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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外飞花-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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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组长一时语噎,花群觉得头晕晕的,脚下的地面快要裂开来——难道就这样加罪到我头上?

大家纷纷不平地嚷起来:

“又没证据,就在那里胡说八道”

“花群开始又不知道是让她去送……”

“肃静——!”崔大人一拍惊堂木,“堂上不得喧哗扰乱判案,郭公公你有何话讲?”

郭欠身低声说道:“贵妃受害之事重大,若迟迟没有交代,恐怕贵族们不会善罢甘休,反来为难大人;不如先将嫌疑明显者先行下狱关押,待事后慢慢审问查证、自然明白。”

崔大人沉吟着点头,花群惊恐地看到她左手伸向了令签匣……

“王爷驾到——!”

听到这一声喊,座上大人们忙起身跑下来和大家一起跪到地上。

“众卿平身,大体经过孤已经知道,”夜枫快步走到中央座上转身坐下。花群抬起头,惊讶地看到刚才跟着进来的竟是少白,此刻正佩剑站在夜枫身旁。

夜枫接着说:“兹事体大,汝等必严加追查,尽快抓获真凶;同时,”他突然加重口气,“此案事关国威,故绝不允许枉罪清白,若有冤狱,给人滥用私刑、公报私仇之机,”

他说着盯了一眼赵公公,后者顿时噤若寒蝉;“……拿审讯官是问!”

崔大人慌忙叩头念道:“微臣不敢,定当秉公判断、不污王爷圣名。”

“好,本王就在堂下观看,卿等继续审讯即是。”夜枫说着起身走到台下太师椅上坐下,少白也跟着走到他身后扶剑站住,看都不看一眼花群。崔郭二人战战兢兢地又上案坐下。此时夜枫对面椅子上坐的梁惠仁站起来说:

“花群,你送药途中可有别人看见?”

花群刚还沉浸在见到夜枫和少白的惊讶中没回过神来,此时被问愣了一下:那还有谁?不就是……她心里猛地一沉,未等她开口,一个雍德宫的御容举头说:

“报大人,来送药的不是这位秀媛,看穿戴是个慧婕,和娘娘的绸帕一起送过来的——她一直把药端到床前。”

崔大人一听大惊忙问:“真有此事?”

另一个宫女也抬起头说:“对,送药的是礼部的紫莹慧婕,奴婢和她熟识,不会看错。”

崔大人看上去大喜,转身问花群:“花群秀媛,你作何解释?”

花群觉得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她,觉得嘴里很干便清了清嗓子,结结巴巴地说:

“我是看她也去雍德宫,所以让她帮忙带去……可那真的是偶然……”

崔大人拍着桌子叫道:“这下不就有两个重要嫌疑人了吗?来人哪,速去带礼部紫莹慧婕来堂审讯!”

花群目瞪口呆,心想不说别的,紫莹是真被她连累惨了。

紫莹自然什么事都不知道,只拼命嚷着说她也不愿意送药、是被花群逼着去的……花群万分愧疚地一个劲儿帮她辩解,最后郭公公说:

“花群和紫莹二人平日修好,两个人都很可疑,没准是串通起来的,不如全都关押起来以绝后患。”

崔大人只恐惧地斜眼撇着夜枫,夜枫开口道:“无凭无据,何以妄加判断?”

郭公公道:“奴才不敢妄评,只是此事重大,若抓不住犯人,传出去、宫里宫外都会人心惶惶;关押重要嫌犯也是不得已之举,更可以儆效尤,以绝后患。”

夜枫怒视着郭,却无言以对;花群紫莹紧张地看着他们,这时崔大人试试探探地问道:“不然就先关一个?”

花群听了刚想喊“关我吧,”却看到少白向自己使了个严厉的眼色,十分不解。

紫莹抱着脑袋喊:“别、别,别关我,我死都不要下狱——”

花群焦急地看看紫莹,再看看夜枫,手足无措。

“还是关我……”

花群还没说完,夜枫就说:

“把最后送药的紫莹慧婕关到刑讯室里,由李侍中专门负责看守。”

少白躬身应是;花群才吃了一惊,听到是少白看守又小松了一口气。紫莹哭着被几个卫兵架出去,一边喊着:

“救我啊花群………”

花群心如刀绞地看着紫莹被拖走,焦急万分,回过头来对着殿上拼命叩头哭着说:

“求大人开恩、求王爷开恩……”

夜枫看上去一脸沉痛;郭公公说道:

“我们再宽限3天时间,三天以后找不出真凶,就把紫莹慧婕押送南厂地牢、听候发落。”

花群拼命磕着头,一个劲儿地请求王爷开恩。紫莹……她心里叫着,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第二十七回 漩涡(上)

她在那片波光粼粼的河水里一沉一浮,呼吸困难、全身动弹不得……明亮的人影在眼前晃动,她听到“花群——花群——”的呼唤……

花群——我是谁?……

“……花群!花群!醒醒,花群!”

什么东西打在自己脸上,她努力地睁开眼睛,觉得眼皮有千斤重。

“花群!你好歹醒了啊,吓死我了……”

洇茶的脸出现在视野一边,看上去由于一直紧张着、刚才大松一口气而疲倦不堪。花群想起刚才的事,拼命挣扎着要坐起来,嘴里喊着:

“紫莹!快去救紫莹!”

洇茶忙扶住她:“没事没事,你先别动!”

花群觉得头顶一阵剧痛,伸手一抹摸到一块膏药。

“你倒下去的时候撞伤了头;我都听说了。”她担忧地看着花群,花群完全清醒过来,不由心中悲痛,眼泪又流出来。

“……怎么办?都是我的错……要是我被关起来就好了。”她哭着说着,洇茶抱住她坚决地说:

“不是你的错!还有,”

她推开花群严肃地盯着她的眼睛,

“你要是被关起来了、谁去救紫莹?现在紫莹的生死可就担负在你身上了啊,你快振作一点吧!”

花群鼻涕眼泪地看着洇茶,洇茶表情又温和下来:“紫莹在牢里肯定也是相信着你、正等着你去救她。”

花群鼻子一酸又扑在洇茶身上。

“洇茶,帮帮我……”

“你丫的,我几时没帮你了?!”

半个时辰后,两个人在御药房的典籍室里拼命翻着书,查找毒害雍妃的飞仙花这种植物。花群听郭公公说时便觉得好像在哪儿看过,此刻正费力地翻着《百毒旱草》的书页努力地寻找着记忆中的那段文字。

“这是飞仙花的毒,”董公公突然进来,吓了花群和洇茶一大跳。他手里端着一药碗绿色的液体,拿到花群二人跟前放下,

“今早雍德宫拿来让我化验的,是飞仙花再明显不过。”

花群和洇茶盯着那清澄透明的液体,不由心生恐惧。

“这飞仙花是七缘花的近亲,但只有西域有,而且剧毒,只是闻味道就会导致头晕、呕吐,如果吃下去会破坏脑髓,脑内大出血而死。幸亏在这药丸里只有微量,而且雍妃是和着陀罗解暑汤喝下去的,不然早就归天了。”

洇茶和花群惊骇地互相望望,洇茶吐吐舌头说:“想不到七缘花的近亲竟是这么危险的东西……”

花群问:“这花是只有西域有的吗?”

公公说:“土生的只有西域有;这种毒花在断玉山以东很难养活,就算养了,被发现也是会杀头的。相反土生的七缘花则只在东平国内生长。听说过‘橘生淮南则为橘’,”

“‘生于淮北则为枳’,”花群接道,与洇茶相视一眼,对董公公深鞠一躬说:

“多谢公公相助!”

然后告辞离去。董公公捋捋胡须目送她们远去,看着碗里的液体又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两人按计划去查制建司的采购记录。药品是运入宫中时装箱的,正如洇茶所说,如果宫里的人没有动手脚的话,只能追本溯源、从药品进宫之前搜寻线索。

“有了!看,4月28日购进冷香丸六十瓶,卖家是信德药铺……”

“下面也有,冷香丸50瓶,达路商号……”两个人找着,不一会儿就找了30多个。

“这么多啊,挨个查有点……”洇茶叹道。

花群略一思索:“不,还可以缩小范围,到外事所查一下上个月出入境的记录;只有和西域来往的商队才有可能。”洇茶恍然大悟,两人忙动手抄商铺名字。

在外事所和出入境记录对过之后,商家只剩下5个。花群一眼看到了桃源商号的名字,心里打了一下鼓,又想起来上个月是自己拜托商号到西域去买风火的清油,便又放下心来。还剩下4个,两个人开始发愁怎么才能出一趟宫去查它们;洇茶是慧婕出不去,秀媛级别出宫也要申请,况且花群带罪在身,制建司到底会不会批呢……

“花群,洇茶,”

门口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两人抬起头来看:原来是玄音。她看上去一脸憔悴、气喘吁吁,头上发髻蓬乱,钗子也歪着,仿佛是在急急忙忙中梳起头来,又在大风中狂跑了一阵。

“玄音你怎么了,这副样子简直……”洇茶想说像被谁侵犯了一样,但没说出口玄音就宣布了一个骇人的消息:静园师父在书院中种植飞仙花被抓,书院现已停校查封;静园被押送往南厂大牢,三天后就要处斩。

洇茶听了目瞪口呆地一屁股坐到地上,花群好像被人当头一棒,又差点晕了过去,玄音连忙扶住她;她倒在玄音胳膊里,觉得两腿没有一点想要站起来的意识。

“这肯定是有人陷害他,”她稍清醒过来后就拽着玄音的衣服语无伦次地说,“哪有人会把闻了就中毒的草种在自己跟前?书院里师生不也早该中毒了吗?”

玄音拼命撑住花群,焦急地说:“问题是他已经招认了;种在飞仙花旁边的是有解毒气味的陀罗叶,所以他自己和书院里的人都不会中毒,这是供状上写的。”

花群听了感觉天塌地陷。

“……我刚在刑部整理你们的案子,就看见静园被带进去画押,我开始还以为认错了人,偷偷跟上去一听才知道真相。这次书院真得有大麻烦了,枫院长出来说话都没顶上用……”

洇茶想起什么急切地问:“那至少紫莹的罪过可以洗清了吧?既然飞仙花的来源已经查清,”

然而玄音摇摇头说:“不行,那个只是幼苗,还不能提纯,不可能做成毒药害人;下药的另有人在。”

洇茶听了瘫在地上。花群咬一咬牙,推开玄音从她身边走开,一股无名之火蹿上心头:连静园都这样……为什么每个人都瞒着这么些秘密?她身边的人还有多少重要的事情是她花群不知道的?

“花群,”玄音小心翼翼地轻声说,“你们还是不要再查这个事情了,李二公子也说背后肯定有黑手,再查下去太危险了……”

花群听到“李二公子”几个字不由得心生烦躁:

“别再叫什么李二公子,直接叫少白怎么样?你上次不就那么叫的吗?”

玄音看到花群的反应,显得又吃惊又害怕,“花群,我……”

“你现在倒是听他的话啊,就是啊,本来就是未婚夫嘛,不对,应该是——就算违背婚约也要在一起的人,对吧?”花群叽里咕噜一通说,觉得之前憋在心里的怨气控制不住地一口气冲了出来。

洇茶惊骇地看着她们俩,完全听不懂对话的内容;

“他说不让查就不查了?那紫莹怎么办?看着她送死吗?”

“不,我不是……”玄音解释着,看上去快要哭了;花群渐渐提高声音:

“你可以对不认识的陌生人见死不救,但紫莹是我的好姐妹、变成这样也是我害的,我绝不会抛弃她——不管背后有什么黑手黑脚,我都一定要把真相揭开,把紫莹救出来!”

她怒视着玄音步步紧逼,玄音不由自主地倒退出了门外。

“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别再跟我们扯上干系,找个地方老实躲起来;我也绝对不会再祈求你的帮助!”

花群最后绝厉地说完,转身跨过门槛咣地关上门。她听到玄音的哽咽声起伏一阵,然后渐渐远去了;然后就靠在门上慢慢地滑下去、跪倒在地上。相识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跟玄音翻脸;想起玄音痛苦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她心痛得要死,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转……玄音是无辜的……她一直那么无私地帮助自己,而自己却这样对她……为什么?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洇茶走过来蹲到她面前拍拍她,叹了口气说:

“虽然我不大明白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玄音特地跑来告诉我们必定是好意,你心里肯定也知道的;不过现在也好,她现在不在我们的阵营里了,不管敌人是谁,应该都会放过她了吧。”

花群转脸看着洇茶微笑的脸,为这个人的坚强而感到不可思议。

“亏你还能笑的出来啊,”她说着,眼泪滑落脸庞、掉在裙子上。洇茶拍拍她说:

“我和你不一样,你在这里能失去的东西有很多,而我却已经没有了……所以我不会害怕,也不会悲伤。”

花群听着这悲伤的话,看着洇茶平静的脸,不由得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好了,快点振作起来,还有一堆头疼事等着我们呢,”洇茶说着用另一只手拍拍她的手,

花群点点头,报以一个泪眼婆娑的微笑。

“又一个三天期限……反正必须在三天之内解决就是了;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洇茶跳起来拍拍衣服,冲花群眨了眨眼睛:“——现在应该是我们菊班5朵金花出动的时候了……”

滕州城军中大帐里,座上一位满身铠甲的男子正和旁边一个灰须便腹、平民装束的老者谈话。此时帐外传来一声喊叫:

“报——”

音未落已有士兵进入帐中。

“报告刺史大人,京城探子来信,”男子起身走到帐口接过信件,拆开封检抽出来来回看了一遍,喝退士兵,转身快步走入帐中。

“京城状况如何?”老者问。

“一切顺利,胡大人放心,再过不久我们的前哨就能到达;等和喀尔察军汇合、大军过了祁州,那毛孩子的御林军就绝对不是对手了。”

刺史看上去满腹信心,老者却有点心事重重:“可若在京城开战,只怕将士们会彻底把王宫烧杀抢掠干净……”

将军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知大人忧心令嫒安危,但我军军令严明,没有我的允许绝不会妄动一丝一毫,大人可不必过虑。”

老者看上去稍显宽心,站起身来:“今日天色已晚,老朽就先回去了。”

“也好,明日请务必再来帐中,共商大计。大人慢走不送。”

老者离去后,刺史一人坐在案前翻看着兵书;天色渐暗,他伸手点起油灯。昏暗的灯光下,他看着帐脚跳动的阴影,耳边隐约响起了兵戈相撞、喊叫厮杀声;那是十年前,也是在军帐里昏暗的灯光下,南越大军夜袭,将士们仓皇应战,他藏在帐中不敢动弹;突然父亲从帐门口跌进来,倒在地上呻吟着、浑身是血;抬头看到年幼的吓傻了的他,父亲痛苦地用嘴形说着:

“快——逃——”

这时两个人从外面冲进来,

“找到了!昏君在这儿!”

他们喊着,其中一个举剑就刺。他看到血像瀑布一样喷出来,父亲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眼睛还圆睁着、直盯着他;帐里边响起婴儿的啼哭声,两个人中的另一个喊道:

“别动孩子!咱们先把昏君拖出去……”

他盯着说话那人的熟悉的脸,感到一阵比死亡更可怕的恐惧,然后就晕了过去……

油灯啪的一声,溅出几滴油,刺史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抬手把铺在案上的一把折扇从灯下移开;那扇子一小半沾满了黑色的像是干了的血迹一样的东西。这时士兵进来报告:

“将军,马已备好,几时开始夜巡?”

“我马上就去,”

他起身走过去摘下挂着的宝剑,和士兵一起走出帐外。一阵风被带进来,案上折扇一角的落款“杨玉珊”三个字,在血迹的衬托下、随着摇曳的灯光忽明忽暗、时隐时现。

第二十八回 漩涡(下)

王宫后花园里,一个人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走着;

“花群——花群——”

他嘴里不断地念叨着,眼前浮现一个女孩无数次回眸嫣然一笑的情景;然而那笑容消失了,女孩的眉头皱了起来,泪水顺着脸颊汩汩流下——

“你走开!我不想再见到你!”

女孩的眼神无声地说着,带着让他绝望的坚决……他一头撞到柱子上,抱住柱子滑下去。

“不……你是我的,我不会让他们杀了你……我不会让谁夺走你!……”他抱紧了柱子,抬头望着天,一时间仿佛又看见那个站在河边、向自己微笑着伸出手的小女孩:周身被光芒笼罩着,好像天上的仙女一样……

“大人!”

从拐角冲过来一个锦衣卫士看到他喊道。他连忙从地上跳起来整整衣服说:

“什么事?”

卫士跑到面前说:“王爷紧急召集,请速回兰馨阁议事!”

他听了心里一沉,问道:“听到什么情况吗?”

锦衣卫士抱拳说道:“属下也不清楚,好像是东平府治监署铁血双花出动了。”

他闻言大惊:“楚岫和眠云?”然后眉头一皱,“八成是花群她们求助……”转身对锦衣卫说:“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锦衣卫抱拳道“是,”转身又跑走了。

他看着锦衣卫背影消失,转身望着走廊天花板纵身一跃,抓住椽梁奋力一荡、上了屋顶;只一刹那,他的脚步声就远去消失了。

“送信的已经回来了,说是平安送到了治监署;真希望她二人愿意帮忙……”

第二天中午,花群走进房间对洇茶说,难掩脸上的不安。洇茶听了满意地笑起来:

“你在担心什么?方家姐妹和我可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从上书院之前就是铁姐儿们,不管谁有难、另两个绝对拼死相救;当年我们家被抄的时候,方家费了老大劲儿打点关系,把最重要的东西都留下来还给我;我能平安进宫,也是亏了她俩让我一直住在方家。没有她们的保护、我早横尸街头了。”

花群听了稍有安心,低头看看桌上写着5家商号的纸。从昨晚开始她的右眼皮就一直跳;昨天她犹豫了半天把桃源商号的名字也写进了信中,心想反正没事,这样以后查证也好交代、省得他们觉得自己包庇家人。不知道现在已经在查了没?或者已经查完了吧……信昨晚就送到了,商号离东平衙又那么近……小桃和燕儿姐应该被吓坏了吧……

“花群!洇茶!你们听到了没?”映雪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花群问,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下药的凶手抓到了?”洇茶跳起来问。

映雪喘着气点点头,花群胃里一阵抽搐,不由抓紧了椅背。

“抓到了……是桃源商号,掌柜和伙计们已经被押送大牢……”

花群听了感觉天旋地转,果然还是发生了吗?虽然她心底某个角落已经隐隐感觉到……

洇茶忙冲过来扶她,但她伸出手制止,扶着椅子努力站住。她必须站住,虽然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心脏在胸腔中像要挣脱的笼中鸟一样狂躁地跳着,让她喘不上气来;她必须坚强,经历了这么多次打击,她已经可以勇敢面对……现在大家都要靠她来拯救了。

“你没事吧?”洇茶关切地问,不敢再靠近。

花群摆摆手,颤抖着走到椅子前面坐下。她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问道:

“知道关在哪里吗?”

“不知道,应该先去刑部刑讯室吧,”映雪茫然地说,“重犯通常都先在那里审讯……”

花群回头看着洇茶,后者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

小桃坐在妆镜台前卸妆;他右手轻捏一朵蘸了酒的棉絮,在眼角轻轻擦拭着,不一会儿涂得浓黑的眼角就褪去,显出下面白皙的肤色。他伸手摘下鬓角的黄花,又拿纸抹去口红;这时戏院老板走进来拍着手大声说:

“哎呀今天这一场太妙了!小桃你这功夫长进可越来越快,不久就赶上你岳师兄啦~”

小桃忙谦虚推让,老板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放到镜台上,“喏,这个月的工钱;杏花楼亏了你,现在月月盈利啊……”

小桃低头称谢,把银子收起来。

“怎么样?”老板这时低下声说,“那件事情,你考虑过了没有?”

小桃玉指一颤,抬头看着老板说:“对不起朱老板,那件事情小桃实在应承不了。”

“小桃啊,”老板看上去还不死心,“高大人可特别中意你啊……说是多少银子都没关系,只要你点头……”

小桃坚决地摇了摇头。老板看上去无比失望,直起身来叹了口气说:“唉,真希望你等的那个人有让你等的价值啊……”然后无奈地拍了拍小桃的肩膀,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西街上,小桃身着一袭素蓝色衣裙一个人独自走着;回想起戏台下那位高老爷望着自己的淫荡的眼神,不觉浑身发冷。不光是他,来看戏的许多客人、甚至商号里的伙计都会不时色迷迷地看着自己:

“小桃真是出落得标致啊,”

“比女人都胜过几分呢……”

上次那个帮工的周大福把他堵在胡同里,趴在他耳边说:

“……就从了我吧,我可比那个林小毅强一千倍,保证叫你喜欢……”

小桃听到小毅的名字愣了一下,那个周大福就扑上来,他奋力挣扎无果,幸亏路过的铁头听到喊叫跑过来,见状用手里的木棍打跑了大福。那个大福鼻子流着血,跑掉之前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

“你看着吧,林小毅就算要个丑女人、也不会要你!”

小桃哆哆嗦嗦地蹲到地上缩成一团,铁蛋气愤地咒骂起来……

当然事后他们把周大福辞退了,可小桃从那之后就变得沉默寡言,见人就怕,见到小毅更是避之唯恐不及,搞得小毅莫名其妙。其实大家都知道,只有他自己蒙在鼓里;别人又不能说什么,只能看着小桃独自难过,觉得可怜又帮不上忙。

虽然小毅待自己好,但小桃在心里知道,小毅喜欢的是花群,从他刚被老爹从烟花巷子捡回来、带到商号那天起他就知道了;而他也是从那时起就一直默默喜欢着小毅,和大志、花群一起每天看着他欢蹦乱跳、吵吵闹闹、每每在花群面前大献殷勤,他就忘乎所以地开心着,又不能自己地心痛着。他成了花旦名角,连杏花楼的台柱月小蕗都夸他有天分,但对他来说,只是为了看到喜欢看戏的小毅在台下欣赏自己的目光,虽然他知道映在小毅眼中的不是自己,而是小毅心中的别人、是女人。

拐过街角,他抬头看到了商号的大门,可情况有些不对:门口停着几辆官车,站着一些东平府衙的官兵,小毅和大志的运货车子停在门口,东西倒在地上,仿佛两人把车扔在了那里就跑了进去。接着他隐约听到屋里有老爹、小毅、大志和不知道什么人的争执声,接着是打斗和桌椅翻倒的声音,门口的兵都冲了进去。

小桃躲到巷口看着,不一会儿商号里面出来了老爹、大志和小毅,都被三四个锦衣卫押着上了车;跟着出来一个女人,小桃认出是人称东平府铁血双花之一的方眠云,她正一脸激动地跟后面的一个人说着什么,看上去好像又恐惧又气愤;接着后面那个人也走出来,眼睛并不看方眠云,小桃看到他脸上的梅花形胎记,觉得这个人好像在哪儿见过……那人往这边看来,小桃忙躲进巷子里。不一会儿,官车辚辚而去,方捕头也跺一跺脚,带着东平府的官兵一路跑走了。

小桃转身坐到地上,心脏咚咚狂跳着,汗水已经把衬衫浸湿了;燕儿姐丢了还没找回来,现在连掌柜和大家都被抓走了。他有办法联系到花群吗?小桃低头看看手中杏花楼的名牌,暗下决心要去找自己的大师兄月小蕗,也就是兵部侍郎岳鸿飞大人求助。

第二十九回 证言

大志慢慢睁开眼睛。他感觉头痛得厉害,想起走进牢房时好像被人从后面打了一棍;他挣扎着坐起来,却发现手脚都被绑住,动弹不得;他扭动头部,看到陶老爹和弟弟就躺在自己离自己不远处地上,两人都被绑着,还没有醒过来。大志开始努力地蠕动身子,向另两人那边靠近,一边叫起来:

“师父!小毅!快醒醒!”

老爹和小毅开始动弹起来,这时外面一声大喊:

“叫什么叫?再出声把你们嘴给堵上!”

大志不敢再喊,老爹和小毅慢慢醒过来,看到自己的状况也拼命开始挣扎。大志轻轻嘘了一声,躺下滚到两人身边,开始用牙齿咬老爹的绳子,咬了半天没咬下多少,牙齿倒被磨出血来。

“大志?”

这时一个轻轻的熟悉的声音传来,大志一听一个激灵坐起来,以为自己幻听了。

“大志?是你吗?”

那个声音又传过来,就在隔壁牢房,不会有错,大志觉得眼泪快要流出来了,拼命挪动身躯到墙边,压着嗓音又热烈地叫道:

“燕儿?是燕儿吧?”

那边响起一声抽泣,然后声音又轻轻传过来:

“是我,掌柜和小毅也在吗?”

“对,”大志说了一个字就说不出话来,嗓子眼好像被什么硬东西给堵住了,滚烫的泪水噼里啪啦打下来。

小毅也挪到墙边说:“燕儿姐?我是小毅啊,你怎么在这儿啊?我们把京城找了个底朝天,原来你在王宫的大牢里……”

“嘘——!”老爹警告道,也靠到他们这边,压低声音说:“燕儿姑娘,你一直在这儿吗?被谁抓过来的?”

燕儿在那边抽泣着,说:“掌柜的,是我害了你们……我不叫燕儿,我叫芳草……”

三个人听了一阵震惊,大志急问:“你记忆恢复了?!”芳草呜咽着说是,然后让大志从墙边取一片石头把大家的绳子割开,在这期间她讲起了自己这一个月乃至十年前的故事。

“十年前,我是杨家大小姐杨玉珊的贴身丫鬟,后来我家小姐远嫁喀尔察,我也跟着陪嫁了过去。可是小姐她根本不想做喀尔察的王妃;她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人,就是李将军家收养的文清公子,当年跟着李家大少爷到边疆参军去了。而且,杨家把她嫁到喀尔察,其实另有阴谋;杨丞相和雍贵妃勾结,想要拉拢喀尔察王国,垄断西域的商路,并借助他们的兵力来压制新登基的小王爷,以左右朝政、为所欲为。玉珊小姐就被当做双方交易的一颗棋子,同时也作为密探、替杨家观察着喀尔察国内的动静。

但玉珊小姐不想这么干,特别是当赤鹿原一战、文清公子战死的消息传来之后,小姐就再也不想待在那些杀人凶手身边了。但我们逃跑的时候被抓住、当做叛贼投入了监狱。那该死的老贼杨继忠,竟然因为害怕泄露了秘密,派人来杀自己的女儿,”

芳草的声音愤怒地冲过着墙壁,

“……要不是喀尔察王恰好来看望小姐,我们两个早就冤死狱中了。可是,小姐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她的声音颤抖起来;

“……那天晚上,她把王爷御赐的金锁摘下来交给我,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回到东平、拆穿雍妃和她爹的阴谋。然后等我睡着了,”

芳草抽泣着说不出话来;

“小姐就,小姐就……”

陶老爹三人在另一边听得愣住了,小毅握紧了拳头,闷闷地砸到地面上。这时,牢房上面传来一阵响动,四个人住了声侧耳倾听,却什么都没听到。

芳草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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