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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魂-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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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墨回头去看丁焕,却见他已经伏在那张琴上睡了过去,那古琴的琴弦完好。丁焕手中仍握着他的宝贝酒葫芦,不过葫芦的盖子没有盖好,几滴玉露琼浆从壶口流出,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又是一场梦。
  张墨长舒一口气,觉得脑中昏昏沉沉的,初秋的晚风吹得他有些冷,他便起身走近屋子拎了两件厚一些的外袍出来,一件披在自己肩上,另一件则盖在了丁焕的身上。
  晚风渐凉,张墨虽觉疲累却已是困意全消,倚在门口的柱子上看着月明星稀的夜空,却在某个不经意一瞥的瞬间,留意到门前不远处一个奇怪的身影,这身影一片漆黑形同鬼魅,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夜风吹鼓着那鬼魅的衣袍,猎猎作响。
  张墨讶异地直起身子,直盯着那身影连眼睛也不眨一下,暗暗攥了一下拳头。
  但这鬼魅般的身影却在门前的阴影处停下了,风住声歇,只听得那一片漆黑的身影用极为沙哑的嗓音说了一句:
  “江宇。。。。。。”
  未等张墨回答,却是一阵狂风乍起,吹得伏在琴上的丁醉猫猛然惊醒,顶着被琴弦压出一条条痕迹的脸抬头四望。
  门前灯火寥落,了无人影。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独揽乾坤
  夜风狂乱,吹得人头昏脑涨的,张墨并不知道扛着自己的人是谁,月光虽明亮,他却也只能看清这人身后的乱蓬蓬的衣摆。
  “我说。。。。。。这位大侠,我哪儿得罪你了吗?”张墨脑袋朝下,被颠得七荤八素胃里一阵翻涌,有些畏惧又有些好奇,咬牙问道。
  扛着他的这个人不答话,只管脚步飞快地走着,扛着张墨绕到一块儿竖立的巨石背面。在这一处,望不见银白月光和周围点点疏星,张墨被放下来的时候只能看见面前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
  “坐下。”这黑影此时开口说道,声音温和,全然不似他身上的鬼魅气息。
  “不。。。。。。不用了。。。。。。”张墨有些紧张,边说着边后退,分明是想要逃离。
  “什么不用了,叫你坐下你就坐下。”那黑影说道,语气中多了些不耐烦,抬起一只手重重搭在张墨的肩上。
  黑暗中,一只大手猛然落在肩上,惊得张墨哆嗦了一下,深觉此地不宜久留、此人不能多看,忙转身欲跑,谁知一步还没迈出去呢就觉得额头上一痛,下意识地向前一摸,好死不死地面前却是一棵拦路的树。
  张墨差点儿骂出声来。
  “该!叫你不听话。”身后的黑影说道,似是带了一些笑意,搭在张墨肩上的手用力向后一扯,弄得张墨失去平衡,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磕得屁股生疼,仰在地上啊呀了一声。谁知屁股上这疼还没过劲儿呢,张墨又觉得肚皮上一沉,抬起头来看是竟发现那黑影竟然坐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干什么?”张墨讶异道,徒劳无功地扭着身子,“我的腰要断了,大侠你行行好,有什么话您站起来说行不行?”
  “腰断了也活该。”那黑影说道,“刚才叫你坐你不坐,自作自受。”
  “你。。。。。。不是,您大晚上的到底想要干什么,我跟您。。。。。。有什么恩怨?”张墨折腾了半天,但觉得这黑影貌似也没有什么恶意,仰躺在地上重重叹了一口气问道。
  “恩怨?”那黑影笑了两声说道:“恩怨倒是没有,只是想和你说两句话?”
  “说。。。。。。啊?”张墨一阵迷糊。
  暗夜中,那黑影却也不多解释,自顾自地说道:“前两日冥府那个小白脸,叫。。。。。。算了他具体叫什么我忘记了,反正就是那个人来找我,和我讲了不少事儿。”
  张墨一怔,琢磨着黑影说出的话,磕磕巴巴地问道:“什。。。。。。什么冥府,您到底。。。。。。是人是鬼啊?”
  “闭嘴听我说话,把我说的话记好。”那黑影责道,将他的一只大手按在张墨的嘴上,令他不能发出一言。
  张墨睁大了眼睛,却依旧只能望见眼前的这一团黑影,山间寂寂无声,似乎连蛇虫鼠蚁都睡着了。
  “小子你知道吗”那黑影也不管张墨心里怎么想的,自顾自地说道:“那小白脸跟我说,南遥这辈子生在一户姓尹的富庶人家,父母俱在,还有两个兄弟。我听了那小白脸说的这些话后其实有些欣慰,因为南遥上一世无父无母过得太苦,这一世身边若能多些亲人相陪倒也不错。”
  张墨听着这番话越发迷惑,闻听这姓尹的富庶人家与两个兄弟倒是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尹承业身上,但想想又觉得不对,远在樊水城安守家业的尹承业怎会与这样的怪人有瓜葛,但他想问又问不得,只能听这黑影继续说着。
  “不过我这边心里刚觉得好过些,那小白脸却又说南遥并没有遇上什么和善的人,因为家大业大便免不了兄弟相争,最后会闹成什么样实在难以预料。”那黑影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沉思,继而又道:“小子,你也知道南遥的脾气,他心里执拗得厉害,不善与人周旋更不愿服软认输。说句不好听的,我倒真怕他会是个‘直如弦,死路边’的下场。”
  张墨还未等那黑影将这一番话说完便又是一阵挣扎,不过他挣扎却并非是为了这段话,而是他忽然觉得脸侧划过一股温热的液体,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若是张墨没猜错的话,那应是一股鲜血。
  黑影察觉到张墨在乱动,手上便又加了几分力气,说道:“你小子是属游蛇的吗,总是拧什么呢?”
  张墨呛了两口那温热血液,便顿觉全身无力再也挣扎不得,只能费力地呜呜哼唧了两下。
  黑影似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又说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张墨闻言身子僵了一下,呆呆愣住,接着便觉得身子轻飘飘的,继而脑子痛得厉害,开始嗡嗡作响。
  可即便如此,张墨竟还可以无比清晰地听见那黑影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江宇,你回去寻南遥吧,这世上恐怕只有你能救他。”
  这一句话后,张墨耳边便是一阵雷鸣般的响声,眼前的黑夜瞬间被一道白光照亮。
  在这白光间,张墨望见了护国府的碧波大池,望见池中安然养伤的老沧龙,望见博翰阁顶层的一点幽幽鬼火在寂夜中闪烁。那武当老道提着鞋追他,那小道士则一边扫地一边偷笑。出神间,张墨却觉得一个人在身后轻轻环住了他,气息冰冷,却让他分外心安。
  转眼间,大池却已不知被何人填平,天空阴沉下来,落了雪,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却钳住他的手腕似要将他的腕子捏断。张墨望着这个人,觉得喘不过气来,好在这张面孔顷刻间烟消云散,白雪茫茫中,竟有一片翠绿的柳叶从空中飘落,落在张墨摊开的掌心中。
  前世的所有记忆,慢慢涌向张墨的脑海中,那记忆飘渺如雾,却又无比真实,随着这些记忆的涌现,张墨仍记得那些酸甜苦辣,记得南遥怀抱的冰冷温度,记得溺于浴桶中的苦痛绝望,更记得武当剑观门口等待一人归来的漫漫思念。
  眼前的景象最终停留在那日的奈何桥旁,南遥犹豫地端着一碗孟婆汤,而后白光忽然散去,天空暗淡,张墨闭上了眼睛,久久不愿意睁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快的鸟鸣将他唤回,张墨醒转之时,只见已是晨光熹微,昨夜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梦境一般,直至张墨望见身旁的一块儿形状怪异的石头。
  “师父。。。。。。”
  张墨,不,或许林江宇这个名字更适合如今的他。他已知道昨日夜晚的那个黑影便是老魁。
  老魁曾说过他知道一个秘术,可以让人记起自己的前世,只是这一秘术的代价很大,需要一个人祭献自己的魂魄,于这世上永远消失,他那肉体则会化石,淋雨沐雪,永世无悲无喜,不知冷暖。
  林江宇当时还曾叹过这秘术太过残忍,谁知老魁竟就选择了此等秘术,化为石头,了却了所有的尘缘。
  “师父。。。。。。”林江宇不甘心,向那石头又唤了一声。
  石头却只是石头,但它与这山间之石唯一不同的便是它左下角的那一小竖排刻字:
  青梅煮酒独揽万古乾坤。
  到头来,这独揽乾坤之人,竟是他韩荣轩。
  林江宇摸着这排字,心中像是被谁狠狠地打了一拳似的难受,良久不能平静。
  百煞蛛不知何时爬到了那块石头上,停在林江宇的手边趴下不再动了,这百煞蛛似乎也累了,兜兜转转了许久,似乎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这日晚些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张成和回到住处的时候,见房门开着但并未点燃烛火,疑惑地摸进去,却见他那宝贝书僮坐在屋中,怀抱着一块大石头发呆。
  “小子,你怎么了这是。”张成和点上屋中的烛火问道。
  抱着石头的林江宇神情黯然地瞧了眼张成和,又看了看怀中冰冷怪异的石头说道:“先生,你能不能先帮我照看一阵儿,这个。。。。。。这块。。。。。。石头。”
  “什么?”张成和有些惊讶,“又说傻话了,你这是从哪儿淘来的东西。再说一块石头你要我怎么照看。”
  林江宇知道张成和必定不解,但他又不忍心解释这石头曾是他万分敬重的师父,便只垂着眼睛,情绪低沉地说道:“您别管这。。。。。。这石头的来历了,您就答应我好好照管着它,别让它磕到碰到。”
  “张墨。。。。。。你到底什么意思?”张成和还从未觉得自己这书僮如此反常过。
  林江宇未答,站起身来将石头塞到了张成和的怀中,确定他抱稳了才松开手,却又留恋地摸了摸这块石头,随后便跨出了屋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诶张。。。。。。”张成和被他弄得莫名其妙的,本想立刻将这石头抛了,但回想一下他刚刚的神情又觉得不像是在开玩笑,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将那块石头稳稳地放在了桌上才转身去追了出去。
  门外却早已没有半个人影。
  林江宇心急,此时已经奔到了玄天玉虚宫门外,但在经过外门的时候他却偶然瞥见门上小小的一行鎏金梵文。林江宇猛然顿住脚步,这句梵文他认得,这是那浓眉和尚曾经教给他的。
  佛曰:若无相欠,怎会相见。


第70章 第七十章  孑立
  尹家连遭变故。
  自尹笑阳走后,尹端的身子便也一天不如一天,面上皱纹横亘,头发花白,尽显老态。而祸不单行,就在前几日,忽然有人从雍州带来消息,说是雍州牧高岚因为贪墨被言官揭发,已然下狱,估计就算不会被处死也会被流放。
  尹端闻听此讯,心口发闷当即摊倒在榻上。
  他费尽心思献媚了大半辈子,无非就是想讨个世袭官爵,希望尹家既富又贵,有财有爵。前段日子好不容易阴差阳错地得到张成和的美言,眼看着这大半生的愿望便要成真,谁成想高岚偏在这个当口上出事,尹端此前所做的一切前功尽弃,他心里又焉能不痛。
  于是这几日,尹端便只得在榻上静养,整日郁郁地几乎不发一言,谁也不知该如何去劝。
  “诶?你说老爷是不是快要。。。。。。”
  涵谣房里,她一边为尹文瀚捏肩一边问道。
  “快了快了。”尹文瀚眯着眼睛,放松着身子,神情极为享受地说道。
  “那。。。。。。咱们两个的事儿。。。。。。”
  “也快了。”尹文瀚说着乐了一声,睁开眼睛扭身望向身后的涵谣,抬手爱抚地摸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涵谣已然有了身孕,只是平常穿的衣物比较宽松所以看不出来。尹端心思早已不在床笫之事上,况且都大半年没有同涵谣圆房了,这孩子自然是尹文瀚的。
  尹文瀚摸着涵谣的小腹,轻声道:“你最好给我生个儿子,我以后就见家业便都交给他。”
  “去。”涵谣轻拍了一下尹文瀚的手背,望了望窗口和门口,确认无人在外才压低声音问道:“你那三弟尹承业可还掌管着尹家的事儿呢,这话先别瞎说。”
  “怕什么?”尹文瀚满不在乎地说道:“他也管不了太久了。”
  “这么说。。。。。。”涵谣绕过椅子,坐在尹文瀚的腿上,脸上笑容妖媚,问道:“你都安排好了?”
  尹文瀚笑眯眯地搂着涵谣,眼里一丝狡黠,答道:“自然是安排好了,正祥本已对承业不满,我没有费什么口舌他就答应了,而那些狗衙役白吃白喝白拿了我那么多东西,要是不给我好好办事我必定亲手宰了他们。”
  “诶,这话你也别乱说。”涵谣的捂上尹文瀚的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好歹要给咱俩肚子里的孩子积点德,我都想好了,等这孩子生下来我就去城外佛寺烧香祈福。”
  尹文瀚无奈地点点头,本想责怪涵谣迷信多事,毕竟他两个人野合□□,早已没什么德行可言,还管那么多事儿做什么。不过这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化为了一声轻轻的“嗯。”
  不过尹文瀚这番未在涵谣面前说出口的话却将日渐虚弱的尹端送上了最后的绝路。。。。。。
  那日,尹承业照常去探望尹端,强作笑颜与尹端说了一会儿话。
  尹端望着自己的这个儿子,总归算是有点儿欣慰,觉得这大半辈子也没有白过,他伸出苍老消瘦的手握住尹承业的,低声问道:“承业,最近生意如何?”
  “一切都好,爹你放心。”尹承业说道。
  尹端闭着眼睛缓缓点了点头,叹道:“你办事儿稳当,爹当然放心。”
  尹承业微叹一口气,说道:“爹,您也别多想了,好好养好身体安享清福便好。”
  “咳。。。。。。”尹端闻言微咳一声,望向尹承业,神色复杂,说道:“儿子,好好撑起尹家,日后娶个贤淑的妻子举案齐眉长相厮守,给爹多生些孙子出来,再叫我那些儿孙到我坟上多叩几个头。”
  尹承业皱了一下眉头,又好气又好笑,说道:“爹,您说什么晦气话呢。”
  “唉,罢了,你既然不愿意听我便不说了,人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尹端说道,疲惫地闭上眼睛。
  尹承业听着这话无声地摇摇头,替尹端掖了掖被角后便不再扰他,悄声出了屋门,离开尹府去打理今日的事务,却不想此去之后与尹端便是永别。
  尹承业走后不久,便有尹家的下人看见尹文瀚和涵谣一同进了尹端的屋子。那些下人本以为是儿子和小妾一起来探望老爷,便也没去在意,更没人多注意二人举止间的亲昵之态。
  而这二人进了尹端的屋子良久后才出来,出来后二人均似如释重负,交换了眼神后相互一笑,一起离开了。
  转眼,已至那日傍晚,尹端病重后喜好清净便不容许家里仆人在眼前乱晃,只是每到吃饭喝药之时才有人进来服侍。日头西斜的时候,便有一个端着食盒子的仆人推门而入,不过片刻过后,便听“咣啷”一声,似是食盒落地的声音。
  “老爷。。。。。。快来人啊。。。。。。”
  一声凄厉的呼喊在尹府中掀起了巨浪,尹笑阳明明才刚刚过世不久,尹府便又迎来一门丧事,家门前白布如雪,被风吹着拍打在门楣上的“尹府”二字上。
  尹承业那日回来的时候便见府中仆人跪倒了一片,哭声连天,一片悲意。尹承业怔怔望了这番场景片刻心下已知发生了何事,默默走向尹端的屋子。只见尹端那榻上铺着白布,在满室烛火中显得极为刺眼。
  望见这一幕,尹承业停在门槛前,竟一时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办,身旁家仆一声声“少爷”地劝慰着,鼻涕一把泪一把,而他虽胸口发闷却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尹承业知道,父亲向来很疼他,也向来对他给予厚望,虽管束不少但也向来没亏待过他。父亲在时尹承业不觉得怎样,如今尹端撒手而去,尹承业才忽然觉得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于身后无声地支撑他。
  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和恐惧感,尹承业微微晃着走近屋中。屋中站满了不少的人,尹承业扫过这些人,这些人中有的哭哭啼啼有的垂首缄默,而他最终却将目光停在了尹文瀚的脸上。
  除了尹承业外,极少有人注意到:尹文瀚的手臂轻轻环着一旁应该被他唤作一声庶母的涵谣,而且他的脸上竟流露出一丝笑意,轻蔑挑衅一般的笑意。
  尹承业顷刻间明白了尹端为何会走得这样突然,也顷刻间怒火中烧,双眼发红,但他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冷静,最终也没有戳破尹文瀚的□□之事,知道这事儿若传出,尹家的名誉便也一同毁了。
  尹文瀚大约也是太了解尹承业的这番性子,所以才敢如此行事,见尹承业果真不愿戳穿,便笑得更加得意,竟大模大样地忙着操办起尹端的后事,看起来比谁都上心。
  只有知道真相的尹承业一直冷眼旁观。
  当夜,尹府中便设了灵堂,尹承业挥退了所有人,以嫡子的身份在灵堂中跪坐守夜,众下人望见尹承业阴沉的脸,谁也不敢有异议,全都退下了。尹正祥是个没什么心肝的,此时也回去歇息了,唯有尹文瀚将事情安排完了之后,又转回了灵堂,在远处停住脚步向灵堂望了一阵。
  霜天月夜,晚风吹拂。灵堂中雪白的帷幔在夜风中飘荡,尹承业身着一袭素色白袍微闭着双眼,面色平静地独自跪坐在堂中,披散的黑发随风而动,远远望之,竟让人有些凄绝之感,觉得这人仿佛已然出乎尘世,似无处可依的地府幽魂。
  尹文瀚远远望着他,竟也有一丝恍然。
  尹承业小的时候安静又乖巧,尹文瀚那时似乎也对自己这个弟弟关爱有加,但随着他的年岁渐长知道了嫡庶之分,见到尹端望向尹承业时那番慈爱的眼神,以及尹府下人对尹承业的讨好奉承,所有的这一切,让尹文瀚觉得厌恶,渐渐地,他对这个弟弟的情感就开始改变了。
  厌恶最终变为憎恨,恨意又如野原蔓草,随着时间的推移肆意滋长,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尹文瀚望了片刻后,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迈步向尹承业走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下。
  尹承业未变面色,月色映在他的清瘦的侧脸上。
  白色帷幔仍在飘着,似乎是在低诉,是在哭泣。
  尹文瀚暗叹一口气,望了眼尹端的灵位。或许在尹文瀚的内心深处,终究还是有着一丝的愧疚,但是这一点点的愧疚并不能阻挡他开口说道:“承业,我想要尹家的全部家业。”
  听闻这话,静默良久的尹承业总算是有了动作,缓缓睁开眼睛,用如刀锋般凌厉的目光扫向尹文瀚,看着这最后将尹端气死的人,看着这个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大哥,嗓音沙哑地说道:“你休想。”
  对于尹承业的回答,尹文瀚并不意外,而且他居然哈哈一笑,那笑声回荡在白色帷幔飘飞的灵堂中,让人觉得分外毛骨悚然。
  “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那我换种说法。”尹文瀚说着站起身来,“尹承业,我一定要得到尹家的全部家业。”
  尹承业再度闭上眼睛,似乎不屑再去和身旁这个人理论,姿态高傲而冷漠。
  可是在他的心里,何尝不悲,何尝不苦,又何尝不惧。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杖责
  灵前守了七日的孝,尹承业的脸色越发苍白,尹府之人均能看出他面色的疲惫。于是,那青翠衣衫的姑娘劝尹承业在府中休息两日。
  不过生意场上的事情总是一会儿一变,尹文瀚又对家业虎视眈眈,尹承业又哪里肯闲歇下来,但那姑娘实在坚持,尹承业被劝得烦了便也只不过是靠在屋外的自己屋外的栏杆上裹着衣袍小憩了一会儿。
  时值深秋,漫天落叶随秋风飞舞,那姑娘立在门口望着于秋风中疲倦而眠的尹承业,默默垂头嗟叹,也不知尹府何时才能走出此般困境。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尹承业便强撑着起了身,披上一件厚实的狐裘外氅出了尹府。那姑娘自知劝不住他,便只能望着他的背影揉搓着双手默念: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事情才好。
  不过她这番祈求又岂能如愿?尹文瀚前番所说之话又岂是戏言?尹府之衰微其实早在尹文瀚派人将那本假账本放在柜上之时便已成定式。
  依照涵谣先前的提出的主意,尹文瀚决定做一本假账诬陷尹承业偷税,而这一本假账则出自尹正祥之手。尹正祥平日看起来唯唯诺诺没什么主意,下起黑手来却也极为狠辣,那本账中所记的偷税金额巨大,若真真属实,便够尹承业在大狱中待上一辈子了。
  那本帐做成了之后,尹文瀚又重金买通了那位账房先生,于是这一账本便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柜台上,而真正的,没有一丝污点的账本则尽数被尹文瀚烧成了纸灰,随着秋风而去。
  一切准备妥当,一场早已排演好的戏码便在次日上演。
  尹承业那日裹着狐裘脑子昏昏沉沉地到了当铺中之后,便见店内伙计的脸色不对,伙计们见他进来后每个人都偷偷瞄着他,神色躲闪。
  尹承业心下一沉,眯起眼睛向在场之人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店内伙计知道尹家这几日变故频仍,知道尹承业身子本来就不好,在这关口上谁敢火上浇油,都垂下脑袋保持缄默,不愿意开口。
  尹承业见众人如此,重叹一口气,将这几日本就集聚在心口的怒气发泄出来,一拍桌子大声道:“说话!不然你们现在立刻给我卷铺盖走人!”
  众人见尹承业果真动怒了,全都惊得一哆嗦。这尹家少爷平日里虽少言寡语为人淡漠但却从未对他们发过脾气,如今听尹承业如此说,便也不敢隐瞒,片刻后角落里有一个人结结巴巴地说道:“少。。。。。。少爷,账房的刘先生被官府的人抓走了,他。。。。。。他们说咱们。。。。。。咱们的账目有问题,要。。。。。。要清查。”
  尹承业皱起眉头,觉得不可置信:“账目有问题?”
  店里的账目尹承业都会看一遍,月末还会核查,一月一清,这账目断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他望着自家伙计们脸上的这番神情,便知此事似乎牵扯不小,也顾不得多思量了,又问道:“刘先生呢?”
  “在。。。。。。在衙门。”那人又说道。
  尹承业闻言血气上涌,在这些伙计面前却仍要故作镇定,平静说道:“知道了,你们照常打理今日的生意,我过去看看,有什么问题,等我回来再说。”说罢便出了当铺,留下一屋子的伙计面面相觑,而他们的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刘账房被官府之人拖走时撕心裂肺般的哭喊声。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尹文瀚曾许诺这个刘账房:哭声越大越凄厉,所得的钱财便越多。在这一承诺下,姓刘的账房便一路哭号,连此刻跪于衙门中都止不住连呼冤枉。
  樊水城的父母官姓苗,这苗大人高坐堂上翻账本时,实在被这人吵得不行了,便放下捧在手中的账本不耐烦地喝道:“行了行了别嚎了!”说罢将账本向他面前的地上一扔:“说吧,这都是怎么回事。”
  “冤枉啊。。。。。。”那姓刘的账房仍旧哭道:“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这账目全都是你做的你说你不知道?”苗大人提高声音问道。
  “小人真。。。。。。小人真的不知道。。。。。。小人。。。。。。小人是受人指使的啊。”姓刘的人说话声音越来越颤抖,衙门府门外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大点儿声说话!”那苗大人喝道,“是谁指示你的?本官给你撑腰你怕什么?”
  “小人。。。。。。小人不能说。”刘账房瑟缩着脖子,装出一副畏惧的神态说道,尹文瀚告诉他做戏要做足,推三阻四才可让人信服。
  苗大人闻言将惊堂木狠狠一拍,撩了衣袍从堂案前走了下来,向那刘账房的胸口踹了一脚,骂道:“狗东西,让你说你就说,别逼本官给你用刑。”
  “大人。”刘账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忙抱住了苗大人的大腿,哭道:“大人你可怜可怜小人吧,小人真的不能说,要是说了必定是家毁人亡。”
  “你要是不说,本官今日就让你家毁人亡。”苗大人说道,说罢将肥大衣袖一挥,“来人!”
  “大人。”一旁侍立的衙役出列说道。
  “给我打。”苗大人转过身去说道。
  “是。”衙役拱手应道,说罢便拧笑着挽起衣袖,要向那刘账房的脸上招呼拳头。
  坐在地上的刘账房哭声立刻又大了几分,但这次可真不是装的了。这之前尹文瀚可没告诉他受挨皮肉之苦,所以他哆嗦地向后躲闪着,一边躲一边沙哑大喊:“大人,我说,我说。是尹少爷,尹尹尹尹少爷。”
  苗大人闻言,背对着刘账房和身后看热闹的百姓,瞄了眼堂内的阴影处,阴影处实际站着一个人,此时轻轻点了一下头。
  苗大人满意地一笑,转过身来,盯着刘账房一字一句地问道:“尹少爷?说清楚点儿,尹府的哪个少爷?”
  刘账房望着一旁衙役那海碗一般大小的拳头,面色惊惧,声音仍似刚才一样大,喊道:“是尹承业,尹承业!是他逼迫我记下假账,偷税自用!我劝他他还不听,把我一顿毒打,我是没有办法才这么做的。。。。。。”
  此话一出鸦雀无声,片刻后围观者无不唏嘘,也不知是谁猛然一瞥,竟望见尹承业怔怔站在人群之外。
  尹承业实则早已站在衙门门口,刚刚刘账房说的那些话,他全都听到了,但面对这番□□裸的诬陷,他却连辩解的心力都没有,只觉阵阵发寒。
  而此刻衙门内,那些受了尹文瀚好处的衙役早就忍不住了,纷纷冲下来拨开围观的人群,抓过尹承业拖入衙门内,又不由分说地用棍子在他的膝上狠敲两回让他跪下。
  膝盖重重撞在地上,尹承业痛得眼前一黑。
  那姓苗的父母官此刻眯起狭长的眼睛,绕着尹承业走了一圈儿,又望了望围观的百姓,忽而用尖细的声音问道:“尹承业,你逼迫典当铺的账房擅作假账偷税漏税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尹承业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冷笑一声,说道:“不认。”
  没做便是没做,为何要认?
  “不认!?好。”苗大人双掌一拍,似乎早就等着他这番回答,继而说道:“看来不给你吃点儿苦头你是不会认的对吧?来人,杖责二十。”
  “是。”两名身材魁梧的衙役高声应道,这二人脸上还挂着贪婪笑容。
  尹承业闻言,却是面色不改,即便受刑之时也全然没有挣扎,甚至连声□□都没有,棍棒结结实实地落在他身上,痛感昏天黑地,可尹承业此时脑中竟越来越清醒。
  自听闻衙门派人查账时,他便知道这事儿是尹文瀚陷害的,他也是至此才明白张成和最后对他说的那番话。原来尹文瀚为了尹家的家业可以狠心到让他这个弟弟毫无声誉地死在棍棒之下,原来手足之情,竟也可以割舍得一丝不剩。
  “本官再问你一句,你认不认罪?”二十杖责后,苗大人揪着尹承业凌乱的发,问道。
  尹承业嘴角沁出一丝血迹,却依旧是那句话:“不认。”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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