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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战记(桃次)-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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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蓝走了一程又一程,从来没想过放弃,冥冥中有种启示,那启示就是她与丈夫的约定。

龙儿就在这无休止的寻找中渐渐长大,出落成一个秀气而冷峻的少年,正如他的父母,龙儿算不上多么英俊,可他骨子里藏着父亲的狂野与母亲的热情。他知道自己已经长大成人,必须保护母亲,等到将来母亲走不动了,他还要继续寻找父亲。于是他一心一意的学习母亲的剑技,学习父亲留给他的魔法。他继承了父母魔武两道的天赋,在血脉深处,还隐藏着一个地狱魔龙的骚动。

十年如白驹过隙,柯蓝没有找到雷烽,龙儿却学成了一身本领,身为母亲的柯蓝也差堪告慰了。

这一天,他们迷失在山林里。那是一座苍莽的原始森林,无论朝那个方向看去,都是清一色的密林,没有道路,没有标记。

柯蓝母子在山林里走了很久,久到事件的概念都已模糊,然后,他们遇到了一群妇人和孩子。

她们也是迷路在山里的难民。多年前,她们跟着丈夫离开了洪水湮没的家园,决心走出这片丛林,去寻找一处可以安居乐业的世外桃源。男人在前面开道,女人们带着孩子跟在后面,他们就这样走啊走,走了整整十年,可是仍未走出这密林。或许,应该称它为谜林。

后来,男人们怀疑这路根本走不通,就开了一个会,决定把女人们留在原地,男人们则分成多个小队,散向森林四方,分头寻找出路。他们就这样离开女人和孩子们,一走就是三年,至今也没回来。女人们不能再等下去,她们决定自己去找丈夫。找不到路她们可以不出去,找不到丈夫,她们就活不下去了。

柯蓝对她们的遭遇深感同情,因为她自己也在寻找丈夫啊。

于是柯蓝就变成了魔龙,帮助她们开山伐木。借着了魔龙强大的力量,女人们可以更安全、更迅速的走出密林。

这一天,她们听到山对面传来野兽的吼声,后来,怒吼变成了哀鸣,再后来,就听见了吭哧吭哧砍伐树木的响声。女人们欢喜的尖叫,孩子们也哭起来,他们知道,男人就在山对面了。

柯蓝也替他们高兴,于是越发卖力的工作。

龙儿突然预感到不祥,他跑到母亲跟前,仰起头大声喊:“娘,快变成人罢!你这样子太危险了……”

柯蓝爱抚着小儿子的头,微笑道:“傻孩子,这样工作起来更方便哪。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们。”可是她不知道,龙儿担心的,是对面的人会伤害她。因为,他已经嗅到了“西古尔德”的气息。

“西古尔德”是一位伟大的屠龙勇士的名字,后来被继承下来,成为拥有圣剑者的称号,圣剑是杀龙之剑,每一个持有圣剑的人,都是龙的客星。

柯蓝光顾着高兴,陶醉在帮助夫妻团圆的欣喜之中,等她发现不妙时,西古尔德?绯云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龙……?”绯云冷笑着挥下了圣剑。

血光飞溅,鲜红的液体仿佛暴雨,淋湿了丛林。

跟在绯云背后走出来的男人都在欢呼,庆祝他们的英雄杀死了一头可怕的魔龙。

女人看到柯蓝倒下,先是吃了一惊,旋即看到丈夫出现,立刻欣喜若狂的奔上去,把奄奄一息的柯蓝忘掉了。只有龙儿呆呆站在母亲身旁,看着她痛苦的缩回人形,痛苦的抚摸着致命的伤口,痛苦的抬起手掌,看着那上面猩红的血。在那晶莹滑润的血泊中,她恍惚看到了雷烽的脸。

欢呼声响彻了丛林,男人们告诉女人们,他们已经找到了一处适合生存的乐土,但是回来的时候,却又把女人们给丢了。

“那么,你们又是怎么找回来的呢?”一位妻子问她的丈夫。

“啊,这要多亏那个穿着白银铠甲的男子,他叫绯云,是个了不起的骑士。绯云和他的朋友摩兰乘着飞龙从空中落下来,问我们是否需要帮助。我说我们迷路了。绯云就让龙在空中导航,帮我们寻找你们,他一路上杀死了很多毒蛇猛兽,现在,可不就是找到了。”

“哎呀,他可真是个好人!”

“对了,你们又是怎么找来的?”

“是一位善良的女神帮助了我们。她在半路遇到了迷路的我们,就变成帮我们开山寻路。”

“那我们可得好好谢谢她才行。”

“可不是嘛!光顾着高兴,都把她给忘了,瞧,那不就是……”

女人和男人回头一看,却发现柯蓝已经死了。她的孩子在尸体旁走来走去,好像迷了路。魔龙的尸体下破开了次元裂隙,把她吞没,在另一个世界里重生。龙儿想抓住母亲,就在也被裂隙吞下的刹那,绯云拉住了他。

——少年——

绯云也看到了柯蓝的尸体,他惊呆了。他本以为那只不过是头普普通通的恶龙呢。可现在,那男孩走过来,用红莲剑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杀了我娘。

绯云说:“我以为……”

摩兰截断了他的话,冷笑道:“你一辈子都在你以为!”

绯云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男孩说:“我要杀掉你,给我娘报仇。”

绯云说:“你动手罢。”

摩兰冷笑道:“小子,你杀了他也没用,因为你娘不会在活过来,他却可以戴着‘因误伤妇人而甘愿偿命,被弱小童子杀死,却不肯还手”的高尚光环飞上天堂。你这是在成全他呢。”

男孩收回剑,对摩兰说:“我不成全他,他会死的很丑陋。”

摩兰被他冷冽的目光刺得打了个冷战,然后他听见男孩悄声对他说:“他会死在你手中。”

等他们结束了谈话,绯云走过来,问男孩:“你母亲的尸体怎么办?”

男孩说:“你滚开。”他自己升起了篝火,把母亲火化,收集骨灰,装进一个小玉瓶,贴身放好。

绯云又走过来,问他:“你将来怎么办?”

男孩说:“你真像只癞皮狗。”

绯云不生气,之时悲伤:“是啊,我是癞皮狗,癞皮狗想知道你要去哪里。你爸爸在哪儿?我送你去找他。”

男孩淡淡的说:“我娘找了十三年都没找到他,你就能找到了?”

绯云说:“试试看罢。”于是,男孩也坐上了飞龙,跟着绯云一起履行了。摩兰憎恶的瞪着他们的背影,却也不得不爬上飞龙。他认为自己一生都毁在绯云手中,可到头来,他离开绯云就活不下去了。

他们又在龙背上流浪了一年,龙儿十四岁了,还没有找到父亲,所以也就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还是叫龙儿。

这一年来,绯云把自己的武技全都传授给他,那孩子天赋惊人,除了欠些火候,绯云纵横天下的剑技已经被他学得有模有样了。他知道学了绯云的武功不可能用来杀死绯云,可他还是学了,要不然,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没有父母没有朋友,你让他用什么来填补寂寞呢?

龙儿不喜欢摩兰,他深信摩兰是个阴谋家。他当然也不喜欢绯云,不禁因为他杀了他娘,能因为只要他活着,别人就别想活得痛快。他用形形**千奇百怪得道德枷锁束缚自己,还要再匀出两条锁链来绑住摩兰和龙儿。于是,他们只好饿着肚子行侠仗义,并且事后不可以留下姓名,不可以收人家一针一线。

摩兰变得越来越阴森刻薄,他无时无刻不再用伤人的话嘲讽绯云,可是绯云却总是一笑了之。直到这一天,在一条小河旁,摩兰红着眼睛讥讽绯云的迂腐作为,绯云耐心的听完,说道:“好好休息,我去弄些鱼来。”他走了,摩兰开始尖叫着撕扯自己的头发。

龙儿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丑态,突然说道:“你是个白痴。”

摩兰跳起来打他,被龙儿一脚踹进河里。龙儿冷笑道:“难道你还不明白?你的辱骂,早已被绯云当成忍辱负重的修行了。你在这里挖空心思呕心沥血的骂人,他在那里兴高采烈的修行,人家拿你当道具你还以为自己多么了不起,真是蠢的可怜!”

摩兰惊呆了。他沉默下来,不再叫骂,瞳仁也变得灰白。他坐在河滩上愣愣出神,良久之后,他发现绯云在洗澡。他不可摧毁的镜甲已经脱下,他不可战胜的圣剑插在河滩上,他的飞龙也已经化成了龙宝石挂在剑锷上。

绯云赤身裸体的背对着摩兰。

摩兰咬住自己的手指,喘息着站起来,把那只用来烤鱼的铁钎子握在掌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绯云。龙儿微笑着看着这一幕,心想,真像一副漫画呵。

摩兰终于来到绯云背后……绯云没有回头,他一面洗澡,口中还哼着一支苍凉的小调。

摩兰高举铁钎,冲向绯云,把锋利的铁钎刺入他毫不设防的后背。

绯云仆到在水中,鲜血泛出来,染红了河水,引来一群鱼,冒出细腻的泡沫,太阳落山了。

摩兰转身,撒腿就跑,一面跑一面大笑,他冲上河岸,面向西山落日跪倒,双手伸向天空,声嘶力竭的哭喊:“我终于杀掉他了……”话音方落,他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吐血。

龙儿走到他面前,好奇的看着,心想:他到底能吐出多少血呢?等到吐光了血,他会否像漂白的纸一样,变成灰白色呢?

世界上没有灰白色的人,摩兰没等吐光所有的血,就断气了。他跪在河岸上,面对夕阳,嘴角挂着血丝和微笑,眼中满是愉悦,看起来像是一尊精心打造的塑像。

龙儿还想继续欣赏,却听见绯云叫他的名字,就飞快的跑过去,把奄奄一息的绯云从河里拖出来。

绯云呻吟道:“好孩子,我是不是死了?好痛苦啊……”

龙儿答道:“还没有,需要我补一剑?”

绯云勉力摇头,叹道:“不着急,我还有话跟你说。我死之后,希望你能继承‘西古尔德’这一称号。”

龙儿点头说“好”。

绯云欣慰的一笑,又指着那铠甲说:“这是可以反射魔法的镜铠‘白银之神殿’,送给你。”

“谢谢。”

绯云让他摘下那挂在剑上的龙宝石,说:“那是我的红龙‘梦魇之黄昏’,也送给你。”

“谢谢。”

绯云又说:“还有圣剑‘正义之铭刻’,它误杀了你妈妈,作为赎罪,希望你能接受它。”

“谢谢。”

绯云叹了口气,笑道:“最后,祝你幸福……”他闭上眼睛,把死亡留给了自己。“谢谢……”

绯云死了。

既然接受了他的名字和遗物,龙认为自己有义务替绯云做点什么。龙把绯云埋葬在小河边,那是条很普通的河,普通的叫人难以肯定他是否能够称其为河。绯云的坟也很简陋,没有鲜花没有坟墓,甚至连块墓碑也没有。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挖一个能够盛下他尸体的坑,已经是体能的极限了。

龙安慰自己:“他不需要墓碑,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

夕阳把粗糙的光晕撤下来,落到河滩上,便渗了下去,微微泛器起沙砾状密密麻麻的光影,微弱的交织着,仿佛一滩的沙金,落在河面上的却加倍的反射开来。浅浅的河水回光返照般的发亮,俨然深不可测。天渐渐暗下来,水声却因为世界的静籁而变得更为清响,淙淙流向远方,渐渐淡出,终于和原野融为一体,渗进苍茫的黄昏。龙凝眸远望,试图分辨天与地的界限,可看到的却只有一片模糊。眼睛酸了,他用手揉揉,打了个喷嚏。突然很想洗澡。倒不是因为身上脏,只是想到马上就要离开这条河,平凡无奇的河。之后,十年,二十年,一辈子,怕都不会再回来,就算能够回来, 怕也认不出就是这条河。毕竟它只是普普通通一条河,唯一称得上特征的景观只有这夕阳下的坟茔。

夕阳终会落山,那坟也不过是个小土堆,连碑也没有。龙迅速脱光了衣服……趁太阳还没完全落山……跳下小河。他游得很慢,怕一下子游完,就再也没有不离开的借口,他动作笨拙,却充满活力,像一头咬牙切齿挣扎的猛兽。水很凉,冷冽的触感刺激了他的神经和大脑,下意识的继续思考刚才那个问题。

真不明白?他问自己。我为什么对这河恋恋不舍呢?因为这里死了两个人 ?'…99down'他一向胆大,可这不等于对死人有什么特别兴趣。他游到了对岸,凶猛的翻了个身,向起点游去。

而且,我并不喜欢那两个大人,他又在胡思乱想。他们对我并不好,黄头发的还杀了妈妈……妈妈死了。心脏剧烈的抽搐了一下。

“妈妈死了……”刺痛感麻痹了他的心脏、大脑、四肢……

“爸爸也不在了……”他意识到自己在下沉,却不想挣扎。突然间,他猛然醒悟到自己为何对这里依依不舍,那是因为……离开这里之后,他就是孤身一人了。无限的天地,莫测的未来,他将孤孤单单的面对。他很害怕,真想有个大人来保护自己,可是妈妈死了,爸爸失踪了,就连诱拐他的两个男子也死在这里了。他是孤独的,一种巨大的悲伤破茧而出,浸透了他的心房,他惊叫,哭泣,冰冷的河水呛进喉管,仿佛一口钢刀刺进肺里,痛啊……他死命的挣扎着,无声的咆哮着,恨与愤怒赶走了恐惧和悲伤,他奋力划水,好象并非为了游泳,而是要把这冷冰冰的水,撕得粉碎。他把自己想象成宝剑,要这人世间所有自己还并不能真正理解的愁苦斩断,他想象着自己朝目标全力刺去,却发现水从头上退下,他已经游到岸边了。

他迷惑的站在沙滩上,水没过小腹,上半身被温暖的夜空包围着,仿佛置身于母亲的**里。他步履蹒跚的走上岸,感觉自己像是又出生了一次。夜风吹拂着湿漉漉的裸体,粉红色的皮肤下,健康而美丽的肌肉兴奋战栗着,一如撞上蜘蛛网的昆虫。

他摸了摸胸口,叹了口气。瓷器般冰凉细致的肌肤下,隐隐有蔷蕾耸起。龙忧郁的咬紧唇角,秀挺的鼻梁在脸庞上投下冷峻的暗影。得想办法再哭一次才行,她很清楚,女孩子独自流浪不会是件愉快的事。又叹了口气,龙?雷穿上内衣,打算穿外套时,想起了绯云的遗物,于是赤着脚走到坟前,把那堆铠甲搬到河边,

洗涮干净,她先把“龙宝石”挂在颈子上,又穿上神铠?白银之圣殿,把圣剑?正义之铭刻佩在腰间。尽管她身材高颀,比同龄人高很多,可剑和铠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太沉重了。龙盾?火红之荣耀无论如何也拿不动。于是只好摘下龙宝石,按绯云教给她的方法,召唤来红龙?梦魇之黄昏,把剑和盾放在龙身上,再次回眸,向绯云与摩兰的坟行了注目礼。史上最年轻的龙骑将,西古尔德?龙?雷乘龙飞去。当她升上夜空,多少人长夜难眠的人误以为天空出现了新的星座。

——沧桑——

洪水退后,龙之介和文明也再度出发,踏上了游侠之旅。

他们没有固定的目的地,自由自在的漫游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尽其所能,帮助需要帮助的人,“风之子”乘风而来,逐风而去,他们的名字就这样传遍来了大地,哪里有不公有冤屈有压迫,哪里就有人传颂风之子的名字,默默祈祷他来伸张正义。

龙之介和文明就这样生活着,直到有一天,文明说:我们应该去找谬斯了。

龙之介望着寥廓的群山,沉思良久,说:“的确应该去找她了,我差点把这约定给忘了。”文明微笑道:“就算你忘了,我也会一直记者呢。因为,我是你老婆嘛……不就是要帮你记着记那。”龙之介笑道:“是呀,你可比我脑子好用多啦。”说这话的时候,龙之介乘坐在文明体内,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分开了,因此“彼此”、“你我”、“个体”这个概念已经在他们的头脑中渐渐淡化,仿佛文明就是北条龙之介的皮肤,北条龙之介就是文明的心脏。他们把彼此融合为自身的一部分,与此同时男人获得了主控者的成就感,女人则获得了被保护者的安全感,他们已经二心一体,成为一种新进化出来的半机械人形生物,他们就这样二体一心的朝着那群山的尽头飞去,飞上岑静的青天,魔域就静静悬浮在蓝天白云之间,成了装点天地间那抹空白的风景。

龙之介和文明没有找到谬斯,魔域内一片荒芜,谬斯的居室内也早已人去楼空,桌椅上承着厚厚的尘埃,宁静的恍若天地初分。

龙之介叹了口气,说:“她走了。”

文明立刻帮他把下半截说出来:“我们就在这里住下罢。说不定她还会再回来呢。”

龙之介说:“也好,我们流浪了这些年,也累了,该休息一段时间了。”

文明笑道:“那,我们现在就把这里打扫干净,然后在把园子清理出来,可以种一些麦子和蔬菜,我们还可以在池塘里养鱼,你不是喜欢吃生鱼片嘛?以后我天天做来吃。”

龙之介也笑道:“你想的可真美,可是,要想吃到自己种出来粮食养出来的鱼,我们可得再等一年半载。现在什么都还没有,你就想的这么美,真像个管家婆!”文明咯咯的笑起来,机械与金属摩擦生成的笑声,听起来也是那么快乐。

拿定主意后,他们就飞下魔域,去临近的集市买各种生活用品。

文明走在大地上。龙之介说想看日出,她就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一直走,突然,脚下传来一声脆响——喀嚓!

吓得她一下子跳开,低头细看,原来是一只破碎的玻璃瓶子。瓶子已经被踩得粉碎,多边形的碎片滩在泥浆里,露出地表的部分反射着橘红色的晨曦,仿佛一团蠕动的血渍。瓶子里还有一卷信纸,似乎写满了字迹,不过已经被污泥浸渍的不成样子,看不清了。文明看了一眼,就自顾自的走开了。

“文明,我听见响声,是踩到什么了么?” 龙之介回头问她。

“是啊,踩碎了一个挺好的瓶子。真可惜,本来可以拿回去当花瓶呢。”

“小心伤了脚。”

“我是机械人,哪里会被玻璃扎破脚嘛!”

文明欢快的笑起来。

龙之介也笑起来,心里却憋闷得很,仿佛有种宝贵得东西被突然夺走,打碎,留下得只有莫名其妙得伤口。

举目眺望头上那轮初生的朝阳,龙之介猛然想到,当初他离开父亲与母亲亲手缔造的人间地狱,孤身漂泊在大海上时,也曾有如此感伤的阳光打在脸上。返照青春的阳光使他胸怀激荡,心脏没来由的抽搐起来。他后退一步,闭上眼睛,双手蒙住面庞。热泪顺着指缝淌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还在悲怆之中沉浸多久,直到她的拥抱把他唤醒。

——永恒——

新世界元年五月,昆仑雪深。

圣母之水峰上雪花纷飞,兀自下个不住,把周围的大小山峰和山半许多琼宫梵宇,点缀成一个琼瑶世界。倾城仰望苍穹,银灰色的天空仿佛孕育着生命的巨大**,脉脉的颤粟着,俯首远眺,大地却是一片浑茫,变成一个雪海,远远有条不知名的河,蜿蜒曲折,闪烁着钢蓝的青辉。雪花如棉如絮,满空飞舞,也分不出那雪是往上飞或是往下落。水月偎依在倾城怀中,身上虽然穿了厚厚的棉衣,却还有些寒意。

“这里真高。”一说话,白蒙蒙的哈气便迷了眼。水月只好眯着眼看这瑰丽的世界。

“是啊,你不是最喜欢站在高处看风景嘛,特地带你来看圣母之水峰的雪。”倾城感到她在颤抖,便抱得更紧了,“十年前,在企鹅城,那个分手前的夜晚,你带我去了一个有桂花香的山峰,那里有很好的月光,就像真正的月宫一样。那时候我就有了这个愿望,总有一天,我会带你来昆仑,登上人世间最高的山峰,站在与天最接近的地方看风景。”

“是这样啊……”水月幽幽叹了口气,泪水夺眶而出,旋即化作冰砂。倾城帮她舔去了冰砂,低声问:“怎么哭了?”

水月仿佛仍沉湎在他舌尖的温热与温柔中,星眸半闭,痴痴的笑道:“哪里有哭?只是打了个哈欠嘛。”又娇慵的道:“我困了,带我去一个不高也不寒的地方去睡觉罢。”

倾城也笑道:“我们都快老了,可还没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家。”

水月道:“可不是,我肚子的宝宝可不高兴一出世就流浪啊。你这个做爹的,还不快去造栋大房子来?”说罢嫣然一笑,百媚横生。倾城心中不由一颤,叹道:“天下那么大,好地方那么多,我们该在哪里住下呢。”

水月笑道:“哪里有你,哪里便有好风景,不管去桃源还是蛮荒我都不在乎。”倾城笑道:“那好,我们下山罢。”

“不忙不忙,”水月摇摇摆摆的站起来,神气活现的说:“本夫人有个好主意:咱们就这样抱成一团,从山峰上像雪球那样骨碌骨碌滚下去,在哪里停下来,就在哪里安家。”

“好主意!亏你想得出来。”倾城拍手叫好,抱着水月做势要往山下跳。

“哎呀,你可要紧紧抱住我哦。”水月低头瞥了眼险峻的山势,事到临头,反而有些怕了。倾城笑笑,不由分说,抱着她一头栽下山去。

“哎呀呀,坏小子,你可要抱紧啊~~”遥遥传来水月的惊叫:“抱紧抱紧,千万别松手啊~~噢,你又吓唬我!呜呜,你再这样,我就哭给你看……”两人星驰电射的翻滚下去,倚附在体外的雪来越来厚,果然成了一个硕大无比的雪球,蹦蹦跳跳的滚下峰去,越过一层层迷雾缭绕的群山,穿越一团团出云含霞的幽谷,跨过一条条玉龙也似的冰河,在空谷回音的追随下融入苍莽的雪海中,大雪随后掩盖了他们身后得痕迹,在这重归圆满的世界里,过去将成为历史,未来则沉睡着在冰层下,等待着春暖花开的那一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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