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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义-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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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二爷,将身一跃,手中这口剑上下翻飞,蹿高纵矮,一点声音无有。人人贺彩,个个生欢,好剑法!好剑法!收住势子,气不壅出,面不更色。钟雄就知道平素谙练的工夫纯熟。钟雄亲递三杯酒道劳。智爷说:“可不是,我这个人没够,还要奉恳一趟,我们这里还有一位陪着你走一趟。”丁二爷说:“使得,使得。”冲着展爷又是一躬到地,说:“展大哥,我是深知你的剑法高明,故此奉恳。”展爷点头。这双舞剑的节目,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为诓宝剑丁展双舞剑 设局诈降龙姚假投降

  且说智爷说:“寨主爷爱双舞剑,山中会剑的甚少,这位赵兰弟与大哥,你们二位可称的是棋逢对手。你们二位要双舞这一趟,那可就可观的无比了。借着我们大哥光,我们也开开眼。”展爷说:“使得,这有何难?没有宝剑。”智爷说:“有的是!来呀,去到后边五云轩,提大寨主的令下,把剑取来。”钟雄一听,吓的面貌更色,暗说:“不好,智贤弟假聪明,你不想展昭投降未妥,要将宝剑拿出来,他得到手中,若要不降了,可也不好与他要。这就叫纵虎归山。再若劝降,他要不降还好;他要一翻脸,他那口剑谁能敌挡?智贤弟,你错大发了。”暗暗使了个眼色,使声音咳嗽,他总不回头。干着急,并无方法,又不好叫他明说。
  不多时,将剑取来,智爷叫把剑给了。展爷也就明白了,暗道:“好个黑狐狸精,给我诓剑哪!”连北侠大众等全明白了。智爷涎着脸说:“终日大哥爱看双舞剑,今日看罢,准对意味。”钟雄有气,暗说:“谁爱瞧双舞剑,是你爱瞧罢。”因此总老不看他们。智爷又道:“彼此二位可没有冤仇,无非点到为活,谁可不许伤着谁。我这里有礼了。”随就一躬到地。二人齐说:“不敢。”二人一齐捧剑,垂首下坐。文武本领全讲“情礼”二字,展爷论先在山上,丁二爷是新来的,又岁数儿小,又是亲戚礼道的,这是何苦哇!丁二爷说:“寨主手下留情。”展爷心中不乐,暗说:“二舅爷,你可不当这么着,怎么指实了叫起我寨主来了?你可别怨我,我也闹你一句。”说:“赵爷手下留情。”二爷瞪了他一眼,委曲着说:“岂敢!”北侠等大众暗笑:“他们亲戚礼道的,倒凑合了个圆全。”说毕,二人动手。
  好一双英雄,要是看了这次舞剑,再也不必看了。二人留出行门过步,半个过河。二人施展平生的武艺,手眼身法步,心神意念足,蹿迸跳跃,闪辗腾挪,轻若猫鼠,捷恰猿猴,滴溜溜身躯乱转,蹿高纵矮,足下一点声音皆无,类若走马灯儿相仿。全讲的是猫蹿、狗闪、兔滚、鹰拿、燕飞、挂画六巧之能。虽然这般的比试,鼻吸口气的声音皆无,就听见“飕飕飕”、“剖剖剖”。“飕飕飕”,是剑刃劈风的声音;“剖剖剖”,是衣襟刮风的声音。忽前就后,忽左就右,这才叫棋逢对手,将遇良材,把大家看的眼都花了,不是一样好哇,人的品貌、衣服、器械全好,真算是世间罕有。钟雄虽然不高兴,究属他是个行家,先前不爱瞧,他就是低着头生气,未免得也就偷着瞧一两眼。除非你不瞧,你若一瞧,管保你把别的都忘了。他把两眼一直,比别人看的更入彀了。待两个人收住势子,彼此的对说:“承让!承让!”一转身,当着寨主说:“献丑!献丑!”寨主爷说:“实在高明!”眼睁睁的,展南侠搭理搭讪的,把宝剑跨起来了。钟雄又烦起来了。智爷摆酒与二位道劳,这才冲着寨主说:“哥哥,你看看二位剑法,实在是好,果然的妙,准保寨主哥哥爱看。”寨主说:“你是准知道我,不然怎么说知性可以同居呢?”随即使了个眼色,把智爷调出,说:“众位告便。”智爷随后也说:“众位,我且告便。”也由后边出来。
  至于院内一看,钟雄在那里等候。智爷问:“寨主哥哥,什么事将我调出?”钟雄说:“你错作了件事情,言多语失,你知道不知道?”智爷说:“我不知。”钟雄说:“这个姓展的,他降意不准,这宝剑到了他手里,岂不是纵虎归山?还不是错?你错大发了!”智爷说:“就是为这个事?这宝剑我成心诓出来给他的。”钟雄说:“贤弟,错过是喝过血酒,你这一句话不要紧哪,我就错疑了。”智爷说:“我出正无私,不怕人疑惑。”钟雄说:“你怎么成心给他?”“寨主哥哥若问,我把这段细情由,给你说了罢。这个宝剑不能不给他。我假意着说是哥哥爱看,借这么个因由好教他物归本主。”钟雄说:“你可知道那剑的利害?”智爷说:“我怎么不知?把宝剑给他,露出寨主爷的大仁大义来了。请人家降山,又不给人家宝剑,人家岂不小看于你?”寨主说:“依你之见?”智爷说:“他在这里一坐,咱们该说的也不敢说,该讲的也不敢讲。降不降就在今朝了。”钟雄问:“怎么讲哪?”智爷说:“小弟少时进去,我就说哥哥叫我出来商量一件事,所有在坐的诸位,有拜过一盟的,可也没拜过的,有一得一,今天全续同盟。有不愿意的,趁早说明。”钟雄说:“他若不拜?”智爷说:“他若不拜,那就是不降,晚晌用酒灌醉,结果了他性命,宝剑落在哥哥手中;他若结拜,就是降了,有什么话也好对他说,就不用避讳了。”钟雄说:“罢了,贤弟比我盛强百倍。”
  说毕,二人回席,仍然落坐。智爷说:“寨主爷将我叫出去,说咱们在位人,续一回盟,拜过的再重复一回。可有一件,那位不愿意,趁早说明,这也不是强为的事情。”惟有展南侠一怔,说:“我本是该死之人,蒙寨主这般错爱,如今又要结盟,焉有不愿意之理?无奈何一宗,我的家眷现在都京,倘若风声透漏,万岁降旨,封门抄家,我担架不住。”智爷说:“无妨。怕你不愿意,倘若愿意,将宝眷接在山上,那还怕他什么?”随说道:“你不用忧虑了!寨主哥哥预备香案。”把个钟雄乐的是手舞足蹈。也是他时运领的,拿着丧门吊客当喜神。大家沐浴更衣,序齿结拜。沙老员外居长,依次钟雄、北侠、展爷、智化、柳青、赵兰弟七人结拜,也没发誓,也没喝血酒。书不可重叙。水旱寨众寨主,大家相见道喜,留在承运殿吃酒,整整乐了一天,日落席散。当日钟太保喝了个大醉。安置柳爷、赵兰弟的住处。
  又待了三日,早饭毕,喽兵进殿,报:“山下虎头崖下来了两个投山的,特来报知。”钟雄一摆手,喽兵退去,叫:“智贤弟,还是你去看明来意,如要有诈,结果了他的性命,别着他脱逃去了。”智爷出去。去了多时,转头回来,启帘栊进来说道:“有二个人叫在承运殿外,以候寨主的令下。”钟雄说:“敬贤之道,下个请字,怎么这个你说是叫呢?”智爷说:“你看什么人,什么人说什么话。”到承运殿外说:“我家寨主叫你们进去。”只听见“唯”的一声,如同半空中打了一个巨雷一般。进得承运殿,一个是身高八尺,那一个比他还高一尺。全是一身青缎衣襟,六瓣壮帽,绢帕拧头,青缎箭袖袍,丝鸾带,薄底缎靴,闪披着英雄氅。一个肋下佩刀;一个是长把鸭圆大铁锤,腰中系着鼓鼓囊囊的大皮囊。一个白方面黑髯;一个是面如刃铁,半部胡须。一个是胸膛厚,臂膀宽;一个是肚大腰粗,脯肉翻着,翅子肉横着。一个是堆垒锐锋,叠抱着杀气;一个是威风凛凛,虎视昂昂。全都是皱粗愚鲁,闷愣溷浊。钟雄一见,喜不自禁,问道:“贵姓高名?仙乡何处?尊字怎样称呼?”两个投山的冲着智爷:“嘿,我说,那个他——”这个也说:“嘿,我说,那个他——”这个说:“别合我们转文玩笑咧。”智爷说:“过来给寨主叩头。”两个人倒身便拜,“咕咚咕咚”也不知磕了几个头,起来旁边一站。智爷问:“叫什么名字?”那人说:“我叫大汉龙滔。”这人说:“我叫姚猛,人称铁锤将,又叫飞錾大将军。我们居住深石岗,因在家好管不平之事,故此打死人了。有咱们董二大爷告诉说,君山有个寨主,叫飞叉太保钟雄,他那里招贤。我们说没有盘费,二大爷给了一吊钱,我们奔这里来。到了山下,打听明白才进来。你们要我们不要?若是留下,情愿牵马坠镫。可得管饭,我们可吃的多。”钟太保笑道:“智贤弟,你可通六国之语。”智爷说:“‘人有人言,兽有兽语。’哥哥看看有诈否?”钟雄道:“这样人焉能有诈?”岂不想傻人专冤机灵鬼。问:“智贤弟,这两个还是结拜?还是怎样?”智爷说:“这样结什么拜哪!只要哥哥愿意留下,大小给点差使就得。”钟雄说:“把他们拨往那寨哪?”智爷说:“这样给不的脸哪,也办不了大事,可准诚实。有了,哥哥睡觉的屋子,穿堂不是有十名健将上夜?我每见他们偷闲多懒,我要拨换他们。这就不用了,把这两个人派为健将的头目,两个人管十个人,准其他们鞭处。似乎这两个人,要教他们睁着眼睛瞪一夜,决不敢少闭。就是这个缺分,他们两个就以为到了天堂了。哥哥请想如何?”寨主说:“可有点难为他们。”智爷说:“什么人,什么待承。”遂把龙、姚叫过来说:“寨主赏你们一个健将的头儿,你们爱分前后夜,是爱分一对一天,随你们带十个人商议。官中有饭,每月一人十两银,穿衣服。”谢过寨主,叫喽兵带着去见十名健将去了。钟雄说:“贤弟实能见几而作。”大众也就夸奖了一番。当日无事,无非叙了些个闲言。
  到了两三日,这日智爷见钟太保欢喜,说道:“寨主哥哥,这个巡山的差使,闻寨主当了多少日子了?”寨主说:“闻寨主那是投山的头一个拜弟,到寨就是巡山的差使。”智爷说:“我看闻寨主昼夜操劳,要把他累大发了,明年行兵之时,人一疲乏,如何打仗?不如将此差使换与小弟,替他当个三两个月,然后再换与闻寨主:再要两三个月,再换与小弟。不知寨主意下如何?”寨主说:“贤弟,你帮着我料理白昼之事,很就是了,再要操劳夜间之事,使劣兄心中不安。”智爷说:“这是小事,哥哥做了皇上,我还不是‘一’字并肩王么?”钟雄听了欢喜,随即传令:“将巡山大部督的缺,换与智寨主。闻寨主拨与小飞云崖口镇守。不得违令。”
  闻华一闻此言,吓了个真魂出壳。智爷得了巡山的差使,任其出入。找蒋四爷商量破君山的节目,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承运殿大醉因贪酒 五云轩梦里受毒香

  且说智爷讨了这个巡山差使,亚都鬼闻华约会了黄寿、于义、王京、谢宽,俱在小飞云崖口相会,大家议论此事:“这巡山差使非寻常可比,寨主派了别人,倘有一点舛错,可着君山玉石皆焚,万万生灵涂炭。不若咱们大家破着性命见大寨主荐言,就提这个差使给不得别人。”于义说:“不行,你们曾记得‘令出山摇动,严法鬼神惊’?倘若不行,大家死倒不怕,闹一个没面目。又没有拿住他犯款的大病。”闻华说:“依你主意怎么样?”答道:“咱们大众暗地细访,如查出他的劣迹来时,咱们大众破着死命,一下就把他搬倒。如其不然,因为小事,大寨主又不能治他之罪,这不是往返么?”大家一听合乎这情理,就悄悄的暗地里访查。焉能知晓智爷手大遮不过天来,以为是把寨主哄信,把大家更哄信了。强中还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
  自从智爷得了这巡山大都督,这一百巡山的喽兵,俱听智爷调遣。这一个早早晚晚,不分昼夜,没有一点松神的地方。可有一宗,出入方便,上晨起望,也不用避讳这喽兵了。这时节就是上院衙,也不要紧了。不怕遇见寨主喽兵,问他,他都有说的,就说是访听事情去了。
  这天到了晨起望,见了大众、蒋四爷。见礼毕,蒋四爷就问:“诈降的人怎么了?”智爷就把已往从前,细话说了一遍。大家笑了一回。复又说道:“四哥,我们里头的人也够了,拿钟雄的日子也有了——冬至月十五,趁他生日。这天后寨有三千坛酿酒,搭出来散于大众,把寨主灌醉,用返魂香把他熏将过去,盗出君山。你们在外头接应着我们。”蒋爷说:“是了,里头事在你,外头事在我。”智爷说:“我们可不走旱八寨。”路彬说:“可别走水寨呀!会水人少;水寨喽兵恶烈,又有水寨出不来,又有大关挡着。”智爷说:“不走水寨,我瞧了小飞云崖口一条道路。过了小飞云崖口,就是荻子坡、龙背陀、前引山、前引洞,就出来了。”路彬说:“对!要打那出来,咱们这船可以在那里等着。那点山是极高,乃连云峰的下坎儿。是日,我们二更就到。”智爷说:“可别忘了。还有件事,到了十五拿钟雄,山中必是一乱。他们又不知钟雄的下落,山中也有高来高去的能人。倘若他们吃疑,追至上院衙,上院衙空虚无人,大人有失,那还了得!又道是:‘未思进先思退,君子防未然。’”蒋爷连连点头:“言之甚善!我倒有个主意,先请大人上武昌府,叫我二哥保护,让我们大哥、三爷全上我们这里来。”智爷说:“更好,不怕他,去也是扑个空。还有一件,四哥给运三支信火来。是日我们把他盗出来,到承运殿头支信火,寨栅栏门是二支信火,上了小飞云崖口是三支信火腾空,你们也就知道了,外边接应。”蒋爷说:“是日我们把晨起望的住户约上,见你们信火一起,我们在外头乱嚷助阵,借着山音说:‘天兵天将好几百万人,四面八方共破君山。’嚷‘杀呀!杀呀’,里边他们不战自乱,助你们一臂之力。”智爷说:“此计甚善。”蒋爷说:“贤弟,我还有句话,龙滔身上带着一个药饼儿,他没告诉你罢?”智爷说:“没有。什么药饼儿?”四爷说:“当初我二哥初见花蝴蝶时候,拿了一个串珠花的婆子,他是拐子手,拐了一个巧姐,巧姐是货郎儿庄致和的外甥女。我二哥白日里在大夫居喝酒,没了钱了,庄致和素不相识,会了酒钱,就提他丢外甥女儿的事情。可巧晚间遇上了,从巧姐头上起下来一个药饼儿。这种东西按在顶门上,人事不省,闭住了七窍。若要还省人事,起下药饼,后脊背拍三掌,迎面吹口冷气,立刻就明白了。后来拿住花蝴蝶,就用的是此物。剐完了花蝴蝶,龙滔再三央及我二哥借这种东西,不好意思驳他的回,作为暂借的。龙滔昨日一问,他尚有此物,要用时节你找他要去。”智爷说:“这是宝贝呀!这可大大的有用。”蒋爷说:“你也该走了。”智爷说:“我如今是巡山的,早早晚晚全不怕了。我告诉你的话,你可办理。”蒋爷说:“外头事交给我了,你不用挂心。”两个人将事情商量停妥,随即起身回山。
  这座君山如铜墙铁壁一般,万马千军也不能破。两个人的主意,里面八个人,外面八个人,就给国家除了大患。
  且说智爷回山,等了两日,交到十一月初旬,说:“寨主哥寿诞之日可就到了,今年得大大的热闹热闹。”钟雄屡年的规矩,众寨主在承运殿吃早饭,晚晌每人一桌酒席;喽兵各自有份,赏他们的酒肉,年中的旧例。智爷说:“今年不比往年,得大大的热闹。我看后寨存着三千坛酿酒,散于大众,全把他喝了。寨主传下一道令去:这天无令,也不用传梆、发口号、点名、当差,放他们一天假,叫他们欢呼畅饮,豁拳行令,弹唱歌舞,听其自便。这日无有军规,第二日整齐严肃。”钟雄说:“使不得!贤弟,难道说不知‘军中不可一日无令’?倘有差事,那还了的!”智爷哈哈大笑,说:“寨主哥无用多虑,小弟主意没错。难到你就过这一个生日了。”钟雄听了一惊:“这是不利的言语。”说道:“贤弟,我就过这么一个生日,过年我就死了不成?”智爷说:“哥哥,你又想差了。我说你就这一个生日。”钟雄说:“我就过这一个生日,再不能过生日,可不就是死了么?”智爷说:“不是。今年过完了,过年行上军了,在军营里头枕戈待旦,卧露眠霜,渴喝刀头血,睡卧马鞍心,万马营中度日,刀剑队里为家,知道几年才把江山得在手内。若要是登基之后,前三后四,那就叫办万寿,就不叫生日了。这生日可不就是这一个,还想过什么生日?”智爷胡拉乱扯,把个钟雄说的立刻传令,著书手写了告示,教喽兵在水旱寨各寨粘贴。合山中一乱,声音甚大,浑人大乐,聪明的着急,暗有议论,不表。
  且说定准十五无令,智爷慢慢的将信火带进寨来,暗地把他们诈降的全派好了谁办什么事情。智爷要了迷魂药饼儿,自己带定。自己与柳青用香熏寨主;龙滔背人;姚猛跟着北侠承运殿外头支信火;南侠在寨栅栏门第二支信火;丁二爷在小飞云崖口三支信火;沙员外在后宅门拦人断后。
  冬至月十三日,即将后面酒坛搬出算好,每人该有多少,杀猪宰羊,下山制买干鲜水菜,多添厨役,忙了三天。到了十五日早晨,钟雄穿上百福百寿袍、百福百寿中,挂上老寿星,上了供献。承运殿摆开桌椅,先有后寨婆子扶着姑娘,抱着公子,至殿下来与寨主叩头拜寿,齐说:“愿天伦圣寿无疆。”钟雄看了一对儿女,十分欢喜。婆子也来拜寿。寨主吩咐后面领赏,仍扶小姐与公子入内去了。众家寨主都与钟雄拜寿。钟雄先要与沙大哥叩头,让了半天方才对行一礼。然后俱与寨主拜寿,齐说:“愿寨主圣寿无疆。”钟雄傍立,打一躬,言道:“劣兄有何德何能,历年间讨礼。”全都叩毕,落座献茶。外面各寨喽兵头目到来,在殿外拜寿。寨主也还了一礼,人人俱都有赏。众人出去。合寨的喽兵在寨栅栏门外拜寿。寨主迎出,也是还礼:“有劳你们。”可见得寨主何等的恭威。也是俱都有赏。然后进来席前,单短智化,寨主心中不乐。闻华过来说道:“众家寨主俱已到齐,请寨主吩咐摆酒。”钟雄意见要等智化,被闻华一催,也只可吩咐摆酒。顷刻摆列杯盘,大众一口同音说道:“今天是寨主哥哥的寿诞,我们每人敬献三杯。”钟雄说:“不可。你们每人敬我三杯,三四一百二十盅,我不用再喝就醉了。今天又趁着山无令,何不细水长流,慢慢的大家同饮,豁拳行令,热闹热闹。”黄寿说:“沙寨主就是年长,你就作个领袖罢。你递三杯酒,我们大家行个令。”沙老员外点头,斟了三杯酒,递与钟寨主。寨主连饮了三杯。大众一躬到地,寨主也就还了个礼儿。寨主复又敬大众三杯,大众再三不肯受,这才拦住。然后归座,各斟上门盅儿。
  将要饮酒,智爷慌慌张张打外边进来,立刻就双膝点地,跪倒就磕说:“我愿寨主哥哥千秋永业,万寿无疆。”钟雄离席,大家站立。钟雄一躬到地说:“劣兄有什么好处,敢讨兄弟之礼?你这样分心操劳,实实我过意不去,我敬你三杯。”智爷说:“那有反礼而行?总是我敬你老人家才是。”说毕,先敬钟雄三杯,寨主也回敬了三杯。彼此落座。大家端酒,智爷说:“等等,就这么喝么?我算出令官,看大杯来!”喽兵答应。又说:“今天寨主哥哥寿诞,要大家献个寿词,要一个顶针续芒儿,句句都要吉祥的言语,不然罚酒三巨觥”这里头许多人说:“我们不懂的,说不上来。”智爷说:“不怕,那位说不上来,先罚这么三杯。”沙老员外说道:“咱们这里就属我的年长,我倘若接不下去,大家大笑,我也得喝,不如我先受罚。”一连叫了三杯。然后受罚的人多了,你也受罚,我也受罚。君山上的人,有说的上来的,人家不说,情愿受罚,就剩了个南侠、北侠、双侠、智化。智爷说:“我是出令官,打我这先说。”众人一乐。借着众人一乐,便说道:“大家一阵欢笑,与寨主爷上寿。”北侠说:“寿比南山不老松。”南侠说:“松柏之荣有馀庆。”双侠说:“庆有馀年福寿增。”智爷说:“增福寿。”北侠说:“寿长生。”南侠说:“生贵子。”双侠说:“子孙荣。”智爷说:“荣万代。”北侠说:“代君封。”南侠说:“封显爵。”双侠说:“爵位正。”智爷说:“正下了与国同休的一位老寿星。”北侠说:“兴家业。”南侠说:“业兴隆。”双侠说:“隆恩重。”智爷说:“重公卿。”北侠说:“卿且吉。”南侠说:“吉有庆。”双侠说:“庆寿人。”智爷说:“人贵奉,奉的是巧比丹青一轴寿容。”北侠说:“容富贵。”南侠说:“贵尊荣。”双侠说:“荣庆寿。”智爷说:“寿且永。”北侠说:“永平安。”南侠说:“安然静。”双侠说:“敬寿酒。”智爷说:“酒满瓶,凭着寨主爷的大德,寿活八百有馀零。”寨主一听,哈哈大笑说“我寨中文武全才,何愁大事不成!”不知怎样成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庆生辰钟雄被获 闯大寨智化遭擒

  诗曰:
  二月二日江上行,东风日暖闻吹笙。
  花须柳眼俱无赖,紫燕黄蜂各有情。
  万里忆归元亮井,三年从事亚夫营。
  新滩莫悟游人意,更作风檐夜雨声。
  且说钟雄一见作的这寿词,更觉欢喜,寨中人一个个文武全才,何愁大事不成。说:“我给众位兄弟挂红。”自己也就端起大杯来。正饮之间,只听外边声如鼎沸,唱的、乐的、嚷的、闹的、豁拳的、行令的、猜三的、叫五的,热闹非常。智爷说:“哥哥,你看这个欢喜不欢喜?咱们也该豁拳了。”豁了一阵拳,日已垂西,众家寨主告辞,各自回寨。钟雄恨不得大家一时出去,与这几个知心的好朋友一处再饮才好。另整杯盘,点上灯火,点的都是通宵的寿烛。天到初鼓,智爷说:“今日山中虽然无令,我可得出去照料照料。”钟雄说:“总是你得多受累。”
  智爷随即出来,要到旱八寨瞧瞧。将到丰盛寨,众喽兵排班站立。智爷一看,就吓了一跳,到里边隐在喽兵身后,问工问缘故:“你们为什么不吃酒?”喽兵说:“我们三寨主有令,不叫吃酒,吃酒者立斩。还叫我们今天防备,预备兵器。”智爷说:“你们爱饮酒不爱饮?”早有酒头答言:“我们都馋出涎沫来了。”智爷说:“先教五十人别处去喝,再等回来换这五十人去喝。来回更换,大家全喝着了。可别说是我说的。”大家欢喜。智爷去后,先走五十人,喝上不回来了;又走五十人,也不回来了。大家一议论,法不责众,全走了。寨主一瞧全走了,他也喝起来了。列位,怎么他也喝起来了?总归是“天命”二字。此人不醉,不用打算盗寨主出山。智爷又到一寨,是文华寨,二百人也没喝酒。又教他们一个招儿:一百人告假撒尿,由尿遁里喝酒去,喝完再换,那一百人再撒。先一百人一去不回,后一百人改了告假拉屎。闹的于义无法,自己到底不曾吃酒。馀者的寨主喽兵,尽都东倒西歪。
  智爷归回承运殿,一使眼色,大家苦一劝酒,就把钟雄灌醉。小童儿搀到五云轩,把头巾摘下去,大衣服脱了,放在床上,放下半边的帐帘,叫四个童儿警醒着听差。智爷出来,看龙、姚二人在穿堂里坐着,一问,十名健将俱都醉了。智爷说:“你们预备纱包。”二人说齐备了。到承运殿,碗盏俱都撤将下去,灯火媳灭,就留了一双寿烛,教看殿的人:“你们吃酒去罢,我今夜在此处安歇。”看殿人欢欢喜喜的去了。
  智爷叫大众预备,智爷单同柳青奔五云轩。智爷预先就告诉明白了:“大众盗钟雄时,但得能不杀人,千万可别杀人。”来到五云轩,柳爷先拿了布卷,龙、姚、智三人连自己俱把鼻子堵上,把薰香盒子拿出来。这盒子乃红铜作成,类如大清国仙鹤腿的水烟袋一样。仙鹤的脖子是活螺丝一节一节的,一拧螺丝,一拉多长。仙鹤腹上有个瓶盖,拿指甲一掸,瓶盖一起,半个月牙盒里取出香来,用千里火筒一拍,将香点着,放在仙鹤腹内,捏上瓶盖,收起千里火筒,将铜仙鹤戳在窗棂纸窟窿之内,后手一拉仙鹤的尾巴,尾巴有个消息通着两个翅膀,翅膀一呼扇,腹上有个透眼,一呼扇,往里一透风儿,由嘴内一条线相似。先把四个小童熏倒,然后一转,冲着那边挂起来的半幅帘子里,又是一拉仙鹤的尾巴,将钟雄熏将过去。收了香盒子,四人进去,先把那半边帘子挂起,拿迷魂药饼儿先按在钟雄顶门心上,然后把他的膀子勒紧,往起一抽,爬在龙滔身上,拿纱包兜住了他的两臀,来回的绕住,系了个扣儿。转头出去,把堵鼻子的东西扔了。到承运殿,北侠问:“怎样?”回答说:“得了。”一点信火,“哧”的一声,信火腾空。
  后面“呛啷啷”锣声乱响。有老家人谢宽,带着谢充、谢勇一百名飞腿短刀手,俱都点酒没闻。信火一起,大家说不好了,杀奔前来。正到后宅门,沙老员外横叉不许进去,说:“寨主大醉,今日晚间凭爷是谁,不许进去。”谢宽说:“我奉夫人之命,有要事见寨主回禀。”沙爷说:“不行,明日再见。寨主已睡,有话也不能说。”见二枝火起,家人急了,说:“老寨主不教我进去,可不行了。误了我的事情,可要得罪寨主了。”沙爷说:“你还敢怎样?”一抖手中叉。家人举刀,两个儿说:“爹爹躲开。”二人一低头,暗器出来了,一个是低头锤,一个是花妆弩。仗着沙爷躲的快,不然中了暗器了。自己随退,大众并不追赶,俱奔五云轩去看寨主。
  沙爷出来,众人已到小飞云崖口,听后面赶来,嚷喝:“快将寨主留下!好一群狼心狗肺之人!”大家往上一围,锣声乱响,后面人陆续都来了,连武国南、武国北、金枪将于义、铁棍唐彪——旱八寨内总有不吃酒的人,也不有甚醉的。飞云口上是闻华镇守,小五寨内人全没喝酒。此山口上石头是直上直下,如镜子面儿一样。山口不宽,横着滚木,两边有绒绳兜住,有四名喽兵拿着刀听吩咐。刀剁绒绳,滚木往下一滚,就把人轧的骨肉如泥。北侠是两只夜眼,看的分明。上面闻华听锣声一响,自己就齐队,二百人全是长拘钩。若要头根滚木放下去,用拘钩往前一推,就不能用绒绳兜了,就拿拘钩搭住,要放的时候,一摘拘钩,就放下去了。北侠把着刀往上一跑,跑到七成,还有三成就到了上面了。闻华叫:“放滚木!”刀剁绒绳,“铛”的一声,“咕噜”、“咕噜”、“咕噜”、“咕噜”滚下山去。一看北侠已到后面,喽兵用长拘钩一推,北侠就势用宝刀一划,“呵(口叉)呵(口叉)”一阵乱响,拘钩一折,人人往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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