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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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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母亲好好地教训教训你!”他高声喊着粗使的婆子,“把世子给我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这上房当差的都是蒋氏的人,几个婆子闻言不由的面面相觑。

宋宜春拿起手中的杯盅就砸了过去:“狗/东西,我就指使不动你们!”

宋墨只得对几个婆子道:“父亲代母亲教训我,本是应该。”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几个婆子这才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低声说着“世子爷,得罪了”,一面将宋墨架起来。

宋宜看着大怒,道:“就在这里打,给我就在这里打。”

几个婆子望着宋墨。

宋墨点了点头。

几个婆子这才拿了春凳过来。

宋墨趴在了凳子上。

一个婆子上前,低声说了句“世子爷,您忍着点”,然后拿起丈长竹棍打起来。

她们是内院的粗使婆子,平日里最多不过是奉蒋氏之命打打丫鬟,对宋墨来说,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何况她们有意放水,打在宋墨身上,更是不痛不痒。

宋宜春看着气得满脸通红,上前推推开几个婆子,夺过那婆子手中的竹棍朝着宋墨就是狠狠地一下,屋里这才发出了第一声闷响。

宋墨不由吸了口气。

宋宜春犹不解似的,一面打,一面骂:“你这孽子!无法无天了!这要是传出去,你让别人怎么议论你死去的母亲!可怜她一声好强,从来不曾输过别人……”

宋墨听着,眼前一片水光。

父亲一向不擅长处理家务事,母亲病逝,又冒出这种事来,父亲怕是气糊涂了,他要打自己出气,就让他打好了。

他乖乖地趴在那里任父亲打。

噼啪,噼啪的声音,何止二十板。

宋墨忍着。

白色的绫裤上浸出血来。

婆子们骇然。

有仗着曾经得蒋氏青睐的婆子低声劝道:“国公爷,不能再打了!再打,世子爷受不住了!”

宋宜春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似的,他看着儿子绫裤上的血,愣了愣,“啪”地一下丢下了竹棍。

宋墨和几个婆子都松了口气。

谁知道宋宜春却一下子撩开了内室的暖帘,朝着外面喊着“护卫”。

屋里的人都露出错愕的表情来。

这里是上房,是蒋氏的内室,护卫是不能进垂花门,内院自有她们这些婆子巡夜。

可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宋宜春声音一落,就有几个身材魁梧的护卫走了进来。

宋宜春指着宋墨:“给我把他拖院子里去,给我狠狠地打!”

这几个人,宋墨一个都不认识。

他心中一动,想起身,却觉得全身软绵绵使不上力。

“爹爹……”他睁大了眼睛望着父亲。

父亲却像没有看见似的,几个护卫则手如电挚般地上前用指拇粗的牛皮筋将他绑了起来,动作无比的娴熟,一看就是惯做这事的人。

“爹爹!”宋墨满脸的不敢置信。

他习的是内家养身功夫,虽不如外功夫看上去那样的雄武,也还只是略知一二,等闲人却休想动他,而他现在,不仅全身松软。而且真气乱窜,显然已不受他的控制。

几个婆子也感觉到了异常,瑟缩成了一团。

宋墨沉下心来,想把体内的真气凝聚起来。

几个护卫将他抬了出去,外面早已准备好另一张春凳。立在春凳旁的两个护卫手里拿也不再是竹棍。而是用来杖责充军之人的杀威棍。

宋墨盯着父亲。

宋宜春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吩咐几个护卫:“给我打!”

棍子落在宋墨的身上。宋墨仿佛五腑六肺仿佛都挪了位。

很快,他额头上就冒出细细的汗。

“爹爹!”此起彼落的“噼啪”声中,宋墨抬起头来。问站在庑廊下的父亲:“为什么?”

宋宜春的目光冷的如千年寒冰:“孽障!你做的好事。还敢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宋墨望屋檐下的鸟笼。

那个食水小罐用白玉雕琢的,是五岁时,父亲送给他的。

他望着墙角那株石榴树。

那是他八岁的时候,父亲和他一起手植的。

他望着在寒风中荡漾的秋千。

那是弟弟三岁的时候。父亲和他一起给弟弟做的。

“为什么?”宋墨问父亲,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香樟树旁。有他曾经用过,现在送给了弟弟的蹴球;葡萄架上,还留着他给藤蔓牵引的红绳……

“为什么?”他大声地问父亲。

父亲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宋墨看着父亲,意识和视线却都开始慢慢地模糊起来,时间好像慢长的让人无法忍耐,又短暂只过去了刹那。

耳边依稀传来父冷峻的声音:“把他给我拖到内室好生看着。”

落在身上的棍子停了下来,父亲的话却比棍子更疼地打在了他心上:“吕正,你去请大老爷、三老爷和四老爷来,就说宋墨德行有失,我要开祠堂!”

开祠堂!

宋墨软软地趴在身凳上,全身像被打断了似,痛不欲生的感觉让他的人开始有点恍惚。

开祠堂吗?

下一步是什么?

先请旨废了他的世子之位,还是把他逐出家门?

眼里的泪已干涩,宋墨的艰难地抬起头来:“为什么?”

白色的光,绿色的影,刺眼的红色,暗沉的褐色,交组成一片光怪陆离的光影。

“身体受之于父母,您要,您拿去好了。可为什么要这样?”他看不到他要找寻的那个人,“我只想问一句,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啪!”的一声,他被丢在了内室的烧着地龙的石砖上。

安息香甜甜的味道飘浮在暖暖的空里,让人昏昏欲睡。

宋墨咬着舌尖,努力地让思绪集中起来。

他不能睡,这一睡,可能就再也醒不来。

他不怕死。

人迟上会死。

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

虽然他现在的死轻于鸿毛……可他也不想死!

既然别人不告诉他为什么,那他就自己找出答应来。

宋墨扎挣着想爬起来。

可他一动,口里就涌出腥热的血。

他受了内伤!

原来,父亲是真的要他死啊!

宋墨笑。

他一寸寸地朝前挪。

前面是临窗的大炕。

他就是死,也不会卑躬屈膝的死!

宋墨经过之处,留下一道血迹。

他在想余简,想陈桃。

他们恐怕都遇难了。

早知道这样,就应该让余简和那些护卫一起返程的。

也免得白白多丢一条性命。

好在陈核没有跟着回来。

乳娘只有他们兄弟俩,陈桃去了,还有陈桃能帮着养老送终。

不过,上房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一个人来,可见父亲早有安排。

得想个办法通知他们才是。

能逃就逃了吧!

宋墨喘着粗气,靠在了临窗大炕旁。

对面茶几上景泰蓝花觚里插着的两株白色木芙蓉开得正艳。

可他知道,养在花觚里的花,开得再好,过几天也会凋零。

第一百四十九章 跑路

此时,在颐志堂的陈曲水却神色焦急地在屋时转着圈。

松萝支肘在旁边坐着,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要被陈先生转花了。

他忍不住:“陈先生,您要不要坐下来喝杯茶?”

陈曲水闻言停下了脚步,却答非所问地道:“武夷还没有回来吗?你再去看看!“

颐志堂突然换了护卫,他们都被拘在了颐志堂,¨wén rén shū wū¨哪里也不让去,连饭菜也是由婆子送到门口,再由门口的那些护卫送进来。只说是家里丢了贵重的东西,正要找。可世子爷回来不过半个时辰,门口的那些护卫就都不见了,他们也可以自由进出了。

陈先生却急得不得了,忙派了武夷去找世子爷,还说,务必要把府里的异样告诉世子爷。

可武夷已经去了快一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

被陈曲水这么一问,松萝也有些担心起来。

他应声去了大门口。

四周静悄悄的,整个颐志堂好像都没有什么人似的,倒是前面灵堂传来的阵阵喧哗,时隐时现的,映衬的这院落更安静了。

松萝很想去找武夷,可想到他被派到服侍陈先生之前严先生的叮嘱,他又很快把这个念头按了下去。

看样子,陈先生和他想的一样,觉得府里发生的事很蹊跷,应该尽快告诉世子爷。

“武夷怎么还没有回来呢?”他一边往回走,一边自言自语地道,“世子爷回来了。肯定会先去见国公爷,然后到灵前守孝的,应该很好找才是!难道武夷遇到了什么事?”

而被松萝认为和他想法一致的陈曲水此时却推开了书房的窗户,望着因被雨水冲洗过而显得格外翠绿的树叶。陷入了沉思。

半个小时之类就英国公府就恢复了原样,也就是说,结果已出来了。

宋墨是赢了还是输了呢?

按道理。有心算计无心,又是血脉至亲,宋墨必输无疑;可这个人太狠辣了,说不定让他死里逃生也不一定。

当务之急是要知道胜负。

如果宋墨失败了,他肯定会被清算,虽然自己平时很慎重,和四小姐来往的书信之类的看过就烧了。从不保留,英国公府的人也把他当成了个混吃混喝的落魄文士没放在眼里,可在严朝卿的为人,十之八、九曾嘱咐过松萝和武夷些话,若是松萝和武夷向英国公府的人透露些什么。让他被英国公府的人注意到那就麻烦了。

如果宋墨掌握了主动权,他最好还是乖乖地呆在这里不要动——他们不过是无意间撞破了他的行踪,他就要把他们十几个人全部杀人灭口,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在他危难的时候逃走了,说不定会连四小姐一块恨上,那更麻烦!

是留在这里还是趁着英国公府混乱之时溜出府去,就看武夷能不能见到宋墨了。

想到这些,他不禁暗暗有些后悔。

要是当初蒋家之事尘埃落定时走就好了。

思忖间,他看见松萝一个人回来了。

他难掩失望之色。

松萝忙安慰陈曲水:“武夷说不定顺便去打听消息去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陈曲水点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两句话,武夷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

陈曲水眼睛也一亮。

松萝却高兴地站了起来:“武夷,你见到世子爷了吗?”

“没有!”因为一路急走,武夷的声音有些喘,道,“世子爷一回来就被国公爷叫去说话了。到现在也没有出来。神枢营副将马友明来给夫人上香,大爷去请世子爷出来答谢,被吕正拦在了门外,说,世子一路赶回来给夫人奔丧,有六天五夜没合眼,国公爷怕世子吃不消,所以把世子爷留在上房好好睡一觉,让大爷帮世子爷应付过去。还说,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国公爷和世子爷有要紧的事商量,谁也不许打扰。免得被别有用心的人传出去说世子爷不孝。”

大爷就是宋墨的大堂兄宋钦。

“是这样啊!”松萝一直紧绷的神色的松懈下来,露出欢喜的笑容来。

陈曲水决定跑路。

一个人骑马跑了六天五夜,那不还得倒头就睡啊!别说宋家的那位大爷进去看一眼,就是在旁边放鞭炮只怕也吵不醒,用得着把人拦在外面吗?

他打发了松萝和武夷,把屋里自认为会留下什么破绽的地方全检查了一遍,将当初窦昭托段公义送来的一千两银票揣在了怀里,一边想着四小姐做事真是周到,一面拿了几两碎银子放在了荷包里,等着天色微暗,想着在花园里转一转,就到了前院应该到了用晚膳时候,那时候最混乱了,正是走的好机会,他打开了内室的槅门,笑着对站庑廊下说话的武夷和松萝道:“既然世子爷没事了,我也就放心了。这雨后的天气真好,正好出去走走!”

冬雨过后的天气冷嗖嗖的,哪里好了?

武夷和松萝困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看着陈曲水朝颐志堂的小花园走去……宋墨可以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虚弱。

也许用不着麻烦父亲开祠堂,自己就会死吧?

他眼睛有些发花。

对面白色的木芙容变成了一团白影,让宋墨想起母亲光洁如玉脸庞。

母亲肯定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会死在她的房里吧?

想到这里,宋墨莫名心中一动。

母亲,也是死在了这间房里。

这是宿命?

还是巧合?

他狠狠地咬着自己舌尖。

木芙蓉恬静地开放在蓝色的花觚里,有种安祥美的。

外面传来霍霍的脚步声,父亲略带几分歉意的声音夹杂在其间:“为了孽子。把几位都惊动了,真是惭愧,惭愧……”

来得还真快!

想必父亲派了马车去接来的。

宋墨眼底浮现一丝讥讽。

大伯父宋茂春带着困惑的声音传了进来:“天赐,到底出了什么事?”

“前几天不是有个丫鬟撞柱死了吗?”父亲低声道。“她是夫人的贴身婢女。我原来还以为她是忠心伺主,准备让夫人收了她做义女,然后一同葬在宋家的祖坟里。谁知道那婢女已经怀孕四个月了……”

“什么?”四叔宋同春声音惊惶,“这一尸两命,这可是大凶,万不能让她葬到我们宋家的祖坟……”

“老四,听二哥怎么说!”三伯父长年吓唬那些进城的商贾,声音里隐隐带着几分官威,“既然二哥发现了。肯定不会再让她葬到我们宋家的祖坟里了。你不要总是没等人把话说话就开口。”

四叔父小声地呶嘟着,隔得太远,宋墨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但可以想到他的表情,肯定是又委屈。又无奈。

他不由又笑了笑。

伯父和两位叔父依附父亲生活,父亲要开祠堂,难道他们还会反对不成?

宋墨不想听。

可外面的声音自有主张,时断时续时传到他的耳朵里来。

“不就是个婢女吗?天赐能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气!死了就死了,用不着开祠堂吧?”

“蒋家的事皇上不是已经盖棺定论了吗?而且秋围的时候皇上还特意把天赐叫过去教训了一顿。您都不知道,我们库房税课司的人有多羡慕我。”

“真的,天赐手时有定国公留下来的人?我们正好可以捡了这个漏啊!反正定国公府都没有了,与其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我们。天赐好歹是定国公的亲外甥。”

“御史弹劾也不能不讲证据地乱弹劾吧?那个婢女不是撞柱死了吧,让那个叫杏什么的婢女也撞柱死了吧!正好,可以让二嫂收她为养女,让她到地底下去继续服伺二嫂!”

……

三个人,却好像有七、八张嘴似的,吵得宋墨耳朵里嗡嗡作响。头痛欲裂。

他微微地笑。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眼帘不受控制地垂落下来。

不行!

他不能死!

宋墨狠狠地咬了咬舌尖。

视线清晰了一些。

可这清晰很短暂,他眼前再次模糊起来。

六天五夜的急疾,一顿杀威棍……他的身体已到了极限。

就算是这样又如何?

宋墨冷哼一声,再次睁开了双眼。

白色的木芙蓉正对着他盛放。

他发现那花蕊是淡黄色,乍眼一看,好像是全白的。

为什么要插白色的木芙蓉?

这个时候也是茶梅的花期。

大红色的茶梅,艳丽似火却又优雅超逸。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张面孔。

白玉般的脸庞,入鬓的长眉,明亮的杏目,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睿智而飒爽。

像茶梅。

明明那样优雅,偏偏给让人觉得艳丽。

明明应该骄傲,却平和率直。

不知道她种的花开了没有?

宋墨轻轻地念了一句“窦昭”,在心里道:我还知道你的乳名叫寿姑……

他笑。

昳丽的五官如初升朝阳,温暖而和煦。

而他眼前,却是一片漆墨……宋宜春脸色铁青地望着他的三位堂兄弟,一言不发。

宋茂春忙拉了拉坐在他下首的宋逢春。

宋逢春不再说话。

宋同春也沉默下来。

三个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宋宜春,脸上充满了恭敬。

宋宜春脸色这有所缓好。

他干咳了一声,肃声道:“我要把宋墨逐出宋家,你们怎么说?”

“二弟你是族长,自然是你说了算。”宋茂春忙道。

宋逢春也迫不及待地道:“开赐的确太让人失望了!”

“二哥做什么决定我都同意。”宋同春道。

宋宜春脸色更好了:“既然如此,那我们明天辰正开祠堂,大哥和三弟、四弟不要迟了。”

“一定来,肯定不会迟的。”

三个人急忙表态。

宋宜春站了起来:“那我们明天再碰头。”

“好,好,好!”

三个了鱼贯着出了厅堂,又不约而同地在庑廊下站住。

大红灯笼照他们的脸上,他们不由自主地彼此打量,然后回避着对方的目光,这个说还有点事你们先走,那个说我要和儿子一起回去,各自找了条路出了英国公府。

宋宜春阴沉着脸进了内室。

屋檐下的大红灯笼透过玻璃窗扇照进来,地上有一道墨褐色的印子,却没有看见宋墨的影子。

宋宜春睁大了眼睛。

茶几上的白色的木芙蓉无声地开放,青色的帷帐静静地垂落,屋子里的安息香甜蜜而幽长。

屋子里宁静无声。

宋墨,不见了。

“来人!”宋宜春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内室,朝着外面的护卫咆哮着,“快来人!”

英国公府隔壁的二条胡同,两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抬着一辆粗布青帷幕官轿,轿帘垂正二品大员的才能用的饰金银色螭龙图案的绣带,朝着安定门大街去。



虐心的情节终于完了……写着都伤心啊!

第一百五十章 苏醒

青帷官轿慢悠悠地走到了顺天府学胡同前。

两个护卫打扮的人悄无声息出现在了官轿后面。

抬轿的人视若无睹。

过了顺天府学,一个管事打扮的人屋檐下窜出来,走在了轿旁。

待上了大街,提着灯笼的仆人出面在轿子的前。

此时,这官轿才算是有了二品大员轻车简从的模样儿。

大红灯笼上,写着个硕大的“窦”字。

黑暗中,无比的显眼。

巡夜的衙役看见,不仅没有上前盘问,还主动地僻到了一旁。

轿子进京都最有名的风月场所之一的翠花胡同。

几个衙役彼此挤眉弄眼,露出男人间心照不宣的艳羡。其中一个更是感叹道:“看来阁老也一样啊!”

其他几个嘿嘿地笑,有多委琐就有多委琐。

轿子里的人不知道。

如果此时有人一直跟着他们就会发现,轿子的外面帷幕变成了宝蓝色,轿帘上的饰金银色螭龙图案的绣带也不见了。

轿子摇摇晃晃地出了翠花胡同,绕了半个城,在安定门大街不远处鼓楼下大街的一间“窦记笔墨铺子”停下。

提着灯笼的仆上忙上前撩了轿帘。

一个穿着青色棉袍的老年文士下了轿,一面轻轻地敲着笔墨铺子的大门,一面边喊着:“范掌柜……宋墨看见自己站在了大片雾里。

凄迷浓雾一层层的卷起,看不到来时的路,周围的景致。

他茫然地走在雾里。

湿冷、腻滞,带着刺骨的寒意。

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突然间停下了脚步。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他继续朝前走,如同穿过重重的薄纱。走过了一重还有一重,仿佛没有尽头。

为什么?

他问。

没有人回答。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

雾越来越浓。

为什么?

他对着前方大声喝斥。

浓雾好像也害怕他的怒火,在他的喝斥声中两边散开。

他看见有人挑着盏灯笼走在他的前面。

在浓雾中散发的莹润、皎洁的光芒。

原来他不是一个人!

他一阵兴奋,心里立刻变得安宁,镇定。从容起来。

可那些浓雾又很快地聚在了一起。而且比从前更厚重,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到一点灯光。

屈辱、愤怒,化成了不甘,如涛天的洪水把他淹没。

他向大吼着“为什么”。

一声又一声。一遍又一遍。

浓雾散开又聚拢。聚拢又散开。

莹莹的灯光时隐时现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灯光化为心中的一股执念。

眼前“隆”地一声,迷雾骤然间散去,出现了个朦朦胧胧太阳。

桔黄色的光温暖而平和,占据了他整个眼帘。

他努力地睁大了眼睛。

视线慢慢清晰起来。

雀鸟围绕的青绿色铜灯上。燃着一团桔色火。

身边有人长透了口气:“世子爷,您终于醒了!”

他循望去。看见了陈曲水清瘦而儒雅的脸。

“这,这里是哪里?”他的声音嘶哑而虚弱,喉咙因干涩而刺痛,说话间,目光朝着四周扫了圈。

窄仄的耳房,糊着白色高丽纸的窗棂,简单的黑漆家具,没有第二个人,像下人住的耳房。

陈曲水仿佛知道他的干渴似的,一面端了泡了蜜蜂的暖水喂他,一面道:“这里是四小姐开的笔墨铺子。您神志不清,我们只好把您先带到这里来了。”

窦昭!

竟然是窦昭救了自己!

宋墨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四小姐怎么知道我出了事?”

陈曲水准备跑路时,遇到了带着陈晓风几个翻墙而入的段公义,他已经从段公义那里了解的事情的始末。

他把严朝卿和徐青被人追杀的事告诉了宋墨:“……当时小姐就觉得很奇怪。如果这件是针对蒋家的,用豢养的死士一而再,再而三的追杀两个既不是蒋家血脉,又不是蒋家亲族的人,太不合理情了。然后四小姐一问陆鸣,这才发现您身边几个重要的人都不在京都,隐隐觉得这件事是针对您的。就连夜让段公义带着几个身手最好的护卫赶了过来。没想到……”陈曲水想到自己看到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宋墨时的惊骇,不由暗暗庆幸,“还好四小姐没有迟疑,不然……”

不然,他就是保住了性命,也会被遂出家门。

想到这里,宋墨心神一凝,道:“我昏迷了多长时间?”

“六个时辰!”陈曲水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宋墨的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出敬佩之色。

六天五夜的不眠不夜,伤筋断骨的折磨,丧母之痛,父亲的绝情,都没能消磨他的心志,一清醒过来就开始了解自己的处境。

意志之坚,实属罕见。

再过几年,何愁不能支起一个户门?

想到这里,他就更奇怪英国公的行径了。

这么优秀的长子,他为什么要放弃呢?

这念头闪过就被陈曲水压在了心底——英国公是显赫百年的勋贵,水深着了,不是他们这些人能触及的。

“也就是说,现在是第二天的巳时。”宋墨沉声道。

父亲约了伯父和两位叔父辰正开祠堂,现在他人不见了——如果他只是英国公的长子,做为族长的父亲提议,长辈们没有异议,他在不在都一样,立刻可以把他从宋家除名。可他不仅是英国公府的世子,还有个世袭的四品佥事,把他逐出门,就意味着要废世子,就意味要上折得皇上的充满。然后去吏部备报,没有听上去冠冕堂皇的理由,皇上根本就不会同意。这也是为什么父亲会建议第二天再开祠堂的原因。

为了万无一失,想必父亲还有些事要提前准备。

现在他被人救走了,他不在场。不要说把他驱逐出家门了。就是之前的种种算计恐怕落空了吧?

现在,父亲一定很头痛吧?

想到这些。宋墨锥心的痛。

而陈曲水见他表情晦涩不明,立刻想起了窦昭的吩咐,忙道:“小姐身边只有段公义、陈晓风几个堪用的。实在是没有办法救余护卫和陈桃……”说完。遗憾地叹了口气。

宋墨神色一黯,闭上了眼睛。

陈曲水心弦紧绷。

四小姐怕宋墨心灰意冷之下主动离家出走,特意嘱咐段公义转告他,如果宋墨有迟疑之色。要想办法激起他的斗志。

屋子里陷入了寂静,气氛则随着这寂静变得越来越压抑。直到快透不过气来的时候,宋墨才悠悠地睁开了眼睛,轻声道:“你能帮我送几封信吗?”

陈曲水好不容易才压住了心里的喜悦,要和平时一样温和的声音道:“四小姐说了,公的吩咐,如同她的吩咐。”

实际上,窦昭的原话是:“如果能及时救出宋墨,你们就赶快让宋墨联系他信任的人。他如果托你们跑腿帮着送个信什么的,你们帮帮也无妨,如果是其他的事,你们就说人力不够,有心无力。千万不要搅和进去!我们救他的性命已经仁至义尽了,犯不着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但他觉得,既然已经决定帮宋墨了,不如做是漂亮一点。

宋墨微微地笑,从眼底流露出来的一丝暖意让他的表情显得柔和了几分。

他问陈曲水:“我的伤怎样了?”

他感觉不到疼。

陈曲水迟疑了一会,低道:“您的伤势太吓人了,我们不敢请大夫,段公义给您用了他师门的疗伤药,不过,最好还是请御医帮着瞧一瞧……”

那药里应该有麻沸散!

宋墨笑道:“是什么药?再给我几颗吧?”又道,“我也不能总躺在这里,有些事,还得我亲自出马……”

“可……”

“我知道。”宋墨笑道,“我的伤这么重,能让我感觉不到痛,这药肯定霸道,而且可能会有副作用。可总比丢了性命强!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的事,我自己能做主。你让段公义进来吧,我还没有谢谢他的救命之恩的。至于四小姐……”他挑了挑眉,整个人好像飞扬起来,“大恩不言谢,我就不说什么了……看见陈曲水从耳房里出来,段公义和陈晓风立刻迎了上去,低声道:“怎样?”

陈曲水扬了扬手中的信。

段公义咧着嘴笑了起来。

陈晓风也松了口气。

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父要子亡,子不能不亡。

他们花了那么多的功夫,如果宋墨还不为自己救条出路,那也太没意思了。

段公义这才打了一个哈欠,疲惫地道:“我负责送哪几封信?送完了,我也好去睡一觉。”

他风尘仆仆地从京都赶回真定,刚洗了个澡,又日夜兼程地赶到了京都,早就累得不行了。

陈曲水忙道:“你们去休息吧!不过是去送几封信,又不是要去打架。我和崔十三就可以了。”然后把宋墨要药的事说了。

段公义沉默了半晌,道:“世子爷的话也有道理。大丈夫宁愿站着死,不愿意跪着活。”去了耳房。

陈曲水和陈晓风齐齐叹气,一个回去睡觉了,一个找了崔十三来,安排送信的。

远在真定的窦昭正站在庑廊下看着粗使的婆子们搬茶花。

这些花是送给东窦过年用的。

素心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担心地道:“也不知道段护卫和陈大哥他们怎样了?”

窦昭没有做声。

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很冒险。

可他一想到前世宋墨的遭遇,就无法莫视事情再次重演。

她不由喃喃地道:“有时候,身份也是种束缚!”

希望这一世保住了世子之位的宋墨,能不要那么疯狂。



第一百五十一章 无功

宋宜春站在上房的庞廊下,看着院子里四处乱窜的护卫,只觉得全身发冷。

宋墨竟然失踪了!

他是从哪里逃走的?

又是谁救了他呢?

早知道这样,他就应该派个人在屋里守着的。

可他这个儿子,足智多谋不说,而且巧舌如簧,他要真的派人守在屋里,说不定会被他策反。

想到这些,他就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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