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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级弟子C-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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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扮演鬼面祭司的这个灵魂是。。。
郝沉心里浮现了一个名字,一个在他们坠入无烬视界后,就了无音讯的名字。
曹子睿跟郝沉的想法重合上了,不过不是因为鬼面祭司刚刚用怨憎之力招来了那柄剑,而是因为剑招。
鬼面祭司剑柄入手后,便跟封烨缠斗起来,封烨身体接连受伤,体力又消耗极大,他完全是靠一口不肯认输的气硬撑着。
他使的兵器甚至都不是自己最擅长的长剑,而是一柄长木仓,种种劣势下,他自然是不敌鬼面祭司的。
但鬼面祭司却也没有轻易取胜,不是他做不到,而是他不想。
就如他之前不让无头鬼立刻击败封烨一样,他享受玩弄猎物的乐趣。
他说话的语调漫不经心,他使的剑招同样漫不经心,但漫不经心中,却也时不时会在封烨身上留下一道伤口。
郝沉和方阳的注意力都放在伤势不断加重的封烨身上,而曹子睿则愣愣的看着那个戴着鬼面的男人。
即便鬼面祭司使的并不是特别有代表力的剑招,但曹子睿却也看出了凌霄剑法的影子,那是凌云所创的剑法,天下间,除了他,也只有凌云会使。
也就是说,这个鬼面祭司是。。。
“不错,他就是凌云。”像是看透了郝沉和曹子睿的想法,男人直接挑破了这一点。
郝沉三人都扭头看向他,就见他突然打了个响指,彩色的世界在眼前褪去,眼中所见的,又变成了之前那样,只余黑色的影子。
这是无烬视界的真相,之前因为怨憎之力全数涌向封烨,在他周围形成真空地带才得以显露。而现在再次显露,是因为幻境的主人。
这里本就是他的地盘,想要让郝沉他们看到什么,真相或是假象,自然也是他来操控的。
不过是随随便便的一个响指,眼中的天地就换了模样。
西羌的建筑不再,眼中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以及黑暗中那些同样漆黑的影子。
这些影子辨不清面孔,也辨不清男女,紧紧拥簇在一起,像是幢幢鬼影。
而在这些影子中,有一个格外引人注意,那就是封烨的灵魂,他的魂火还未熄灭,所以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但除了封烨之外,这些看起来都一样的影子,却也有一个,与其他人都不相同。
这丝不相同并不明显,以致于之前郝沉他们三人,没有一人注意到他。
那是鬼面祭司的影子,也是凌云的影子。
虽然眼中只有黑色,但黑色也有深浅之分,就像墨痕的轻重之别,如果说其余的影子都是淡墨,那给凌云上色的那只笔一定是浓墨了,而且是反复涂抹,不断加重的那种浓墨。
浓重的黑色中,没有半点光亮。
他的魂火,熄灭了。
是什么时候熄灭的呢?
是在一个多月前,他们误入无烬视界,凌云也由于那魔物的控制再次坠入这里的时候吗?
不,或许在更早之前。
在百年前,建木倾塌,天火坠地,凌云第一次来到无烬视界的时候,就已经熄灭了。
所以他满心怨恨,他有着凌云的相貌,有着凌云的剑法,甚至有着凌云的灵魂,却只徒具其型。
因为灵魂中最重要的东西,早已在百年的幻境折磨中,被无烬视界庞大的怨憎所吞噬了。
他成了这魔物的帮凶,帮着这魔物在人间寻找建木,打开无烬视界的通道,虽然他们的目的有分歧,还闹起了内讧,但最后还是那魔物棋高一着,迫使凌云再次回到这里,并且磨灭了凌云的最后一丝自我,被他用来当做构成幻境的傀儡。
凌云成了西羌人人皆畏的鬼面祭司,也成了那魔物最好的兵刃,帮助他斩获封烨的灵魂。
在不知道被刺中多少剑后,封烨终于站不起来了。
他单膝跪地,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冷汗和血水浸透。
鬼面祭司像是十分欣赏封烨此刻的狼狈,不远不近的站在前方,并不急着给予封烨最后一击。
而封烨,即便已经脱力至此,他的拳头却仍然捏的死紧,他不能输!
但他却也清晰的知道,自己与鬼面祭司那仿若鸿沟的实力差距,他看得出来对方未用全力,也看的出来对方真正的实力怕是比无头鬼还要强大。
在正常状态下,封烨连身为极恶之鬼的无头鬼都战胜不了,更何况眼前这位万鬼之王呢。
但。。。他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
冥冥中,那柄被封烨丢在地上的锈剑,竟然在与鬼面祭司不断的交战换位中,再次来到了他脚下。
剑身满是锈蚀的痕迹,看起来一折就断。但封烨知道,只要他再次拿起这柄剑,他就能获得如先前一般,无与伦比的力量。
万鬼之王又如何,他比他更强大!
那股力量让人沉醉,也让人着迷,和着内心那缕想要战胜鬼面祭司的欲望一起,在他耳边化作恶魔的低语。
封烨情不自禁的伸手,想要将地上的剑捡起。
他将用这柄剑斩尽一切恶鬼!
封烨的伸手的动作不由加快,但是紧接着,内心又冒出了一个问题。
然后呢?
斩尽一切恶鬼之后呢?
那自然是杀死此地的所有生灵,用来庆祝他这位新生的鬼王了。
几乎是自然而然的,封烨在心里这样答道。
他低头拾剑,锈剑上虽然满是锈痕,但是剑柄上却也包裹着金属,金属的反光好像一面镜子,封烨不经意间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是怎么狰狞扭曲的一张脸,虽然是人类的面孔,却凶恶的仿若地狱归来的恶鬼,让人见之即惊。
封烨同样被惊着了,像是被从梦魇中喊醒,他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刚才想要做什么。
那些可怕的想法还历历在目,而他凭空产生这些想法的由来,封烨看向地上那柄剑。
剑身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满满的锈迹,但封烨还是觉得这柄剑透着股莫名的邪异。而他的指尖已经触到了剑柄,几乎就要拾起它了。
触电般的,封烨猛地缩回了手。并且,他一脚将其远远的踢开。
他知道捡起这柄剑他会获得空前强大的力量,比这里的所有人都要强大,鬼面祭司也无法再与他抗衡,但是。。。同样的,他也会失去自我,做出一些他并不愿做的事。
那些外来的怨恨会占据他的全部神智,他会成为满心仇怨的恶鬼。
在已经经历了一次那种被吞噬的感觉后,封烨更加知道想要摆脱那股外来的怨恨有多难。
对方太庞大了,与之对比,他自己的情感就像雪山上的一朵雪花,雪花想要阻止雪崩,但除了顺着雪崩的大势一起向山下的生灵涌去,他别无他法。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根源上断绝这种可能性,他不会拾起这柄剑,也不会变成残杀无辜的恶鬼。
同样的,他也拒绝了战胜鬼面祭司的力量。
但是,他并不是只有一个人的,他一个人战胜不了这位万鬼之王,若是他们那么多人一起,人类是有无限可能的种族,只要他们所有人一起,鬼蜮也会被照亮。
封烨冲着人群的方向求援,虽然局面产生了预想不到的变化,但他也已经做到了他所承诺的,他战胜了无头鬼。
那么按照誓约,其余人也会与他一起,反抗西羌。
想到此,封烨因为伤势不断衰弱的精神短暂的振奋了一下,他望向人群时,眼睛里闪着希冀,像是阳光般璀璨。
但是人群的回应是。。。
人们听到了封烨的喊声,却并不同封烨对视,他们的眼睛里有各种各样的东西,有对眼前局面的迟疑,也有对鬼面祭司的畏惧,但这些各种各样的东西里,唯独没有一样。
他们并没有上前救援的勇气。
封烨愣住了。
而鬼面后的脸则和幻境外的男人重叠,他们嘴角露出了如出一辙的微笑。
鬼面祭司突然扭过头,他冲着奴隶聚集的方向高喊:“尔等罪民胆敢冒犯蛇神大人的威严,罪无可恕!”
他说到“罪无可恕”这四个字的时候用了重音,透着一股森然的杀意,人群光是听,都不由抖了几下。
但他紧接着话锋一转,放平了语调,像是恩赐般的:“但蛇神大人仁慈,只要尔等现在放下兵刃,即刻投降,便免去你们的罪过,既往不咎。”
这句话极具诱惑力,虽然他们答应了封烨,只要战胜无头鬼就会反抗西羌,但是。。。谁能料到鬼面祭司这样可怕。
他们不过是群普通人,拿起刀枪,倒也可以凭借人数的优势跟西羌士兵拼一拼,但是对上这位万鬼之王。。。不,他们根本连对上鬼面祭司的勇气都没有,光是与那鬼面后的眸子对视一刻,都感觉心胆俱颤,手里的兵器都快握不稳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握不稳,还是已经不想握稳了,“咣当”一声,有一件兵器落了地。
兵器砸在地上,也砸在封烨心上,他眼底坚定的不可动摇的东西在被吴毅刺了一刀后,又被重重的砸了一下。
这一下却并不是结束,而仅仅是开始。
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又有“咣当”声响起,一声接着一声,一声叠着一声,数不清数目。
封烨眼底的东西在不断重击下,已经满是裂痕,却依然没有完全碎裂。
在人群几乎全部丢下了兵刃后,封烨看向最后一人。
巴图望望人群,又望望封烨,他十分犹豫。
大势至此,战胜西羌已经几乎不可能,为了誓约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违背誓约的话,愧对封烨。。。但是,他却可以活下去。
巴图还是想要活下去的,他不像其他同族那样跟西羌死战,而是被带到这里当了奴隶,就是因为他想要活下去。
这种渴望,现在依然。与之对比,誓言什么的,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咣当”一声,最后一声。
封烨眼底的东西终于完全碎了。
鬼面祭司挥挥手指,示意士兵将这群全部缴了械的奴隶带回去收押,他又指了指封烨,似乎下了什么命令。
封烨没有听清,他的大脑里已经一片空白,他茫然的待在原处,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直到有士兵从两侧按住他了的肩背,他才从这种茫然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两个士兵一左一右的按着他的手臂,将他往后方拖行。
封烨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看着前方那群被士兵带领,即将离开斗兽场重返牢笼的人。
他垂死挣扎般的大喊:“你们反抗啊!”
无人回应。
人群只是背过身去,听话的跟着士兵的指令行走,像是绵羊般乖顺。
“巴图!”
“阿木尔!”
“韩蒙!”
封烨又喊着他们的名字,用力的喊,用力到句尾甚至有些破音。他一个个的喊过去,却连一个回应都没得到。
喊到后来,封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喊什么,他嘴里发出的也不再是人名,而仅仅是无意义的嘶吼。
竭嘶底里的嘶吼,喊到嗓音嘶哑,喊到喉咙火烧般的灼痛。
终于,人群完全离开了他的视线,封烨最后的挣扎也终于停止了。
他眼底那代表着希冀的光彩也完全熄灭了,他的眼神灰蒙又黯淡,像是此刻天际阴沉的天空。
他像是认清了现实,不再叫喊了。
可内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拥堵着,让他竟是连喘气都有些费力。
但很快有别的东西帮他分散了注意力,让他无法再在意内心的这股郁气。
那是。。。剧烈到难以形容的剧痛。
鞭子再厉害,也仅仅是撕裂皮肤,但这股剧痛不然,它不光刺破血肉,它还更加深入的,刺穿了血肉中的骨骼,在骨骼上穿出一个洞后,再从另一侧的血肉中穿出。
带着铁钩的锁链穿透了封烨的左边肩胛骨,那里又被称为琵琶骨。
他的脸色苍白,剧痛让他的身体失控的颤抖,不住的颤抖,他死咬着唇,咬出鲜血,终于将这股剧痛藏在了喉间。
但紧接着,右侧也传来同样的剧痛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仰天大吼,野兽般疯狂的嘶吼,他内心的郁结连着这声吼叫一起释放,像是滚滚江水,势不可挡的同时,也冲垮了他一直坚守的一些东西。
黑暗狂涌,再一次的向封烨身上涌去,以无可逆转之势。
人类的嘶吼声开始变调,离人类越来越远,离鬼怪越来越近。
有部分黑雾游离在封烨体外,直冲云霄,白日被染黑,黑云压城中,有东西于半空聚拢成型。
似龙又非龙,爪只有四趾,头顶也没有角。
这是一只蛟。
这只蛟跟其他蛟一样,一身青色的鳞片,但这些鳞片随着黑雾的不断翻涌,慢慢变成了黑色,四趾旁生出了凸起,长出了第五爪,而他头顶,也同样鼓起,尖利的龙角破骨而出。
他以蛟化龙,却不是如天界那只龙一样代表祥瑞的神龙。
而是。。。
黑雾聚拢成的龙影于空中睁开眸子,血似的鲜红。
魔龙现世!
郝沉瞳孔一缩,龙型已成,这就意味着,那些涌入封烨体内的怨憎之力,再也不可能被驱赶了,他们已经融入了封烨的骨血里!
跟被士兵按着跪在地上的封烨一样,半空中魔龙仰天嘶吼着,他肩背上锁着锁链,锁链穿透鳞片,穿透血肉,贯穿骨骼,将他束缚在此地,不得自由。
而与着嘶吼声一起响起的,还有大笑声。
那与封烨长得十分相似的男人大声笑着,近乎失态的大笑着。
第172章
痛。
空白的脑海里似乎只剩这个字在作响了。
其实应该连这个字都没有,封烨觉得自己好似一具空壳; 一具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
他的眼睛还睁着; 他的耳朵也还可以听见声音; 但他什么也看不见; 什么也听不到,他的大脑也不想继续工作了,干脆与其他感官一起撩了挑子; 于是就只余一片浑噩的空白了。
但即便他已经不去想任何事; 却还是无法逃避那痛感。
该如何逃避呢?
这一刻将它淡忘,但下一刻; 气流从鼻息进入肺部,这具残躯的胸膛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了一下,于是,牵动了附近的肌肉群; 那被铁链贯穿的伤口再次被撕扯,刚刚淡忘的痛感也再次被唤醒。
比之先前; 更加痛苦。
这份不断持续,不断加重的痛苦,大概也只有在他的呼吸完全停止; 真正死亡的时候才会停下。
或许死亡也没什么不好; 他现在这样跟死了的区别; 大概就是他还能呼吸,他还能感受到痛吧。
“呵呵。”
耳边突兀的响起低笑声,虽然是低笑; 却十分具有侵略性,硬是将封烨自我封闭的感官唤醒,让他僵直不动的眸子微微移了一下。
他周围并没有人。
自他的计划失败,他被铁链贯穿左右琵琶骨后,像是一摊被丢在角落的垃圾,他被西羌人丢在了这里。
没有人管他,他不吃也不喝,没有人理他,他也并不想理任何人。
被锁链贯穿的伤口,以及其余的,大小不一,遍及全身的伤口一起腐烂,可是就连见着腐味就来的蚊蝇也不靠近他了,他独自的在这个无人过问的角落里腐朽。
但这份独享的时光却突兀的被人打破,被脑海里那道幽灵般的声音打破。
对方到底是谁呢?
封烨曾经想要弄清这个问题,想要知道为什么这个声音一直纠缠着他,但他现在。。。他的眼睛移动了一下就拨回了原位,他对这个笑声没有任何回应。
对方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他已经全然不在乎了。
但他不在乎对方,对方却不肯放过他,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像是好心的提醒,他告诉封烨那些外界的情况。
“那些被你鼓动要一起谋逆的人,虽然犯了死罪,但是那祭司却也信守承诺,并不追究,只让他们如先前一样的采石场在劳役。”
“你那位曾经的好友,吴毅,他现在可是了不得了,他也拿起了鞭子,当上了小首领,不光不用跟其余人一起做劳役,他还耀武扬威的对曾经的同族呵斥起来了。”
“至于你,封烨,西羌人不追究其余人的罪过,你可就没那么好运了。”说话的人一副惋惜的语调。
只是他的惋惜中总是透着股看好戏的幸灾乐祸:“你作为叛贼之首,罪无可恕,自然是严惩才能以儆效尤,西羌人对你的处置是,将你锁在这里示众三日,让所有人都看看叛贼的下场,而三日之后。。。”
说到这里,那股幸灾乐祸的笑意几乎满溢了出来:“你将被推上九步崖,让蛇神来清洗你的罪恶。”
九步崖。。。这是封烨在初来到西羌就见识过的地方,他知道被推上九步崖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九步崖底的那些蛇群到底有多可怖。
事实上,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封烨每晚在草棚里都会做噩梦,被万蛇吞噬的噩梦。
梦境是他潜意识的具象化,他内心对九步崖的恐惧反应到了梦中。
他害怕这个地方,害怕那些“嘶嘶”爬动着的冰冷的蛇群,但这些庞大到钻入梦境的恐惧,却于此刻,消失不见了。
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哦”了一声,语气也没有任何起伏。
冰冷的像具尸体。
这样冷漠的反应,即便是再如何巧舌如簧的人都无法与之继续交谈,话题在这里终结,那道声音再次消失了。
但封烨也知道对方大抵并没有走,对方只是不再出声,却依然蛰伏在不知道哪里偷偷窥视着他。
但就像封烨不在乎他即将面临的刑罚一样,他也不在乎周围有没有其余人,他眼睛一动也不动,瞳孔里也并没有任何的光彩,若非胸膛还微微起伏着,或许旁人会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
他再次将大脑放空,用无知无感来麻痹自己。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天亮还是天黑,封烨分不清。自他被贯穿琵琶骨的那一刻,西羌皇城上空的这片天似乎就阴沉了下来,乌云遮住了日月,白天黑夜都是一样的昏暗。
像是要下雨。
可天一直没有下雨,封烨也一直没有等到能帮他缓解喉咙上的灼痛的雨滴。
这股灼痛不止是因为他这么长时间滴水未进,也因为他在斗兽场里喊的太用力,用力到仿佛把全部的力气都用出去了一样,以致于他此刻再提不起半分的力气。
然而封烨没有等来下雨,却等来了一些预想不到的东西。
他一动不动的眸子被耳畔持续的嘈杂声所惊动,他的五感又一次被唤醒。封烨有些迷茫的抬头,就看到眼前,人群排着长队,一个个在自己面前走过。
他们衣衫褴褛,手脚和脸孔上都是长期劳作的痕迹。
这些是与他一样的奴隶。
他们人数众多,封烨并不认识所有人,但封烨却也会在人群的长队里,时不时的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
是与他一道在斗兽场的那些人,是给了他承诺的那些人,也是。。。背叛他的人。
封烨面无表情的看着人群。
他空白的大脑再次恢复了思考,这些人在做什么?
像是腐朽的机器,在放置了许久之后再次启用,封烨的大脑运转的有点艰涩,他想了片刻才明白过来。
这些人并不是自愿来的,而是西羌的士兵押送来的,在人群的长队旁,每隔几米就站着一名披坚执锐的西羌士兵。
西羌人将所有奴隶都带来了,目的也不言而喻,自然是让他们看看封烨的下场,给所有奴隶都敲敲边鼓,告诉他们西羌是无可战胜的,一切与西羌为敌的人,都会被蛇神和祭司大人所诛灭。
人群看着封烨,封烨也在看着人群,这些人的目光有的闪躲,不敢与他对视,有的则无所谓,封烨的死活关他们什么事?
封烨是死是活,下场如何,他们的日子依然是照常的,日复一日的,在西羌士兵的挥斥下劳作。
他们甚至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作为奴隶的生活,乏累被麻木所抚平,就像封烨是如何封闭五官来逃避那些痛苦的一样。
躯体上的痛苦,被背叛的痛苦。
麻木或许是最好的镇痛剂了,只要不去想,假装去习惯它,似乎就没有那么痛苦了。
但在再一次看到这些熟悉的脸孔的时候,封烨突然发现,并不是的。
即便他努力的不去想,努力的去习惯这些痛苦,却在见到这些人的脸时,那层他努力营造出来的平静瞬间便被打破。
愤怒从残破风箱般的胸膛涌起,像是席卷一切的烈火,但这火焰在内心如何摧城掠地,他脸上都一直面无表情。
他盯着这些人,熟悉的人,陌生的人,每一个人,从开始到结束,他看着所有人从自己面前走过。
他紧紧盯着,不放过任何一个人的表情。
他像是还期待着什么,期待着见到一些东西,不同于麻木的东西。但直到最后一个人从他面前走过,他都没有见到他想要见的东西。
人群在士兵的带领下离他远去,这里又变成了只有他一个人的角落。
封烨遥遥看着人群远去的背影,他像是突然卸了力,连愤怒的余力都没有了。
怒火在心中席卷一切后,也将心变成了荒芜的空地。
锁链哗啦作响,久坐的腿有些发麻,封烨试着改变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他的动作幅度并不大,因为他的肩胛骨被尖利的铁钩穿透,手臂连抬起都是困难,而且这铁钩后拴着的锁链也将他牢牢的锁在这里,不能离开。
仅仅是让屈起的腿放平,他做完这个动作都是一身的冷汗。任何微小的动作都会扯动肩胛骨处的锁链,让被穿透的血肉再次作痛。
封烨喘着粗气,虚弱和痛苦混杂在一起,久久不能平复。
他靠着身后的墙壁,仰头看天,天空上阴云愈重,看不见一点光亮。
天上的阴霾倒映在了他的眸子里,他的眸子也越来越黯淡。
“你失望吗?”
这个带着笑意的声音问出了第七个问题。
封烨没有作答。
“你后悔吗?”这声音又问出了第八个。
他像是在为封烨摇头叹惋:“你本可以自己离开的啊。”
封烨低下了头,似乎想要掩盖自己的神情。
“滴答”一声,天空酝酿许久的阴云终于落下了第一滴雨。
雨滴滴在封烨的手背上,透心的凉意。
有了第一滴,就有第二滴,雨越下越大,慢慢的,暴雨如注。
风雨中人们都躲在屋檐下避雨,只有封烨还呆在这个没有任何遮挡的角落里。
他被冰凉的雨滴所包裹,慢慢的,将他内心那最后的一点温度浇灭。
“现在,封烨,你又是谁呢?”
像是时机到了,说话的人低笑着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跟第一个问题相同,却又不相同。
这是第九个问题。
九个诛心之问。
封烨低垂着头,被打湿的发梢挡在额前,像是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的神情。
但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郝沉却可以直观的看到别的东西。
即便魔龙现世,怨憎之力侵入封烨灵魂的各个角落,但封烨的魂火却也没有完全熄灭,它依然顽强的燃烧着,虽然已经黯淡如萤火。
但此刻,第九个问题问出后,那朵灵魂中一直挣扎着,与周围那些已经深入四肢百骸的黑暗对抗着的火焰,在这场泼天大雨中,熄灭了。
暴雨中,封烨独自倚墙坐着。
他独身一人,却又不是独身一人。
郝沉站在他面前,他似乎想要用自己的背脊帮助封烨遮挡这些风雨。
可是雨滴从他的身影中穿透,全数打在了封烨身上,一身的冰凉。
可即便雨滴没有落在郝沉身上,郝沉心里的凉意却也不比封烨好上多少。
他在封烨面前蹲下身,张开手臂,虚虚的环抱住封烨的脖颈,想要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这个冰冷的人。
却是徒劳一场。
但他还是不肯松手,他隔着虚幻的界限,拥抱着封烨,在不同的维度里,陪他一起度过这场暴雨。
第173章
几乎是一大早,皇城就热闹了起来。
西羌人的作息跟其他的国家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也并没有早起的习惯; 但他们今日起的这样早; 是因为这个日子比较特殊。
今天是久违的; 祭神的日子。
前几日那意图叛乱的外族人被祭司大人以无上伟力所降服,为了惩罚此人的不敬,也为了震慑四方胆敢心生谋逆之人; 今日将在九步崖上举行祭神仪式; 将这个外族的罪人交给蛇神,让蛇神来清洗他的罪恶。
与上回临时起意的祭典不同; 这一回的祭神仪式准备的时间相当充足,早在三日前就定了下来,皇城内也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祭神之事不可轻视,这比什么工作课业都重要; 所以,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 都早早的就起了,收拾好后,便成群结队的来到了祭典将要进行的地方——九步崖。
他们并没有靠的太近; 因为九步崖周围都有士兵看守着; 无关者不得擅入。
而观赏这场仪式的人; 除了西羌人以外,还有其他的观众。
在辰时左右,九步崖下又来了另一批人; 西羌人生活富裕,即便是平民,也穿着舒适的布衣。但这群刚来的人却不同,他们穿的是最劣质的麻布,而且衣不蔽体,身上也远远的就能闻到脏污的恶臭。
离的最近的西羌人不由捂着鼻子,厌恶的退后了几步。
这些人都是外族的奴隶,祭神这样伟大的日子,奴隶们也没有做工,而是被集体带来了这里,瞻仰蛇神大人的神威。
他们被士兵看押着,排成长长的队列,缓慢的行进,从高处俯瞰,这队列像是蜿蜒的蛇躯,而这蛇躯还在不断的扭动。
城中那二十米高的石柱上,石刻的巨蛇缠绕其上,一向阴冷的蛇眸在今日,竟显出了些许喜悦。
他俯瞰着脚下的臣民,等待着他们献上祭品。
终于,在巳时一刻的时候,这场仪式的举行者出现了。
鬼面祭司还是戴着那万年如一日的鬼面,只是他今日换了全新的衣袍,那是繁华的礼服,长长的袍角拖在地上。
他在众人的簇拥中,缓步走上了高台。鬼面后的眼睛俯瞰下方,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
今日是前所未有的盛典,整个皇城的人都聚集于此,聚集于九步崖周围,无论身份,无论贵贱。
无烬视界内所有的灵魂也都在这里,这是剧目的终章,他们共同来旁观落幕的那一刻。
黑色的影子全数到齐了,终于,祭神仪式真正的主角也上场了。
封烨被士兵押送着,一步一步,走上了九步崖边的高台。
那贯穿肩胛骨的铁钩从他身前穿过,身后则连着长长的锁链,锁链坠在身后,在走动时发出碰撞的声响。
他在九步崖不远处站定,现在还不到仪式开始的时候。
士兵矗立在他两侧,鬼面祭司看了一眼后,便开始着手准备仪式的前置工序,他用水洗净自己的双手,又用烟火熏过自己的袖袍,再佩戴上祭祀用的玉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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