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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倾秦王心:疑是故人来-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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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韩菲紫


第1章 前传:相约红尘

荥铮

我和黛烟跪在御阶之下,七彩的云烟在我们四周潮水般翻涌聚散,左右是敛声屏气的众仙友,上方……

“你二人可知罪?”上方传来那人的沉声怒喝。

我转脸看向黛烟,发现她也正在看我,我对她微微一笑,她眼睫轻闪,眼中光华流转,深情毕现。

我顿觉浑身温暖,勇气无限,就算天崩地坼于此时,五雷轰顶于此刻,都无法让我生出些微的震怖。

是的,我不怕。

她的爱给我力量,她的爱让我无所畏惧,哪怕现下我所面对的是天地间至高无上的主宰——我最为景仰的陛下,我的仙帝。

“臣不觉有罪,真心相爱何罪之有?”我转回视线,平静地望着上方面色铁青的男人,没有哪一刻,我如现在这般从容,镇定。

此言一出,左右顿时传来咝咝的抽气声,陛下更是气得面容扭曲,仿佛我说了多么不堪入耳的下流言辞。

“放肆!”他猛地一拍御座扶手,“你二人身为神仙,不好生修仙悟道,却妄动凡人情念,意欲私遁凡尘,若非日值功曹撞破你二人行径,速禀于朕,只恐你二人业已私逃下界,铸成大错,还敢说你二人无罪吗?”说到这,他恨恨瞪我,“荥铮,枉费朕平日里对你的器重,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想起陛下素日对我的恩宠,我无言以对。

陛下问我和黛烟可愿放弃这份感情,若我二人愿意放弃,他可以既往不咎,否则,我们面临的只能是除名仙藉,永堕轮回。

我看向黛烟。

“烟儿,你要放弃吗?”

“你呢?”她反问我。

我望着她的眼缓缓摇头。

“我也不。”她的眼中是满满的坚定。

我们相视微笑,我的心中充满苦涩的甜蜜。

转生池畔。

我深深地,深深地望着眼前的娇小女人,要把她的模样牢牢记在灵魂最深处。

往事如烟飘过。

那时,黛烟还只是个豆蔻年华的小仙女,我自己也不过是个不谙情事的毛头少年。

那天,平时深居简出只知刻苦修习仙术的我第一次跟随仙帝以及众仙友去她掌管的梅园赏梅。在与某仙友谈笑间不经意地一闪眼,就见她浅笑盈盈自漫天飞舞的梅花中袅袅而来。

一瞬,我如遭电击,呆在原地。

这一幕大概发生在几万年前吧,我记不太清了,不过时至今日我依然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的心跳有多快。

自从见了她,她的眼,她的脸,她的笑便一直不停地在我眼前飘来飘去,无论白天黑夜。

我想再次见到她,再看见她的眼,再听到她的声音。

我从未如此渴望想见到一个人,至于为什么想见到她,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就是想看到她,天天,时时,刻刻。

后来,我偷偷地跑去看她,因为仙界严禁异性仙人私下交往,所以,我只能用了隐身法偷偷地去看她。

第一次偷跑去看她,她恰伫立于一株胭脂梅下,闭着眼,微扬了头,风吹过,落梅如雪,她的长裙随风起舞,粉色的花瓣飘落在她乌黑发间,此情此景,美得让人心醉。

看见我,她先是微微惊讶,一张素洁的脸刹时红得有若天边晚霞,我亦紧张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呆呆地站在远处,傻傻地望着她,手足无措,手心冒汗,一颗心狂跳着提到嗓子眼。哪怕面对最凶险的战境,最强悍的对手,我亦不曾如此。

我以为她会怒目而斥,拂袖而去,毕竟一名素无交往的异性仙人的突然闯入,无论如何都是冒昧而失礼的。

可是她并未生气,她只是如我般默默无语,只是如我般以同样的目光回视着我,目光幽幽,欲语还羞。她的目光让我本已狂跳失律的心更加不驯,我深深呼吸,不然我一定会昏倒。若我的敌人们得见我当时窘态,想必他们亦会昏倒当场。

许久之后,她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垂了头,低声问我,要不要喝一杯她泡的梅茶。

我记得自己结结巴巴地回答招来了她的嫣然一笑,而我的一颗心也差点因了这一笑破胸而出。

她的笑连漫天飞舞的梅花也为之黯然。

从此,我便时常去看望她,当然只能是偷偷的,就象第一次一样,她似乎也默许了我的探看。

记得有一次,她专注于为我介绍园中的各色梅花,不留神被石子绊到,扭了脚,我蹲下身为她施法疗伤,不经意抬眼,正撞上她凝视我的目光,我和她同时红了脸;记得有一次,她过生日,我第一次牵了她的手在梅间徜徉,她微挣了下,便柔顺地让我牵着,她的手那么小;记得有一次,我降魔归来,她瞧见我的肩伤,伤心落泪,我第一次拥她入怀,彼时夕阳如染,梅花漫天,她的脸亦如梅花般清艳动人……

我记得和黛烟在一起的每一次的每个点滴,点滴于我都无比珍贵,点滴于我都无比珍惜。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渐渐长大,我也益发不能忍受这种偷偷摸摸的幽会,我想光明正大地和她在一起,象我下界降妖时看到的凡间男女那样,男耕女织,夫唱妇随。可是,我和她都深知,情爱是仙家不可触碰的绝对禁忌,我们的幽会已经触犯了仙规,象凡人那样的生活更是痴心妄想。

所以,我们相约离开仙界,到下界去,去过我们想要的日子,平凡而幸福的日子。

只是美梦易醒,现在的我们非但不能相守,相反却要面对即将到来,不知何时再能重逢的分离。

脑中蓦然响起陛下恨恨的声音,“堕入轮回,前世记忆尽失,再见亦是陌路,又如何相守?况人海茫茫,你二人或永世不得重逢,纵侥幸重逢,又或者你二人彼时乃不共戴天之仇敌,相逢亦无法相守,如此,你二人也甘愿吗?”

思及此,我浑身一震,看向身边的娇小女子。

她的眼中泪水凄迷,她是不是也想到了陛下的话?

“烟儿,你怕吗?”我问她。

“不怕,”她摇摇头,却又似有一丝犹疑,“荥铮……”

“什么?”

“为了我一介小小花仙而放弃仙界第一战将的身份,放弃数万年的道行,你……不后悔吗?”

“当然不悔!”我有些生气她对自己的贬低和对我的置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怎样我都无怨、无悔!”

“在一起?”她凄然一笑,“可陛下方才说……”

我打断她,“陛下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相信我,千生也好,万世也罢,无论你身在何方,容颜何样,我都会找到你,认出你,我们定会重逢,那时,再没有眼泪,再没有分离,只有幸福!”我望着她,“烟儿,你相信我!”

她凄然望我,长睫轻眨,两串晶莹的泪珠滚下她清丽的脸。

“好,”她轻轻点头,“我等着你,等着你来找到我!”

我轻叹一声,伸手为她擦去眼泪,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

不远处,一株蓝梅恣意怒放,微风吹过,暗香袭人。

我向那梅树一挥手,刹那一枝梅花在握,我小心地将梅花插在黛烟乌亮的发间。

“好看吗?”她轻轻地转了转头,饱含泪水的凤眼盈盈闪亮。

“嗯,好看。”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的同时深深呼吸,使劲克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我们走吧。”她柔柔地牵起我的手,冲着我淡淡一笑。

“等等,”我松开她的手,转回身,向着远处的众仙友拱手告别,向着在众人簇拥之下面色沉郁的我的陛下,献上我最后的敬意——我朝着他双膝跪倒,深深叩首,“陛下保重,臣去了。”

然后,我站起来,转回身握紧黛烟的手。

“烟儿,我们走。”

象我握着她的一样,她亦紧紧地回握着我的手,仰头深深望我。

在彼此的深望中,我们相视而笑,携手飞下烟雾缭绕的转生池。

第2章 第一章:国破家亡(1)

姬梅

那天,我麻木地望着怀中渐渐冷却的身体,只觉自己也随着怀中之人一同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震天的杀声、惨叫声渐不可闻,取而代之的是哗啦作响的甲胄声,由远而近,最终停在我面前。

我缓缓抬头,望进一双灿亮的眼,它们的主人是一名相貌英武的年轻男人。

男人一身戎装,乌黑的甲胄即使是在这样的阴天,即使是在光线这样微弱的暗室里,依然散发出幽幽的冷冽光华。

“阿梅,记住……记住母后的话,找……找机会杀……杀了他!”

我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前的男人,脑中是母后临终前恨意塞天的泣血叮咛。

男人有些不自在地微侧了头,避开我的目光,英俊的脸不知为何微微泛红。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见了我不时脸红的年轻男人,就是将我燕国版图最终并入秦国之人——秦将王贲,他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王翦,另一个陷我燕国于水火之人。

十九年前,我出生在燕国的庆元宫。

我的母亲是最受我父王宠爱的尚姬,我的父亲是燕国第四十三任,也是最后一任君王,姬喜。

据说我出生时,燕宫中的梅花,败而复开,一时宫中梅香缭绕,因此,我的父亲为我取名,“梅”,姬梅。

父亲有十四个儿子和八个女儿,我是他八个女儿中最小的一个。

我的父亲虽算不上是治国有方的明君,但他却是当之无愧的好父亲,我的太子哥哥姬丹,不惟是抱负远大的俊杰之才,亦是天下最宽厚、仁爱的兄长。我不但是父亲的掌上明珠,也是丹哥哥最疼爱的阿梅。

我在父兄和其他人的万千宠爱中无忧无虑的幸福着,我以为这样的幸福会一直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永远。只是,这世上并没有什么是可以永远的。

秦王赵政的铁骑将我看似牢不可破,实则脆弱不堪的幸福轻易击破,碎为齑粉。

燕王喜二十九年,秦将王翦奉秦王命伐燕,同年十月,燕都蓟城,破。我的父亲和大哥带领包括我在内的燕国宗室和燕国最后的精锐兵力远遁辽东。

燕王喜三十年,五月,父亲听信代王嘉之言,将丹哥哥灌醉缢杀,并砍下他的头颅献给了远在咸阳的秦王,以期息其雷霆之怒。

时值夏日,却天降大雪,足足二尺五寸,一时寒凛如严冬,百姓私传,这是丹哥哥的怨气所致。

丹哥哥是秦王的眼中钉。他曾收留悖逆秦王的秦将樊无期将军,他曾派名动天下的侠士荆轲去刺杀秦王,只是,功败垂成。因此,他是秦王的眼中钉,因此,秦王势必灭燕,也因此,注定了丹哥哥悲剧的结局。

谁的结局又不是悲剧呢?

虽然,献出了亲生骨肉的头颅,我的父亲依旧没能逃脱身死国覆的厄运。

燕王喜三十三年,秦将王贲最终将燕国并入了秦国的版图。

父亲死于乱军之中,我的嫡母,父亲的正妻,丹哥哥的亲生母亲,同日,从容殉国。

她自尽时的情景时至今日依然清晰如昨。

当日,国破。

母后穿着全套的国夫人盛服,雍荣娴雅地端起水晶杯,将杯中滴了孔雀胆的毒酒一饮而尽。

“阿梅,”她在我的怀中温柔望我,“我要去见你父王和你大哥了,但是,你要活下去,”血从她的嘴角溢出,她的呼吸开始急促,她的灼人的目光烫得我疼痛非常,“秦国人应该会把我们燕国的宗室发往咸阳,你是燕国的公主,必定有机会见到秦王,”她的呼吸更加急促,更多的血从她的嘴角不断溢出,“想办法接近他”她在我怀中颤抖着伸出手,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然后……然后……”她艰难地喘息着,“杀……杀了他!”一阵剧烈而骇人的喘息之后,她把眼瞪得似要夺眶而出,紧接着又喷出了一口腥浓的黑血,再没了气息。

她圆睁的眼直直地瞪着我,带血的嘴微张着,似乎随时会吐出未竟的嘱托。

我曾拥有的一切,在母后离去的瞬间,彻底倾覆。

国亡了。

父兄,母后,这些爱我的,我爱的人,弃我而去。

我的母后,留给我最后的话,令我茫然。

她不是我的生母,但却视我如同已出,在我六岁失去生母的那刻起,她就代替我的母亲来爱我,甚至比我的母亲还要爱我。从小她就教导我和我的姐妹要仁爱、善良。我把她的教诲牢记在心,哪怕蝼蚁亦不曾伤害,可是,她临终前却要我……

我的脑中一片混沌,一片混乱,一片空白。

“母后,母后……”我大声地唤着她,摇着她。

母后,不要抛下我!

我把母后紧紧地搂在怀中,把头埋进她的颈间,失声痛哭。

为我永逝的家国,永逝的亲人,永逝的幸福。

秦人将我燕国宗室的男性全部处死,甚至连尚在襁褓中吃奶的婴孩亦不能幸免,女性则解往秦都咸阳。

我请求王贲,这个将我的祖国彻底抹灭的秦国男人,将我的父王与母后合葬,他默然应允,眼中似有怜惜一闪而过。秦国人居然也有怜悯之心吗?

我为他的怜惜,淡然冷笑。

在父王和母后的坟前行过庄重的叩礼,我缓缓起身,于心中向着从前的自己平静告别。

过去的梅公主已不复存在,我不再是不知人间疾苦为何物的燕国公主,国破家亡,将我曾经数不清的幸福,化为不可触碰的回忆。

碰了会痛,心痛。

痛到无法呼吸。

祭拜过双亲,我漠然登车,不再回首,向着咸阳,向着我未知的前路,进发。

第3章 第一章:国破家亡(2)

很快,就要到咸阳了。

三个月的风餐露宿后,我和我的族人终将进入秦国的都城。接下来也许会进入秦宫,也许还会如母后所言,有机会见到那个让六国之人恨之入骨,也畏之入骨的男人——秦王赵政。

由燕至秦的路上,触目皆是荒田废郭,累累坟丘,不时可见无人收埋的尸首,有的已然腐烂露骨。

萧肃、凋敝该是形容此情此景最为恰切的词语了。

六国的生灵在秦王的眼中不过是草芥尘埃,国破家亡,妻离子散,于他又有何干?除了征服、毁灭,还有什么能在他心中激起波澜?

越近咸阳,我的恨意越浓,母后死不瞑目的脸,国破当日的惨烈景象,一路上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凄凉景象,行云般轮番出现在我眼前。

不要让我见到你,不要让我见到你,赵政!我发誓,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你!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

除了我的命,我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无所畏惧。或许,在母后离去的瞬间,我的生命亦随她而去,现在的我,不过是行尸走肉。所以,我,什么都不怕。

怨念在我的血液中奔腾叫嚣。

满载燕国宗室女的车队在咸阳郊外二十里处停下。

王贲来通知我,所有的人都要下车,除簪、披发步行进入咸阳,这是秦王的命令,秦王用来羞辱亡国之人的命令。

以此向你的臣民、向天下炫耀你的武威,以此来羞辱已被你践踏到国破身死的五国君王吗?

赵政,你的心何其歹毒。

我无语下车,忽视王贲眼中的歉然,面无表情地缓缓抽出头上的发簪,任一头乌黑长发直泻腰间。

亡国之人何谈尊严。

其他女眷亦仿效我的样子默然除簪。

尔后,我带领她们,一群惶惶于未知命运的柔弱女子,在秦兵的押解下,麻木前行。

离开故国,正值深秋,此刻已是初冬。

下雪了。

雪,不大不小,飘飘洒洒;风,兜转纠缠,凄凉入骨;天,阴沉压抑,象我此刻的心情;路,湿滑泥泞,象我未知的运命。

“啊,”我一声惊呼,跪倒在地,剧痛旋即自右脚传来,大概是扭到了。我在秦兵粗暴的喝斥中冷然起身,咬紧牙根,强压几欲令我昏厥的痛楚。

王贲策马驰来,关切探问。

一路上,他对我谨遵外臣之礼,每次与我面对,言必称臣,举必尽礼。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王贲灭燕不过是履行自己的职责,我很明白。除却他秦国将军的身份,除却他因履行职责灭掉我的祖国的事实,他应该是个不坏的人。

但,我还是恨他。

王贲要我骑乘他的马匹,直到咸阳城外。

王贲,你是在怜悯我吗?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尤其不需要秦国人的怜悯。

如果你真的怜悯我,就把我的家国还给我,把我的百姓还给我,把我的双亲还给我,把我的从前还给我。

在粉碎了我所有的幸福之后,在把我打入痛苦之渊的最深层后,又来施舍我以些微的怜悯,不觉得很可笑吗?要我骑你的马,我的族人怎么办?她们要怎样经历这泥泞的二十里路?为什么只能骑到咸阳城外,怕你的大王发现你未能尽职地羞虐战俘而受责罚吗?

如果你真的怜悯我,就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你的脸,每次都会令我想起我的母后自尽时被痛苦和仇恨扭曲的脸,我的心也会因此而绞痛成团。所以,王贲,如果你真的怜悯我,请别让我看见你的脸。

我昂起头,对他的善意恍若未闻,漠然欲行。此时,有探马来报,秦王的御驾在一里之外,一切人等尽皆避让。

秦王?秦王!

我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腔内狂跳咚咚。秦王即将出现,这一消息带给我内心的冲激,减轻了脚伤所制造的疼痛。

秦王!

那个命王翦、王贲伐燕的男人,那个令我大哥身首异处,令我的父王死于战乱,令我的母后含恨而亡,令我的祖先血食不享,令我的家国灰飞烟灭,那个夺走了我全部幸福的男人,就要出现!

我身体的每个毛孔,因秦王的即将出现而贲张着无以复加的恨意。

我微微发抖。我期待着,期待着一睹令全天下生灵涂炭的男人,究竟长着怎样的狠毒模样!

王贲听到秦王即将到来的讯息,当即翻身上马,前去接驾。离去前,他拨转马头,深深望我,片刻,再兜转回去,向着前方疾驰而去,轻眼消失在凄茫雪中。

我和我的族人,还有押解我们的秦兵,在路边,一任风雪欺凌。

我静默地环视围聚于我四周的族人。

她们大都是与我年龄相仿的二九年华,有的可能还要更小。一些近亲我些许认得,一些远亲,深宫中的我,国破之前,从未谋面。她们的母亲或是祖母,国破时,亦如我的母后殉国而亡。

国破之前,她们和我一样,有着尊贵的身份,过着优渥的生活,不知愁苦为何物。而今,她们也和我一样。破国亡家,一无所有,茫然于未知的前路。

她们稚气未脱的脸,被风雪褪去所有人色,惟余青白。尽管双臂交抱,依然阻御不了狂虐的朔风吹透她们单薄的衣衫,她们同样单薄的身躯,在风雪的侵袭中瑟瑟发抖。

我听见蹄声纷沓,车轮滚滚,由远而近。

秦王来了。

第4章 第二章:隔世重逢(1)

赵政(嬴政)

长久以来,我作着同一个梦,从我记事起。

梦中,我迷失于一片梅林。

林中雾气缭绕,花雨缤纷,不辩方向,我竭力找寻出路,终是徒劳。前方渐生光亮,隐约可见一名白衣女子,立于一株梅树下,雾气在她四周汹涌如潮,我看不清她的脸。

她白色的纱衣在雾气中飘举翻张,柔亮的黑发在雾气中曼妙飞扬。

“荥铮……”我听见她叹息似地轻声呼唤。

赢政?

是在唤我吗?

“你是谁?”

我受了蛊般向她走去,想要看清她的脸,却始终无法靠近。

“荥铮……”

她低柔的呼唤,深情万端,一声声,夹杂着浓浓的哀愁,直刺我心,莫名疼痛。

“你是谁?”我向着她的方向大喊。

她不语,剪水明眸,含悲望我,身形渐渐隐于雾气之中。

“别走——”我向前追去,一挣之下,惊醒过来。

醒后,一任失落惆怅肆虐于胸,从黄毛稚童到青春少年,再从青春少年到行将不惑,从无例外。

多少年了,不知道,总之,很久很久。

九岁回到秦国后,我曾将此梦偷偷讲给东宫里一个非常疼我的老宫人听,只讲给她一个人。她耐心地听我讲完,温柔地把我揽进怀中,“殿下,”她说,“也许,那是你前生的记忆。”

前生的记忆?我记住了她的话。

如果,那是我前生的记忆,那么,梦中的白衣女子又是谁?

虽然,每次都听得不甚真切,但我确信她呼唤的是我。

尽管,我为天下人所熟知的名字是“赵政”,但除了“赵”姓之外,我亦姓“嬴”,所以,唤我“嬴政”亦不为过,我确信,她呼唤的就是我。

只是,她唤我所谓何来?我不解。

我的梦,一直困扰着我。

尽管,我行将扫灭最后的障碍齐国,完成统一天下的霸业;尽管,我阅尽世间百媚千红,但这一切均丝毫未能减轻每次我自那梦中醒来的万般惆怅。

只是,万般惆怅,更与何人说?

我感到孤独,深深地孤独,哪怕天下在握,哪怕坐拥倾城。

自二十二岁亲政那年起,我便开始疯狂地搜集女人,我希望在我搜集到的众多女人之中,会有一个是她。

我搜集女人,也只为能够遇见她。

可是,十六年过去了,我却依然只能在每一个梦醒时分,无语寂寥。

她到底是谁?

又为何一直出现在我梦中?

梦中,她欲语还休的眼,轻柔低婉的呼唤,折磨得我几欲成狂。

我,能令秦国的铁骑踏平天下,却终是无法寻获梦中的神秘女子。

你在哪儿?要怎样才能找到你?

我深深痛恨,痛恨于自己的无能为力。

外面大概下雪了。

我听见风夹杂着雪花扑击窗纸的声音,单调,乏味,与我此时的心境倒是甚为契合。我决计去郊外的上林苑。

那里有一片梅林,许多年前,我命人广植天下名梅于斯。

我喜欢梅花,或许是因为那个与梅花有着太多关联的梦,当我因我的梦或是别的什么事情而心绪烦乱时,我就会去上林苑,去看我的梅花。

虽然,梅花并非四时皆开,但无论花开与否,每次置身梅林,我恶劣的心绪总能神奇平复。

所以,今天我要去上林苑。

已近腊月,上林苑中的梅花即将盛放。

出城不远,我遇见了从燕国远征归来的王贲,得知来自燕国的宗室女中,有一名唤作“梅”的公主。

梅……梅……

我细细地玩味着这个名字,心中微动,片刻后,我决计去看看这名叫作“梅”的女子,反正也是顺路。

我仰起头。

雪,仿似数不清的银蝶,于天地间悠然起舞,象极翩跹于我梦中的落梅,一样的空灵,一样的让人目眩神迷。

只是,落梅中的神秘女子,你究竟身在何方?

第5章 第二章:隔世重逢(2)

当我在漫天的飞雪中,望见那一身白衣的女子,刹那间,无以复加的震惊,还有狂喜令我几近失态。

我不动声色地深深吸气,轻磕马腹,胯下的追影旋即带我向她缓缓靠近。

我的心,随着追影的不断前行,在胸腔中愈发不驯地狂跳,致我气息急促。

我竭力隐忍。

所有的人,因我的出现,而垂头跪倒,无论我秦国兵士,亦或燕国女俘,惟独她。

她袅袅地立于天地风雪间,就那样袅袅地立着。

她白色的裙裾与衣袂,长过纤腰的黑发,在风雪中优雅起舞,铺天盖地的雪,恰似弥满梦中的梅花。

此情此景与我作过千百次的梦如出一辙。

此情此情,让我不辩梦境与现实。

如果是梦,那么,我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马上马下,我与她无语对望。

在对望中,渐渐拉进彼此的距离,却又仿佛永远都无法靠近,一如梦中。

她本应因风雪失色的脸,此刻竟是难得的绯红,恰似傲雪的红梅,说不出的动人心魄。她的眼大而明亮,宝光流转,让我想起天上的星星,星星亦不过如此,或许不及。

现下,她的眼中五味杂陈,我看得分明。

最深刻,最明显,仿佛随时会夺眶而出的是她的恨意,我亦不感意外。在来自其它四国俘虏的眼中,我见过同样的恨意,有的,甚至比她还要强烈。

在恨我灭了你的国家吗?要想成就一番盖世功业,安能有妇人之仁,又焉能兵不血刃?

睡榻之旁岂容他人安卧!我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人与我平起平坐,共拥天下!只有我,才配作这天下唯一的王。

她单薄的身躯微微发抖,让她发抖的应该不止是她的恨意,她的眼中除了恨,还有如我一般的震惊,还有……

我一时无法准确咀嚼出它们的含意。

她的眼太深,而此时的我又太过震惊,震惊到无法对她的情绪细细分辩。

我在她面前勒住马。

从我看见她到现在,她始终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岿然不动。

就那样静静地,婷婷地立于天地间,用她足令星光失色的大眼,瞬也不瞬地望着我。

这样的目光,令我沉醉,令我心疼,令我感到无比熟悉。

自是熟悉,几乎夜夜得见,焉能不熟?

曾以为这样的女子,这样的眼,今生终不可得见,看来,上天对我似乎还算眷顾。

只是,她的身份,她的恨意,令我始料未及。

燕国公主?

那么该是姬丹的妹妹了。

姬丹,我暗暗冷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若不是你派刺客前来行刺,也许寡人还会让燕国多苟延残喘几年,不过,那样的话……

我深视马下的白衣丽人。

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也许,我该感谢姬丹,若非他派来刺客行刺于我,我又何至火速兴兵伐燕;燕国不灭,我又何以得见马前女子。姬丹,看来寡人该多谢你才是。

思及此,我不觉哼笑出声。

“大胆,见了陛下,还不跪下!”

王贲的斥责,不合时宜地打断了我的沉思。我皱眉,回头瞟了一眼身后的男人,他听似粗暴的喝斥中夹杂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回护之意,虽几不可察,却还是被我察觉到了。

这令我不快。

我的女人如同我的江山,岂容他人觊觎?是的,马前的女子是我的女人,从我第一眼见到她起,不,或许,该是从她第一次出现在我梦中起。

白衣丽人因了王贲的话,垂下头,她的脸一时隐在如云秀发后,但她始终不跪。

有骨气,我伸出马鞭,稍稍倾身,勾起她的下颌,她的眼中,泪光潋滟。

她凄惶的模样,触动我心底的温柔,她让我知道,我竟有温柔。

“你的名字?”我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无澜。

她不语,只是一径望我,眼中的仇恨、倔强、迷茫挑战着我心中刚刚萌生亦或是复苏的温柔。

不说吗?我沉默地玩味着她的倔强。

片刻之后,我移开抵在她下颔的马鞭,指向她右手边一个看上去大约有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把她,”我淡然道,“处理掉。”

小女孩在士兵粗鲁的揪扯下挣扎哭叫。

“不要——”她如遭电击,惊叫出声,恐惧覆盖了她眼中此前所有情绪。

我亦如遭电击。

她的声音同梦中的女子如出一辙,不过一个低柔轻婉,一个尖利惊张。

“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深深望进她的眼,整个灵魂旋及迷失在那两潭秋水之中。尽管我已从王贲口中得知她的名字,但我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

“姬梅,”她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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