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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无色-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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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此时,紫薇堂外,忽地响起声高呼:“六王爷驾到——”
堂子大门敞开,浓烈秋晖泻了地。南俊崇尚黄白二色,而来者正着暗黄长袍,眉目英气,气度伟岸。众人连忙让开条道,纷纷下跪,齐声呼道:“参见六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鸾台上,左御史乃至于阮凤,见了六王爷杜凉,也拂袍下跪,或行大礼,或行官礼。独有两人依旧立着,是云沉雅,二是云沉雅扈从司空幸。
杜凉来到鸾台上,做了个“起身”手势,与此同时,他目色却不留痕迹地掠过舒棠。
有六王爷坐镇,鸾台下人不再喧哗,紫薇堂中寂静不少。
胡通自以为靠山到来,正要上前相迎,谁料六王爷杜凉上前两步,却是从云沉雅拱了拱手,唤道:“大公子。”
云沉雅略点头,也回了个礼,“六王爷。”
两个人,一人为长,一人为幼;人身着暗黄长袍彰显至高无上地位,人只着身牙白乃是介布衣。可他们互相行礼时,却并无尊卑之分。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六王爷道:“大公子,本王来前,碰上小世子。小世子让本王带话,说入秋后,皇家猎场将西林子开辟出来,大公子若有时间,可进宫与小世子道狩猎。小世子恭候已久。”
整个南俊,只有人被称作小世子,便是南俊王独子杜修。杜修亦是天纵奇才,且一生下来,便是南俊储君。
听到小世子名号,胡通腿脚软,连连后退数步,几欲站不稳。
云沉雅却笑得清闲:“不日便去。”
六王爷杜凉又道:“本王听闻大公子今日惹了麻烦,特地前来,不知有何地方需要帮衬?”
云沉雅扫了胡通眼,又笑了:“原是桩小事。”他顿,“欠了人几两银子。”
杜凉自是精明人,顺着云沉雅眼风一望,即刻会意。他声音沉,唤道:“何沃。”
一个锦衣人从鸾台下排众而出,他跃上台,即刻掏了张银票递给胡通。可胡通哪里还敢接这银票。他脚下颤了颤,便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六王爷恕罪,求大公子恕罪……”
片刻间,刘媒婆,兰仪等人统统跌跪在地,与胡通起磕起头来,嘴里不断念道:“求六王爷恕罪,求大公子恕罪……”
方至此,云沉雅才笑着俯下身,挑了折扇敲敲胡通肩:“怎么?还欠赌债不欠?”
胡通骇出了身冷汗:“不欠不欠,是小的眼拙,小误会、误会了大公子,大公子恕罪……”
云沉雅又勾了勾唇。蓦地,他眸中道精光闪过,倒提着折扇在胡通左肩下方扫,点了他三处痛穴,处痒穴,还顺道戳了他哑穴。胡通疼得呲牙咧嘴,却听云沉雅轻声在他耳边道:“嗬,狗仗人势不是吗?这招我也会,玩得比你好。”
胡通心底怒火被挑起,也不顾身份地位,怒气冲冲地便望向云沉雅,努力从嗓子眼挤出几个音:“你真不是人……”
云尾巴狼还是笑着,他将声音放得很轻,只有胡通能听见:“对啊,我不是个人,不陪人玩,一陪玩,你就得不是人。”
再直起身来时,云沉雅早是一脸高洁之色。他朝六王爷抱拳道:“事情办妥了,有劳王爷。”
杜凉对他点头:“大公子客气。”
云沉雅再笑,这才转过身,瞧着此刻早已目瞪口呆地舒棠,朝伸出手:“来,没事了,走了。”
却不知,在云沉雅转身这刻。六王爷先是看了阮凤眼,后又往人群中使了个眼色。人群中,有个布衣人原是离开了,此刻又突然出现。
云沉雅背对着他们,没瞧见这场景。可他堂堂只大尾巴狼,眼睛没瞧见,谁又晓得他心里有没有瞧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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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最不会写掐架了,写了两天,总算把这场至关重要的掐架写完了。
今天不知道在哪里晃眼看到一句话,甚得我心:祝天下有情人都能成为失散多年的亲兄妹!!!
嘿嘿嘿嘿~~(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的姑娘们表介意哇,小玩笑小玩笑而已~)
下更,2011/02/15
第29章
此时,紫薇堂偏门外起了风,舒棠脸茫然地被云沉雅牵着,走得跌跌撞撞,懵懵懂懂。
正午秋光泼洒,婆娑树影间摇落点点金。堂子里人从正门鱼贯而出,渐渐散了,长街又安静下来。云沉雅扬开折扇在眉骨搭棚,瞧了瞧秋阳,将舒棠往树荫下拉了些,“在这儿等等,我去去就来。”
舒家小棠先前没反应过来,这会儿想到云沉雅说要娶,心底如团乱麻。
神色慌张地拧紧眉头,半晌才“哦”了声。
云沉雅笑,将将转身要走,却听舒棠又唤了声“云官人”。身子发僵地立在原地,愣了愣,将他方才话重复了次:“我在这儿等,你去去就来。”
云沉雅微微诧然。
司空幸候在街头不远处,见云尾巴狼走来,立刻肃起张脸,拱手道:“大公子。”
云沉雅道:“瞧清楚了?”
司空再拱手:“大公子料事如神,竟预先知晓了六王爷会来。”
“倒也并非如此。”云沉雅随意往街旁树干上倚,摇起扇子,“如今方亦飞在南俊势力盘根错节,在朝中必有党派。往高了猜,最大不过六王爷。”
司空幸神色微恼:“只是……六王爷借今日契机,将大公子地位宣扬开来,即便南俊百姓猜不到公子真实身份,但如此来,少了商人这个马虎眼,我们日后行事,必会受阻。”
云沉雅在南俊身份,本是个来自神州大瑛商人。有了“商人”做幌子,他平日行事结交,都十分容易。可现如今,方亦飞杜凉等人利用这个机会,将云沉雅非同一般地位宣扬于众,从此以后,他人再与云沉雅结交,少不得会提防小心起来。
司空幸言及此,忆起方才在紫薇堂中种种,又不由略感愤然:“胡通兰仪几人,真真太过造次!“
云沉雅晃晃扇子,笑兮兮地道:“他们几人,不过是跳梁小卒罢了。有趣的是阮凤,唱红脸唱得忒入戏,连都瞧出了几分真情。”
司空幸讶然:“大公子意思是……”
云尾巴狼道:“去将唐玉找回来,就说方亦飞下落有眉目了。”
司空幸略微怔,便明白了这其中因由。且因唐玉今早说要去秋将军府上趟,想起秋府离云府甚远,司空幸便道:“那不如大公子先且回府,属下这就去寻唐公子。”
此话出,云沉雅却是愣。半晌,他倚着树,将手中折扇虚虚晃了晃,没说话。
司空幸纳闷,问:“大公子可还有事交代?”
云沉雅默了默,不自然地道:“……寻了唐玉便回府吧,不必等。”说着,他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不远处棵梧桐树下。
入秋后,南风光依旧苍翠。碧绿指头下,黄衫姑娘步未挪地笔直站着,见他看向自己,神色又慌张起来。
云尾巴狼回过头来,喉结动了动:“……”
“属下明白!”这番情景被司空幸瞧入眼里,岂有不知趣道理?几乎是头回猜准云尾巴狼心思,司空幸再说话时,已气沉丹田中气十足,“今日小棠姑娘受歹人欺负,幸而得大公子出手相助。属下以为,如今小棠姑娘尚未能缓过来,若大公子能再安慰一番,必定会好受许多。”
云沉雅怔忪,半晌他缓缓地直起身,愣着神地道:“哪里来这许多歪理……”
然而此时,司空幸万年不变木头脸上,竟浮起几丝喜色。他再拱手,道了句:“请大公子放心陪小棠姑娘,属下告退!”言罢,他也不多留,转身便走。
有种感觉叫近乡情怯。云尾巴狼起先不觉得,可当秋风过境,长街空余他与舒棠二人时,打头一遭,云尾巴狼心跳快了几拍。
他沉了口气,这才走过去,轻声唤道:“小棠。”
不是调侃句小棠妹,他叫小棠。
舒棠浑身上下又是僵,埋着头,不敢看他:“哎、哎……在。”
云沉雅静了会儿,又问:“一个人在这儿?舒伯和多喜姑娘呢?”
舒棠眼神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云尾巴狼,“他、他们将将也出来了。我说要、要在这儿等,他们就先走了……”
说话间,缕发丝从舒棠鬓角滑落。伸手拂了几次,却总也拂不上去。鬓边肌肤如雪,垂眸里似有星辉。云沉雅时看得愣怔,不禁伸出手,帮把那缕发拂去耳后。
“小棠。”云沉雅又唤了声,“……”
“云、云官人,不用你说,我都明白。”舒棠手指紧紧扣着,指节发白,胸膛起伏是因紧张所致。
“……明白?”云沉雅顿。
“嗯。”舒棠点了点头,深深吸口了气,这才鼓足勇气看向云尾巴狼,“晓得云官人将将说………说要娶我,是为了帮我解围。方才与司空公子说话那会儿,我一人在这儿寻思了寻思,就寻思明白这个理儿了。”
从前只知他好看如神仙哥哥,可是今日,当他再次站在眼前,却发现他每分轮廓,每抹动容神色,皆皆惊为天人。
修竹般眉,温润唇角,眼底一泓碧波。
舒棠看着看着,心里便觉得一股异样,仿佛提不起气来。
“云官人,……”她突然觉得惶恐,垂眸道:“原先我不知道娘是鸳鸯,别……别瞧不起她。想他们定是误会娘了,肯定是个顶善良顶好人。”
“嗯,知道。”云沉雅轻声说。
舒棠诧然地抬起头来。
云沉雅清淡地笑:“看你就知道了。你娘亲定是个至真至纯人。”
舒棠愣了。明明是句好话,可听了,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云官人,真好。”须臾,道。神色却越来越黯然。
云沉雅笑着问:“小傻妞,在想什么?”
舒棠紧抿着唇,像是不愿意说。可憋久了又不好受。默了默,终是抬头定定地看着云沉雅,认真地说:“云官人,头一回……头一回有点不甘心自己出生这么贫寒。”
“要是、要是能出生在户好点儿人家,能……能嫁给云官人这样好相公就好了。”说着,又扁着嘴垂下头,“云官人,这话可千万别跟我爹提,他听到了铁定伤心。我也没半点怨他意思,就是觉着……”
舒棠抬头,又看了云沉雅眼,老老实实地道:“就是觉着有点难过。”
云沉雅时也恍然。半晌后,他神情也黯淡下来,笑得有点荒凉:“我能明白。”他说。
他能明白。因仿佛这也是头回,他有点懊悔自己出生在神州大瑛帝王家,且还是唯一嫡子,自出生后,便有江山万钧压在肩上。
瑛朝大皇子英景轩天赋异禀,实乃百世难得见奇才。奇怪他以前应付任何事尚能游刃有余,如今遭逢,却唯有无奈。
他挑了挑扇子,作出轻松样,说:“小棠,随我走走。”
舒棠“嗯”了声,重重点了两下头,一副老实样。
城阙染秋,楼阁流霞,桥头弯曲水。
舒棠随云沉雅前后地走着,两人都没再说话。走得久了,便有些恍惚,茫然间忆起些事。云沉雅脚步顿,忽地指着前方方六角亭道:“这里,我从前与弟弟来过。”
舒棠愣道:“云官人有弟弟?”
云沉雅点头:“嗯,有个,只小半岁。”说着,他眼神悠远,像是想起什么往事,不由笑道:“从小便没人与亲近,唯有这个弟弟,与我关系不错。虽也吵吵闹闹,但两年相处下来,也算相交至深。”
云沉雅说着,又垂下眼睑,兀自低低笑了两声:“他性子孤傲,又有些急躁,怕是不讨人喜欢。如今也不知过得怎样?”
舒棠听了这话,本疑惑为何他性子这般好,却无人与他亲近,可转念想,又将这困惑憋在心里,提了点让他开心事:“我觉着他定过得很好。”
“知道?”云沉雅转过头,挑眉笑道。
舒家小棠点点头:“既然是云官人弟弟,一定很有本事。”
“他啊……”云沉雅意味深长地拖长尾音,“他……成亲了,却奇怪,也不知哪家姑娘,竟也愿意陪着他。”
舒棠闻此言,却不知如何作答。正踌躇间,却见云沉雅蓦地回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小棠,不如我们……试试吧……”
舒棠顿时僵住。
云沉雅又道:“……不敢保证……可是……”
可是生平第一次,忽然很想按照自己心意,不顾后果地做个决定。哪怕就这么一回也好。
若然此刻,能在大瑛朝朝廷里随便拉个人来围观,这个人定会笑掉大牙。曾几何时,那个活得恣意,城府极深,且还阴险狠毒大皇子也会有如此局促,不知所措时候。
云沉雅说:“你看啊,我既说了要娶,还有那么多人瞧着,若最后不作数,岂不是……岂不是显得很没信用?”
也是生平第一次,堂堂一只大尾巴狼,忽悠人忽悠得如此拙劣。
但,还好他面前站着是舒棠。这年小棠妹老实至纯,对云沉雅百般信任。
而这年,这天,这场黄昏,恍若明月团圆,锦花争妍。
舒棠埋下头,红了张脸。说:“、也觉得这样好。……也想陪着云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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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乱,更新时间不稳定,但是我尽量赶在晚上七点前,这样你们看了文,可以毫无牵挂地进行夜生活~~
下更,2011/02/16
第30章
八月出头中夜,明月弯,繁星数点。
云沉雅立在棠花巷头,看着舒棠渐渐行远。不知是否因平日里舒棠太过憨然老实,方至今日,他才发觉那抹嫩黄身影亦是身姿婀娜,亭亭玉立。
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云沉雅往前迈了步,愣怔唤道:“小棠。”
舒棠愣,忙又转回身,跑过来:“云官人?”
月色濛濛,映着舒棠眉目极柔和。双杏眼明亮清澈,宛如皓雪里两粒黑珍珠。云沉雅看得呼吸微微发滞,不禁偏过头,不自然看着地面上二人剪影。
“我想说……改日得闲,我陪你去做几身衣裳吧?”
舒棠听了却是怔,垂下头,半晌不语。过了会儿,才低声问:“云官人,你是不是嫌我不会打扮?”
“没、没……”许是巷子太过寂静,愈发听得自己心跳如雷。脑中片乱糟糟,素来深谋远虑云尾巴狼,今日说起话来也不假思索。
“……很好看。”他喃喃地道,顿了下,越发将声音放轻了些,仿佛不愿被人听到,“还是……头一回,见这么漂亮姑娘。所以在想有朝一日,施粉黛,佩璎珞,着华裳,该是怎生模样……”
话音太轻,被舒棠知半解地听了去,只困惑地将云尾巴狼望着。
云沉雅更局促,默了会儿,故作轻松地挑了挑扇子:“没事了,回去吧。过三五日,我来瞧你。”
云尾巴狼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溜达回府,印象中只觉夜色良好,思绪浮沉。待坐在书房里,饮过盏醒神茶,已是夜里子时了。
司空幸和唐玉早在梅斋里候着。
云沉雅展开京华城鸟瞰图,信手点了三处地方,道:“飞絮楼,浮生堂,京华方家府邸。”
唐玉将茶碗盖合上,愣了愣,迟疑道:“确定?”
云尾巴狼懒懒笑,将扇子搁在指间转着:“尽管去找,方亦飞必在这三处地方之一。”
唐玉又是愣,沉吟番,自顾自地说:“我不信。亦飞既以逃婚为由,即便还呆在京华城,以他个性,也不会出入飞絮楼,浮生堂这种地方。而方家府邸,早就派人探过数遍。”
云沉雅冷笑道:“不信是因还当他是朋友,当他是从前与谈笑,与沽酒方亦飞,可他却不见得这般看。”
此时,立在旁司空幸也拱手解释道:“唐公子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大公子派属下注意阮凤动向。属下派人跟了他数日,发现他极爱出现于这三处地方。而今日……”
司空幸说到这里,看了云沉雅眼,得他示意后,才接着道:“今日,大公子在紫薇堂鸾台下静观其变,且发觉这些时日,小棠姑娘一事,确然是方亦飞伙同六王爷等人个阴谋。”
这桩事,唐玉先前便听司空幸解释过。
其实,方亦飞欲利用舒棠身份可疑处,引起云沉雅注意。如此来,将百姓聚集在紫薇堂那天,便可引云沉雅前来。
而方亦飞根本目的,是为了将云沉雅身份宣扬于众,借此令他在南俊行事受阻。也因此,才有了六王爷前来那出。
至于阮凤为何与方亦飞一边。原因有三:其,阮凤是六王爷杜凉之子;其二,今日在鸾台上,阮凤虽为舒棠辩解,可字字句句都说得恰到好处,且与胡通一道,似是要将云沉雅逼上台子;其三,云沉雅借小世子杜修之力,查得阮凤其实与舒棠流言起因相关。
如今方亦飞乃是遁逃之人,事事都需借他人力。由此看来,方亦飞所托之人,必是阮凤无疑。
云沉雅道:“他虽借今日之事阻。但,能做到鱼死网破这步,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亦飞已蓄势待发。”唐玉接过话头,神情黯然。
“不错。”云沉雅点头,“既然他已将事情做绝,也不必留情面。借阮凤查得他据点,直捣黄龙便罢。”
“可在利用。”唐玉默了默,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云沉雅,“挑起与方亦飞之间冲突,让与他相斗,届时无论是何种结果,都能拣个便宜。”
听了这话,云沉雅眉梢挑:“捡个便宜,何止是一人?”
唐玉身形一僵。
云沉雅意指,再明显不过。引起唐家与方家争斗,捡便宜除了他大瑛皇子,更有南俊君主。削弱两大家族势力,君杜绍,乃至于世子杜修,往后便可稳坐江山。
“而也别无选择。”云沉雅又道。他站起身,端着自己茶盏往唐玉身旁几案上放了,笑道,“这盏茶没喝过,算是犒劳。寻到方亦飞后,记得问问清楚,他费尽心思霸占这联兵符究竟为何。哦对了,再顺道提醒他一句,危险东西,还是少碰为妙。”
说罢这话,云沉雅看了唐玉眼,勾唇笑了笑,要逛出书房去。
刚走没几步,却听身后,唐玉喃喃地道:“我不想被人利用……”
云沉雅怔,回过身来。唐玉手臂搁在几案上,拳头渐渐握紧,露出青白指节。他又说了次:“我不想被人利用。”
然而忽地,他抬起头,对云沉雅笑。笑容有些苍白:“可亦飞若利用联兵符起兵,第一个对付,便是唐家不是么?”
“明知皇上,还有个神州大瑛外人,等得不过是我们鹬蚌相争,但……一点办法也没有。”唐玉说着,沉了口气,又叹息着道,“以后……不再这样了。不被人利用,不做违心事情。”
不被人利用。不做违心事。
不知怎地,云沉雅听得这句话,却觉可笑。他道:“凡事都想心随意动,行随意动,这倒是个不错白日梦。”
“那你呢?今日说要娶小棠,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吗?”唐玉蓦地抬头问道。
云沉雅眼神一利,勾唇轻笑:“要与我争?”顿了下,他调侃道:“现如今看来,是六王爷之女,阮凤之妹,身份倒与般配。”
其实想起当初与舒棠初遇之事,论感情,也说不上有多深,单单是自己柔和性子里几分顽固与执着,令唐玉就是难以割舍。
须臾,他咬牙闭了眼,摇头道:“不了。”
再默会儿,他又长长吁了口气,看着云沉雅道:“好好对她,莫要利用就好。”
另头,云沉雅也沉默。顿半晌,他兀自笑,说:“这却不能答应。”
唐玉愣住。
云沉雅再笑笑,挑起折扇,悠哉乐哉便出了屋。
月色已如水,远天片光华,过不久就是黎明。尾巴狼睡不着,踹醒了莴笋白菜。两只小獒犬撑着困意,跟着狼主子,在后院溜达。
云沉雅走了截儿,回身蹲下,对莴笋白菜说:“有句话跟旁人说不得,你们帮我记下。”
莴笋白菜闻言,也不知是否懂得,欢快蹦跶。
尾巴狼清淡笑起来,说:“这句话是——”
“很多事没法保证,也无法给出承诺。但一定会,在能对你好的时候,竭尽所能为你好。哪怕……”云沉雅蹙眉想了想,又勾起唇来,有些无奈,“哪怕尚还不知情爱为何物,只将当做个可以亲近,可以陪伴的人。”
“小傻妞啊……”
小傻妞舒坦地睡了夜,第二日醒来,却是如常忙活。
舒三易觉得诧异,旁敲侧击问了几回。字句都不离云沉雅。舒棠却迷糊,听不出引申意义,问甚答甚,搞得爹一头雾水。
舒三易另寻他法,打算等云尾巴狼聘礼。可如此几日过去,两边均无动静。
这日,舒老先生忍无可忍,正打算上云府将事情问问清楚,却见舒家小棠穿戴妥帖,人端坐于天井里晒太阳。舒老先生上前问何故。小棠答:“上回云官人说过三五日来瞧,数着日子,三日过去他没来,今儿个是第五日,他准来。”
舒三易语塞,缓了缓神,问:“要是他不来咋办哇?”
舒棠一愣,想了想道,“要他今日不来,铁定有事儿耽搁了,且先等等,实在等不到,就去寻他。”
岂料这天,舒棠还未等来云沉雅,却等来了个不速之客。
此人不是他人,正是前些日子,与曾有纸婚约苏白苏大人。
苏白脸色苍白,甫见着舒棠,便迎上去发涩地唤了声:“小棠……”
舒棠虽是个老好人,但当日苏白在众人面前毁弃婚约事,难免令耿耿于怀。
舒棠默了默道:“你来干嘛?”
苏白还未答,客栈外又传来个声音:“对啊,来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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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实在太累,回家倒床就睡着了…
…先去上课,回来回留言。
换一个深深的藕荷色,说一件不得不说的悲壮事。
前天上午,我一早起来写文。
写着写着,家里的水管就爆了,开始四处喷水……
以下省略一千字连锁事件和我无比悲壮的心情……
对于这桩事,我最大的一个感想就是————
亏我从小就是超级玛丽的忠实玩家,居然不会修水管,我鄙视我自己!!
下更,2011/02/18
第 31 章
苏白今日来,为的是桩私事儿。
却说前些日子,舒棠流言传得满大街沸沸扬。苏大人避开风头同时,琢磨着舒棠名声已败,二人姻亲定会影响自己仕途。因此,背弃是不可避免,悔婚是势在必行。
而当时,恰逢京华城有女待嫁。此女姓梁名翠,乃是工部侍郎梁未梁大人之女。因梁翠八字奇特,求夫必得是丑年丑时出生人,是以,梁大人自初春开始寻寻觅觅,终未果。
后来,此事辗转传到苏白耳里。苏白大喜之。他别无所长,唯丑年丑时出生这点颇为巧合。天赐良缘让他攀附权贵,何乐而不为?
于是乎,苏白当下便向梁大人毛遂自荐。一说自己与舒家小棠毫无瓜葛毫无牵绊。二说自己对梁家小姐颗真心日月可鉴。
梁大人是好人,官大脾气小,听得此言,便放苏白过了关。苏白信心大振,以为次得胜便是凯旋,谁想他才往前跨了小步,便被梁家小姐拦在屋外。
梁翠是个倔脾气,不满苏白官小,二不满他原有婚约在身。苏白殷勤了几日,除了有天下午,在梁府后园隐见得梁翠侧影风姿绰约,其余几日,均没瞅着姑娘桃花面。
苏白为此很有点魂不守舍。
后有日,梁家丫头总算带来了喜讯,说是小姐提了个条件。这条件说来十分简单,是要苏白于八月初十这天,带着舒家小棠上梁翠面前,亲口承认两人间清清白白。
这事儿要搁在别姑娘身上,兴许还有番闹腾。因舒棠是个忒老实姑娘,若摊上这事儿,大抵只有做包子份。因而,苏白听这条件,喜不自胜,且还表示自己能超额完成任务。
如此来,便有了紫薇堂鸾台上,苏大人当众毁弃姻亲一幕。
不过,虽则二人姻亲取消了,虽则此事后,云沉雅与舒小棠绯闻在京华城铺天盖地,因梁翠认死扣,苏白还是不得不上舒家客栈,请舒棠随他走一遭。
今日是八月初十,南秋光浓烈。
求人办事矮三分。苏白殷勤着张脸,将事情半真半假地与舒棠说了后,便道:“取消与亲事,真真情非得已,后才遇上这女子,实又是心之所属。还劳烦舒姑娘随在下走这遭。此恩此德,苏某必定深铭五内。”
舒棠从来不傻,听罢这话,心里早也将实情揣摩了十有八九。正踌躇间,却是坐在一旁悠闲摇扇子云尾巴狼凑了过来。
云沉雅满目温文,笑得人畜无害。他道:“按说姻缘事,也无对错可言。倘若两句话能促成桩姻亲,这也算是大功德了。”说着,他侧目,朝舒棠眨眨眼,“去吧,陪他。”
其实舒棠本不愿答应,可因云沉雅劝了,也只好将这事儿应下,闷声闷气地“嗯”了声。
大尾巴狼笑起来。
不多时,三人便来到清香苑。
清香苑原也是个喝茶地儿,但来此处人,仅是些名门望族。苑内草木蓊郁,曲径通幽,又有亭台楼阁掩映于花树之间。
此刻,梁未梁大人与梁翠都候在“鸿雁居”里。鸿雁居内焚香,中间挂有纱幔。梁翠侧倚着长榻,纱幔轻烟袅袅若雾,隐隐只见侧面长睫葳蕤,眸若点漆。
果然是难得见美人。
苏白将舒棠与云沉雅引入居内,便分别作了引荐。梁大人只是正经招呼。然而,这梁翠美人却心高气傲,听得有人来了,非但不起身相迎,反而动也未动地坐于长榻之上。良久,梁翠抬手持箸拨了拨烟炉,鼻子里“嗯”声。
“大人,舒姑娘与云大公子道来了。与小翠若有疑虑,便尽管问吧。”苏白道。
听了这话,梁大人与其女低语几句,道了声“知道了”,这便发了问。
问问题是梁未,梁翠却不言语。
梁未之问,大都无关痛痒,舒棠老老实实地答了。云沉雅立在神旁,倚着墙,却不言语。苏白站得较远,心底甚欢喜。过了半晌,窗外吹来阵风,掀起纱幔角。彼时舒家小棠抬了眼,正要去瞧梁翠。不成想,这时梁翠也偏过头来看。四目相对,舒棠心底顿,竟惊得目瞪口呆——诚然梁翠半张脸是美人,可另半张脸上,却长只乌龙眼,分外奇怪。
然而这番场景,并未被苏白瞧了去。
见得舒棠看到自己正面,梁翠慌忙也侧身坐端,手捧心抚了抚胸口。
这时,梁未又问道:“这么说,与苏大人果真再无干系?”
舒棠仍在惊诧中,尚未缓过神来。
云沉雅见这场景,以为舒棠见了梁翠真样貌,心里不忍,要袒护苏白。正要帮着忽悠过去,岂料舒棠蓦地道:“与苏公子真没干系了。”
梁未道:“面上没干系,心里又如何想?”
舒棠忙说:“梁大人,我如今也有别的姻亲了。苏公子若能娶梁翠姑娘,心底也是欢喜。”
云沉雅听了这话,不禁十分诧异。舒棠眼下明知这是个局,可听意思,却分明要让苏白娶梁翠,将他往火坑里推。
思及此,云尾巴狼不由挑起眉梢,诧然又好笑地看了舒棠眼。舒家小棠被他这么一望,做贼心虚地垂下头,吞了两口唾沫,默默不语起来。
云沉雅恍然大悟,禁不住笑得神经兮兮——原来兔子逼急了也咬人。
苏白瞥见云尾巴狼笑,以为好事将近,忙上前两步问:“梁大人,小翠,你们既已问清,不知这门亲事——”
“苏白。”梁未忽地沉了声,肃然道:“问,倘若小翠并非我亲生女儿,而是义女,可娶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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