤,手里的馅饼差点掉下去。因为通常席恩露出这种表情,不是他扭曲的感性被刺激了,就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可怜的小羊少女,你保重!
“嗯!”不知那是魔鬼的笑容,喜出望外的伊莎贝拉重重点头。
“好吧。”席恩双手虚抱,掌心间浮现出一圈淡红色的光芒,中央悬浮着一枚像是植物种子的颗粒,有着接近菱形的棱角,黑得发紫,散发出奇异的美感。
“这是蓝薇花的种子,你把它种下去,七天后,会长出蓝色的小花。只要你的执念够强,里面就会诞生出一个符合你理想的花精,它会是你忠实的朋友,和你同生共死。”
伊莎贝拉振奋雀跃地收下这珍贵的礼物,情不自禁地抱紧他,欢声道:“谢谢你,列文哥哥!”
不必谢,恶魔的礼物是双刃剑。席恩心道。
伊莎贝拉,如果你是真心亲近、喜欢你的“列文哥哥”,我的部下也会真心对你,守护你一生平安。
但如果你背叛我,对我怀有恶意,她也会咬断你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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