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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被迫营业的那些年-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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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鬼,穿着一身古风劲装,样子和王水生有两分相像。
这男鬼一出,不光是海笙,就是王水生都愣住了。
他呆呆的看着飘在空中的男鬼,不可思议的道,“先、先祖?”
男鬼冲他温和一笑,继而跪在了海笙身前,“海笙娘娘,一切罪过都是小人一人所犯,还请您放过我的后人。”
“只是……”
“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海笙看到他的那一刻已经红了眼睛,不等他说完,就召出了一道水流,那水流看着细细小小,一出来却让屋子里的温度在瞬间下降了十度,划过空气的时候甚至都带出了锋利的啸声。
这明显不是普通的水流。
“死吧。”
她咬着牙,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的蹦道。
当初她学会诅咒之法的时候,老皇帝还苟延残喘剩下一口气,她让那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憋了三天,滴水未进,点食未沾。最后活活的饿死在床上。
而那个叛徒和叛徒投靠的皇子就没老皇帝那么幸运了。
夜不能寐,寝食难安。一睡觉就会梦到自己被请千刀万剐活活的放干了全身的血液。
叛徒撑了半个月,死了。
皇子撑了一个月,也死了。
死的时候眼窝深陷,眼底青黑,面容憔悴,形销骨立。
然后是那个道士。
道士毕竟是玄门人士,有修为在身,有师门庇护,在得知叛徒和皇子不得好死的消息时就有了准备,不想前面那些人那么好对付。
海笙足足花了数十年的时间才将咒术施展到对方身上,在他渡劫的时候搅动了他的心魔,让他死在了五雷轰顶下。
可这么做也让她元气大伤,足足沉睡了数百年。
直到不久前再次清醒过来。
一醒来,她就来找最后一个人报仇了。
原先以为他死了,只能勉为其难的父债子偿,没想到对方魂魄居然没去地府投胎而在这里等着她,那就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了。
王天牛嘴唇抖动了几下,看着到了眼前的水光,他苦笑一声,闭上了眼睛,引颈就戮。
“我都让你等一下啦。”预料中的魂飞魄散并没有发生,王天牛惊讶的睁开了眼,就见之前和他一起出声的小姑娘挡在了身前,伸手握住了那道与外表的柔弱并不相符的水流。
“还有,你好歹也是水族,怎么控水术用的这么差?”王天牛听见身前的小姑娘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数落道,“这水流看着厉害,一捏就碎了,一点内涵都没有。”
说着她用力一捏,那道给他带来莫大压力的水流就跟煮久了的面条一样,软绵绵的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你起码在里面加层冰刃或是旋风提高一下重力和威力呀。”
祝竜继续吐槽,“也就对付这种魂力几乎耗尽的小鬼,遇上那些老鬼,最多也是给对方挠痒痒而已。”
海笙:“……”
我本来对付的就是这种几乎没剩多少魂力的小鬼啊。
至于这小鬼为什么魂力剩下这么点,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
“大人,您要护着他吗?”海笙毕竟不是当年那个认为天下没有坏人的傻白甜真善美,联想到她之前说的,对方的意味显而易见。
若真是这样,那她的仇……
想到这里,海笙体内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怨气又开始蠢蠢欲动,甚至还有反扑的迹象,祝竜虽然不太明白说的好好的她怎么又失控了,但看在以往的那点情分上,还是给她注入了一道功德。
功德一入体,海笙便恢复了清明,一双眸子澄澈透亮碧波荡漾。
“我说你这脾气挺暴躁啊,就不能好好听人把话说完吗。”祝竜看见她眼中流露出的敌意,脾气也上来了。
“算了,你爱咋地咋地,本姑娘不管了。”
说着一甩衣袖,鼓着腮帮子就要往外走,只是还没走两步,就被人从后面拉住手腕拽了回来,“你别劝,唔唔唔……”
剩下的话尽数淹没在了喉咙里,祝竜双眼瞪的大大的,里面充满了倔强和谴责,舌尖却勾着嘴里的棒棒糖,舔了一下。
林景淮看着暴脾气本妖,熟练的开始顺毛,“想不想找回你的小金库了?”
祝竜点了点头。
“那要不要我陪你去?”
祝竜下意识的再次点头。
林景淮:“我做事喜欢善始善终你是知道的,既然来了这里,断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所以,等我解决完了一起?”
祝竜迟疑了下,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幅度十分小,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林景淮笑了笑,又往小姑娘手里塞了一包牛肉干,这才对海笙说道,“阿竜方才阻止你,是为了你好。”
说完不等对方回答有对着王天牛说,“你确定不把你的苦衷和所作所为都说出来,要抱着这些秘密去死?”
“他能有什么苦衷和秘密?”海笙不等王天牛回答再次抢先道,一双秀眉蹙起,看向林景淮的眼神充满了危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杀了她的夫君,还镇压了她的尸骨这么多年,自己寻他报仇天经地义,天道都挑不出错来。
“你没发现吗?你杀别人时身上只有孽没有罪,但你要杀他们时身上却出现了罪孽之气。”虽然龙吟剑被夺去了大部分的灵气,但在重新回归丹田的那一刻,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共鸣还是给他打通了很多关窍,提升了不少修为。
观气术也恢复了七八层。
他现在已经能看到对方身上的各种气。
“那又怎样,他们该杀。”海笙眼神闪烁了一下,仍旧坚持自己的观点。
林景淮叹了口气,换了一种说法,“其实你已经想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海笙瞳孔一颤,想也不想的否认,“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看在祝竜大人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起开,别耽误我报仇。”
林景淮见她仍自欺欺人,轻轻阖了下眼,敛去眸中的同情,“李臻是死并不是他的错,而他也没有镇压你的尸骨。”
“哈哈哈,可笑。”海笙不等他继续说便急切的打断了他,“他把我的尸骨放在桃树下不是镇压是什么,难道还能是守护吗?”
桃树乃五行之精,压伏邪气,制百鬼。
这是玄门中人都知道的常识。
“你说对了,他还真是为了守护你。”林景淮声音平静的道。
海笙冷嗤了一声,“你以为我会信?”
“那不然你以为他的魂力为什么会剩下这么一点,灵魂虚弱的风一吹就散?”林景淮看着她,言语如刀直接割开了她包裹在外面的厚壳,“他将自己的魂力用来蕴养你的尸骨,保持你的尸骨灵气不散,这样你回到肉身之时才不会受到阻碍。”
“至于他为什么杀了李臻身上却没有罪,只有一种解释,对方是自愿死在他刀下的。”
苦主都不追究,旁人又有何理由来借机生事呢。
“不,我不信。”海笙捂着耳朵,使劲的摇着头,神情崩溃,“我不信——”
她仰头长啸了一声,声音尖锐锋利,震得周围的东西尽数化作了粉末。
祝竜眼疾手快的竖起一道屏障,护住了身后的王水生一家,同时左眸一暗,界域瞬间形成,包围住了王家小院。
海笙的声波攻击并没有传出去,在界域里打了一个圈,尽数折射在了王家小院中。
除了祝竜他们呆的房间,其余屋子全都成了一片废墟。
“别喊了,再喊你的魂力也快见底了。”鲛族擅音律,其音可迷人心智,也可攻击外物。
攻击的威力和大小取决于自身的修为高低。
这鲛人一看就不善修炼的样子,自身那点修为都是全族堆出来的,再喊一嗓子恐怕都不用别人动手,自己就作死了。
海笙闻言果然不再喊叫,只是瞪着一双蓝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们。
突然,一滴泪滑过眼角,在落地的时候又化作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
祝竜看着那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珍珠,眼睛一亮,到了嘴边的劝说就不由自主的咽了回去,双手抱胸在一旁数着珍珠的数量。
“一,二,三,四……”
林景淮一瞧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屈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打断了海笙的落泪,“你真的不想听听他之前被你打断的话吗?”
“哪怕里面或许有李臻的遗愿?”
第129章 奈何桥见
“愣着干什么,赶紧说呀。”祝竜踢了踢还处于茫然状态没有回过神的王天牛,催促道。
王天牛被踢了一脚,顶着海笙仿佛要吃人的眼神,慢慢道,“其实在你们成婚前一天,陛下曾把殿下叫到宫里去,问过他的选择。”
是选那个女人还是他这个父皇。
选了那个女人李臻就不再是皇上的儿子,皇室的种种优待从此与他再无关系。
选了这个父皇李臻就要放弃那个女人,葬送她的性命。
李臻选了第三种——陪着她一起去死。
大婚当天,禁卫军潮水般包围了整座皇子府,城门各处早已戒严,不容任何人出入。
皇帝众星拱月般出现在李臻面前,看向他的眼神再没了往日半分的慈爱,“你退开,朕可以对你网开一面。”
李臻苦笑一声,“父皇,海笙没有伤害过人,您就放过她吧。”
皇上对他的最后一丝耐心告磬,混浊的眼球里尽是冷漠无情,“你果然像你皇兄说的那样,想要独占这个海妖自己长生不死。朕已经给过你机会,既然你不识好歹,那就不要怪朕不念父子亲情。”
“来人,李臻大逆不道包藏祸心,现在给朕拿下,关入天牢。”
皇帝冷声下了命令。
禁卫军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朝着手无寸铁的李臻涌去。
冲在最前头的是当时禁卫军的小队长王天牛。
他将剑虚虚的抵在李臻胸前,剑尖却连那层婚服外面的薄纱都没刺透,“殿下,得罪了。”他小声的道,“皇上也是气急攻心受了小人蛊,不会真的把您怎么样的。”
李臻认出了他,想起身前这人曾受过他的恩惠,所以他上前一步,一把握住长剑,刺了下去。
“殿下!”
王天牛大惊失色,下意识的想要后退拔剑,长剑却被李臻死死的握住,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了下来。
“父皇,一命换一命,孩儿用自己的命换她生可好?”
李臻缓缓跪了下来,抬起头,仰望着身前那个身形佝偻两鬓泛白的老人。
“我是真的爱她,不是为了什么长生。”
为此,他不惜用性命自证。
皇上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弄的懵了片刻,看着自幼疼爱的儿子嘴角胸口不断的往外淌血,脸色一寸寸的变得苍白,他嘴唇剧烈蠕动了几下,眼底重新涌上了几分温度。
这孩子,也是他寄予厚望关怀备至的看着长大的呀。
就在他动摇的那一刻,站在他旁边的那个道士淡淡的说了一句话。
“人妖殊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殿下已经彻底被那妖孽迷惑了心智。”
皇帝眼中的动摇瞬间散去,他冷漠的别开眼,“动手。”
李臻眼中聚起的光瞬间灭了,一双眸子变得死寂,他艰难的回头,想要再看心爱之人一眼,一双手却无力的垂了下来。
“王水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声若蚊呐的说,“殿下,您说,只要小人能坐到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天牛在他身前跪了下来,凑到他嘴边,认真的倾听。
“告诉……海笙,我、我在、在奈何桥……等着她。”
一句话,被他说的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好在王天牛是听清了,他红着眼睛,郑重的答应,“您放心,我一定会传达到。”
虽然这么保证了,他也努力去做了,但最后的结果却始终不能如人愿。
他甚至连她被关在哪里都不知道。
等辗转各处打探到关押她的地牢时,海笙已经死了。
听说为了榨干她的最后一丝价值,道士提出将她的尸骨镇压在南海之滨,永世不得超脱。
这样她的血就会保持最活力的状态,让喝了她血的人延年益寿,长生不死。
王天牛觉得这是个机会,主动请缨,带着家人南迁到了这个小村庄,将装着尸骨的盒子封印好埋在了桃树之下。
在埋下盒子的时候,王天牛悄悄的撕下了两张符箓。
他觉得,总有一天海笙娘娘会回来的。
所以他就这么等了下去,等到了老皇帝驾崩,等到了新皇登基,等到了那个叛徒和陷害殿下的皇子双双暴毙。
听闻他们死讯的时候,王天牛心中就有一种预感,那是海笙娘娘回来报仇了。
只是他怀着忐忑又焦虑的心情一直等到了死,也没等到属于他的报复。
临死前,他将这事告诉了儿子,并嘱托儿子将这事一代代的传下去,一是为了承诺,而是不想后代给他背锅。
同时,他让儿子将自己的骨灰撒在了桃树下。
也不知是他的这番操作还是他的执念太重,总之他死后并没有进入阴曹地府投胎转世,而是滞留在了桃树下,日复一日的等待着。
再后来,他想着——要是能为她做点什么赔罪就好了。
于是他的灵魂便贴在了盒子下面,源源不断的为她输送魂力保持尸骨的活性。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王天牛说完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他看着海笙,脸上仍旧挂着散不去的愧疚,“是我无能,没能保护好殿下,也没能完成殿下的嘱托。”
“你为什么不早说?”半晌后,海笙抬起头,面无表情的质问,“你为什么不早说?!”
“他倒是想说,你没给他机会。”祝竜摸着为数不多的良心道,“而且我都让你等一等了。”
是你自己不听话,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眼看海笙被祝竜一句话刺激的又有发狂的趋势,林景淮赶紧上来灭火,“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之前杀的那些人都是和你有因果关系的人,死了不会背负罪,而王家人现在还活着,只要你解除了诅咒,还是可以去奈何桥找李臻的。”
“来不及了。”海笙摇着头,无声的流着泪说道,“太晚了。”
“我修炼的这门诅咒之法霸道厉害,效果显著,但却有一个弊端。”
“那就是诅咒每应验一次,我的灵魂就削弱一分,被诅咒之人越强大,我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她的灵魂在杀了那个道士时就已经很虚弱了,现在不过是强弩之末。
“而且那诅咒一旦施下,就没有解除的办法。”
“那我家酸奶岂不是没救了?”听到这话的王春花两眼一翻,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王水生连忙抱住她,“媳妇,媳妇。”
“她没事,睡一觉就好了。”祝竜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道。
王水生这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的将她扶着床柱靠好,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皱成了菊花。
他看看跪在地上的先祖,又看看一脸死灰的海笙,再看看人事不省的儿子,心头涌上了一股巨大的茫然和无措。
他,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样才能拯救自己的儿子?
事情陷入了一个僵局。
“你们不用摆出这副天塌了的样子,他不会死的。”海笙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流泪,被眼泪洗过的眸子像是雨后的晴空,湛蓝澄澈,漂亮的不可思议。
她扔下这个让王家人振奋的消息后并没有多解释什么,而是朝着祝竜盈盈一拜,“大人,我能再求您一件事吗?”
祝竜:“说。”
海笙:“我想去地府见李臻一面。”
祝竜眉心一皱,地府呀。
“您放心,我知道您的规矩。虽然我们鲛族不是什么大族,但在海里经营多年也是小有薄产。”说着,海笙从空间里取出一盒婴儿拳头的的珍珠,颗颗饱满,莹润光亮,密密麻麻的排在一起,闪着幽幽的冷光。
“这只是我的私藏,鲛族宝库里还有许多,您可取走一半。”其实她本来想说全部取走也没关系,只是鲛族中还有几个未成年的小辈,她不能太自私。
祝竜看着那盒子五颜六色的珍珠,明亮的眸子一弯,忙不迭的接了过来,“行,我就帮你找个忙。”
海笙眼中露出欣喜,识趣的退到一旁,给她留出了足够的空间,等着她大展神威,打开鬼门。
然而对方只是随意的从衣袖里取出一个黑色的盒子,在光可鉴人的一面上点了点,没过多久,一道威严肃重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还带着一丝紧张。
“祝竜?”
海笙:“???”
新版传音镜吗?
她不由自主的飘了过来,随即一愣,那个奇怪的传音镜上居然出现了一个穿着衮服带着王冠的英俊青年。
那是……
“秦广王。”她听见祝竜大人对镜子里的青年说道,“我这里有个小妖,要去奈何桥见一下她的心上人,你开一下鬼门,再派个鬼差给她带带路。”
看在亮晶晶的份上,她送佛送到西。
秦广王闻言有些为难,“这恐怕不太合规矩。”
祝竜也不说话,只是卷起了袖口,露出了光洁如玉的手腕,扭了扭头颅,“那我自己开?”
要进入地府除了走鬼门以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破开连接阴阳两道的空间。
虽然麻烦了些,副作用大了点,但也不是不能做。
秦广王头皮一紧,立马正了正身子,义正言辞的道,“不用了,规矩都是死的,偶尔还是可以灵活变通一下的。”
“你发个坐标过来,我这就让人去开鬼门,带那小妖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祝竜:“哎,每次看见亮晶晶的东西就走不动路,我真是太难了。”
姒熙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不,你看见肉的时候也走不动路。我才是太难了。”
——论如何喂养一头上古大妖。
第130章 忘川孟婆
忘川河上,阴风阵阵,两边的彼岸花开的荼蘼娇艳,黑色的大理石拱桥前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一个鬓角别着一枝鲜艳的彼岸花的紫衣女子站在一口大锅前,一手拿着斗勺,一手拿着木碗,从蒸汽腾腾的锅里舀出一勺黑乎乎的汤汁,递给身前的鬼。
“给,喝了孟婆汤,前尘往事尽数忘,投胎转世从头来。”
女子声音有些沙哑,是一种略带中性的烟嗓。
语气平静的不起半分波澜。
“那,那个……”男鬼站在那里,没有伸手接碗,而是颤颤巍巍结结巴巴的道。
孟婆神情不变,端着孟婆汤的手仍旧稳稳的停在男鬼前方,“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语气已经十分不耐烦。
男鬼打了一个哆嗦,撸直了舌头,“我能不喝孟婆汤吗?我答应了女朋友,要在这里等着她,下一世我们还要在一起。”
孟婆放下勺子,空出一只手朝他招了招,男鬼乖顺的探了过来,耳边突然传出一声河东狮吼,“你当这是菜市场呢,还得讨价还价?赶紧喝了汤去投胎,别耽误后面的鬼。”
男鬼揉着震得发疼的耳朵,好像又感受到了被母亲揪着耳朵教训的恐惧,“那,那他为什么可以?”
他指了指奈何桥边上一个坐在小马扎上安静的看着忘川河水的红衣男子,“我听鬼差说,他都在那里等了一千年了。”
说是奈何桥钉子户都不为过了。
孟婆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他老婆不是人,你女朋友也不是人吗?”
男鬼红了脸,急急的道,“你怎么骂人呢,谁不是……”
剩下的那个“人”在对方似笑非笑的神情中咽了回去,男鬼回过神,望望那个红衣青年,在看看这个紫衣孟婆,喃喃的道,“这世上真有妖啊。”
孟婆掀了掀眼皮,看着后面黑压压一片的鬼,快刀斩乱麻,“小子,老娘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自己痛快的喝了孟婆汤去投胎,而是我给你灌下孟婆汤去投胎。”
“你选哪个?”
“我哪个都不选。”男鬼像是看出了孟婆眼中的不耐,眼珠转动了几下,拔腿就往后面跑。
他来的时候就观察过,这次投胎的队伍很长,看守的鬼差却只有一个,只要他混进鬼群中,那鬼差一时半会发现不了他。
只要给他时间,他就能躲到女朋友寿终就寝。
男鬼这么自信的想到。
然而想法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还没等他跑两步,他的后脖颈一紧,被人捏着那层皮给拽了回来。
“嘭。”
后背磕在了孟婆煮汤的大锅上,烫的他“嗷”了一声,原地跳了起来。
然后被一只手从上面给按了下来。
男鬼抬头,正好看到按住他的那只手像是伸缩棒似的缩回了孟婆的身上,他指着她,神情惊恐,语焉不详,“你,你,你……”
“你什么你。”孟婆一招手,将男鬼从地上摄到了半空,“在老娘的地盘上还想玩心眼,你胆挺肥呀。”
真当她孟婆是吃素的吗。
孟婆冷哼一声,按住男鬼的头,卡住他的喉咙,端起孟婆汤就往他嘴里灌。
“不,我不要。”男鬼剧烈的挣扎扭动,却始终无法挣脱孟婆的桎梏,眼角不由渗出了泪珠,顺着脸颊滑下,滴到了黑乎乎的孟婆汤中。
顷刻间,那碗黑乎乎的汤就变成了清澈的水。
孟婆汤,喝了可忘记过往一切,唯至情之泪可破其功效。
当然,这是在喝之前。
“晦气。”孟婆烦躁的将碗往案板上一搁,看向男鬼的眼神愈发不善,“居然敢浪费了老娘的一碗汤,我看你不用投胎了,直接留在这里做花肥行了。”
男鬼听到上半句时还有些欣喜,在听到下半句时直接变成了惊恐,“不,你不能这么对我,我要投诉!”
孟婆冷笑一声,将鬼甩在了地上,“你以为你还在阳间呢,看清楚,这里是阴间!”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老娘的地盘!”
别说让他留下做花肥了,就是扔进忘川里面淹死都没人敢说她什么。
“孟姑娘。”一道温柔的男声突然响起,一袭红衣的秀雅男子飘了过来,“不如让我来劝劝他吧。”
“毕竟……”他看了一眼在案板上那一碗清澈的水,意思不言而喻。
凡事投胎之人必须心无挂念,无怨无恨的离开,否则投胎为人后极易长成反社会的危险分子。
所以众鬼在和孟婆汤之前先到阎罗殿,由判官审核一番,有罪的打入地狱,无罪的放行投胎。
等到了奈何桥这边,喝了孟婆汤,前尘往事尽忘,自然也没了爱恨情仇,怨憎痴念,双重保障之下,能投胎的都去投胎了。
但有一种人比较难搞,就是生前没犯什么错,也没有什么罪,死后却抱着执念不肯投胎,其泪还能净化孟婆汤。
比如这个男鬼。
再比如……他。
对付这种鬼,只能解了他的执念,劝他投胎。
像方才孟婆所说留下做花肥或者扔进忘川河都是吓唬新来的小白的,真做了是会影响业绩考核的。
所以孟婆听到有人递了台阶过来后便立马点了头,“那交给你了。”
李臻将男鬼拉到一旁,轻声安慰了半天,等他的情绪平复下来后,才温声道,“你不肯投胎是为了等你女朋友?”
许是同病相怜,又许是他方才从孟婆手里救下了他,男鬼现在对李臻很是信任,“对,我们说好了,我们下辈子还要在一起。”
李臻:“我听你称呼她女朋友,你们尚未成亲?”
男鬼点了点头。
李臻:“也未定亲?”
男鬼又点了点头。
李臻继续问:“见家长了吗?”
男鬼这回的头有些点不下去,过了片刻才弱弱的道,“没有。”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但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听见对面的红衣男鬼道,“既没有成亲拜堂,有没有媒妁之言,还没有父母之命,你怎么确定她会遵守诺言,或者……还记得你?”
男鬼闻言一怔,不确定的道,“可我们说好了呀。”
“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约定的?”
“热恋的时候,看到电视剧里演到男女主生死离别的时候。”
李臻静静的看了他一会,看的男鬼心中发毛,信念动摇时又开口问道,“看你年纪轻轻,今年多大?”
“二十二。”
“你女朋友呢?”
“比我小一岁,二十一。”
这话说完,不用李臻说什么,男鬼就自己先崩溃了,“不,不会的,我们说好了的,她不会食言的。呜呜呜……”
李臻拍了拍他的肩膀,“哭吧,哭出来心里就痛快了。”
“呜呜呜,嗝。”男鬼打了一个哭嗝,抽噎着道,“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臻面色平静的问道,“你想看着她拖家带口一家幸福的来见你?”
男鬼摇了摇头。
“那投胎去吧。”李臻指了指奈何桥,“下辈子你会遇见一个更好的女孩,说不定过的比忘记你和别人成亲的前女友更幸福。”
男鬼抹了一把心酸泪,“哥,我听你的。”
说完他跑到了孟婆前面,端起一碗盛好的孟婆汤仰头喝了下去,最后一抹嘴巴,“哥,我祝你早日等到嫂子。”
李臻一愣,继而微微一笑,“借你吉言。”
孟婆见不惯他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你要是有今日的心计,当初就不会落到妻离子散的地步。”
李臻看着一片静默的忘川河,眼神幽暗,“谁说不是呢。”
人总是要经历过伤痛才懂得成长和舍弃。
他以前舍不下父子亲情,对他父皇抱着一丝期望,可不就被上了一课吗?
“不过话说回来,那只鲛都死了那么多年还没来地府投胎,你心里也要早作准备。”看在他帮了自己一个忙的份上,孟婆好心的提醒。
要么魂飞魄散不存于世,要么还在哪个旮旯里沉睡不醒。
鉴于他那个便宜父皇和皇兄的口供,她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无妨,只要她一日不来,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一直等她。”
“可你的日子也不多了。”孟婆看着他暗淡无光的灵魂,忍不住出声,“你日日呆在这里,忘川河的阴气每时每刻都在侵蚀你的灵魂,再等下去,你的灵魂根本不足以支撑你投胎。”
李臻勾了勾嘴角,低下头摩挲着腰间的香囊,声音温柔,“那我也得等呀,万一她来了见不到我怎么办。”
孟婆:“……”
行吧,你高兴就好。
“李臻。”
就在孟婆重新舀了一碗汤要装入碗中的时候,一道饱含深情万转千回的呼唤突然响起,她的手一抖,勺子的汤洒出了大半。
她放下碗和勺子,抱着胳膊使劲搓了搓,抬头看去。
一个红衣蓝眸的女子越过鬼差跑了过来,裙角翩跹,孟婆的视线在她那身和李臻同出一系的婚服上一停,眼中露出了明显的惊讶。
“不会吧。”
李臻听到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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