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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妖孽_立行-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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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晚霞走下车,杏花疏影,洒落一树金光,他披着一身霞色从花树底下穿过来,那如闲竹淡梅般的面容清贵里带着几分执拗,依稀还是威震朝野的那个老学究,老顽固。
      一步,两步,三步…
      他缓缓踏上入府的台阶。
      苏浅若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能这样健步如飞的祖父。
      邓搈也为苏太傅的风采折服,收敛了所有不好的气息,恭谨地行了个大礼。
      三日后,在魏皇三请之下才勉强收下太子为弟子的苏太傅苏南瑾,在长安城中最大的一座老香楼,收下了另一名叫邓搈的弟子。
      震惊朝野的,还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邓搈,竟然被起底,说是骠骑大将军宋远的骨肉。
      宋远在拜师宴当晚便亲自登门认子,言称是他养在青州锤炼养骨的长子。
      邓搈身着紫色直裰,面如淡月,眸似清风,风雅地随着苏闵行缓缓走进苏家花厅之中。
      那张酷似宋远少年时代的尚未长开的青涩面容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他在老师和师兄的笑眼中,将一条长约三尺许的,血迹斑斑的铁链,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宋远的手中。
      他淡笑道:“宋将军请收好,这是令郎宋搈的遗物,是他最后留给你这个父亲的东西。”
      自他走进来开始,便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的宋远终于回过了神。手中那条锁链,似一条暂时冻僵了却会随时复苏,择人而噬的毒蛇。
      “遗物?令郎…你,你又是谁了?”宋远面色铁青。
      邓搈再次行礼,有礼有矩,声音不疾不徐,调不高不低,听不出丝毫感情夹杂,“邓搈,母亡父不祥的邓搈。”
      宋远又看向一直端坐在首位的苏太傅,干巴巴地道:“太傅,这…是您的意思?”
      苏太傅呶了呶嘴,唇角挽着笑,眼角却清冷淡然,“宋将军思子若狂,父子情深令老夫钦佩不已,可人死如灯灭,请节哀!”
      宋远带来的小厮手握向剑柄,大拇指在剑鞘上弹了弹。
      苏闵行端起茶,闻了一下,随即陶醉地喊了一声好茶,然后举杯对着宋远道:“信阳毛尖,太子府上分了半斤,赐了家父三两。家父平日里宝贝得跟什么一样,宋将军可是贵客,托福托福,我才要到这么一杯尝尝味儿。宋苏两家平时也难得有交集,将军来一次想必非常不容易,还是喝完茶再走罢?”
      苏太傅隔空瞪了苏闵行一眼,垂眸认真的赏起茶里的春秋来。
      邓搈抖了一下,深深地低下了头,不让任何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苏浅若哭着笑了起来,再看了看一脸黑云的宋远,暗道了一声,父亲真是嘴毒。
      人什么时候说要走了?人来讨儿子,你直接让人喝口茶溜溜儿的走人!
      这是明赶啊!
      厅中一时静默,针落可闻。
      气氛异常凝滞。
      宋远真的端起茶杯,一口饮尽,顺带着把茶叶也倒进了口中,咀嚼了几下,强忍着怒气拱手告辞。
      苏太傅微微欠身。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我的血脉我换不了

      苏闵行直接蹭地一下站起来,大呼道:“管家,管家,送客!宋将军贵人事忙,可能这一辈子才来苏家这么一回。
      管家,你得亲自送到府门外,再目送一下,将军为国尽忠,背影想必异常的英姿勃发,与我们这些文弱的书生不同。
      管家你好生瞻仰瞻仰了再回来告诉少爷我,我为宋将军画个背影留个念想!”
      管家呲着牙恭恭敬敬地去了。
      “顽劣!”苏太傅终于抬起眼,横眉道。
      苏闵行一本正经,“父亲总教我礼敬名士,我哪里顽劣了?”
      苏浅若笑得眼都眯了起来。您骂人宋将军一辈子来一次,这是拒客上门。让管家送人出府门外,这是欺客怕人逗留。您让管家瞻仰他背影,这是啪啪打脸,更别说要画背影留念。
      什么人才画背影,那是没有其他地方可以画的人!
      没脸没皮连前面都没有的人!
      况且,瞻仰念想,是形容音容宛在的人的!
      父亲,你这还不顽劣,谁人当得起顽劣这两字!
      邓搈跪地,放声大哭起来。
      苏浅若听他哭,心里也一酸,跟着哭起来。
      邓搈长到九岁,在地上爬了九年,受尽欺凌,苏浅若从来没见着他掉过一滴眼泪。
      他有限的几次哭泣,都在苏家人面前。
      苏太傅微微一点头,叹道:“这孩子还会哭,历沉苛,经风霜,依然未曾泯灭人性于心,可堪大任啊。”
      苏闵行直接走过去。将他揽在怀中,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没有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酸话。
      自此,邓搈便成苏家住了下来,成为苏家第三名主子。
      他也不负重望的一一验证了苏太傅对他的评论。
      用五年的时间学了好多人一生也没有学得懂的东西,十四岁那年毅然决然的瞒着苏太傅和苏闵行选择了偏远的一个小山村征兵处进了军营。
      只是他千里走单骑,孤身上路的那几千里路上。苏闵行总会在远处远远跟随着。直到见他顺利从军之后才放心回长安向父亲复命。
      苏太傅也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泯灭人性,同样也不曾忘记他的母亲是怎样死的。
      邓搈与宋家,势同水火。宋家碍于太傅府的威势。只敢暗中做一些小动作,却始终不敢在台面上撕破脸。
      一个庶子,也不曾占用他多大的心神,顶多只是脸面上被打得不好看。心有不甘,郁气难平罢了。
      他既然选择从军。自然是想从宋远最得意的军中异军突起,在宋远最得意的领域之中正面打败他,将他踩在脚下,为其母雪耻报仇。
      赤子之血。雄霸长殷哪!
      之后的人生,也一如史册上记载的那般。
      十四岁从军,十六岁升为殄虏护军。征入鹰扬将军麾下,北上征讨匈奴。天山一役中。率八十铁骑,声东击西,暗渡陈仓,砸断天池,放下洪水冲走敌人粮草辎重并两千敌军,后被一营之军围剿,一马当先,悍不畏死,以一人之力杀敌过两百,身受三十七处重伤,却从没退却!踏着尸山血海带领麾下八十余人归来,还奇迹般的挺了过来。
      胡军遭此重创,又受大军迎面痛击,溃退千里,云幽二州被一战收回!
      邓搈一战成名,从小小护军提为东夷校尉,却没有立即回京封赏,而是戍边驻守边关三年。
      少年得志,他却无波无喜,照样与小兵们同吃同睡,爱着紫衣,被拉去春院之中,也只会干一件事。
      给足金银,让清倌人用清水给他洗头,然后用他自带的一把断了齿的牛角梳给他梳理头发。梳完便走,从不停留。
      十五岁的少年,已有七尺高,生着狭而长的凤眼,长而浓黑的眼睫,时常微微垂了半扇的眼帘下,有一对清冷如极寒之地下深埋的冰泉一般晶莹却又冰凉的眼。
      少年的身姿挺拔,腰身从不曾折弯过,他是军中的一枝独秀,一位奇葩。在战场上如最狠毒的孤狼,所有人却愿意将后背交给他来防守。
      悍不畏死,足智多谋,善于从绝境之中逆天而行。
      世人看到他的功名,却不曾看到他一路走来的血泪。
      因为知道他最后的结局,苏浅若甚至不忍心却去看他打的每一场战役。因为那血与火的洗礼,与他出战壕的兄弟,他永远是伤得最多最重的一个。
      他就似一块被深埋在冰泉里的火种,被掐了热烈,只剩下灰烬。
      直到他巡边的时候被一条裹脚布绑走。
      绑他的女子穿着颜色斑斓的彝族衣裙,邓搈醒来的时候,她正用演练了无数次拆裹动作后的成果,往雪白娇嫩的小腿肚上假惺惺的缠着一块白色绢布。
      邓搈怔怔地看着她,然后她夸张地跳起来,叫道:“呜呜,我虽然是异族女子,可我照样冰清玉洁,你这登徒子,不知道女子的脚和腿便是第二贞洁么,你还盯着看!你还看!你是打算对我负责任娶我么?”
      邓搈直接摇头拒绝。
      女子一急,缠了一小半,将她的脚包得像个肿起来像座小山似的裹脚布不小心打了个死结。
      她红着脸拆了半天,那脚依然似一座小山般,她咬着红唇看了看另一只巴掌大的赤足,又看了看这包得太夸张还已经拆不下来布的脚,尴尬无比地瞪着邓搈问:“我长得太丑让你倒胃口?”
      邓搈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这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巴掌大的脸,五官精致小巧,乌黑亮丽的长发,脸部轮廓线条完产美,黑白分明的杏仁眼,明亮有神。
      邓搈见她似乎很紧张地等着答案,便摇了摇头。
      “我体态过于苗条,腿不够长,胸不够挺,臀不够浑圆?你下不去手?”
      邓搈摇头。
      “我不会四书五经六艺,上不得厅堂,下不了厨房,你拿不不出手?”
      邓搈摇头。
      “我不是汉人,所以你怕子孙后代根不红苗不正,影响到你血脉的纯正性?所以你不敢娶?”
      邓搈皱眉,这些都是什么跟什么哪…
      奉玉捧脸哭得撕心裂肺,哭完之后抽抽噎噎地冲邓搈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这个原因,你是汉人不愿意娶彝族女子!
      可我生来就是这般,要是不够漂亮我可以长漂亮,身材不好我可以丰,不会琴棋书画我可以学,可是…我的血脉我换不了啊!呜呜…”
      ps:说真的,我为邓搈哭过几场了。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明显是讹婚!

      真糟心,邓搈闭上眼,不忍看。
      “你说,要是我用巫术把血换一换,再找个汉人父母收养我,你是不是就愿意娶我了?”
      邓搈听着这声音靠得很近,一睁眼便看到她放大的泪眼,满含期待地看着他,透着无尽的小心。
      邓搈不胜其扰,“怎么着我都不会娶!”因为我便没想过娶妻生子和以后的人生。
      奉玉用手指一点一点的揩干泪水,冷下脸从怀中掏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来,贴着邓搈的脸比划了几下,咬牙凶巴巴地道:“娶不?不娶我划花你的脸!”
      “不娶!”
      奉玉跳着脚,那凌乱的裹脚布将她绊倒在地,她抱着腿又开始哭,“书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说什么汉人最重贞洁最讲信誉。你毁了我的贞洁,你这是要逼我以死去示清白哪!”
      邓搈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我什么时候毁了你的贞洁?姑娘,我知道彝族女子都是从小不穿鞋子,赤着脚走遍大江南北,上山下海的。
      我还知道你族的女子一到盛夏便是穿短裙露出好长一截腿的…你今天这行为,明显是讹婚!
      我没上过学堂,你不要仗着你念了书就来欺负我不懂事儿!”
      苏浅若坐在雕花窗户上,一个劲儿地摆脑袋,不解风情啊,不解风情的榆林疙瘩。
      还没感叹完,便见着奉玉瞪圆双眼,用刀划向自己的大腿。
      苏浅若吓得捂住了眼。
      邓搈也直接挣断了束缚,扑了过去,一把捏住她的手。
      奉玉目瞪口呆地看着邓搈,呆呆地问:“你刚刚说了一堆话。我就听明白一句,你是嫌我露的腿太短了?我要是把裙子划掉,你看了,就会娶我么?”
      邓搈眉毛抖了一下,咬着牙道:“不娶!”
      奉玉火了,反身将邓搈按倒在地,用匕首哧哧几下划开了邓搈的紫衫。然后两手不断撕着。一息香的时间,邓搈被扒成赤条条的一条大白鱼。
      最后一刀,贴着腰裤划开。奉玉强撑着扒掉它,然后横眉竖眼地瞪着邓搈,气息不稳地道:“你不讲信誉,我讲!你不愿意对我负责任。我愿意对你负责任!”
      她装作很平静地将邓搈自上到下看了个全,“我毁了你的贞洁。我娶你!
      我是奉军征西将军奉先的女儿,我叫奉玉。
      你给我听清楚了,以后你就是我奉玉的人了!
      你要对我三从四德,不许再去逛春院。也不许朝秦暮楚!”
      奉玉爬起来,志得意满地将匕首收好,扬眉居高临下地又将邓搈看了看。然后才欢欢喜喜地唱着彝族山歌跑走了。
      苏浅若捂着眼的手动了动,又被眼前的一片白光闪着了。便又继续捂眼,默默念道:“鸡贼!若真的对人姑娘没有意思,一醒来就该挣脱束缚直接走人。
      磨了这么半天,终于勾得人家把他强了,还是人主动要替他的清白负责任!这会儿歪着嘴,莫不是在回味,还是在笑?”
      亏自己以为他是个榆木疙瘩,替他还捏了一把又一把的冷汗。
      邓搈面无表情地捡着自己的衣衫碎片,然后不紧不慢地将它们打上结,勉强做了一件比甲,罩着便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几个与奉先议完军情,刚跨出门槛的奉军将领瞠目结舌地指着邓搈,一脸惊骇!
      未过半天,东夷校尉邓搈被征西将军爱女奉玉掳走强压的消息,传遍三军大营。
      奉先晚间的时候便来到邓搈的大营,一个劲的赔礼道歉,声称要严厉惩治胡作非为的奉玉。
      等奉先说完所有话后,邓搈才面无表情地点头道:“奉将军是该管管,今天强了我,改明儿要是抢了别人有妻室的,不是闹出大笑话了么?还可能因为汉女彝女抢夫进而引发汉彝失和,引起民族之战!”
      奉先连连点头,觉得邓搈说得极在理。奉玉便被关了禁闭,不允许与任何十五岁到三十五岁间的将领军民,特别是汉族,长得周正的这类男子接触。
      这个界限自然是好心的,不忍奉家出现丑闻的某个好心的邓校尉提醒和引导出来的结果。
      因为邓搈校尉受了惊吓,生活有些无法自理,多有不便,这洗头梳发挽髻的精细活儿都干不得。
      所以奉玉隔三差五的要过来湘军这边替他洗个头,抓个痒痒,梳个头发,挽个发什么的。
      邓大爷全程面无表情,奉玉姑娘小心翼翼,侍候殷勤。
      若是没有后来发生的一些事,这三年,应该会是邓搈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苏浅若不忍去看,却不得不看。
      她因邓搈的血进入了他的过去,之前苏闵行的出现令她起了留恋这个画面的心思,现如今,她却必须随着这个画面的结束才能离开了。
      宋家来人的时候,是一个晌午。
      来人开头的第一句便是虎父无犬子,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年仅十五岁的东夷校尉,出自宋家,就算是个庶子,宋远也不能不忽视掉他的光芒。
      邓搈一句错了,我姓邓,母亲名讳确实没错,但父亲是一倒夜香的更夫,断然不是宋远宋大将军。
      他断然拒绝了来人的游说,却埋下了祸根。
      官场如战场,战场便是血腥的,只有敌友之分,也便只有你死我活两个结局。
      一份假情报,简单的一次刺探情报,邓搈带着十二个人进入了连绵的祁连山,被突然出现的匈奴右相麾下的残余部队截住时,十二人对两千。
      邓搈依旧是第一个冲上去的,但是砍死的是自己身边最小的一个小兵张一。
      那一瞬间,他出现了幻觉。
      虽然张一也是被推挤到他刀下的,可是他的确将张一看成了敌军。
      而且那两千人马,其实也只有一百人。
      因为砍死了自己的兵,邓搈畏首畏尾起来,每次举刀都迟疑着,怕是自己的兵。所以他这一次确实被砍了三十七刀,伤得极重。
      他怕误伤,一个人引着敌人往深山里跑,几乎失血过多而直接死亡。
      就在这个时候,奉玉单枪匹马的追上来,背着他逃出七十里后,被以逸待劳的另一队敌军捕获。
      邓搈被架在木架上烤。
      本就已经失血过多的他,又因奉玉也落入敌手一时气血攻心,昏迷过去。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巨轮碾压过的真心

      在他明白,奉玉不可或缺的同时,他却面临着生死困局,面临着失去。
      他甚至来不及告诉奉玉,他愿意娶她,从一开始便愿意了。他已经扫清了一切阻碍,只是他还有未竟的事不想将她牵扯进来。
      待他报仇雪恨,待他荣宠不惊,他会十里红妆,将奉玉迎进邓家门!
      那一夜,峰回路转,他并没有死成。而是被十二人小队的剩下十人营救出来。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在祁连山的外围。
      “奉玉呢?”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问的这个。
      十人小分队的成员面面相觑,都说奉玉已经被奉军先行救走,他伤势过重,所以延缓了行程,不能急行军,所以落在了后面。
      邓搈未及多想,再次陷入昏迷。
      再次醒来后,是三天后。
      艳阳满天。他迷迷糊糊地听到奉玉唱歌的声音。
      阿老表来喝酒,阿表哥来喝酒,
      阿老表喜欢不喜欢也要喝,
      阿表哥喜欢不喜欢也要喝,
      喜欢你也要喝,不喜欢也要喝,
      管你喜欢不喜欢也要喝,
      管你喜欢不喜欢也要喝
      邓搈心里突然被什么东西填满,一瞬间有一种冲动,想立即见到奉玉。
      他用斩月刀支着地,一拐一拐,艰难地转入奉军的军营中。
      奉先的亲兵将他带到一处空地上,整座军营都很静,流火烈日下,空地上站着五千奉军,未着甲胄未戴盔。却穿着黑色窄袖且镶有花边的右开襟上衣,下着多褶宽脚长裤。
      每个人头顶留有约三寸长的一绺头发,奉玉说过她们彝族的男人都这样,这是天菩萨,是留给神灵触摸的。
      他们脸上的表情异常肃穆,见到邓搈来,也只是略微点了一下头。然后继续看向高台上的奉先。
      奉先身上披着一件缀满白色流苏的黑色擦耳瓦羊皮披毡在唱歌。邓搈的视线便凝住了。
      披毡流苏的颜色不对!
      奉先唱的歌也不对,是纯彝语,却带着悲怆。
      奉玉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对着邓搈说他是她抢来的男人。不会说也要会听,所以他私下里也翻过几本彝语对照本。
      “孩子死了妈妈怀里空荡荡,父母手中鸟儿飞上天,孩子是父母心肝。孩子死了父母断裂肝肠。不是鸡母先亡而是鸡蛋先碎;不是老竹先枯而是竹笋!”
      “奉玉呢?奉玉在哪?”邓搈慌了。
      奉先举起手中的魂幡,继续唱着歌。
      邓搈身边的人扯了他一下。低声道:“邓校尉解脱了,奉玉归天了。但请你看在她年少不懂事的份上,不要吵着她的生魂。”
      邓搈用力地甩着头,又出现幻觉了么。
      “奉玉在哪?我头痒痒!”邓搈失神地道。
      那人低声重复:“奉玉归天了。就在三天前。校尉涉险那一天,奉玉也跟去了祁连山中,后来她被敌军捉到…后来。后来,便死了。”
      邓搈不信:“怎么会?”不是说她先被救走么?
      “尸体呢。我要看看,是不是弄错了?”
      那人迟疑了片刻,才嗫嗫道:“她跳入了天葬谷!我们只捡回了这个。”
      高台上还有一团白晃晃的,熟悉到极点的布条。
      奉玉用来讹他的那一条,长达三丈的裹脚布。
      教她汉语的小兵读得书不太多,只听说过三寸金莲,便以为裹脚布也应该是三尺,奉玉搞不清楚尺和丈,被卖布的坑了,买回了三丈白布。
      那人说得很隐晦,可有着阴暗过去的邓搈还是明白了他的暗示。奉玉是自杀的,可能是被敌军玷污了。
      她连一个营救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其实,他爬了九年,对贞洁这回事儿,真的没有奉玉认为的那么在意。
      脏的不是身子,是人的心。
      她不该连给他说再见的机会都不给。
      邓搈软软的倒下,伸手去抓头顶上的阳光,似乎抓住了,那一抹温暖源。却还是从手指缝间消失了。
      七日后,邓搈带兵冲进了祁连山,扫平十几座寨子,根除了敌军残余力量。
      他坐在天葬谷的断崖上,怔怔地看着远方,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他将那团裹脚布从奉玉的坟里挖了出来,用斩月刀绞碎了,放到了崖下。
      “奉玉,也许,你并没有你自认为的那么喜欢我。不然,你也不会如此看轻我。”
      苏浅若伸手接住一片雪白的碎布,她喃喃地替奉玉辩白。
      那一夜的事情,她看得很清楚。
      “邓搈,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是奉玉将邓搈背出来的。
      作为交换的条件,是她自己。
      她不是不够喜欢邓搈,只是那种情况下,她活着,便是邓搈的耻辱。
      如果邓搈知道,他的命是用她的身子换来的,他会活不下去的。
      所以,她只能死。
      命运真的太过可怕,无论如何有情,不想悖离真心,却在转瞬间之间便被巨轮碾压了。
      回到长安之后,宋远在金銮殿前以孝义言语逼迫邓搈滴血认亲,欲让他认祖归宗。
      十八岁的邓搈,与宋远站在一起,有七八分肖似。同样的英俊逼人,同样的铁血冷凝。
      可滴血的结果,邓搈与宋远的血无法完全相融,太医令圆滑地说,可能是三代以外的远亲。
      邓搈面无表情地接受了封赏,回到新建的校尉府便吐血晕厥。
      奉玉说的巫术可以换血,虽然重伤的时候只换了一半,也足够了。
      血中的盅却被他私心的保留了下来。
      同知盅,多么好听的名字。可它也害死了奉玉。如果不是它,奉玉不可能准确地找到他。
      可,这是奉玉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了。
      邓府新立的祠堂之中,用红布遮了一块空白的牌位。
      邓搈换血不认父族的事传得全长安人尽皆知。
      此离经叛道的举动当时引来不少文人的口伐笔诛,却因为一场叛乱止息。
      永庆八年,西域都护府屯兵自重,与蛮夷勾结,集结十万大军,踏破滇贵二郡。滇贵二郡均凭险山各有天堑坚守,易守难攻,无人接下这个烂摊子时,时任怀远将军的邓搈自请出战,奇军通过难于上青天的蜀道,化装进入滇地,施展反间计,策反了都护府的中军将领奉先,二人里应外合,破城而入,潜入西域都护储擒住了反王呼衍合,带至军中,兵不刃血,消弥了一场大战避免了一场血战。
      庆功宴上,夷军反口,重兴刀兵,中了剧毒的邓搈勃然大怒,一刀斩落来人首级,破出鸿门宴。
      长长冷冷的街,孤灯三两盏,龙鞘自阴影里走出来,引发了他身上的降头术。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靠的是不要脸!

      剧毒,降头,未融的两种血。
      这一夜,邓搈终于得知了母亲和奉玉都因龙鞘一人而死。
      母亲被龙鞘强逼着试毒,是从邓搈生下来还在襁褓之中便开始了。刚开始母亲怕龙鞘杀了他,后来,龙鞘发现逼着试的毒和主动试毒好像有一些不同,便试着扔二钱银子给邓母。
      龙鞘说那是试药,不会伤及根本。
      连哄带骗,邓母为他试了五年的毒。毒了,再解,然后再毒。反复折腾,早就掏空了她的身体本元。
      至于奉玉,是用自己交换了邓搈的命。
      龙鞘画下了那三天的的所有场面,缓缓一幅一幅的指给邓搈看,并从旁解说奉玉当时的反应及表情。
      奉玉却没有让他得到她的第一次,因为她用那把匕首自己捅了自己一刀。
      所以就算她不跳崖,也会死的。
      邓搈一刀捅穿了自己的肚腹,也把身后的龙鞘钉到了书架上。
      龙鞘却逃走了。就在邓搈准备抽刀出来再补上无数刀的时候。
      邓搈拿出了苏闵行给他的大元丹,用自己的生命精气做代价,追了龙鞘一个月。等到他终于可以手刃他的时候,却发现龙鞘是邪术士,根本杀不死。
      两个人一追一逃,大元丹的效力快过了,邓搈终于力竭了。毒不可遏制,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可龙鞘还未死啊。
      如何能瞑目。
      降头令他又起了幻觉。
      恍惚觉得奉玉还在身边,替他洗头,抠着头皮,还替他梳了发挽了髻。她仍然唱着那首老表你要喝酒的山歌。
      他大声的告诉她,“奉玉。我愿意娶你的。不是因为你长得漂亮,体态好,也不是因为你肯为我学所有能学的东西,做所有你能做的所有改变。只是因为你是奉玉,是我喜欢的那个奉玉,我才娶你。”
      唱歌的女子流着泪笑起来,月光下她的脸美得惊心动魄。
      “我知道的。我还知道你怪我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喜欢你。邓搈。我在你的心里。永远也没有离开过。”
      “同知盅里有我的一滴心血,你在哪里,我都能在第一时间感应到。只要你想我的时候。我便会来与你相会。”
      “邓搈,我爱你。你比我的生命更重要。所以你要活双份,你活着,我便活了。”
      早晨醒来。冷月不在,毒也不在。
      龙鞘在一棵树后一闪而逝。
      邓搈追着他。目眦俱裂,不死不休。
      他躺过的草丛三尺开外的青石后,一个满头白发的女子捂着脖子,仰面望着天。
      血从手下扑扑的喷薄而出。
      “这一次。我给了自己向你说再见的机会呢。邓搈,我的血和你的血都换了呢,我现在不再是纯彝女了。但我要死了。”
      “邓搈,我也没能杀得死龙鞘。还反被他割了喉,所以你用不着沮丧呢。
      我还动用了巫术都没成得了事,你若一时杀不了龙鞘,也不必妄自菲薄了,他的的确太难杀得死。
      我以我血我神我魂起誓,求天菩萨听听信女奉玉的诉求:越嵩莫,阿*,因果浅薄,让龙鞘终有一日亡于邓搈之手,令他执念仇恨一一解脱,将此生苦痛一一揭过。”
      奉玉的声很轻,话语之中透露出来的情意却极重。
      苏浅若重重地闭上双目,双指箕张着,迎风赶上还在追赶着龙鞘的邓搈,直直撞上去。
      穿过。
      再撞。
      眼泪,血泪交织,金焰再次闪过。
      龙鞘惊骇地发现邓搈被一阵怪风推着像破空的金光一般往他杀掉那个白发女的地方送。
      邓搈欲挣脱,却被苏浅若死死按着。
      近了,近了。
      “阿老表来喝酒,阿表哥来喝酒,
      管你喜欢不喜欢也要喝“
      是奉玉的声音。
      邓搈欣喜若狂。不能错,这是他日思夜想着的奉玉的歌声。
      青石背后的女子突然觉得眼前黑了,她喃喃地嗔道:“阿*,真要死了呢。邓搈,好想你啊,死了也会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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