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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战记(桃次)-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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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之夜,我在雅兰斯家的城堡里邂逅了命中客星,一次过于轻敌的决斗把我变成了瞎子。千辛万苦回到家乡,却又落入了恶徒的魔爪。”

“到底是谁害了你?”青年气愤极了。“是大姐、二哥,还是那个朱雀来得夕阳红?”

“都不是,我的小儿子。他是我第一个门徒,是世上阴邪之气的化身。我几乎把全身本领都教给他,幸亏最后看穿了他的狼子野心。在你被我收养之前,就已被逐出门墙。在我落难的时候他出现了。说尽甜言蜜语,想要骗出清华门最后的绝技。

我拒绝了恶徒的要挟,被他关进这里。他用尽了酷刑后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就自作聪明的以为清华世家并不存在所谓的最后绝技。他抢走了我的妖剑,用烈火和煤油焚化了我的身体。我在万劫之中感承天意,一个伟大的声音告诉我还不可以死去,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个人来拯救我的灵魂。

我在神的眷顾下逃出烈火,藏进夹壁。二十年来我一直生活在这不见天日的牢房里,曾经一度想放弃希望,可最终得到了这一天。现在我就把恶徒没有得到的东西赠给你。不需要感激,更不需要流泪,我的小儿子,你只需打开那扇天窗,让阳光带走我的灵魂……当你带着‘时光逆流’离开这座牢房,别忘了那个该被诅咒一万年的名字,他就是……”

唱到这里,东方人忽然停了下来。瓦上霜听得心惊肉跳,忍不住追问道:“害死我父亲的人到底是谁?无痕月最后得到逆流秘法了吗?”

东方人微微一笑,悠然唱道:“我不会再吐露一个字,女侯爵,除非你拿出一点诚意。”

“诚意?你想要什么样的诚意?”

“安眠药之外的诚意。我的朋友无痕月正在地牢里受苦,你不马上放他出来叙事诗就将变成安魂曲。”

瓦上霜害怕又惊惶,再确定预言能否应验之前,她选择了除去潜伏的危机。强作镇定端起一杯酒,瓦上霜微笑道:“不愧是举世闻名的天香君,我还能说什么呢?请允许我敬上这杯赔罪的酒,忘掉不愉快的误会吧。我没有理由伤害自己的弟弟,干了这杯酒,你马上就能见到他。”

“美丽高雅的女公爵,祝您得饮清泉,青春永驻。”就在端起酒杯得刹那,倾城听见脚下响起了诡异的声音。这暗示了一个小小的阴谋。蓦然脸色瞬变,手按飞星剑。倾城微微一笑,按住了他的肩膀。

几乎就在同时,地板忽然下沉,三个外乡人连再见都来不及说就掉进地牢去了。

眼前一黑,失重的感觉排山倒海般压上来。

啪~

倾城撑开了伞,下坠速度立刻减缓。小迦、蓦然抓住他的胳膊,缓缓降落在井底。

“师父,伞是哪儿来的?”蓦然好奇的问。旅行用品是他负责保管,不曾记得带伞。

“在女侯爵房间里顺手摸来的。”倾城合拢雨伞交给小迦。“拿着,明天还能用。”

陷阱不深,狭小的牢房里有一扇天窗,阳光射进来,灰尘搅成一根光柱。

蓦然打了个喷嚏,自言自语的说:“这儿可真脏,师父,我们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还是赶快出去吧。”

“不行。现在出去就得住客栈,我可没钱。脏不要紧,打扫一下就行了。”

“主人,当真要在这里过夜吗?”小迦踢着脚下的骸骨堆问。

“没错。好戏明天一早才开锣。现在先打扫一下卫生,等会儿有人送吃的来。”说着,倾城在空中滑了一个半圆形的弧,像打开一扇门似的推开,伸手进去,从黑洞里接二连三的拽出了扫帚、拖把、抹布、煤油灯、盛满水的桶,还有三张吊床。

“哇,师父你好棒哎!”蓦然看得眼睛都直了。

“那当然,不然怎么是师父呢。”

“既然你什么都能变出来,为啥还让我背那么多旅行用品,分明耍我嘛?”

“不耍徒弟当师父还有什么乐趣?少发牢骚啦,这些东西都是从公爵夫人家里搬来的,要是在荒郊野外露营,你让我去哪儿弄这些来?”

三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把牢房打扫的焕然一新,比起旅店的客房来也毫不逊色。等到狱卒来送晚饭时,他们正围着火炉啃西瓜呢。

“我主~~不会是真的吧!”狱卒摸着后脑勺发呆,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雪二公子,尝尝这西瓜就知道真假了。”

“君上,你可真是神通广大。”伪装成狱卒的门前雪拽出一大把钥匙,从天窗里丢给倾城。“牢房的要是全在这儿,赶快跟我走吧。不然等大姐发现就糟了。”

倾城微微一笑,甩手把钥匙掷了回去。“万万不可。你姐姐万一发现你放了我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在这里挺好,你就不用操心了。”

“可是……”门前雪还要解释,倾城摆手笑道:“不必担心,包括小月那里你也不用管,在下自有安排。如果雪二公子不嫌弃,就进来一起吃西瓜吧。”

“现在不行。”门前雪苦着脸说,“我不能耽搁太久,大姐随时都可能找我。叶兄,你要是真想在这儿待着,我去帮你拿点吃的来吧。”不一会儿门前雪又回来,把满满两篮子食物从天窗里递进来。

“太感谢了,一定不忘你的恩情。”倾城笑着说。

“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君上,我可都快急死了。”

“有什么可急的啊?”

“你还不知道吧?帝国宪兵队可能要对韦尔斯下手了。新上任的宪兵总管是清华门的叛徒,当初跟武思勉合谋暗杀先父未遂(清华门是世家,父亲就是师父),逃到扶桑隐姓埋名弃剑学刀,据说得了倭国第一兵法名家御剑明心流真传,绰号‘快刀’,名列天下四大凶徒榜首。现在帝国把他派来,摆明了要对清华门下手。”

“女侯爵怎么想?”

“左右为难。明知道快刀来意不善,可又不敢公然跟帝国翻脸。”

倾城冷笑道:“帝国是狼,韦尔斯是绵羊,绵羊再怎么讨好狼也免不了被吃的下场。”

门前雪深表赞同。“前几天无痕月来韦尔斯,曾经先跟我商量过。我以为他一定能说服大姐,哪知到她比我们想象中更顽固。自从小月被关起来,我就天天盼着你来,相信君上你一定有主意。”

“可是我也被关起来了呀。”倾城很无辜的说。

门前雪讪笑道:“那不一样,你要是想出去,难道还有人拦得住吗?至少我门前雪先要跟他拼命!君上,你一定要救救大姐,不然韦清华门恐怕难逃灭顶之灾。”

倾城略一思索,低声对小迦说了几句话。小迦点点头,抬手摘下一只耳坠。很朴素的银耳坠,磨制成小小的铃当,风一吹便叮咚作响。

“雪二公子保管好这只耳坠,万一事出不测,只要取出来摇上一摇,定会化险为夷。”

门前雪从小迦手中接过耳坠,尽管半信半疑,还是珍重的收了起来,匆匆走了。

土牢里潮气重,夜里空气湿的仿佛能攥出水来。

小迦拨旺了火炉,给蓦然、倾城收拾好了床铺,打了个哈欠说:“主人、阿然,我先睡了。天亮了记得叫我起床哦。”径自去睡了。

倾城坐在火炉旁翻看门前雪送来的《韦尔斯风俗志》,蓦然趴在床上,接着油灯昏暗的光写日记。正出神的时候,倾城叮嘱道:“灯光太暗,小心伤眼。”

“知道啦,我换盏灯。”蓦然吹了声口哨,玄鹤宝珠应声飞了出来,悬在肩上,散发着柔和的光。

“师父,你写不写日记?”

“不写。日记是小孩子的玩意。”

“骗人。我看过你的日记,厚厚的好几本呢。”

“……”

“师父,看你过去的日记,我就一直在想,原来你也有年少轻狂的时代,简直无法想象。为什么现在不写了?”

“等你再长大一点,就懂得清晰记录每一天的消亡是何等叫人沮丧的事。”

“不太明白。”蓦然困惑的说,想了一会,倦意上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叫他的名字,睁眼一看,倾城正在跟小迦说话。天已经亮了,淡青色的曙光从天窗里流进来,空气里充满了露水的清香。

“小迦阿姨,你在叫我吗?”

小迦递来热烘烘香喷喷的馅饼和新鲜的冰玉果汁:“快吃,待会儿有工作。”

蓦然狼吞虎咽的吃光了自己那份,迫不及待的嚷道:“我吃饱了!师父,小迦阿姨,到底要我作甚么?”

“先把万象镜拿来,找无痕月。”

蓦然忙解开包裹,在一大堆杂物里翻出了万象镜交给倾城。

倾城把镜面对准西北方,伸手一抹,一道光柱彻透了地层,把另一间牢房内的景象呈现在镜子上。

倾城一间接一间搜过去,终于找到了无痕月。此时他正盘膝坐在一块草毡子上练功,口中喷出黑白两色气流,随着呼吸离合翕动。

正对面站着一个高挑瘦削的黑衣人,仿佛一面画似的贴在墙上。他的穿着打扮跟武思勉一般无二,同样是漆黑的皮衣、面具,关节处装嵌着刻有咒文的银箍,只是头发花白,显然上了年纪。当万象镜照在身上,黑衣人仿佛有所察觉,像烟一样消散了。倾城忙掩住镜光,心中暗想,“不愧是前代妖剑客……”

“师父,是不是要我去救小月叔叔?”

倾城点了下头,正要说话,小迦忽然说道:“开始了!”细微的铃声在她耳畔响起,那只落单的耳坠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铃声。

倾城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对蓦然说:“你这就去接无痕月,我们在上面汇合。”

蓦然忙念颂咒文,召来彻地神梭,钻进地层找无痕月去了。

倾城牵着小迦的手朝牢门走去,即将撞门的刹那化作两道金光,消失在虚空之中。

朝霞反射了血泊,城堡大厅里红的刺眼。

倾城和小迦走进大厅的时候,大厅里所有活着的人分成了两个阵营。

身穿蓝衣的清华门武士保护着瓦上霜和门前雪。

瓦上霜发现了他们,但没有表现的很吃惊,之前门前雪已经把倾城的安排告诉了她。倾城的名气实在太大,事到如今她万万开罪不起,当作没看见,随他去了。

对面,三倍多的红衣武士簇拥着一个手脚修长的高个白衣男子,他站在大殿中央,俨然已经主宰了韦尔斯城堡。

“呀!是他……”小迦低声惊呼。

“你认识?”

“嗯。穿白衣服的是快刀。天下四大凶徒之首,武思勉的死党。主人啊,他可不是个好东西!”

“看得出来。”

绰号“快刀”的男子给倾城带来一种极不舒服的感受,不论长相还是表情,都酷似一尾滑溜流的鲇鱼。

倾城正想对他的长相发表一点看法,快刀突兀的打破了大殿里沉默的空气,滔滔不绝的说道:“霜殿下,抵抗是没有用的,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臣服于伟大的帝国,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阁下不过是帝国宪兵队长,并非韦尔斯的领主。你在我的领地杀了人,韦尔斯的法律会惩罚你,帝国的法律同样会惩罚你。”瓦上霜看起来有点色厉内荏,在韦尔斯她不怕任何人,包括凶名卓著的快刀在内。但她不能不担心这位不速之客背后的力量,假如皇帝决心毁灭韦尔斯,十个瓦上霜也无济于事。

“你的领地?别做梦了!”快刀倨傲的抬起手,高声说,“我宣布,从现在开始,帝国宪兵队接收韦尔斯城,所有不服从我命令的人一律格杀勿论。”红衣武士齐声应和。被激怒的清华门武士刀剑出鞘,大殿里霎时杀气腾腾,混战一触即发。

“快刀”放声狂笑,一块闪亮的金牌擎在他掌中。这块不起眼的小东西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清华门一方像是全体糟了雷击,呆若木鸡,脸色灰白。

从清华门建立起,这块掌门令牌就是最高权利的象征,自从上代妖剑客失踪后,过去十年里一直由萧红泪保管,如今金令出现在快刀手中,证明这次针对清华门的行动即便不是萧红泪亲自授意,也定然得到了她的首肯。萧红泪是帝国的宰相,她的意见就代表了帝国的立场。瓦上霜怕的就是这个,事到如今,惟有铤而走险。当下厉声呵斥道:“快刀!十三年前你已被先父逐出师门,即便握有金令,也没有资格号令清华门下!”话一出口,清华门下立时士气大振。

快刀冷笑反问:“你说没用就没用?我看你——咦!”快刀惊诧的望着瓦上霜,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幕把她惊呆了。

瓦上霜消失了。准确的说,是变成了一团轻柔的白烟,融化在清晨的雾霭中。就在他怔忡的刹那,烟雾卷着寒风袭来,点点寒光扑面刺来。

“好个云隐剑诀!”

怔忡变成了冷笑,快刀手腕微微颤抖,也不见他何时出的刀,一道银色的长虹已然横亘在面前。

长虹切开了剑雾,白色的雾气迅速消散。快刀化作一团旋风,陀螺似的追了上去,修长的武士刀成了“陀螺”外缘的锋刃,无数次撞上瓦上霜隐身的白雾,撞出古筝般抑扬顿挫的金铁交鸣和星星点点的火花。

雾气越发浅淡,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旋风声势愈加宏大,刀锋切割空气的呜鸣异常尖锐刺耳,仿佛一把剃刀刮着清华门下的耳膜。

瓦上霜落了下风。包括门前雪在内,清华门下对这剑道的颠峰对决束手无策。小迦看不过去了,低声催促倾城:“主人啊,我去帮侯爵夫人好不好?”

倾城点了下头,叮嘱道:“白雾是女侯爵,旋风才是快刀。你可要看清楚,别帮错了人。”

“知道啦~人家哪有那么笨。”浅浅一笑,小迦蹲在地上画圈圈……不,是蹲在地上拣石子。

红木地板纤尘不染,半颗石子也没有。小迦只好从死人口袋里摸出一把铜钱,攥在拳头里吹了口气,大声喊道:“暗器来啦~”

旋风陡然消失,快刀卓立在大殿中央,脸色阴沉如铁,那口雪亮的武士刀仿佛一条活蛇似的钻回刀鞘。自从四年前帝都一役败在易水寒手下后,他矢志报仇雪恨,日夜刻苦刀法,如今收刀也已经快得鬼神莫测。

白雾褪去,瓦上霜正对着快刀伫立。她脸色惨白,嘴角渗出血丝。一大幅裙袂被削掉,丰润白皙的裸臂暴露在空气中,紧紧攥着拳头。

“真是漂亮……”快刀盯着她的裸臂,喃喃道,“霜殿下,比起自寻死路,你应该派上更大的用场。”

瓦上霜没说话,她徐徐摊开攥紧的拳头,金令正乖乖躺在晶莹白嫩的掌心。

快刀的脸色变了金令的得失对他而言无关紧要,但对清华门下,无疑打了一针兴奋剂。越来越多的蓝衣军团包围了帝国宪兵,只要瓦上霜一声令下,这些视死如归的刺客就会把将这群不速之客斩成碎片。

瓦上霜恢复了沉着,她偏头朝倾城、小迦微微一笑,柔声道:“谢谢你们。”小迦露出天使般的笑靥,自报家门道:“我是小迦,霜姐姐你真美。”

一句话就勾起了瓦上霜满心怜爱,低声对门前学说:“多带些人过去保护他们。”

门前雪点了下头,转身走来。脚下方动,忽听见耳畔风声大作,一股暖流迎面吹来。门前雪下意识的闪了一下,却惊恐的发现,不知何时双腿已经被牢牢的冻在地面上。剧痛破体而入,刀风切开了护身软甲,几乎把他左臂卸下来。

大厅里的清华门武士也全陷入了同样的困境,一层看不见的冰雪把他们冻结在地板上,下半身失去知觉,动弹不得。

快刀面带冷笑,右手按在刀上。也没见有何动作,一名试图挣扎的清华门下已然人头落地。他手下的宪兵也在干着同样的事,单方面的杀戮即将上演。

小迦看得冒火,正要动手襄助,倾城拍拍她的肩膀,低声说:“瞧,他们来了。”

门外飞来一团火球,仿佛全世界的阳光突然集中到大厅里,人们都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

“是玄鹤宝珠,蓦然回来了。”小迦赶忙报告倾城。

强光一闪即逝,红色宝珠悬在空中,光华破解了快刀散发出的寒气,清华门下立时恢复了自由。

“是谁?!”快刀的嗓音里透出藏不住的惊惧。

一个坚定的声音回答道:“是我!”

虚掩的厅门忽然敞开,蒙面黑衣人走了进来。全套黑皮衣包裹着矫健的身躯和头颅,只露出一双闪亮的眸子,使他看起来就像一头藏在黑暗深处的猎豹,关节处固定着闪亮的银环,铭刻着阻挡一切魔法的符文。

就在人们的视线集中在黑衣人身上时,蓦然走到倾城身旁,悄声说道:“师父,我把小月叔叔带来啦。”

“怎会这么慢,发生意外了吗?”

“没有……只是小月叔叔的父亲刚刚去世,他难过的不得了,我劝了他好半天呢。都怪我不好,开门的时候不小心把阳光放进牢房去,小月叔叔的父亲一遇见光就变成黑烟了……”

“不怪你。”倾城笑着安慰道,“这是命中注定的。倒是无痕月这家伙,居然穿上了妖剑客的装束,我差点把他当成武思勉。”

怀有同样疑问的并不止倾城一人。快刀迷惑的打量了黑衣人许久,迟疑的问:“你是……武将军?”

黑衣人无声的笑了,面罩上浮起细微的波纹。

快刀倒吸了口冷气,侧身握住了刀柄。冰冷的触感使他微微吃了一惊,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冷汗湿透了。

仿佛要遮掩内心的惊惶,快刀抢先出手了。

寒流裹着旋风滑向黑衣人,长刀劈面斩下,没有光,没有影,宛若暗夜里吹来的暖风。

旁观的门前雪屏住了呼吸,暗想,这一刀若是劈向我该怎样?刹那间他脑中转了千百个念头,最后不得不承认,硬接准是死路一条,躲闪只有三成活命机会。他朝瓦上霜递了个询问的眼色,得到的却是无能为力的苦笑。本领远胜弟弟的瓦上霜也没把握接下这一刀。

同样的念头是否在黑衣人脑中浮现?人们不得而知。他没有格挡也没有躲闪,就像一个乡下男孩捕捉停在花蕾上的蝴蝶,不紧不慢的伸出手去,捉住了快如闪电的武士刀。

刀被擒住的刹那,“旋风”忽然凝滞了一下,紧接着由逆时针变成顺时针,朝着相反的方向旋转、弹开。

黑衣人松开了手,武士刀返回了主人手中。

哪怕在惊慌之中快刀的身法还是利落的无可挑剔,快速收刀后快速飞退。旋风般的身法在地毯上上划出了一条优美的弧线。人们都以为他会像刚才那样利落的收刀然后发出更加犀利的一击,然而他只完成了三分之一,武士刀优美的反弹回去——然而没有返回刀鞘,径直**了快刀的小腹。

“逆流秘剑……你是……”快刀缓缓跪倒,一句未了,人已气绝。

神乎其神的一击惊呆了观战的人,瓦上霜、门前雪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兴奋的迎上前来,齐声叫“父亲”。

“是弟弟。”“妖剑客”揭开面罩,露出年轻的笑脸。

“一场好戏就这么草草散场了?都没有轮到我出手啊。”

“你还好意思说哇!一直站在那里袖手旁观,害得我家死了好多人,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我哪里是旁观,是还没来得及分出谁是好人谁是坏蛋你们就已经淅沥哗啦的打完了……”倾城很无辜的说。

瓦上霜过来打圆场,笑吟吟的说:“小月不许胡说,君上已经帮我们大忙了。”

无痕月忿忿不平的埋怨道:“真是这样吗?”

“当然。你来的晚,我大显身手的时候你没看见。不过没关系,等一下你就看见了。”

说着转身告诉门前雪:“把死伤的门下全集中到大厅里,我可以帮他们解除痛苦。”

门前雪一愣,问道:“已经战死的也要?”

“是的,请尽快。过了时辰就不灵了。”

瓦上霜等清华门下对倾城并不了解,不知他有何用意,就连小迦和蓦然也不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受伤之人固然可以医治,已经死亡的人又从何医起呢? 待到去问,倾城却不回答。只是笑着说:“别碍事,通统闪一边去。”

不一会儿门前雪布置妥当,复又请倾城进厅。

倾城指着他负伤的肩膀说,“伤得不轻,一起来吧。”说着解下剑匣。郑重的警告厅内众人:“通统闭上眼睛,待会儿什么也不许看,不许问,不许说,否则后果自负。”又对门外的瓦上霜等人说:“你们也离远点,小心剑光伤了眼。”

众人退到庭园中,只见厅内忽然金光一闪,转瞬又消失了。不一会儿,厅内传来倾城的呼唤:“都回来吧。”

蓦然好奇心切,率先跑进门去,只见倾城面带微笑负手卓立,那发出金光的东西已经不见了。门前雪怔怔的站在他身前,正迷惑的望着自己的手臂。伤口不翼而飞,仿佛从未受伤。等小迦、瓦上霜、无痕月回来,举凡厅内的清华子弟,都已经完好如初了。简直不能相信,几分钟前他们还是重伤患者和一具具的死尸。

“到底发生了什么?”瓦上霜低声问门前雪。

“不知道……我……什么也没看见。”门前雪苦着脸说,“君上不让睁眼,我怎么敢乱看。”瓦上霜不好意思直接问倾城,好在无痕月替她开了口。

“叶子,你这是什么法术,连死人也能救活?”

“哪有那么夸张。新死不久的人三魂六魄还没消散,我只是把他们的魂魄修补一下灌回躯壳。如果真是随随便便的起死回生,阎王爷岂不是失业了。”

“可还是很~厉害啊!”小迦兴奋的说,“主人、主人,这个法术好,小迦也要学嘛。”

“不行,傻妮子,这不是我的法术,是补天神剑的特技。”倾城拍拍剑匣,正色的说,“天之道是恕道、是仁道,神剑只能救人不能杀人,你若想学活人术,就先去领会仁恕之道。”

小迦脸一红,讪讪的说:“就说些人家听不懂的话……”她不敢再看倾城的眼神,那眼神太奇怪了,仿佛能够看穿那个伪装的灵魂……一瞬间,她怀疑倾城已经知道她是谁,可再抬头看时,他又变回一无所知的样子了。

“侯爵夫人,现在我们还有合作的希望吗?”

瓦上霜赧然道:“君上别再笑话我了。之前的过节都怪我有眼无珠,错怪了你和小月的好意。若非得你仗义襄助,世上已无瓦上霜,何况更有无数清华门子弟借君上的法术起死回生,我若不知感恩,就连猪狗也不如了。从今日起,韦尔斯与帝国誓不两立,我清华门三千子弟愿誓死效忠君上,绝无贰心!”

“霜小姐既是小月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姐妹,说这些就太生分了。”

无痕月也附和道:“是啊二姐,你就叫他叶子得了,君上君上的,听起来怪别扭。”

“又没大没小的,真亏你还是一城之主。”瓦上霜狠狠白了弟弟一眼。怪不好意思的说,“君上,从现在起就把韦尔斯当成自己家罢,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倾城苦笑道:“霜姐越来越客气了,我不喜欢这样。算我求你,千万别把我当回事儿。”

见他是真不介意,瓦上霜顿时轻松了许多,忙招呼下人准备酒宴。好客的女主人忙个不停,小迦左看、右看,心想,客人里就一个女的,主人和朋友聊天我又插不上嘴,坐在这里发呆似乎显得很傻……于是就跑去对瓦上霜说,“我帮你干点活好吗?”

“哎哟我的好妹妹,姐姐哪舍得让你干活,下人忙就行了。你陪我说说话吧。”瓦上霜越看小迦越是喜欢,恨不能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

“霜姐姐,我叫小迦。”

“这名字真好听,往后我就叫你小迦妹妹吧。”

“行啊,我就叫你霜姐姐。”

两人正聊得高兴,忽听见身后有人插嘴道:“你们姐姐妹妹的听得我心里怪痒痒,二姐,你可从来没对我这么好过。”无痕月笑嘻嘻的说,“别冲我翻白眼啦,灌我喝安眠药关我睡地牢的好二姐,快点收拾东西逃命去吧。”

“逃命?你又说的什么疯话。”瓦上霜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刚才有人送来消息,帝国宪兵正在集结,很可能是来接应快刀的。”

“妈的,找死啊!小月,还站着干什么?快去告诉门下子弟,严加守卫,跟他拼了。”大难临头,瓦上霜再也不是什么女侯爵,甩掉累赘的裙饰和高跟鞋,赤脚跑进更衣室,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黑色劲装,头发也扎了起了,腰间挂着长、短两口宝剑,一身利落的忍者装扮。

“小月快去带君上避难,城里都是我们的人,你们大可放心。小迦也去……不,跟着我好了,在别处我也不放心。”说着牵着小迦的手朝门外走去。

无痕月嘿嘿一笑,追在她们后面说,“二姐,你真打算拼命?”

“废话!”

“你在韦尔斯辛辛苦苦经营这么多年,若是真跟帝国翻脸,基业可就全都毁了。”

“难道是我想翻脸吗?帝国不给我活路,姑奶奶也不让他们舒坦!”

“那你是铁了心造反?”

瓦上霜猛地停下脚步,狐疑的看着无痕月:“你今天这是犯什么邪呢?我已经发誓效忠君上,不是造反还是什么?前次我对不住你,是我错了,你也不用这么小看你二姐吧?”

无痕月笑道:“二姐,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实话说,我刚才是有点信不过你,毕竟被骗了一次。不过现在我全信了,你果然还是我的好二姐。”

瓦上霜被他气得啼笑皆非:“小兔崽子敢耍我!”

“我哪敢啊!”无痕月一脸委屈。

“少废话!帝国宪兵到底来了没有?”

“来是来了。但叶子让我告诉你不用担心,他一个人就能对付。”

“别吓唬我了!韦尔斯城有上千宪兵,一个人哪行!”

“真的,不信跟我来。”

韦尔斯堡座落在城市南郊的山坡上,一条宽敞的马路直通市中心广场。环绕城堡的是青山绿树,还有一条天然的护城河。河原本不宽,但出于防御目的挖宽了许多,而且很深。河里当然有食人鱼和剧毒植物——清华门是杀手世家,城堡的主人又是心狠手辣的年轻姑娘,没有这些东西简直不象话。

一座铁索桥横贯护城河两岸,白天吊桥放下,就代替了桥板,晚上吊桥收起,就剩下十几根平行铁索孤零零的悬在河面上。

宪兵们清楚这一点,事先准备了木板,打算一路铺到河对岸。但当他们来到河畔时却发现吊桥并没有收起来。于是铺桥板的功夫也省了。带兵的副总是个经验丰富的军人,他远看城堡,只觉得阴气森森,数不尽的乌鸦在哥特式尖塔附近徘徊,仿佛一团乌云,叫声凄厉阴险,有如恶魔的奸笑。他让部下传出信号,却没得到快刀的答复,心知凶多吉少。他猜想城内必有埋伏,吊桥很可能是个陷阱,既然头头已经挂了,他就没必要承担危险。于是下令把吊桥烧掉,假如里面有人冲出来,就用弓箭射击,假如没人管,烧完吊桥就打算撤军。因为城堡是韦尔斯城的象征,假如城里人发现宪兵的行动,一定会来围攻,韦尔斯城有七、八万暴民,如果他们当真造反,一两千宪兵是不顶用的。

他打好了如意算盘,就派人把煤油淋在吊桥上点火。

火刚一烧起来,城堡上空忽然漂来一团乌云,毫无征兆的下起了倾盆暴雨。火一灭,雨也停了。乌云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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