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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无色-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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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根烂木棒子握在手里,再又冲回来,朝眼前打手们大吼一句:“你们别动他!”
他们没动他。数十人等包括云沉雅在内,全被舒家小棠这一番上上下下跌跌撞撞气势汹汹的瞎倒腾给惊住了。
云沉雅此刻仍是一副清清淡淡的神色,可眼眸中却像蒙上一层捉摸不定的雾气,像是犹未从方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须臾,他问:“你怎么回来了?”
舒棠拦在他身前,一身粗布衣裙倒也不会碍手碍脚。她比划出个姿势,捏在烂木头在手里,头也不转地说:“你快走,我说了会保护你。”
云沉雅再一愣,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烂木棒,转而又落在一圈打手手上的钢刀。
舒棠这会儿心里全乱了套,说是害怕,可是脑子里一片空荡又似什么感觉都顾不上。须臾,身后传来云沉雅一句:“你……怎么不怕吗?”
舒家小棠闻言一愣,回过头见云沉雅神色略有恍惚,以为他是吓得,便又退两步牵了他的手,说:“待会儿他们冲上来,你就躲在我身后。”
云尾巴狼彻底傻了。
未想舒家小棠脑子却转得快。方才那一句只是诈敌之计,话音刚一落,她便将手中木棒子往那群打手处一扔,牵了云沉雅的手,便往胡同里跑。
死胡同跑到底,无路可走,身后打手却穷追不舍。舒棠捡了几个草垛子往墙脚堆了,对云沉雅道:“你先翻过墙去,我跟着就来。”
云沉雅犹自恍恍然,却见舒棠早已挣脱开他的手。再捡一个烂木头,朝打手迎上去。
眼前人影晃动,无比纷乱。那些打手见来者是个女子,不由也退让几分。可舒棠却是憋足一股狠劲,逼得打手们出手。打手不愿耽搁,当即操了刀子便上。认真打起来,舒家小棠明显不是对手,才两下三下,手臂便被滑了两刀。
血滑下,滴落在方才得的玉镯子上。舒棠疼得咝咝抽气两口,退了两步站稳,又迎上前去。
正此时,脖颈后忽然一个震疼。手里的木棍落地,舒棠左右晃了晃,眼前一花便晕了过去。
云沉雅一个手刀将舒棠劈晕,顺势将她接在怀里。电光火石间,他用脚尖勾挑起那烂木棍,只手一推,木棍似得了神力般往前掠去,直接挑飞了面前几人的大刀。
云沉雅一手揽着舒棠,稍一腾身便接了一把大刀在手。
他持刀一挥,只闻胡通里风声肃杀,连盛日阳光都添三分寒意:“本想着猫捉老鼠,陪你们玩玩儿,没想到连女人你们也打。”
众人被他这气势骇住。顿了半晌,胡通“哼”了一声,左右看了看点了几个人:“你、你、还有你,给我上!”
被叫到的几人一愣,均是提了刀,大吼一声咬牙便上。顷刻间只见日晖下光影闪动,一个身影如游龙,似是动了,又似是没动。少时,便有兵器铿锵落地。方才三人均吃痛倒在地上,地面血流如注,原来是他们的四肢全然被扯了一道深口子。
舒家小棠犹自晕着,手臂伤口却未能凝结,血滑落,滴在云沉雅的手上。
手心沾了舒棠的血,又粘又湿,云沉雅的手指不由动了动。思绪也往下沉三分,他也说不出此刻心中到底是何感受。
胡同里起了风,吹得额发轻扬。云沉雅眯起深邃的眸,嘴里溢出一个字:“滚……”
众人皆皆惊惶,半晌一步也移不得。云沉雅复又抬起头,面上似无表情,眼底似有笑意。片刻间,他右手指尖一动,手中大刀飞速旋转,再一得力,借势飞出。
大刀在空中迅速打几个旋儿,打手们避之不及,纷纷被伤。待大刀复又回到云沉雅手上,眼前数十人已然溃不成军。
云沉雅将刀一扔,刀尖横插入墙三寸。
末了,他复又淡淡再道一声:“滚!”
得了教训学了乖,这一回,话音刚落,胡通连带着一群打手便连滚带爬地跑了。
远天夕阳在落山,晚霞照大地。死胡同里方才一片白惨惨,这会儿又是一派金灿灿。
云尾巴狼横抱起舒棠,将她放在草垛子上。他脸上一派自若神色,埋头扯了一溜衣角,将舒小棠手臂的伤粗略包扎止血。
大抵包扎时有点疼,舒棠虽是昏迷,仍是蹙眉动了动。云沉雅目色一缓,手上动作不由轻了三分。待他包扎完,复又朝舒棠看去,却见她眉头舒展,呼吸匀称,咂咂嘴,睡得正香。
夕阳斜染在墙头,烙下深浅暗影。而暗影如桃李,仿佛某一年的明月夜。有个小姑娘从桃树后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绝美的眉目,笑得傻兮兮:“小相公,你要讨媳妇儿?”
“小相公,你瞅着我好看么?”
“小相公,我觉得你长得好看,我稀罕你。”
云沉雅沉默片刻,目色深处像染了三分红尘。
须臾,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将舒棠脸上的血污慢慢拭净,然后勾起唇角,淡淡地,安静地笑了笑。
第07章
隔几日,京华城出了几桩不大不小的事儿。小恶霸胡通在城郊盖的别苑被人放火烧了。浮生堂兰仪在后院种的花草被人灌水淹了。某一夜,一敲更的穿过巷弄,瞟见一缕白衣鬼魂。鬼魂飘啊飘,飘到眼前悠悠道:“带话给胡通。他上辈子害死了我,我便是做个野鬼,也要寻到他的转世,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吸干他的脑壳髓……”
敲更人被吓得不清,第二日便抖颤着腿脚,跑遍大街小巷将这事儿传了开来。
这些日子,大街上再没见胡通为非作歹的身影。有人出入他在京华城西的宅院,说胡通最近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屋里,宅子里外都贴满了桃符,每日都有道士来作法,乌烟瘴气一团混乱,鸡血不要钱似地遍地洒。
胡通的精神头方才和缓了些,便即刻杀往京华云府。
他挽起袖子,跳着脚在府门前破口大骂,说他心里晓得,其实放火烧府邸灌水淹花草扮鬼吓行人,全是他云尾巴狼的馊主意,还说自己不会善罢甘休,定要想出比这些更馊的馊主意来整治大尾巴狼。
不一会儿,云府门前便陆陆续续聚集了一群人围观。
胡通这头骂得酣畅淋漓,街那头,却有一人悠哉乐哉,信步而来。云沉雅走近了,随意顺了顶草帽,盖在头上遮住面容,混入围观人群里,与大众一起指指点点,大体意思是说:“哎呀怎么几日不见胡通就瘦成这样了啊,哎呀你看那小腰身细胳膊大脑袋,是不是已经撞着女鬼被吸了精气了啊啧啧啧……”
因无人对骂,胡通唱了会儿独角儿便没了兴致,气哼哼跺两脚,转身便要走。街头卷过一阵小风儿,艳阳青天下,胡通那抹被折腾得形销骨立的倩影,萧瑟地远去。
舒棠受伤后,左胳膊便被包成粽子,洗衣干杂物不便利,闲来无事只好听八卦。舒家小棠虽老实,但也不是个善良得没原则的主儿。听闻那日带头伤人的胡通被折腾得没个人样,她也不由乐开花,说胡通是活该倒霉恶有恶报。
此时此刻,舒棠正在自家后院,将几只小鸡仔五花大绑捆在一处。
舒家老先生翻读艳史,寻撰书的灵感去了。唯有汤归一人,瞧见小棠棠的兴奋样,探过头来问:“棠姑娘,你这是……”
舒棠抬起头,一脸喜气洋洋:“那日云官人陪我相亲,我瞅着他忒爱好养鸡,后来遇着胡通,却不慎将鸡弄丢了,我送几只给他去。”
“云沉雅爱好养鸡?”汤归一愣,一脸怀疑。
舒棠又是一副憨厚样,嘿然笑道:“那日打胡通,我一个不设防晕过去了。还是云官人带我逃出来。他身上虽没刀口子,但肯定挨了不少闷棍子,内伤挺重。要他不爱养这些鸡,宰了炖汤补身子也挺好的。”
舒家小棠说罢,一手包成粽子,支在一边,一手拎着鸡仔,支在另一边,晃晃悠悠跟不倒翁似,乐陶陶地出了门。
汤归看着舒棠的背影,唇角动了动,不过面皮子上,仍是一副死板表情。
这一日,云沉雅看罢胡通笑话,摇着扇子,功德圆满地踱回府。方入大堂,吓了一跳。大堂内,八只半死不活的芦花鸡一字排开,两只小獒犬绕着鸡虎视眈眈地转,哈喇子流一地。唤老管家过来问,对答曰:“这鸡是小世子猎射的,说是要答谢大公子前些日子的提点,世子如今已寻到穆东家方亦飞的下落。”
云尾巴狼将手里扇子一收,在手中敲两下,对着那群鸡指点江山道:“这只蒸了,这只煮了,这只油炸,这只生煎……嗯,弄好一桌‘全鸡膳’,给杜修送进宫里去。”
司空幸入得正厅来,本要禀报正事,听了云沉雅如是说,忍不住劝道:“大公子,这些鸡好歹是小世子专门猎了给您送来。”
云沉雅闻言,将手中扇子哗啦扬开,扇了扇,又叫住老管家,说:“将全鸡膳做好了,再帮我给小世子带一句话,是句八字诤言。”云沉雅说到这里一顿,扫了眼司空幸,才淡淡道,“为人君者,该杀便杀。”
为人君者,该杀便杀。不能手软,更不能妇人之仁。这个道理,天子帝王应当明白,为天子帝王做事的,更应当明白。
司空幸听罢,神色一凛,垂下头恭顺道:“属下受教。”
正此时,前院又有小厮来报。说是舒家小姑娘已转入对街巷弄,看她的样子,似是要来云府寻云沉雅。
云尾巴狼双眼一眯,闪出一道贼亮的光。片刻,他抖了抖袍子,逛出府去。
出府没几步,便撞见一脸东张西望的舒棠。云沉雅将扇子一合,惊讶道:“小棠妹,你怎会在这?”他似是不敢相信,又往前迈两步,“我正说去瞧瞧你的伤势。”
舒棠见了他,先冲他笑笑,转而又张头四处望了望,讪讪道:“我上回来是晕着的。今天过来寻了好半晌的路,这会儿可得瞅清了,免得下回找不着。”
云沉雅听着她说,目光却落在她手里的鸡仔上。眼中一处亮光闪过,云尾巴狼又是惊奇又是好笑,然表面不动声色,只和和气气热热情情地将舒棠迎进府。
方入大门,两只小獒犬便乐翻天地朝舒棠跑来,一边摇尾巴谄媚,一边围着舒棠脚下打转。
舒家小棠喜滋滋地蹲下身,揉揉獒犬的头,唤道:“莴笋白菜你们好呀。”
说来这也是桩奇事。云府里的两只小獒犬性情骄纵,脾气凶猛,平日里除了云尾巴狼,不受任何人的管束。可那日云尾巴狼将受伤昏迷的舒棠抱回府,这两只小獒犬却对舒家小姑娘喜欢得紧。舒棠没醒来,它们便候在床榻跟前,舒棠醒来了,无论走到哪里,它们便摇着小尾巴跟去哪里。
云沉雅曾多次给这两只小獒犬起名,威风的如雪雕雪鹰,文雅的如染竹疏月,恶俗的如桃桃花花,均未果。可那日舒家小棠一来,知道云沉雅这两只小獒犬没个名儿,便自告奋勇说要起名。她蹲下身,揉着小獒犬的脑袋瓜,说:“这一只,眼睛青碧青碧的真好看,不如叫做莴笋?这一只,皮毛雪白雪白的真漂亮,不如叫做白菜?”
话音落,两只獒犬欢快地上下左右蹦蹦跶,唯独云沉雅,嘴角抽不停,额角青筋跳不停。
那日夜,云尾巴狼史无前例地没睡好,睁着眼躺了大半宿。天色将将亮,他便去外屋折了根树枝。将两只獒犬驱赶到后院,云尾巴狼双眼布满血丝:“那么些好听的名号,你们个个都瞧不上。不就是吃了那傻妞一个红桃子吗,这就能被收买了?真是一碗米养个恩人,一斗米养个仇人……”
倒也难怪云沉雅动怒。可怜他云尾巴狼无比金贵的身份,至高无上的地位,养了两只小獒犬,一只叫莴笋,一只叫白菜。俗到了姥姥家。
却说舒棠这日来,目的只为送鸡。她说明来意后,将手里的鸡仔点选了一番,一共七小只,一并交给云沉雅。事情办妥,她又从怀里摸出一张面饼馍馍掰成小块,蹲在地上,一块一块地喂给莴笋白菜吃。
莴笋白菜喜食肉,又好动,然对舒棠却来者不拒。因舒棠手臂有伤,两只小獒犬也不随意跳动,颇乖巧地蹲在地上,舒家小棠喂一块,它们便含一块,嚼着吞了,复又张开嘴等着喂。
盛夏阳光斜倾入户,舒棠眉间的红朱砂在光华下隐隐流转。云沉雅先是立在一旁,一边勾着唇角笑,一边看着。看了一会儿,他的神色却渐渐沉静下来。将衣摆撩开,云沉雅也蹲下身,垂眸接过舒棠手里的面饼馍馍,说:“你手臂有伤,我来掰,你只管喂就好。”
舒棠听了这话,朝着云沉雅咧嘴一笑,说:“云官人,你人真好。”
云沉雅抬起头,见她笑容明媚带些傻气。片刻,他也安静一笑,没有答话,却掰了一块面饼馍馍往前递去。
舒棠喂完小獒犬,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
莴笋白菜一路欢喜鼓舞地将她送到府门前,云沉雅亦然。可直到舒家小棠的身影在巷子口消失了,他仍独自在门口立了一会儿才回到府里。面上一派清清淡淡,似是莫测,又似没心没肺。
回了府,见老管家正吩咐人将舒棠送来的鸡仔抓了扔去后巷。云沉雅一愣,上前几步拦住,道:“你这是做什么?”
老管家诧然道:“奴才适才见大公子不喜欢鸡,打算将这些小鸡仔抓去扔了。”
云沉雅怔了怔,又道:“别扔了,在后院寻个清静处养着。”
老管家明白过来,拍一把脑门子道:“还是公子想得明白,等养大了可以宰来吃。”
云沉雅又是一怔,沉吟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只是道,“明儿清早,命人炖个山参汤。”
老管家听了,随即应了声便要退下。
谁料刚退了没两步,云沉雅复又叫住他,问:“刚刚那小傻妞来,你可瞧见她手腕上是否有只玉镯子?”
第08章
芒种过了夏至,夏至末了小暑。这年夏天分外炎热,天上那轮红太阳毛足劲儿地晒大地,仿佛它大限将至闪耀过今年没明年。
舒家小棠却有一种越挫越勇的精神。她趁着养伤,深刻反思了相亲频频失败的原因,努力从自个儿身上总结缺点,总算明白了自己内涵有待提高,气质需要增加的道理。
这几日,万物因酷暑而蛰伏,唯有养好伤的舒家小棠频频出没于大街小巷之间。她载欣载奔地购买了帛纸羊毫棋谱唢呐,乐哉哉地回后院钻研起“琴棋书画”。
天更热些,舒棠又新添一个好习惯。当所有人被烤得欲哭无泪之时,她端着个水盆,在舒家客栈里外院跑前跑后,晨昏定省般每日洒水三次,美其名曰消暑乘凉。
某日,舒棠正端着水盆子四处浇水,却见客栈门口,有个姑娘探头探脑。姑娘一身男子劲衣,腰间别剑,五官十分好看,尤其是一双凤目,顾盼间又有几许潇洒单纯。瞧见了舒棠,那姑娘招呼道:“小二,我包个座儿。”
舒家小棠喜好美容姿,听了这声清脆招呼,立马端着水盆跑过去,一边将姑娘往客栈里引,一边热忱地招呼:“那客官您打尖不?”
劲衣姑娘没答这话,寻了个角落的桌后,解下佩剑,摸出一锭银子塞给舒棠,悄声说:“这是定金,日后一个月,这座儿都归我。”说着,她又眯起眼睛四处瞅,问道,“你们这客栈,最近有没有来一些可疑的食客?”
舒棠垫了垫手心里的银子,吞了口唾沫。听了姑娘这话,立马答道:“没有没有,上我们这儿的都是老实人。”
那姑娘一脸狐疑地看着舒家小棠,上下打量,半晌没说一句话。舒棠被她瞧得不自在,忙又放下水盆子,跑去掌柜处给这姑娘倒茶。
这会儿是下午,客栈里没客人。舒棠给姑娘倒了茶,便留在这座儿陪她。两个姑娘年纪相仿,一个脾性憨厚老实,一个性格爽快又包不住话,不过须臾,便攀谈上了。
原来劲衣姑娘姓秋,家底还算殷实。因她的年纪与舒棠相仿,也是时候出阁了。秋姑娘的爹早年为她定下一桩亲事,说是要许配个某某世家的公子,因而她并不需要四处奔波相亲。
这本是个天定的姻缘,不料这年初春,那世家公子竟逃婚了。两户人家着了急,可翻遍了整个京华城,却没找着这公子的人影。秋姑娘本身会点武艺,又是个利索的性子。她当下便决定自己出马,去逮这个未婚夫。然而,人海茫茫,无从下手。可幸她前阵子得了个消息,说她的未婚夫如今就藏匿在京华城东的棠花巷子。
两个姑娘说话说到兴头上,不一会儿就过了大半个时辰。舒三易在后院没寻到闺女儿,又听前院有动静,便让汤归去客栈里瞧瞧。
汤归应了,去到客栈掀开帘子,瞥见西隅那唾沫横飞的劲衣身影,呆了呆,僵了僵,随即他默默地放下帘子,退到后院,找着舒三易说自己中暑了,七日内无法上工,便回房锁了门,躺在床榻上挺尸。
又过了一会儿,客栈大门前绕出一只大尾巴狼和他的扈从。云沉雅一手摇扇,一手提食盒,刚进客栈没两步,愣了,默了。过了须臾,他又悄无声息地退出去,走到街角处,一脸烦躁地问司空幸:“秋多喜怎么在这儿?”
司空幸答道:“秋小姐应当是来寻方公子的。”
云沉雅摇扇想了想。这秋多喜是南俊国秋大将军的独女。因秋家与方家世代交好,所以秋多喜与方亦飞早年便定了亲。前阵子,方亦飞逃婚后,便没了下落。后来还是云沉雅将派人,查出舒家客栈的汤归有蹊跷。
想到这里,事情便迎刃而解了。云沉雅虽然只将这事透露给了南俊王的小世子。但因秋多喜是个男孩子的爽利个性,从小与小世子一起骑射狩猎,所以两人感情一直不错。估摸着秋多喜决定要自个儿寻夫,而小世子怕她没个方向,便指点了个棠花巷子。反正凭秋多喜那毛躁性子,不转弯儿的脑筋,即便与汤归面对面,也瞧不出那人皮面具下到底是谁。
司空幸平日里举止虽木讷,但他跟着云沉雅的时间并不短,这会儿他见云尾巴狼踯躅在客栈外,便道:“大公子不必忧心。想来大公子与秋小姐不过是在十一年前有过数面之缘。秋小姐应当认不出大公子来。再者说,如今二皇……二公子也不在南俊国,秋小姐又自有姻缘,想必她不会再如孩提时一般纠缠于公子。”
云沉雅闻言,想起往事,禁不住勾唇一笑。司空幸言及的二公子是小他半岁的弟弟,模样与他一般好,可九岁时却惹上秋多喜朵桃花。当时二公子自个儿没事,却弄得云尾巴狼一身骚。这件事的具体细节不提也罢,以云沉雅的话概括,那就是一场萦绕着馊桃花气的噩梦。
敲敲扇子,云尾巴狼道:“你说的不错,南俊国盛产呆瓜,即便她认出我,我也有一百种法子让她不认识我。”话毕,抖抖袍子,又绕入客栈。
舒棠正与秋多喜说着话,不留神阙瞥见一风流倜傥的锦衣公子,晃了晃眼,认出那是云尾巴狼。云沉雅照例招呼“小棠妹”,走过来后,随即也与秋多喜问了声好。秋姑娘虽则觉摸出云尾巴狼眼熟,诚然也确如云沉雅所说,他两三言忽悠,秋多喜即刻与他犹如新相识。
过会儿便见太阳西移,一整下午舒家客栈没客人,秋多喜因没见着方亦飞,所以十分沮丧,打算明日再来。走前,秋多喜与云沉雅说:“我得知云公子人面很广,又与小棠是干亲。我虽不能透露我未婚夫的姓名,但倘若云公子在大街上,尤其是棠花巷子瞧见一个气度儒雅,长相清秀的公子,那便帮我留意留意。在下敬谢不敏。”
云沉雅摇着扇,心里想着一套,嘴上说这一套。
待秋多喜离开,舒棠便将云尾巴狼带去后院。后院有个葡萄架,每逢夏日,绿荫匝地。舒棠溜着小跑,里里外外地洒水消暑,云沉雅便操着手,倚着藤,笑眯眯地看,顺道将一个瓷罐从食盒里取出来。
舒棠回来,见石桌上俨然多了一个白如玉的罐子,觉得惊奇,不由伸手摸两把,问:“这是什么?”
云沉雅朝她笑一笑,夏天仿佛就刮起清凉风。他取出一个瓷调羹递给她,说:“你以为我今天来做什么?”言罢,见舒棠一双眼如白水银里盛着黑水银,清澈澄亮,他的喉结上下一动,又敛眸道:“你手臂的伤好些了么?”
舒棠愣愣地瞧着他。听了这话,没答,而是被一股香吸走了心神儿。转而,她又巴巴地望着瓷罐子,吞两口唾沫,径直问:“这汤好喝么?”
云沉雅瞧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再一笑,扣指敲了敲石桌:“去拿个碗来。”
舒棠闻言大喜,回来时,却带了两个碗。自己面前放一个,推一个给云沉雅,说:“我觉着东西要分着才好吃。”语罢,又先替云尾巴狼盛了汤。
葡萄藤下绿荫凉,外面阳光也十分好,而云沉雅的一双眸子,却似是阴鸷,不知装了什么情绪。
待喝完汤,云沉雅与司空幸要走,却又被舒棠叫住。她前院后院地忙活一阵,出来时,手里提了个篮子,篮子里放西瓜,放桃子,还放了一串绿葡萄。
舒家小棠把篮子递给云沉雅,又指着葡萄叮嘱说:“这葡萄是我昨日摘的,忒酸,你记着蘸着糖吃。”末了,她又从怀里摸出个面饼馍馍放在篮子里,与云沉雅道:“这个帮我带给莴笋白菜,我瞅着它们喜欢。”
远天的艳阳在翘角檐上映出亮灿灿的光。云沉雅眼睛眯起,接过篮子,唇角微勾起:“我来时带了一罐汤,走时却换一大篮子食果,这也值。”再顿一顿,他忽又问,“怎想着送东西?”
舒棠一呆,眨巴着眼睛老老实实地答:“云官人你虽没明说,但我估摸着你今日来,是因着担心我手臂的伤吧?你还特意给我带了罐山参汤。”说着她挠挠头,嘿嘿笑了几声,“我近日念了诗,有句话叫木瓜桃子什么的,大抵就是说施恩不忘报。云官人你关心我,我自然就要关心关心你。”
云沉雅再是一愣。忽地,他又弯起眼睛笑了:“那句话叫‘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说着,不等舒棠再答话,他催道,“天也晚了,你不必送我,回去吧。”
话音落,他再朝舒棠挥挥手,转身便走。
舒家小棠见他走了,便笔直立在客栈门口目送他,直到他的身影在巷子口消失了,这才乐哉哉地回了客栈,四处找水盆子洒水消暑。
云沉雅转过巷子,一脸的笑容慢慢消失殆尽。须臾,他沉声问了句:“怎么样?”
司空幸上前两步,仍是垂着首:“回公子,那汤归今日关在屋里没出来。属下里里外外将舒家客栈搜遍了,也未见得任何与方亦飞有关的物件。恐怕这汤归到底是谁,还有待查探。”停了一下,他又道,“方才大公子将舒姑娘引开,属下也摸清的舒家客栈的构造,倒是有几处可以布眼线。大公子若觉有必要,属下可派几个杀手埋伏于此,届时若我们与方家起了纷争,也好……一不做二不休。”
云沉雅眉头一蹙,默了一会儿,淡声道:“挑几个手脚麻利的。”
司空幸应了声后,云沉雅便不再说话了。又走了半个时辰,等快到云府时,司空幸忽听得云沉雅笑了一声,“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说他伸手探进那篮子里,摸出一个桃子扔给司空幸,一脸调笑:“你办事得力,赏你的。”言罢,尾巴狼便拂了拂衣襟,进了府邸。
司空幸在原地愣了一瞬。方才,他仿佛在云沉雅的调笑里瞧出一丝落寞。可这念头一出,司空幸顷刻便摇了摇头。云尾巴狼会落寞?那可真真比太阳打西边出来,黄鼠狼跟鸡做了朋友还稀奇。
且说云尾巴狼回了府,莴笋和白菜嗅到面饼馍馍气,便乐颠颠地围着他摇尾巴。云尾巴狼本不予理睬,径自进了书房。可过了一会儿,书房门一开,云沉雅踱出来,绕去前厅又寻了那块面饼,学着舒棠的模样,一块一块掰来喂给莴笋白菜吃。
莴笋白菜吃得欢,云沉雅却一脸沉静,思绪不知飞到了哪儿。再过片刻,他蓦地起身逛去后院,折了根树枝东刨刨,西翻翻。
有下人见花草圃子被云尾巴狼折腾的不像样,便上前小心翼翼地问:“大公子在寻什么?”
云尾巴狼仍是弓着腰,头也不回,左右翻刨,答曰:“前些日子,我从莴笋嘴里掏出一个桃核,扔来了后院,你们给我弄哪儿去了?”
第09章
云尾巴狼带头刨土挖桃核,云府下人自是不敢怠慢,纷纷操了家伙。天阳底下,云府的后院跟下饺子似,里里外外挤了数十人,个个挽着裤脚,猫着腰身,翻翻找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太阳落山前,一下人总算在犄角旮旯挖出个黑糊糊的核。云尾巴狼也不嫌脏,接在手里一上一下地抛着,寻了小池塘边一处风水地儿埋下,弄了个土胚子。又捡了几个鹅卵石,将这土胚子圈出一方天地。
这会儿,莴笋白菜也迈着小跑溜来后院凑热闹,瞧见池塘边的土胚子,兴奋地吠了几声,上下左右蹦跶。云尾巴狼瞧了一阵,忽地眯眼笑,对两只小獒犬说:“这处就有你们看着。”
莴笋白菜闻言一愣,继而仿佛听懂了似,高昂地再吠几声,围着土胚子得意地跑圈圈。
云沉雅回过身来,扫了一眼候在一旁的下人,语气不紧不慢:“这土胚子,你们平日也别动它。不浇水,不作肥。”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脸上纷纷有疑惑之色。须臾,老管家迈了一步,问道:“大公子,若不浇水作肥,恐怕……”
话未说完,便听得云尾巴狼笑了一声,双眼泛着清波,清波藏着贼光:“我就是要瞧瞧那个‘恐怕’。”说着云沉雅抖了抖袍子,施施然离开了,莴笋白菜附和似朝一干下人吠了几声,也欢快地随狼主子跑了。
后花园里,一干下人均是不解。司空幸路过,问出了何事。老管家将事情一说,司空幸略一思索便道:“那便听大公子的,不浇水,不作肥,你们平日里打理花圃,也绕开这一处。”
老管家被说得一愣一愣,紧接着又道:“这土胚子下只是个桃核,即便能发了芽,若没了水,指不定几日也死了。”
司空幸道:“大公子说想要瞧的‘恐怕’,就是想看看倘若不浇水施肥,这桃核还能不能长成桃树,开出桃花。”语罢,他忽觉得“长成桃树,开出桃花”这几个字别有深意。司空幸心中颤了颤,仿佛自己背后说了云尾巴狼的不是,慌忙尴尬咳了两声,整整衣襟走了。
方走了没两步,又听老管家在身后抱怨:“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管家,也就这云大公子的脾性捉摸不透。前阵子他吩咐人熬山参汤,每日早晚熬三次,结果熬出来,他左一个油多了,右一个盐少了。说到底府里的厨子也是宫里的御厨,被他挑肥拣瘦了几十上百罐山参汤。今儿早终于熬出一罐合他胃口的,他却又不喝,装在食盒里拎出去,问他干啥,他说拿去喂兔子。嗳,我就奇了怪了……这天底下哪有喝山参汤的兔子呢……”
这几日,秋多喜每日来舒家客栈蹲点,从辰时到申时,此处寻摸方亦飞的身影。方亦飞自是不见踪影,倒是舒家小棠,瞧她一人守着怪无聊,便每日过来,陪她说会儿话。
舒棠从小识得的人里,姑娘家极少,更莫说闺中密友。她**岁时,虽也去过女子学堂,但因她的脾性过于老实,又不爱好朱钗鲜衣,便与学堂里的姑娘凑不到一处。学堂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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