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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难与忠诚-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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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杰勒德颤抖地轻声说道,“走吧。”接着两位朋友大步向前走去。

当他们经过队伍前头时,他们看到男人们在垂眼望着地面,心情阴郁而沉痛地走着;妇女们有的抱着小孩,有的牵着小孩,边走边哭;那些可怜的娃娃则有的在嬉戏,有的在啼哭,因为“他们的妈妈”在啼哭。杰勒德竭力想说句安慰的话,但感到话哽在喉里,对这些悲痛欲绝的人什么也讲不出来,只是喘息着说:“走吧,丹尼斯,我不能用微不足道的安慰话使人觉得我是在嘲弄这样的悲痛。”就像一位艺术家那样,此刻他惟一的目的就是避开他所不能安慰的悲痛。

“怎么了,朋友?”丹尼斯说道,“你脸色就像柠檬。嘿,别把人家的不幸太挂在心上了!这些哭哭啼啼没出息的人当中没有一个会看到你——一个异乡人——被绞死而为你眨眨眼睛。”

杰勒德几乎没有听他的话。

“移注他们?”他痛苦地呻吟道,“要是血不比酒更浓,人无骨肉之情的话,倒未尝不可。王侯们啊,你们都是些豺狼!可怜的人呀!可怜的人呀!唉,丹尼斯!丹尼斯!看着他们的悲痛,我也深深感到我自己的悲痛。唉!唉!”

“这你算是说得有理。你一个可怜的小伙子,被从荷兰一直赶到罗马,这才真正可怜。但这些哭哭啼啼的狗崽子,他们的损失在哪儿呢?他们有六十个人可以做伴。再说,他们又不是要离开勃艮第。”

“要是他们生来就不在勃艮第就好了。”

“去你的!他们只不过是从一个村庄挪到另一个村庄,骑着骡子都走得到!而你呢——得了,不说了。别怕,伙伴,魔鬼呜呼了。”

杰勒德十分怀疑地摇摇头,默不作声地走了大约一英里,才沉思般地说道:“你说的倒是有点道理,丹尼斯。不过话说回来,我有书本知识作为我的依靠,而这些人都是普通百姓,很可能以为他们的村庄就是他们惟一的世界。听,这是什么?又是哭泣声。啊!真是个美妙的世界。瞧!是个小姑娘打破了她的瓦钵。现在我可要擦干别人的眼泪,哪怕会被吊上你们这儿的绞架。”说罢他就像老鹰扑小鸡似的朝那小小的受难者疯狂地扑了过去,只是用心更为良好。这是一个大约十二岁的长得很乖的小女孩子。眼泪正顺着她的两面桃腮流下来。她十二岁的年纪就遭不幸,不免感到一种纵然短暂却十分强烈的绝望。正是带着这种绝望的表情,她将小手心伸向天空。她脚底下就是那使她绝望的东西:一个打破了的小瓦钵。其价值不过是现代一文钱的五分之一。

“怎么,小家伙,你打破了瓦钵吗?”杰勒德说道,表现出了最强烈的同情。

“哎哟!好叔叔,这正是你看见的。”说着两只小手从半空中垂了下来,指着瓦钵的碎片。

“你就为了这个哭得这么伤心吗?”

“没法呀,好叔叔,我妈妈会杀掉我的。他们不是已经……”又是一阵伤心的啼哭——“叫……叫……叫我是‘让……让……让内冬……全砸光’吗?本来就差这个没打碎。真没想到我会打破我可怜的钵子。哎哟!圣母,难道这是注定了的吗?”

“别怕,小宝贝,”杰勒德说道,“又不是你的心被打碎了。花点钱就可以很快把瓦钵修好的。你瞧,这儿是块银币。还不到一箭之远就有个陶瓷匠。你把这银币拿给他,买个新瓦钵。那陶瓷匠找给你的铜钱你留着和你的小伙伴玩好了。”

那幼小的心灵把这一切都铭记下来。微笑已开始和眼泪竞争,但悲哀的痉挛就像浪涛一样,不可能风波一停就平息下来。丹尼斯觉得再补充点安慰话是件好事。“别怕,我的小朋友,魔鬼呜呼了!”那具有想像力的士兵快活地喊道。对于这样一种鼓舞小姑娘的办法,杰勒德只好耸耸肩。“妙哉!只有一根弦的琵琶。”他说道。

那小姑娘的面孔顿时闪烁着温暖的阳光。“啊,这消息可太好了!这消息可太好了!”她高兴地叫了起来,声音中充满了如此真诚的喜悦,以至它渐而变成了一种甜滋滋的啜泣,正和我们一些古老、欢乐的曲调总是带有一丝凄怆的意味一个道理。“这样一来,”她说道,“人们就不能再用魔鬼来恐吓我们小姑娘,使我们的生命成为一种负担了!”说罢她连蹦带跳地跑开了,说是要去“告诉南内特”。

有一种理论,说任何事物都有其对应之物。如果这是真话,那么丹尼斯似乎找到了一个能感应其口头禅的心灵。

当他正对他那口头禅获得的意想不到的成功以及杰勒德的惊讶大笑的时候,不料一只小手拉着他的紧身上衣,一张小脸绕过他的腰部窥视着他。在那张生动的小脸上,压倒一切的表情是孩子的好奇。

“好当兵的,是你杀死魔鬼的吗?”

“是的,我的小朋友,”丹尼斯尽可能粗声地说道,因为他正确地估计到,对于具有银铃般声音的小主人说来,这样就显得具有超自然的力量,“是我。这值得亲亲嘴,是吗?”

“我想是的。唉!唉!”

“你怎么了?”

“真刺人!真刺人!”

“真对不起!我将把胡子刮掉。”

“不,没啥,没啥,何况那坏蛋是你杀掉的。不管怎么说,你真值得骄傲,你真了不起,你比我大姐好得多。”

“你不想也亲亲我吗,小朋友?”杰勒德说道。

“我太愿意了,瞧,瞧!他的多柔软。嘿!我多爱这些男人!那些女人,她们不会给我钱,银色的钱,只会冲着我的脸讥笑我。那些女人真是一钱不值。好心的老爷们,祝你们一路平安!千万别忘了让内冬!”

“再见了,小心肝。”杰勒德说道。说完他们便继续往前赶路。不多一会,他们回过头来,看见那蔑视女人的小孩在路中间向他们鞠躬致意,并以她那五月早晨般的小脸给他们以飞吻。

“快走!”杰勒德起劲地叫道,“我还得赶往罗马哩。神圣的圣贝汶,多么纯洁的一道阳光射过了我们血腥的道路!忘掉你吗,小让内冬?不会的。在这些哭哭啼啼。绞杀和‘移注”当中我是不会忘掉你的。快走,别慢腾腾的。向前迈进!”

“你把这叫做行进吗?”丹尼斯不以为然地说道,“嘿,我们会把圣延节在路上走掉而过不上的。”

他们在下一个城镇停歇下来。忽然,有个弓弩手从一家洒店里跟在他们后面跑了出来。很快就看见他的胡子和丹尼斯的胡子像两把刷子似的碰在一块。这是他的一个伙伴。他硬要他们跟他一道到酒店去喝瓶酒。谈话中他告诉丹尼斯说,公爵所辖的弗兰德一些省份正发生叛乱,当兵的都奉命从勃艮第各个地区开往弗兰德。“说实在的,我看到你脸朝这边走感到很惊奇。”

“我要去拥抱拥抱我这三年来一直没见过的亲人。我想,没有我你们也能平息这点叛乱。”

丹尼斯忽然一怔。“你听见了吗,杰勒德?这位伙伴是要去荷兰的。”

“那怎么样呢?哦,写封信,给玛格丽特写封信!不过,他愿意劳这个驾吗?”

那当兵的说了一长串赌咒的话之后告诉他,他不但愿意带信,而且愿意绕一两里格的路专门去送信。

杰勒德马上从行囊里取出装墨水的牛角和信纸,给玛格丽特写了一封长信,简要地告诉她我担心我本人曾过于枯燥而冗长地叙述过的一切,其中主要是讲了斗熊、莱茵河上的翻船落水以及他描绘得栩栩如生的丹尼斯的性格。然后他使用了许多亲热的话,叮咛她要少情愉快:尼管他路上遇到过一些麻烦和危险,但都已成为过去。现在剩下的惟一使他伤心的事就是,在他到达罗马之前他不能指望得到她的亲笔信。最后,他又一次竭力安慰她,作为信的结尾。他是如此专心地写着他的情书,竟没有注意到房里所有的人都站着窥望,以便欣赏他那灵敏而准确的手指所做的十分少见的书法表演。

对朋友的技艺感到自豪的丹尼斯让他在一边安静地写着。忽然,他看到写信的人面孔激动起来,很快热泪顺着他年轻的面颊一滴接一滴地滚到他正在写着安慰之词的信纸上。这时,丹尼斯粗暴地推开好奇的人,以一种颤抖的声音问他那位伙伴是否忍心使这样一封甜密的情书不慎误投。那大老粗凭着圣卢的面孔发誓道,他宁可丧失右手的食指也绝不误投。

看到他如此愿意帮忙,杰勒德托他也带封简短而冷淡的信给他的双亲。他在信里匆忙地用笔画了一幅两手相握以表示永别的画。顺便说一下,在他给玛格丽特的信中落进了一滴伤心泪。但关于这一点,以后再细说。

杰勒德想给那当兵的送点钱。他犹豫了一下,但拒绝了。“不,不!你是我伙伴的伙伴。愿——(等等,等等)不过你对那姑娘的钟爱确实使我感动。如果你愿意,可以由你付账让我们再干上一瓶,这样我们就谁也不欠谁了。”

“伙伴,这你就说对了。”丹尼斯说道,“要是你收了钱,我就会邀你到院子里走一趟,和我决斗一场。”

“那么,我就会替你割掉你的鸡冠。”另一个对答道。

“我毫不怀疑,你会拚命的,你这怪家伙。”

他们喝了新开的一瓶酒,然后遵从习俗,握握手,分道扬镖。

这一耽搁多少打乱了丹尼斯的计划,使得他们还没来得及赶到一个有家著名旅馆的小城镇就已经天黑了。不过,他们碰到一家坐落在路边的客店。丹尼斯看到门口有个长得丰满的姑娘,便说道:“看来这是家体面的客店。”于是他领头走进了厨房。他们订了晚饭,没人提出异议,只是店主要求他们预先付款。诚然,在世界上任何地区这都算不上一种不寻常的要求,但话说回来,也并不普遍。丹尼斯感到生气,便故意显示有钱似的把手伸进钱袋,掏出一个金安琪儿。“找我的钱,快!”他说道,“是你们开店的人更有可能刮我而不是我更有可能刮你们。”

正准备开晚饭的时候,丹尼斯不见了。杰勒德最后总算在院子里找到了他,看到他正在帮助曼侬——一个长得胖胖的但并不很漂亮的姑娘——在井边打水,并把一些不嫌过火的恭维话往她有点聋的耳朵里灌。杰勒德不满地哼了一声,回到餐桌上。丹尼斯过了好一阵才转回来。

“行军快完时的上坡路。”他耸耸肩说道。

“这对你算得了什么!”杰勒德冷冰冰地说道,“反正疯狗见到世人都咬。”

“你太夸大其词了。你知道我只咬长得更美的那一半。行了,晚饭端上来了,这倒更值得咬咬。”

吃晚饭的时候,那姑娘老是出出进进,并且一直盯着他们,特别是丹尼斯。最后,她俯身取走一个菜碟时,咬着他耳朵说了句话。他点点头作为回答。

晚饭一吃完,丹尼斯就站起来走到门口,告诉杰勒德说,那怪脾气的姑娘已经回心转意,同意在马厩的院子里和他幽会。

杰勒德暗示说,牛犊棚也许是更合适的地方。“那我就去睡觉了。”杰勒德有点生所气地说道,“店主在哪儿?这么晚了还出去?”

“不要紧,我知道我们的房间。”

“请问,你要呆很久吗?”

“不会呆久。我舍不得离开火炉,舍不得离开你。但我有什么办法呢?有两种邀请是任何一个勃艮第人都无法拒绝的。”

丹尼斯发现有个人坐在井边。这人就是曼侬。他原想他既应邀而来,就有权得到亲热的接待。但她并没有像他期待的那样来接待他,而只是在哭泣。他问她有什么不舒服。她还是哭泣。他能对她有所帮助吗?她仍旧是哭泣。

脾气好的丹尼斯被弄得黔驴技穷(而达到技穷的地步本是很快的事),便用该国的习俗进行安慰。她粗鲁地把他推开。“难道这是闹着玩的时候吗?”她说道,跟着又哭泣起来。

“你好像就是这么想的,”丹尼斯说道,逐渐生起气来,但是他马上温柔地补充道,“而我这人从来不忍心看到美人痛苦。”

“这不是为我自己。”

“那么是为了谁呢?为了你的情郎吗?”

“啊,多蠢。我的情郎已经不在人世了。想想看,我竟然没有一个铜板来请人为他的灵魂做个弥撒。”悲哀以这种肤浅的性质出现,就显得完全走了样。

“行了,行了,”丹尼斯说道,“我答应给你钱请人为你死去的小伙子做弥撒。我可以赌咒。话说回来,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哭。”

“为了你。”

“为了我?你疯了吗?”

“不,我没疯。是你疯了才在他面前打开你的钱袋。”

问题似乎越来越离奇。丹尼斯看到提问只是搅起淤泥,感到厌烦了,便默不作声地等着,看它是否会自动澄清。姑娘见丹尼斯没再问她问题,像是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终于倔强而响亮地说道:“我要说。圣母给我勇气吧!既然他已经死了,他们杀了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当兵的,店主出去了。”

“啊,是吗?”

“怎么,夜这么深了店老板们还离开他们的客店?!你瞧,风刮得多厉害!我们这儿是避风面,但那边可正刮着飓风。”

丹尼斯什么也没说。

“他去叫那一帮子去了。”

“那一帮子!什么帮子?”

“那些会割破你们的喉咙,夺走你们钱财的家伙。你这可悲的人,竞在一个客店老板面前搬弄你的金钱!”

这打击来得如此出乎意料,使得尽管已经习惯于突然危险的丹尼斯也感到晕头转向。

他低声说出了包含着许多意义的三个字:

“杰勒德!”

“杰勒德!那是什么?啊,那是你同伴的名字。可怜的小伙子。趁他们还没来,快去把他找来,逃到下一个城市去吧。”

“你呢?”

“他们会杀死我。”

“那可办不到。你得跟我们一起跑。”

“这对我没有好处。匪帮会派人来杀死我。他们发过誓要干掉所有出卖他们的人。”

“我把你带到我的老家,离这儿足足有三十里格路。在他们还来不及动你头上一根毫毛之前,就把你置于我母亲的保护之下。但首先得找杰勒德。你站在这儿等我去把他找来!”

当他正要跑开时,那姑娘像抽风似的一把抓住他,使出了心情激动给妇女带来的铁一般的力气。

“可怜可怜,别拉住我!”他叫道,“这是生死关头。”

“嘘!嘘!”那姑娘用手堵住他的嘴,将苍白的嘴唇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她的眼睛像是转向后面,朝着某个模糊的声响使劲地凝望。

他倾听着。

他听到了脚步声,好些脚步声,但没有人声。她对他耳语说:“他们来了。”

她像片树叶似的发抖。

丹尼斯感到的确是真事。数目那么多的旅客绝不会悄然无声地走进来的。

脚步声已经来到门口。

“有多少?”他以空洞的耳语声问道。

“别出声!”说罢她把嘴贴在他的耳边。

目击这男人和女人处于这样一种姿态,谁会猜想到他们的心是怎样冷得紧缩起来,而他们之间又是在进行着多么可怕的耳语呢?

“七个。”

“有什么武器?”

“剑和匕首。那巨人用的是斧子。他们叫他修院院长。”

“我那伙伴怎么办?”

“什么也救不了他。最好是送掉一条命,别送掉两条命。逃吧!”

丹尼斯听到这冷酷无情的劝告,血都凝固了。“可怜的人儿,你不了解当兵的心。”

他手捧着脑袋呆了片刻,无数个战胜危险的回想闪过他的脑海。

“听着,姑娘!只要你忠实于我们,有一个机会可以救我们的命。跑进城去,走到最近的一家客店,告诉你碰到的第一个当兵的,说这儿有个当兵的受到了敌人的猛烈进攻,但他有武器,只要他们跑步前进,他的生命就会得救。别说话,好姑娘,只要亲亲我得了。你跑吧!男人的性命就靠你的一双脚后跟了。”

她系起长袍就跑。他陪她一道来到路边,看着她畏缩着身子穿过大道,开始小跑。很快,她就变成了一个竖立着的阴影,继而消失在暴风雨中。

现在,他必须去找杰勒德。但怎么个去法?他得从匪帮中间穿过去。他想:会出现什么样的最坏的情况呢?因为他通过战争已经懂得,敌人所要做的往往不是你希望他去做的,而恰好是你希望他不去做的。“等我一进厨房就对我下手!那我就必须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他刚走近门闩,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

“要是他们已经于掉了杰勒德,那么,”他想,“剩下的就是杀它一场,然后被杀掉。”他迅即张好弓,快步走进厨房。围着火坐着的是七张丑恶的面孔。店老板正在给他们斟道地的白兰地,而这在每个时代都是流血厮杀的前导。

“怎么,有客人!”丹尼斯开心地叫道,“等一下,小伙子们,我马上就来参加你们的行列。”说着他赶忙从桌上拿起一支点燃的蜡烛,打开通向楼梯的门,边上楼边喊道,“怎么,杰勒德!你到底溜到哪儿去了?”没有回答,他更大声地喊了起来,“杰勒德,你在哪儿?”

虽然时间只过了片刻,丹尼斯却感觉度过了痛苦的一个小时。这时,只听得从小小的楼梯口上面的一间房里传来了一个不高兴的、有些模糊不清的声音。丹尼斯冲了进去,发现杰勒德在睡觉。

“谢天谢地!”他用有点哽咽的声音说道,然后响亮地唱起不成调的小调。杰勒德把手指塞进耳朵。忽然间,他看见丹尼斯的脸上呈现出令人奇怪的与这突然的高兴不相称的恐怖。

“你有什么不舒服吗?”他坐起来愣愣地说道。

“别出声!”丹尼斯说道,他的手比他的嘴唇更说明问题,“听我说。”

接着丹尼斯暗示地指着门,告诉杰勒德有尖耳朵正在旁边偷听,然后继续大声唱起他的小调,在唱歌的掩护下,低声插进了短短的几句对话。

“我们有生命危险。”

“强盗。”

“你的紧身上衣。”

“你的剑。”

“救援。”

“就来。”

“拖时间。”然后他又大声说,“好,再来一瓶怎么样?说‘不行了’。”

“不行了。”

“我告诉你,底下有六七个快活的伙计。说‘困了’。”

“那倒不错。不过我太困了,”杰勒德说道,“你去吧。”

“真没办法!”说着他走到门口,兴高采烈地叫道,“店老板,这没出息的年轻人不想起来了。给那些忠厚老实的伙计们再开一瓶吧,明早我付钱。”

他听到一阵野兽般的狰狞且得意的笑声。

经过侦察,丹尼斯肯定厨房门是关着的,匪徒们也的确没有在倾听,便立即着手仔细地检查房门,并悄悄把房门掩上,但没有闩死。接着他又去检查窗子。

窗子太小,人钻不出去,而石头里还另外安着一根粗铁杠,使窗子变得更小了。正当他作出这令人寒心的发现时,他听到客店外面那道门砰的一声被闩上了。

丹尼斯痛苦地呻吟了一下。牲口已送进了屠宰场。

他们醒着的时候,强盗们会对他们下手吗?大概不会。

为了不放弃他们当前这个最好的机会,两个不幸的人拼命地抓紧时间讲话,听上去好像是在谈论一般的事情。通过这一方式,杰勒德了解了发生的全部情况,并得知那姑娘已跑去求救。

“但愿上帝保佑她在路上不会泄气。”丹尼斯忧愁地说道。

接着丹尼斯请求杰勒德原谅,原谅他不该让他绕这么多的路来遭遇这个不幸。

杰勒德原谅了他。

“杰勒德,要不是一个叫做院长的家伙,我就不那么怕他们。我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他比你还高,比我们两个加起来块头还大,用斧子杀仗。杰勒德,这是个率领一群野兽杀仗的家伙。今晚我将干掉他,要不然他就会干掉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想他会于掉我。”

“圣徒们保佑,这可不行!在门口射死他!他的力气对付你的武器管什么用?”

“我将射杀他。但如果碰到肉搏,你可要趁他不备的时候赶快跑掉,要不你就完了。我告诉你,我们两个没有谁经得起他一斧头。你从没见过这种大块头的人。”

杰勒德主张把门闩上,但是丹尼斯用手势向他说明门柱有一半朝外,安在铰链上。那大的门闩不过是个掩饰。“我没有去闩,”他说道,“好让他们以为我们没起什么疑心。”

差不多有一个小时就这样流逝过去了,但仿佛时间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城镇相隔一里格之远,而这时厨房里有几个人的声音已变得生气和不耐烦起来。

“他们不会再等下去了,”丹尼斯说道,“除非我们给他们来个先下手为强,否则就毫无希望。”

“你吩咐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杰勒德温顺地说道。

靠门的那边有个衣橱,在门和窗子之间。那窗子差不多够到了地板,但并没完全够着。丹尼斯打开衣橱门,把杰勒德安置在门后的一张椅子上。“如果他们扑向床边,你就往他们脖子后面砍。脖子后面一刀往往会把人杀死,或者使其丧失战斗力。”然后,他把枕头和他们穿的鞋放在床上,以便欺骗一个从远处窥视的人,并把床头的短帘子拉过来。这时杰勒德跪了下来。丹尼斯回头看见了他。

“唉!”凡尼斯说道,“首先,祈求他们原谅我,不该把你带到这个陷阱里来!”

他们彼此握紧对方的手,互相凝望着。啊,这是怎样的一瞥!丹尼斯的手冰冷,而杰勒德的手发热。

他们各就各位。

丹尼斯吹灭了蜡烛。

“现在不能出声了。”

当他们的神经,甚至灵魂都处于可怕的紧张状态的时候,他们觉得他们可以听见比任何门外的人所能听见的更为微弱的耳语声。有时候,他们还可以听见彼此。0脏的跳动。

“好消息!”丹尼斯轻声说道。他正在门边倾听。

“他们在抽签!”

“但愿抽中的是那个院长。”

“嗯,为什么呢?”

“如果他一个人来,我准能吃掉他。”

“丹尼斯!”

“唉!”

“要是他们不马上来,我担心我会发狂。”

“我要不要假装睡着了?要不要打鼾?”

“那会——?”

“也许。”

“那就这么办吧,愿上帝保佑我们!”

丹尼斯开始一阵阵地打鼾。

厨房里响起了乱糟糟的脚步声,随后一切都显得静悄悄的。

丹尼斯又鼾声大作。与此同时他赶快占好门后的阵地。

但那抽中签的他或他们,似乎决心不冒愚蠢的危险。没有谁想莽撞行事。

当他们冷得要死,等待袭击的时候,楼梯口的门轻轻打开又关上了。再就别无动静。

又是一阵难熬的沉寂。

接着听见楼梯上一个轻轻的脚步声。

再就是门下面有道光透了进来。此外,又别无动静。

忽然,发出了一个轻轻的抓搔声,还没有老鼠抓搔的声音一半大。接着,那假门柱渐渐打开,露出一个射入光线的垂直空间。这道门要是闩着的话,现在就会被伸人真门柱的门闩的尖梢所挂住。但在目前的情况下,门却自行慢慢打开了。门是朝里打开的,因此丹尼斯并没有把他的十字弩从地上拿起来,而是紧握着他的匕首。

进来的人拿着蜡烛,用手掩着烛光。

一跨进门坎,他就审视床铺,确信他要下手的对象都在床上。

那人悄悄地溜进室内。但是刚迈出第一步,就感到衣橱和椅子的情况有点不妙。他不敢再往前走,而把蜡烛放在地板上,俯身窥望椅子底下。他一弯身,便有一只铁一般的手抓住他的肩膀,一只匕首猛地一下扎进了他的脖子,匕首尖从食管里冒了出来。只听见他发出一阵可怕的“嗝嗝”声,但没有听见喊声。跟着又是不出声地接连戳了六七刀,每一刀都击中要害。那刺客无声地倒在地上。

丹尼斯把门掩合起来,轻轻闩上,并把门柱扶正。他边干边叫杰勒德搬张椅子来。椅子搬来了,

“帮我把他扶起来。”

“死了吗?”

“见鬼去了。”

“扶起来干吗?”

“吓唬他们!争取时间。”

甚至还没把话说完,丹尼斯已用一根绳子绕过死人的脖子,把他捆在椅子上,并让他可怕的躯体脸朝门坐着。

“丹尼斯,我还可以改进改进。愿圣徒们原谅我!”

“什么?那你得赶快,我们时间不多了。”

说罢,丹尼斯便准备好弓弩,把草垫扯下来挡在身体前面,打算等门一开就射箭,因为他不能指望看到第一个人没回去,还会有人单枪匹马地上来。

既已这样安排,杰勒德便忙着给那坐着的死尸加工。丹尼斯吃惊地看到,那刷白的脸迅速布满了一层萤光。

杰勒德吹灭了蜡烛。这样一来,那死尸的脸更像萤火虫的头部在闪闪发亮。

丹尼斯的两只脚直哆嗦,牙齿也抖得发响。

“看在老天爷分上,这是怎么回事?”他轻声说道。

“安静!这不过是磷。但它能发挥点作用。”

“走开!他们会给你来个突然袭击。”

的确,楼下已传来不安的低语声。最后,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他干吗呆得这么久?是在搜他们的身吗?”

这么说,他们怀疑的是他们自己的同伙,而不是敌人。很快有个脚步声悄悄地迅速跑上了楼梯。有人在轻轻地试着推门。

显然是由于意想不到地看到门推不开,那人便把假门柱小心地挪开。这时,无疑有只眼睛在通过小孔窥视。只听见一声惊恐的嚎叫,那人跌下了楼梯,冲进厨房。他一回去就响起了一阵嘈杂的人声。

杰勒德跑到死贼跟前,又开始给他加工。

“回去,你这疯子!”丹尼斯轻声说道。

“不,不。我了解这些蠢猪。他们要隔一阵子才敢再来试试。我能把它搞得更可怕十倍。”

“至少你得把那个孔结合上,好叫他们看不见你在干这魔鬼般的加工活。”

杰勒德把假门柱合上。顷刻之间,他的画笔就使死尸头部变成了一个能吓得任何人魂不附体的奇观。他把他的艺术使用得非常奇妙,也许是人类有史以来无与伦比的奇妙。他把死了的敌人的面孔打扮起来,以恐吓活着的敌人。他把呆滞的眼球做成两个火球,而使牙齿保留其白色,这样,互相一衬托就显得更为可怕。腭顶和舌尖他都给涂得火一般红,使得下垂的下巴露出一个既红又深又阴惨的空洞。在额上他用发光的字母写上“LA MORT”(死亡)二字。当他这么干着的时候,坚强的丹尼斯不停地发抖,害怕上苍的报复。毕竟各人有各人的勇气,何况下面那帮歹徒正在大声争吵,已经不再掩饰。

通向厨房的楼梯总共才有十五个梯级,梯子几乎是笔直的。因此,实际上围攻者和被围攻者仅相隔咫尺,被围者几乎可以听清下面讲的每一个字。最后终于听见有人喊道:“告诉你们,魔鬼抓住了他,用地狱之火在烧他。反正我打算离开这倒霉的屋子,不准备再走进一个充满了妖魔的房间。”

“你喝醉了?疯了?是个胆小鬼?”另一个说道。

“你敢叫我胆小鬼,我就拿匕首把你捅了,打发你去皮尔永远烤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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