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脑拯救计划-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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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不要再找什么借口了，我们都清楚，根本就没有什么依赖症。”巫赫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要听不清，“顺其自然吧吧，老师，你总是被很多东西绊着，不如诚实一点，如果现在都抓不住，还管什么未来……”
　　“巫先生，您该过去了。”助手又说。
　　巫赫站直了身体，点点头，把枪插进西装的内口袋里，最后看了一眼裴楚，转身往会场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们的目光里似乎都怀着对巫赫百分百的敬畏，但是裴楚知道，这个身上背负了太多东西的人，只是一个连20岁都不到的年轻人，也有着自己的理想，会生气，会情绪失控，会不顾一切地想抓住什么。
　　巫赫的话让他在原地愣了很久，一直到巫赫走出了房间，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抿起唇，大步赶上了那个孤独的背影。
　　巫赫说得对，他总是被很多东西绊着，被过去，被爱情，被执念，被对未来的绝望。但是他不可能真的摆脱它们，就像巫赫曾经系着围裙站在水池边问他的一样，这是他的宿命，是塑造了他的根基。
　　裴楚赶上了巫赫，跟他并肩走在一起。巫赫的呼吸很平稳，情绪也很稳定，甚至能够感觉到有点小愉快，轻轻勾了一下裴楚受伤的那只手的小指。
　　裴楚笑了起来，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黏糊糊的轻松感。
　　“好。”裴楚道，“我要是再打你，你就直接揍回来。”
　　巫赫笑道：“我可下不了手。”
　　裴楚帮他正了正面具，带上内置耳机，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家主大人。”
　　巫赫从后门进了会场，能听到前台的主持人还在跟获胜者聊天，获胜者中的一个在说着：“……我只是一个合伙人，十年前决定接受手术，用自己的健康和寿命去换取了一点在有些人看来不屑一顾的东西，因为我实在太爱这个行业了，而这个行业，也需要像我们这样真正怀着热忱的普通人。我知道最近我们内部有一些动向，那样釜底抽薪自取灭亡的动作，每次都让我有一种被玷污的感觉……”
　　这些话已经说得非常的尖锐了，但主持人没有去打断他。裴楚偏头去看巫赫，后者反而笑了一下，没有再等主持人的介绍，直接走到了台上。
　　裴楚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一上台，目光便扫过了整个会场。会场有六个出入口，每个出入口现在都在无数摄像头的监控之下，所有的设备都接入了中央控制系统，也就是说，如果侵入者不进行现场物理破坏，或者把整个中央系统都瘫痪掉，甚至没法关掉会场的一个灯。
　　而这六扇门里，只有靠近前台的侧门留下了破绽，采用的是相对好攻破的指纹系统，如果想要达到付清说的“众目睽睽之下咽气”的效果，他们只可能从那一扇门侵入进来。
　　裴楚收回目光，发现整个会场不知何时都陷入了一片鸦雀无声里，巫赫拿起今年的奖品，亲自颁给了获胜者。而刚才还在侃侃而谈的获胜者已经完全惊住了，甚至连“谢谢”都忘了说一句。
　　这是三十年以来，第一次由主持人以外的人颁发这个奖。
　　在这样的氛围里，裴楚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目光也落在了巫赫身上，巫赫就这样镇定地站在所有人的视线里，以他为圆心，地面开始迅速被长满了野花的绿色草地覆盖，四周的阻碍视野的墙壁消失，挂满了水晶灯的天花板被湛蓝的天空取代——刹那间，会场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美丽草原，大家在短暂的愣神之后，都开始骚乱了起来。
　　裴楚却是能清楚地看到真正的会场情况的，在巫赫开始构造他的“仙境”之前，他已经逃离了他的精神控制，成为了整个会场少数还清醒的人之一。他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付清，显然也没有被“仙境”影响，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的样子，看着自己的手机。
　　裴楚摸到了自己的□□。
　　“谢谢大家来参加会议。”巫赫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楚地浮在了每个人的耳边。会场再一次迅速安静了下来。
　　“对于今年会议的议程，我知道大家有所不满，”巫赫说得很自然，不紧不慢，像是在聊天一样，“每个行业都会有起有伏，明年的今天，相信有能让大家的满意的成果。”
　　他转过身，看向了一边神色复杂的获胜者：“恭喜，你名至实归。”
　　不过是两个句子而已，裴楚清楚地看到获胜者的表情变化：从神色复杂，到惊讶，到感动，到脸颊发抖，然后眼睛和鼻头开始泛红，捂住了自己的嘴。
　　裴楚有些震惊地回过头去，发现几乎所有的观象师都出现了一样的表现，没有人说话，但所有人都同时陷入了激动的情绪里，有人在甚至低下头耸动着肩膀哭了起来。裴楚忍不住皱起眉，看向一边的巫赫，巫赫的神色非常正常，并没有做了群体催眠的迹象。
　　巫赫短短的两句话，就感染了一整个会场的人的情绪？还是说巫赫自身的情绪，通过整个仙境影响了每一个参会者？
　　不管是哪一项，能对这么多人同时造成影响，都是非常不得了的力量，不得不让人心惊。他发现他跟巫赫呆在一起越久，就越不看透他了。
　　而仅仅是短暂的分神，裴楚的余光就感觉到了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迅速转头，发现那是一只老鼠，很小，灰色地，贴着墙壁抖动了几下胡须，又迅速朝着会场的另一头跑了过去。
　　裴楚脸色一变，一把抓住了巫赫的手。与此同时，所有的水晶灯都暗了下去，会场陷入了一片昏暗。
　　裴楚几乎是凭着直觉拉着巫赫倒在了前台上，子弹尖锐地撞上了身后的水泥，弹在了地上。会场顿时一片喧闹，裴楚死死地压着巫赫：“你别动”，然后问控制中心里的人：“什么情况？”
　　“电线被什么东西咬断了，紧急制动系统里进了很多死蜜蜂——有人在靠近你们，他们已经潜进来了……”
　　然后语音就断掉了。
　　的确有人在靠近他们，裴楚朝着那个方向警告地开了两枪，带着巫赫趁乱退进了人群里。所有人都带着面具，混在一起骚乱着根本连谁是谁都分不清，他们是体制内的人，肯定不敢对着人群开枪乱杀，紧急出口已经打开了，裴楚护着巫赫往出口的方向退——
　　然后他就感觉到了那天接近付清时的微妙的偏差感，好像自己的动作与真实的世界有了延迟一样，紧接着脚底突然有了一种一脚踩空的错觉，猛地一惊，下一秒又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平地上，身体平衡却已经被打破了。
　　他用力地推了巫赫一把，把他推进了更加混乱的人群里，然后摔倒在了地上。
　　裴楚抬手朝着放干扰的那个人的方向开了一枪，没有打中。门口的安排的警卫已经迅速把场面镇压了下来，开始有条不紊的收网。裴楚艰难地翻身爬起来，朝着他把巫赫推过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正看见了什么开始闪光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保持深夜码字的好习惯。
　　谢谢大家的安慰，今天感觉好多了


第36章　再遇
　　裴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　推开人群想往巫赫的方向赶；　大喊了一声“小心”，然后就听见两声枪响；　一声在远；　一声在近，巫赫的子弹非常精准地安全穿过小半个人群，正射中了一个带着面具的人的额头。而朝着巫赫而来的那颗子弹打偏在了边上的人身上；　那人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巫赫把他拉了起来，以他为中心；　混乱的人群迅速地避出了一个圆；　有人在谩骂，有人在尖叫，但是没有人敢靠近巫赫。
　　裴楚总算是赶到了巫赫边上，接过那个伤者，把他挡在了身后：“快走。”
　　巫赫重新撤进了人群里；　没有了他；　那片空地迅速被人群淹没掉了。裴楚一边往出口赶一边看了一眼伤者的伤，被打中的部位看起来非常的危险；　已经开始大规模出血了；　眼看着连站都站不住。他只好把他背起来，赶到门口的时候，已经有医生准备好了，直接用担架把伤者架了出去。
　　短短几分钟；　整个场面已经被控制下来了。从会场里跑出来的人被有条不紊地分成了四队，带进了四个不同的房间，一个都没有放出去，挨个搜查身上可能携带的武器。裴楚在站在门口，看见巫赫全须全尾地和一边的警卫说着什么，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巫赫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聊了几句后朝着裴楚的方向走过来：“没受伤吧？”
　　裴楚摇头道：“我怀疑他们在声东击西。”
　　“嗯，”巫赫替他擦掉了脸颊上的血迹，“他们偷走了新系统的源代码。”
　　“什么？！”裴楚震惊地睁大了眼，“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
　　“没关系，源代码是加过密的，以他们现在的人数，一时半会解不出来，”巫赫转头看向了一边被分散开来的人群，第一队似乎有了什么发现，混乱中抓住了一个要逃跑的人，“而且零换二，我们不亏。”
　　裴楚皱起眉，另一头的付清顺利通过了检查之后，被两个警卫监视着，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裴楚的表情迅速冷了下去，一边的巫赫倒是没什么表现，只是有些冷淡地说：“付科长，让你受惊了。”
　　付清笑眯眯地抽出一根烟，恨不得在自己的脸颊上写上“心情愉悦”几个字，道：“金汤也难免会有缝嘛，辛苦你们了。“
　　说着，他转向了裴楚：“我能跟裴老师单独说两句话么？”
　　裴楚完全不想跟他说话，挑了挑眉，边上的巫赫已经替他回答了下来：“抱歉，特殊时期，付科长有什么话私下里再说吧。”
　　然后巫赫就带着裴楚直接走开了，裴楚回头看了付清一眼，后者冲他抛了个飞吻。
　　“老师，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吧，”巫赫道，“我把这边清理好了就来。”
　　裴楚满身是血的回房间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重新开了一个房间，洗完澡换好衣服，再赶到会场的时候，他们已经把整个会场都收拾好了，连地毯上的血迹都清理得一干二净，只有十几个警卫还在现场做调查。
　　酒店在广播集会结束的通知和道歉，提醒各位观象师和合伙人注意安全，有什么困难欢迎来沟通交流。裴楚这才想起来还有林黎，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被巫家控制了，接电话的是巫赫，道：“我刚把林先生带出来，有什么事情要跟他说么？”
　　“出来了就行。集会结束了，你先忙，我也先回去吧。”裴楚说，“如果有什么手续要办，再跟我打电话。”
　　巫赫在那边沉默了一会。
　　“这么急？我本来想跟老师一起吃个饭。”
　　这话说着没有什么说服力，电话的另一头有人在喊“巫先生”，然后是一阵嘈杂声。裴楚道：“以后有的是时间。”
　　挂了电话，裴楚整理好东西回家。酒店里的那些豪车已经开走了一大半，林黎的车倒是还在，他在林黎的车玻璃上贴了个条写上多谢两字，自己打个车回了家。明明只出去了三天，回到自己家却感觉已经过了很久一样。大厅里的楼管跟他打招呼：“裴先生，出去旅游了啊？”
　　裴楚道：“对，下暴雨，提前回来了。”
　　楼管跟他说了几句家常，替他打开了电梯：“最近几天没有人来找您，信件也没有，忙季过去了？”
　　“是啊，”裴楚笑道，“忙季过去了，下家都找好了。”
　　“换工作好啊，裴先生肯定能够顺风顺水地一路高升，我做了这么多年楼管，眼光可准了。”
　　裴楚心道这次你可看错了，接了巫家的工作，就是半只脚踏进了没有出路的死胡同里。他笑道：“多谢吉言。”
　　回到家，家里的信封果然空空如也，门口那个曾经被巫赫一脚踹到的盆栽也有点儿蔫了，不死不活的。他把盆栽浇了水搬到阳台上，在阳台上看到了巫赫住的那几天留下的毛巾，已经被晒得发硬。
　　裴楚顺便把家里的卫生搞了一遍，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忙完这些之后坐在沙发里，一股强烈的空虚感涌了上来。他又忍不住打开电脑翻出隐藏视频，被修复的监控视频里，宋辰逸的脸非常的模糊，但这样模糊的每一个像素里面带着刻骨的熟悉感，他像是中毒了一样，把这个不到一分钟的视频从头看到尾再从头看到尾，一直看到天黑了，落地窗外的都市繁灯开始亮起。
　　宋辰逸用他再熟悉不过的语气跟巫连说：“新的一年，巫先生会好起来的。”
　　他说得那么温柔又自信，好像背对着镜头的人下一秒就能好起来一样。但是他们都死了，化成了一堆无机物构成的灰烬，埋进了黑暗潮湿的泥土里。
　　裴楚控制不住地想巫赫，巫赫也总是那么坚定地做着每一件他认定的事情，就算是撞得头破血流也在不停的往前，但是巫赫一定会跟巫连不同，巫赫一定会朝着他的目标他的未来走下去，他不会允许那样莫名其妙的终止符停下巫赫的脚步，即使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让巫赫恨他。
　　裴楚关掉了视频，把蓝野霖那个优盘里的关键资料凭记忆重新打了一遍，一直到家里的钟报时七点半，他才起身做了点吃的，巫赫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吃面。
　　“老师，明天有时间吗？”
　　裴楚看了一眼日历，明天是周一，他得去学校上课，便道：“上午要准备课件，下午上完课大概是四点，之后就有时间了。”
　　“好。”巫赫就说了这么一个字，也没说要约他，也没说在哪里见面，可能是时间不太合适，“晚上记得要吃饭。”
　　裴楚也没有追问：“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中弹的那位抢救回来了，已经转入了普通病房，”巫赫道，“活捉的那个还在审，是受过训练的，大脑封闭很厉害，暂时没进展。”
　　“家里面呢？”
　　巫赫稍微犹豫了一下。
　　“爷爷的情况暂时控制住了，但是已经失去了意识。”他道，“我精神不太稳定，新的老师在隔壁房间，需要给我做一个治疗……”
　　裴楚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忍不住笑道：“那你还打什么电话，快去啊。”
　　“……”巫赫似乎叹了一口气，“好。”
　　裴楚挂了电话，心情好了不少，又去厨房给自己加了一个煎蛋，还记得把自己的伤口上个药，早早地睡下了。
　　第二天裴楚一大早就去了学校，一路上遇到的老师学生通通向他表示关心，特别是看到他左手绑的固定之后，还劝他回去多休息几天，说得裴楚特别不好意思。
　　办公室里积累了一堆论文，批完之后再改改课件差不多就下午了，裴楚跟隔壁办公室教近代文学的老师一起去食堂吃饭，听她说：“上周五的时候，裴教授顺路来院里找过你，听说你请病假之后还特别惊讶，你妈也是够心大的，回去跟你打电话了没？”
　　“啊……”裴楚回想了一下，“没有，我好久没听到我妈的声音了，她之前跟我爸合作了一个什么项目，可能正忙着吧。”
　　老师笑着拍他的肩膀：“难怪你这么帅的一个大伙子还没找对象呢，要我帮你介绍介绍姑娘不？”
　　裴楚差点没一口汤噎住：“不用了不用了，谢谢林老师。”
　　吃完饭回院里，迎面就碰到了院长。院长冲他招手，像是有什么大事要说的样子，还把他带到办公室里，道：“裴老师，我们院来了一个转校生，上学期在对方学校还有两学分没修满，可能要插进你班里面，补齐学分，你多担待一下。”
　　裴楚进了学校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见大学还有转校生的，大学都能转校了，那高考还算什么？
　　“情况特殊，跟上面还有点关系，还是从海外的学校换过来的学分，”院长安慰道，“成绩是不用担心的，你见过就知道了。”
　　裴楚皱皱眉，对这种靠着关系插进来的学生没有什么好印象：“叫什么名字？”
　　院长跟他拿出一张花名册，那个转校生的名字就在最后一栏，用红笔标了出来。
　　上面赫然写着“巫赫”两个字。
　　裴楚顿时有点当机，多少人望尘不及的大脑开始了漫长的卡壳，巫赫？巫赫？？他不是隔壁学校数学系的吗？
　　“等下那节课你就可以见到他了，你就当他是普通的学生，就是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裴楚木然地“哦”了一声，抱着笔记本就去了教室。他来得有点早，教室里还只到了一小半的人，但是依然不妨碍他一眼就看到坐在第一排的某个人。
　　巫赫穿着白色T恤，脖子上还挂着颇有时尚感的金属牌，身边放着再常见不过的双肩背包，桌子上已经摊开了教科书，书边竟然连笔袋都放好了，一副跟普通大学生毫无两样的装扮，清纯无辜得要命地冲裴楚笑了笑。
　　“老师，来得好早。”
　　作者有话要说：　　谈恋爱谈谈谈谈起来！


第37章　秘密
　　裴楚看了一眼开始陆陆续续进来的同学；　又看了一眼态度端正的巫赫；　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你最好下课跟我解释一下。”
　　巫赫乖巧地点头，然后翻到今天要讲的内容；　拿出笔开始预习。
　　裴楚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把电脑连上投影仪，调出PPT来准备上课。没一会教室里的人就来满了。坐在第一排的巫赫显然是大家的焦点；　每进来一个；　势必会有女生盯着他看几眼，甚至已经有女生跑过去搭话；　问他：“帅哥；　你哪个系的呀？”
　　巫赫抬头看了看裴楚，才礼貌地笑道：“刚来文学系。”
　　“哎呀，真的假的，交换生？”
　　“算是吧。”
　　“都是一个系的，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裴楚看不下去了；　咳嗽了一声；　敲了敲桌子：“大家都坐好，我们要开始上课了。”
　　女生回头冲裴楚吐了吐舌头；　在巫赫的旁边坐下了。裴楚突然有了叹气的冲动。
　　“因为我前阵子身体不太好；　请了一次假，我们的进度有点儿紧，”裴楚说，“所以我想在周五下午补一次课；　把进度赶上来。”
　　底下顿时一片哀嚎，纷纷表示裴老师身体不好应该好好休息，裴楚于是心情愉悦，无视了所有的抗议，开始讲今天的内容。
　　巫赫绝对是整个教室里听课听得最认真的，除了偶尔动笔做笔记，其余时间一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裴楚努力让自己把巫赫当成一个普通学生，但每次目光不小心和他对视的时候，大脑都会卡一下壳，停一停才能想起来接下来要讲的东西。
　　而且旁边那个女生老想跟巫赫搭话，裴楚点她起来回答了一次问题，这姑娘竟然答得头头是道，看样子还是个学霸。他顿时有点头疼，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主动的吗？
　　不过转念一想，她爱搭话就搭话，他头疼个什么劲啊？
　　裴楚这节课简直上得心不在焉，好不容易捱到下课，巫赫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他一走就小跑着跟过来，跟他并肩走在一起，笑道：“老师的课讲得很好啊。”
　　裴楚憋了半天，最后却只憋出了一句：“巫家这几天很闲吗？”
　　“不闲，”巫赫说得无比坦然，“但是好不容易康复了，总得把本科学位修出来，现在没有学历可不行。”
　　这句话从巫赫嘴里说出来一点可信度都没有。裴楚真是拿他毫无办法，软下语气，道：“你来我这儿凑什么热闹？这是文学院，你天生就应该学数学，回你原来的学校去。”
　　“他们教的我都懂，但是裴老师教的我都不懂，”巫赫道，“数学学了十几年，脑袋里面差点只剩数字了。”
　　这句话让裴楚停下脚步，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巫赫对上他的眼睛之后立马笑道：“晚上吃什么？”
　　裴楚无奈：“行吧，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巫赫跟着他进了办公室，上一次在这间办公室里的经历实在太不愉快了，裴楚还有点不自在，给他倒了水，指了指边上的电脑：“玩会儿电脑吧，我还有一节课，你先走也行。”
　　“可以蹭课么？”
　　裴楚想说你坐在教室里面会影响我上课，看着巫赫期待的目光又说不出口，只好硬着头皮又带着巫赫去了教室。上课上到下午五点，裴楚问他想吃什么，巫赫道：“随便吃什么，看老师喜欢。”
　　裴楚便带他去了学校的食堂，不过进去之后自己就后悔了，他还是第一次这个时间点来食堂，到处都是刚刚下课的学生，每个窗口都排着长队，没个十来二十分钟排不进去。
　　“要不出去找家餐馆？”裴楚问。
　　“没事，不着急。”
　　裴楚只好跟着巫赫去排队，刚一站过去，四周所有的姑娘的视线都聚了过来，还有他根本没什么印象的学生跟他打招呼。
　　“裴老师人气很高啊。”巫赫微微侧过身，小声说。
　　裴楚也压着声音说：“嫉妒我了？”
　　巫赫看着他笑，裴楚也笑了，觉得他们俩可能都有毛病。巫赫脖子上的那狗牌子亮的晃眼，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那狗牌：“倒是你，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东西？”
　　“昨晚刚买的，问老板最近大学生最流行什么，他推荐的这个，”巫赫也摸了摸，手指跟裴楚的手轻轻碰了一下，“怎么样？”
　　裴楚打量了一会，巫赫这身打扮实在变化太大了，他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几乎都要忘了他不过是跟自己的学生一个年龄的小伙子，但这一身标准的学生装穿在他身上也没有任何违和感，看着很精神。
　　“还不错，就是有点儿傻，”裴楚实事求是的说，“跟你挺配的。”
　　巫赫居然赞成的点点头：“嗯，是有点儿傻。”
　　两人说说笑笑地排了十多分钟，总算是排到了窗口。巫赫还没办饭卡，自然是裴楚请他吃饭。食堂也没有什么特别好吃的，拿着盘子一人打了一荤两素，找个相对安静一点的角落坐了下来。
　　“跟J大的食堂比起来怎么样？”
　　巫赫看上去吃得很认真，道：“我没去食堂吃过。”
　　裴楚这才想起来，他那个时候正是超脑症初期，独来独往，从来不去人多的地方。这么一想，又有点儿心疼。
　　“回来上课也挺好的，”裴楚说，“你这个年纪，多出来跟同龄人玩玩，交交朋友。”
　　“嗯，今天那个女同学已经给了我微信了。”
　　裴楚差点没噎住，喝了一口汤，犹豫了一下才说：“谈谈恋爱也挺好的，你们正是最单纯的时候，以后就能难再找到这样的感情了。”
　　巫赫抬起头，深色的瞳孔里含着深意，“嗯”了一声。
　　裴楚有些心虚地低头，开始认真地挑青椒炒肉里面的青椒。巫赫比他吃得快多了，裴楚才吃了一小半他已经快吃完了，又把他一根一根挑出来的青椒夹进自己的盘子里，把饭菜吃得一干二净，剔出来的排骨骨头全部整整齐齐地排成一个正方形。裴楚慢吞吞地吃了快二十分钟，每一样都剩了一点，放下了筷子。
　　“老师有点挑食，”巫赫看着他剩的东西，“这样对身体不好。”
　　“没事，”裴楚端起盘子，“走吧。开车来了吗？”
　　“没有，家里的管家送我到门口就走了。”
　　裴楚心道送你过来就不接你回去了吗，而且现在这么多人盯着巫赫，巫家还真的就这么放心的把儿子扔进大学里读书来了。他把盘子送回回收处，只好道：“那我送你回去吧。一周几节课？”
　　巫赫在这个问题上思索了几秒。
　　“我在J大修了大部分学分，所以现在课程不多。”
　　“几节？”
　　“就是老师那两节……”
　　裴楚顿时转过身来盯着他。
　　“啊，还有院长的文学史，总共三节课。”
　　“你真是……”裴楚拍了一把他的背，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走吧走吧，你高兴就好。”
　　“嗯。”巫赫冲他弯了弯嘴角。
　　裴楚又尽职尽责地把巫赫送回家，中途他想问问关于手术的那件事情，但是巫赫不说，他也不想先开口，便跟他扯了十几分钟自己那盆快要死掉的盆栽，假装不知道巫赫曾经把它踹倒了的事情。巫赫也听得很认真，还真心诚意地提了一大堆养花的意见，也好像自己从来没有踹倒过那盆花，扯到最后，话题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圈里的事情偏。
　　“那个系统，”巫赫道，“为了保险起见，暂时不能大规模运用了，得改。”
　　集会那几天，行动科和巫家到底谁是赢家，还真的说不准。
　　“那你爷爷身体还好吧？那么大岁数了，感觉出来露面已经很艰难了。”
　　巫赫靠在皮椅上，看着外面飞速往后的街景，没有回答，似乎在发呆。等了好一会，裴楚正在想要不要放点音乐的时候，突然听见巫赫轻声说：“严格来说的话，那不是我爷爷，巫连也不是我哥哥。”
　　裴楚一愣，差点没打错方向盘，一个急刹把车停在了路边，转头瞪着巫赫：“你说什么？”
　　巫赫冲他笑，说得一派风轻云淡，好像在说什么别人的事情：“我爸死了之后，我妈跟老爷子搞上了，我是他们的儿子。巫连说起来还是我侄子。”
　　裴楚震惊地看着他，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那个说话轻言细语的女人，竟然藏着这么大的秘密么？
　　巫赫挪过来了一点，轻轻靠在裴楚身上，裴楚下意识地空出一只手搂住他，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
　　“巫连从小身体不好，”巫赫说，“我是他们的备胎，为了防止巫连早逝，后继无人。”
　　裴楚手心有些发冷，资料里写着巫赫高中前没有上过学，一直接受的是家庭教育，他们到底在教他些什么？
　　他突然难过得厉害，用力地抱住了巫赫，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没事，那是他们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巫赫蹭了蹭他的肩膀：“嗯，老师开车吧。”
　　裴楚却一点也不想放开，抱了好一会，感觉自己都有些失态了，才慢慢松开巫赫，靠在驾驶椅里，缓了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已经想明白了。”巫赫反过来安慰他说。
　　裴楚在方向盘上锤了一拳，锤完又只觉得无奈，叹了一口气，再次摸了一下他的头顶，重新发动车子，一路都没有说话。
　　今天天气已经放晴了，回到巫家的时候是六点，但是依然阳光明媚，巫家的别墅在阳光下美得如同城堡。他的车一开过来，已经有管家站在门口接了，巫赫开了车门，又趴在车窗上冲裴楚说：“谢谢老师。”
　　裴楚情绪有些低落，冲他挥挥手：“回去吧，早点休息。”
　　管家在后面亲切地说：“裴老师，明天有时间吗？”
　　巫赫背过身，堵住了车窗，裴楚听见他在跟管家说：“裴老师明天有课，手续过几天再说，我会跟老师联系的。”
　　“好的，少爷。”管家接过他的包，巫赫跟着他进了那扇精美的白色铁门。裴楚在车里看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