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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花,你有盆吗-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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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妖红着脸规规矩矩地道了声谢,捧着鸡翅小口吃了起来。穆羡鱼望着洞外出了一阵子神,忽然听见墨止仿佛在叫先生,便耐心地转了过来:“怎么了,是有什么事要做吗?”
墨止摇了摇头,略一犹豫才又轻声道:“先生好像有心事……”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虎豹骑和辅国公的事。”
穆羡鱼笑着摇了摇头,安抚地拍了拍仿佛尤其敏感的小花妖,顿了片刻又缓声道:“墨止,你喜欢京城吗?”
“喜欢!”墨止想都不想就点了点头,脸上就带了些淡淡的血色,清秀的眉眼弯成了个欣悦的弧度,“京城里有好多好吃的,有好看的盆,还有小哥哥!”
没料到自己居然也算是其中一个理由,穆羡鱼不由哑然失笑,轻轻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放缓了声音道:“那如果……小哥哥不在京城了呢?”
“先生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很好养活的,不吃东西都没关系,有一把土就够了!”
这些日子跟在穆羡鱼身边,墨止显然也已经对人世略有了解——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但欺负小哥哥的坏人好像都是京城里面出来的,甚至还一直追到这里都不肯放过他们,小哥哥要离开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望着穆羡鱼若有所思的神色,贴心的小花妖挪着身子凑了过去,严肃了神色认真道:“我在药谷的时候,如果在哪里总是会被虫子咬,我也会想着要搬家的——先生说过,世间之大,总能有容身之处。如果一个地方的不好要比好还多,那就离开那个地方就好了。”
“可是——我的根毕竟在那里……”
穆羡鱼不由浅笑,抬手抚了抚他的额顶,又极轻地叹了一声。整天抱着自己的根乱跑的小花妖显然还没办法理解这样高深的话,歪着脑袋想了好一阵,目光才终于亮了起来:“根在那里也没关系的——有盆就够了,可以把根挖出来装在盆里抱着,然后就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了!”
望着墨止亮晶晶的眸子,穆羡鱼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答些什么,哑然半晌才扶了额轻笑出声,无奈地用力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墨止,你实在是——太聪明了……”
虽然不知怎么就忽然被自家小哥哥表扬了,单纯的小花妖却还是开心得不成,抿着嘴轻轻低了头,眉眼便不自觉地弯成了个漂亮的弧度。
穆羡鱼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几乎已经笑到地上去了的既明,无可奈何地轻叹了口气,拿着扇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他一把:“差不多就行了,真那么好笑?”
“没有没有——少爷,我先去看看外头的路,您跟墨止慢慢吃,慢慢吃……”
既明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不迭地快步跑出了山洞。听着外面传来的放肆笑声,穆羡鱼却也忍不住摇头失笑,轻轻拍了拍俨然还在状况外的小家伙:“这个既明,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以后还是少和他在一起,免得被那家伙带坏了,记住了吗?”
小哥哥的话当然要听,墨止正埋头吃着手中的鸡翅,闻言便用力点了点头:“记住了!”
——而且既明大哥刚才显然是在笑话他,简直一点儿都不讲义气,一定要一整天都不理他才行!
还不知道自己就这么上了小家伙的黑名册,既明从外头绕了一大圈才回了山洞,用扛回来的枯枝扫平了洞口的马蹄印,又望向一旁正细致收拾着起灶痕迹的自家殿下:“少爷,我估计着咱们要折回去怕是也不大可能了,那马车行李就扔在半道不要了吗?”
“且不论我根本就找不到回去的路,就算能回得去,现在折返也无疑是自投罗网。”
穆羡鱼把石灶重新恢复成了一地乱石的样子,又特意把他们坐着的地方也都摆得无序了些,才终于直起身,用浸了露水的帕子擦了擦手:“他们既然想要我的命,肯定不止这一种手段。马车的目标太大,也只好就先留在那里了——墨止,等到了集市上,先生再给你买一个新的盆,好不好?”
“其实不要盆也没关系的……”
在小哥哥的怀里睡了一宿,俨然食髓知味的小花妖忽然就红着脸低了头,揉着袖口轻声应了一句。穆羡鱼不由微怔,随即便明悟了他的意思,眼里便带了些温然纵容的笑意,俯了身轻轻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好,那就不要盆了,往后就跟先生一起睡。”
墨止的目光骤然亮了起来,脸上蓦地泛起些血色,扯着小哥哥的袖子用力点了点头,清秀的眉眼就止都止不住地弯了起来。
穆羡鱼含笑替他理了理衣襟,又轻轻勾了下他的鼻尖。既明把两匹马牵了过来,把踏雪的马缰递给穆羡鱼,试探着询问道:“殿下——咱们要不要给太子报个信?毕竟这儿闹得动静可不小,咱们究竟是生是死,京里头怕边也未必真就能弄的清楚……”
“离京城这么远,要送信也要费一番周折。况且人多嘴杂,如今幕后之人尚不明朗,万一这信落到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只怕又要横生变故。”
穆羡鱼略一沉吟便微微摇头,抱着墨止上了马,自己也拉着马缰跨了上去:“如今之计,也只能先叫二哥担惊受怕些日子了……咱们先奔着江南去,等到了舅舅那里,再想办法给二哥送信。”
“先生,我有办法的!”
眨着眼睛听了好一阵,明白了大概就是要传消息回去给小哥哥的哥哥,墨止就忽然自豪地挺直了身子:“我的根还留在王府,可以趁着晚上的时候偷偷去送信——只不过我没进过皇宫,不知道会不会迷路……”
一听见小家伙又提起了根的事,既明就又忍不住眼中笑意,咳了两声才尽力掩饰了下去。穆羡鱼听得不由讶然,仔细想了想一个根大半夜跑在宫里四处张望着找路的样子,面色便止不住地略略诡异了起来:“这倒也——倒也是个办法……但宫中确实处处屋脊之上都雕有瑞兽,照你的说法,不怕会被他们吃掉吗?”
“没关系的,它们晚上也要睡觉,我可以等天黑了再进去!”
小花妖兴致勃勃地摇了摇头,眼里带了跃跃欲试的光芒,俨然对这个念头的干劲十足:“我走土里面进去,不会被发现的!”
没想到连宫里镇风水的瑞兽作息居然也这样规律,穆羡鱼对宫中的安危仿佛也生出了些由衷的担忧,不由失笑摇头,轻轻揉了揉墨止的脑袋:“也好,那就不妨试上一试——只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切不可勉强。信能送到就送,送不到咱们再想别的法子,记住了吗?”
“记住了!”
墨止用力地点了点头,拧身朝着他们身后那片长得横七竖八的林子扬了扬手,便将附着在上面的妖力散去了:“先生,我已经收了树上的妖力,他们大概还有三四个时辰才能动弹,要是彻底挣脱出来,估计得要一天的功夫……”
“一天就已足够了,况且他们已被你给吓破了胆,也未必就敢再追上来。”
穆羡鱼浅笑着点了点头,把他往怀里揽了些,又望向一旁的自家小厮:“既明,你刚才出去看得怎么样,找到路了吗?”
既明点了点头,朝着斜前方指了指,便策马走到了前头带路:“找着了。这一片林子其实本来就不算大,咱们昨天乱跑了那么远,其实就已经离林子的边缘离得很近——从这儿一直往前就是去荆州的官道,咱们可以雇一条船顺流而下,要不了几天就能到扬州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根,在皇宫里,迷路了。(@ì _ í@)
第16章 喝醉了。
三人出了林子便顺着官道一路前行,总算是在天黑之前进了荆州城,在城角一家客栈里住了下来。按着自家殿下的吩咐,既明跑遍了全城才把穆羡鱼要的衣物买齐,抱着一兜子学子考生穿的长衫进了屋子,才一关了门便忍不住好奇道:“殿下,您跟小墨止要装读书人也就罢了,怎么我也得换衣裳——我就装个书童不行吗?”
“以防万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用得上,兴许哪次我还得跟你扮挑夫呢。”
穆羡鱼把桌上的油灯点亮,又将窗户关好,便示意他先放了东西过来坐下:“好了,先吃饭吧——等夜里去和二哥报了信,咱们再商量究竟该如何安排。”
三人身上的散银子不多,又不敢随意在商行钱庄兑换银票,怕一不小心便暴露了行踪,如今也只能节俭着些过日子,总共也只要了一间普通的客房。
幸而穆羡鱼自幼便常年无人管照,既明又是打小苦惯了的,至于靠喝水晒太阳就能活的小花妖更是对这些身外之物没什么感觉,倒也没人觉得有多清苦——毕竟和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山洞比起来,这有床榻有正经饭菜的客房显然已好出太多了。
“这客栈其实还不错,好歹也是有酒有菜的,总不至于叫咱们饿着渴着。”
既明在外头跑了一天,早已饿得不成,二话不说便奔着桌边坐下,神色却又忽然警惕了起来:“少爷——我总觉着这事儿没那么容易就了了,就算原来的那一拨追不上来,也难说这荆州城里是不是就又有人埋伏着等咱们。这饭菜里头万一有毒可怎么办?”
“若不是为了防荆州城里这一拨,你当我特意叫你去买那些衣服做什么?”
穆羡鱼轻笑着应了一声,却又像没听清他最后那一句话似的,夹了一筷子菜便不以为然地送进了嘴里。望着既明急得几乎喊出来的神色,便不由失笑摇头,替他倒了杯酒推过去:“放心吧,墨止都检查过了——你若是再不敢吃,那我们两个可就都吃光了。”
“对了,我怎么又把我们神通广大的小墨止给忘了……”
既明一拍脑袋,却也总算是放下了心,将那一杯酒一饮而尽,满足地长舒了口气:“还别说,这么冷的天头,就得这种烈酒才能够劲儿。小墨止,你要不要尝一尝?”
“太辣了……”
墨止用力摇了摇头,面色忽然便垮了下来,俨然对这东西没留下半点的好印象。小二才进来送酒菜的时候,他就对这传说中的酒按捺不住好奇,趁着小哥哥没注意偷偷尝了一口——谁知见着那么多人都不肯离手的东西居然又苦又辣难喝得要命,才一入口就被呛得尽数喷了出来,眼泪止都止不住的往下流。把穆羡鱼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还以为小家伙是提前潜进皇宫,被哪个屋顶上还没睡着的瑞兽给抓到了。
“好了好了,你自己喝吧,墨止年纪还小,得等长大一些才能喝酒呢。”
眼见着小家伙简直委屈得不成,穆羡鱼忙及时开口圆了场。安抚地揉了揉墨止的脑袋,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蜜饯,浅笑着温声道:“酒是解忧之物,既然没有忧愁,自然也没有饮酒的必要——你现在还没到要喝酒的时候,等将来若是那一日想喝了,先生陪你一起喝,好不好?”
小花妖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却又忽然摇了摇头,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可是——可是我也有忧愁的!我想快一点长大,快一点做到想不开花就不开花……”
“这种自然不能算数。世人所烦恼的多半是求而不可得的事,可你只要慢慢修炼下去,早晚会有一天能做得到想不开花就不开花的。”
穆羡鱼不由浅笑,轻轻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温声答了一句。墨止抿了唇微低下头,正为难着要不要告诉小哥哥可自己其实很着急,不能等着慢慢修炼来增长修为,门外却忽然传来了几声敲门声:“客官,给您三位送开水来了,开下门吧……”
既明正要起身去开门,却忽然被穆羡鱼一把按住了肩,微沉了目光低声道:“送个开水罢了,声音何必抖成这样?别急着应,总归先稳住再说。”
既明神色一凝,轻轻点了点头,便有意粗着嗓子故作不耐道:“送错了送错了,这儿总共就两个,上哪给你找三个人出来?去别的屋叫门去,别扰了老子喝酒!”
外头忽然便没了声音,却也没听见那人离开的脚步声。墨止的听力要比常人好得多,听见外头两个人的话音,神色便忽然微变。焦急地在屋中搜寻了一圈,竟只看出了那酒坛里大概还能勉强藏身,也只好咬牙横了横心,屏住呼吸化作一道白光,便一头扎进了那个坛子里头去。
几乎就在小花妖扎进坛子里的下一刻,那扇摇摇欲坠的门便被门外的人蛮横地一脚踹开。店家慌乱地搓着手站在门外,手足无措地急声道:“军爷,军爷——都和您说了确实是只有两个客人,您这样小店还怎么做生意啊……”
那军士一脸的不耐,抬手用力将他挥开,冷了神色喝斥道:“少废话,上头下令叫找二主一仆,所有的屋子都得搜查,哪间都不能例外!”
望着门外凶神恶煞的军士,穆羡鱼却神色都不曾略变上一变,只是不紧不慢地展开了扇子缓缓摇着,竟忽然便换上了一口流利的江南吴音:“怪不得人说北方民风彪悍,这才到了荆楚,便已叫人大开眼界……我二人非贼非盗,不过是来此地游赏一番,踏勘踏勘先人古迹,莫非也犯了什么律令不成?”
就连在京中见过三皇子真面目的都没有几人,这里离京城已远,更是没人知道那位传说中的天煞孤星究竟长什么模样,只知道上面下令是要找二主一仆三个人罢了——更何况江南本就是是轩朝有名的富庶地方,又兼土著乡绅与朝廷重臣盘根错节,向来是没人敢捅的一处大马蜂窝。那军士往屋里一望,见着确实是两个人无误,便也不再出言为难,一言不发地合了门,便又往下一间屋搜了过去。
一见那军士离开,既明便快步赶到那扇被踹坏了的门边,挪了个箱子将门抵紧。穆羡鱼却也再没了先前的淡然风度,一把将酒坛子扯了过来,往里头一望,果然见着了个小白芷球正随着略显浑浊的酒浆浮浮沉沉,叶子都抱成了一团,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小家伙的酒量穆羡鱼是知道的,一时却也顾不上太多,忙把那小白芷球给捞了出来。小心地用衣摆擦干放在榻上,放轻了力道抚了两下,担忧地唤了两句:“墨止,墨止——要不要紧?”
小白芷球周身泛起一阵明暗不定的白光,慢条斯理地舒展着枝叶,竟是用了数十息才终于化回了人形。见着他脸颊酡红眸光散乱,穆羡鱼却也不觉着有多意外,哭笑不得地揉了揉额角,把不慎被灌醉了的小家伙轻轻搂进怀里,抬手试了试他额间的温度:“墨止……你喝了多少酒?”
“我不知道……”
小花妖勉强还能维持着些许意识,身子却已软得撑都撑不起来。靠在穆羡鱼的怀里轻轻打了两个酒嗝,本能地抬手在头顶摸索着:“小哥哥——我有没有开花……”
“放心吧,你已经控制得很好了,一朵花都没有开。”
没想到小家伙到了这时候居然还记得开花的事,穆羡鱼却也止不住无奈失笑,揽着他坐在了榻上,温声哄了一句,又拿袖子替他细心地拭着脸上残余的酒水。谁知那张清秀的面孔上却仍然没有多少欢喜之色,反倒委屈地埋进他怀里蹭了蹭,哽咽着呢喃道:“不够——现在这样还不够的。等到了花期,一定还会开花,还会开好多——然后小哥哥就会打喷嚏,就不能在一起了……”
穆羡鱼不由微怔,思索了半晌才终于明白了小家伙的意思,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他一直都急着要尽快长大——毕竟草木本就都是有花期的。以小花妖现在的道行,或许还能勉强管得住自己不乱开花,可一旦到了花期,只怕就无论如何都难以控制得住了。
心中浸润过些许极柔软的暖意,穆羡鱼抬手把小家伙拥进了怀里,在他仍有些湿漉漉的发间轻轻吻了吻,浅笑着温声道:“不要紧的,先生不怕打喷嚏。只要你不想离开,就可以一直都留在这里,好不好?”
他说得轻柔和缓耐心至极,小家伙却仿佛并不如何买账,扯着他的衣襟不肯放手,用力地摇了摇头:“可是既大哥说了,先生不光会打喷嚏,还会起疹子——要是起了疹子,小哥哥就会不好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看脸的世界!(* ̄︶ ̄)
第17章 决定了。
“少爷少爷——这可不能赖我,我当时可没想到好不好看这一层上头去!”
迎上自家殿下怎么看都仿佛有些不善的目光,既明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不迭地跳了起来,拼命地摇着头试图撇清自己。只可惜被酒坛泡得醉醺醺的小花妖俨然不打算给他机会,居然也不由分说地支起了身子,毫不犹豫地把既明大哥给卖了出去:“就是既大哥说的——既大哥说小哥哥会起好多疹子,就不好看了,会被人笑话的……”
“诶呦我的小祖宗诶……我那时候还以为你就是个种花的,自然得是怎么说严重怎么说,谁知道你自己就是朵花啊?”
既明只觉着这回仿佛浑身是嘴恐怕都难以解释得清楚,哭笑不得地重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无奈道:“好好——就当是我说的了,是我说的还不成吗……”
“明天你的早饭不用吃了,省下钱给墨止买肉包子吧。”
穆羡鱼揽着怀里酒劲俨然已经上来了的小家伙,一边耐心地轻轻拍抚着脊背,一边毫不留情地对着欲哭无泪的既管家补了一刀。还不待既明发出什么抗议来,听见了肉包子的小家伙就兴奋地撑起了身子,用力点了点头:“我想吃牛肉的……想要两个!”
小花妖始终都牢记着不能贪心的规矩,无论吃用都从不主动多要,有时两个人想办法哄着劝着都不见得能给得出去。好容易听见了他主动说了想要肉包子,既明却也没了原本的沮丧,毫不犹豫地爽快点头道:“没问题,明天早上大哥就去给你买,准保给你吃上最热乎的!”
“谢谢既大哥!”
墨止欢快地应了一声,眉眼便弯成了个满足欣悦的弧度。穆羡鱼眼中不由带了些笑意,把小家伙又往怀里搂了搂,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好了,先好好睡上一觉,等睡醒了就有肉包子吃了,好不好?“
“不行的,还有事情要做……”
墨止虽已醉得迷迷糊糊,却依然记得曾与小哥哥约定了要去皇宫里面报信,用力摇了摇头,说什么都不肯就这么睡过去。
穆羡鱼原本就觉得担忧不已,见着小家伙如今的状态,又哪里敢叫他再跑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只好把人搂在怀里耐心地轻轻拍抚着,哄得墨止不再心心念念着要跑去皇宫里头,才总算略略松了口气:“没事了——安心睡吧,小哥哥一直陪着你……”
他已变换着称呼试过了几次,叫先生的时候小家伙几乎听不进去,要反复说上好几次才能勉强管用,倒是叫小哥哥的时候,无论说什么墨止都一定会听。这样的情形叫始终执念着摆出先生架势来的穆羡鱼不由苦笑,却也只好顺着他换了回去。轻轻抚着怀中少年柔软的额发,温声哄着他睡熟了,才拢着他轻轻放在了榻上,起身微沉下声音唤了一句:“既明。”
“在。”
既明已猜到了他的用意,却也半句话都不多说,应了一句便起身待命。穆羡鱼的目光终于微凉,推开了窗子望着外面明火执仗的军队,极轻地叹了一声:“去查查那个领头的来路,做得隐蔽些,只要知道是不是虎豹骑就够了。”
“好,我这就去。”
既明应了一声,从包裹里扯出一身寻常短打利落换好,一转眼就变成了个掉进人堆里都找不出的寻常苦力。望了望门外无人,便快步朝院中绕了过去。
穆羡鱼又在窗前站了片刻,苦笑着摇了摇头,便将窗子轻轻合上,缓步坐回了榻边,替睡起觉来也不老实的小家伙细致地掖了掖被子。
夜色已沉,星子闪亮,如果不是这些密密麻麻的火把,想来该是个极为清净闲适的夜晚。
他其实罕少会去关注那些气运星象,也认不大清究竟哪一处才是北斗七星。可不知为何,那位十九先生所说他其实是禄存临世的那一句话,却始终都在他心头萦绕不散。一闲下来便止不住地思索,总觉着其中定然藏着什么待人参透的莫测玄机。
他自然算不上是什么吉命,那些所谓祥瑞的命兆不过都是宫中有意放出来唬人的——甚至也并非是为了他,而是因为那时皇后大行战事受阻,京中一片人心惶惶。都说这一个新降生的皇子准是天煞孤星临世,天下不日便将大乱,这才不得不放出些好听的话来冲淡流言罢了。可宫中当初放出的话里,却从未提到过禄存这么一回事,更不曾说过他是抱着什么钱匣子投的胎。
那一次回去后,他甚至还特意翻阅过史册典籍。能查的到记载的七朝加起来,号称禄存临世的人竟只有三个,一个辞了官泛舟湖上悠闲度日,一个隐了身份避入山林,还有一个干脆连名字都是假的,到现在也没人知道那人真正的身份。
他如今虽也是以假身份在京中抛头露面,却始终不曾避讳过与宫中的联系,同二哥更是交往甚密。可如今杀身之祸始终如影相随,却也叫他不得不仔细思量清楚,究竟是不是该顺势而为,尽早识相地全身而退了。
既明回来得不算慢,无声地推开门进了屋子,也不开口,只是沉默着冲自家殿下轻轻点了点头。
穆羡鱼心中其实早已有了准备,这时听来却也不觉如何惊讶,只是微微颔首,略一沉吟便断然道:“明日一早就走,换了衣服去码头,尽快顺流行到江南,再说往后的事情。”
若说之前他毕竟只身一人无牵无挂,就算丢了性命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可如今的情形却已与往日大不相同。他还要陪着小家伙一直走下去,还要履行自己的诺言,亲手烧制个盆出来送给他,还想亲眼看看小花妖真正开了满头的花又究竟是什么样子——那情形定然很有趣,就算看过之后少不得要打上百十来个喷嚏,也一定会叫人觉着值得。
有这么多想要做的事,仿佛也实在容不得他再将性命当做儿戏了。
墨止睡得沉,却还是本能地往身边不住摸索着,想要把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的盆给找回来。穆羡鱼眼中不由带了些温然笑意,又把墨止给抱回了怀里,安抚地顺了两下脊背,小家伙就满足地把脑袋埋在他颈间,亲昵地蹭了蹭,才又安心地沉沉入梦。
“少爷……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隐约觉着自家殿下身上仿佛有什么地方与往常大不相同,既明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又轻手轻脚地搬了个凳子坐在塌边。穆羡鱼拢着怀里的少年,却只是轻笑摇头,一本正经地叹了口气:“全无头绪,半个能用的法子也没想出来。”
“啊?”
既明一时几乎没能反应过来,怔了半晌才又迟疑着道:“少爷——就算咱们这一回遇着的事实在是太蹊跷了,您也不能就这么自暴自弃啊……那万一他们还不肯放过咱们,咱们难道就这么一路逃命似的往前跑,东躲西藏地想办法混到江南么?”
“治标不治本,一辈子都治不好病。要弄清楚怎么才能叫他们放过我们,就要先弄清他们究竟为什么始终都不肯放过我们。”
穆羡鱼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中的扇子,慢条斯理地应了一句。既明听不懂他这来来回回的绕口令,憋了半晌才无奈道:“少爷,您就甭跟我打机锋了。反正我知道咱们现在就是得想办法赶紧脱身——我刚出去看了一圈,大半夜的居然全城都戒严了,外头尽是巡逻的衙役。也就是他们如今还没能拿到您的画影图形,暂且还不敢冲咱们下手,这要是知道了您的长相,说不定连夜就把咱们送回那林子里头去,再叫攻城弩去轰上一回了。”
“哪还有什么攻城弩,早都被我一把火给烧干净了。”
穆羡鱼不由失笑,摇摇头随口应了一声。仿佛全然不曾留意到自家小厮焦急的神色,又耐心地循循善诱道:“这些都只是细枝末节,真正该想的,其实是如何才能叫他们别再不依不饶地想要咱们的命——你好好想想,近来究竟有什么事值得他们这样大费周章,对着我这么一个父皇连看都不看一眼的挂名皇子接二连三地痛下杀手?”
“能有什么事?这秋天马上就该过完了,冬天一个个的恨不得都猫在家里头,更没什么大事值得闹到这个地步……”
既明不由微怔,掰着指头琢磨了半晌,忽然恍然大悟地拍了一把大腿:“莫不是因为殿下如今已出宫开府,年纪也已差不多,所以该娶媳妇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不把闺女嫁给三皇子,吓得幕后黑手立刻展开了亡命追杀!(。ì _ í。)
第18章 走错了。
“我居然会觉得你说得也有些道理——我还真是疯了。”
穆羡鱼匪夷所思地揉了揉额角,无可奈何地轻叹了口气。既明却还沉浸在自己的分析中,煞有介事地继续道:“殿下,一定就是这么回事。您看,肯定是哪家当爹的知道了殿下过了年就要娶亲,又担心自家的闺女被嫁到咱们府上来,所以——”
“所以就一路不依不饶地追杀我,非得要了我的命才甘心?”
望着自家思路仿佛尤其广阔的小厮,穆羡鱼却也不由哑然失笑,拿着扇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他两下:“也亏你都已数到了春季,却居然还是没能猜对……明年春猎正赶上祭天,按例父皇是要赐玉如意的。不会没有人动过这上头的心思——既然说了是各凭本事,那这本事究竟是使在什么时候,使在猎场之内还是之外,这之中的界限其实就已没那么清楚了……”
“可是——咱们已经有太子了啊。一柄玉如意而已,又不是传国玉玺,就算他们得了又能怎么样?”
既明听得不由愕然,忙追问了一句。穆羡鱼却只是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无奈道:“本朝至今已历六位帝王,五个都不是太子继位,剩下的一个是当朝开国太。祖,你觉着二哥这太子当得有什么用?”
“那还真是——真是没什么用……”
既明对这些朝中大事从不关心,也不知皇位更迭究竟有什么名堂。听着穆羡鱼的话,却也只觉头大如斗,纠结了半晌才又小心翼翼凑得近了些,警惕地压低了声音道:“既然这样……殿下又打算怎么做?”
“不怎么做,带着墨止在江南住下,看能不能顺便生场病,把春猎给错过去。”
穆羡鱼却显得坦然得很,揽着怀里头的小家伙往后一靠,倚着墙不以为然地应了一句。既明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愕然道:“可是,太子那边——”
“依着眼下的情形,我再跟着二哥只能越帮越忙。咱们再往前走一走看,若是越往南走这追杀的力道便越不足,我大概就能明白辅国公究竟是个什么用意了……”
穆羡鱼淡淡笑了笑,眼中闪过些许辩不清情绪的落寞,却只是稍纵即逝。低头望向怀中睡得正香的小花妖,眼中便又带了些柔和清浅的笑意:“谁愿意去春猎谁就去,我何必去凑那一份热闹?有那些闲工夫,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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