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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空间]脱轨-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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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理解你想赚点外快的心,”陈方舟说,“孩子啊,一般两种事赚钱,一种是别人都不会的,一种是别人都不愿意干的,你上大街上打听打听,有几个女的不会化妆?人家用你啊?”

    说完,陈老板转身就走。

    江晓媛连忙迈开长腿追上他:“不不不,陈老板,你听我说。”

    陈方舟颠起小碎步,将跨扭成了一个陀螺,黑旋风一样裹挟而出,同时双手捂住耳朵,捏着嗓子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途中同事纷纷探头围观,江晓媛无言以对,只好百般无奈地举起双手,徒劳地解释:“不……别误会,我没对他始乱终弃。”

    尽管陈方舟泼了她冷水,但江晓媛没有放弃,陈老板有两个地方说得不对——并不是所有人都化得好妆的,再者说,会不代表有时间,有时间也有能力,也不代表她能准确地抓住自己的优缺点,最大限度地发挥造型的作用。

    江晓媛眼下美容美发双修,觉得横向发展一下是很有商机的。

    于是当天晚上下班,她利用自己身材“高大”之便,硬是把柔弱瘦小的陈老板从电驴子上给拽下来了,强行挟持到了对面鬼屋一样的婚纱摄影,打算用具体例子给他看看自己的作品。

    江晓媛:“一看你就知道我和那些所谓‘会化妆’的水平差距。”

    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拖着陈老板找到了那位熊脸兔心的摄影师,十分自信地说:“给他看看我上次的造型作品,原片!”

    摄影师配合了她的要求。

    江晓媛:“店长,男的你先忽略,就看女士的妆面,你觉得怎么样?”

    陈方舟盯着照片上冯瑞雪面无表情的脸,吸了吸鼻子:“啧,这么年轻,可怜——他们俩啥时候烧的?”

    江晓媛:“……”

    天可怜见的,这天陈老板一句话不但摔碎了江晓媛异想天开的玻璃心,还活活把摄影师说哭了。

    尽管被再三拒绝,江晓媛还是没打算放弃,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坚强执着,九死不悔地冲着自己的目标奋斗,而且不择手段。

    第二天,她找了莉莉当她的模特,平时和莉莉关系好的几个小姑娘纷纷贡献出了自己的私有物,凑齐了一整套廉价化妆用具,晚上店里要关门之前,江晓媛偷偷藏起了陈方舟的车钥匙,逼着他坐在一边看她如何化腐朽为神奇。

    平心而论,莉莉长得乏善可陈,脸大,眼皮一单一双,皮肤也不怎么样,唯一的好处就是爱臭美,肯配合。

    陈方舟可有可无地往旁边桌子上一坐——反正他孤家寡人单身狗一条,回家也是自己煮速冻饺子,没什么意思,倒不介意晚下班。

    陈方舟抖着脚说:“江晓媛,我发现你越来越不把店长的权威放在眼里了,这还就是个实习技师,等将来你升技师,是不是还打算逼宫造反啊?”

    江晓媛没顾上理他。

    她有心想震撼陈方舟这乡巴佬一次,已经将全副的精力都放在了莉莉的脸上——哪里需要突出、哪里需要修饰,用什么色系,配合什么样的头发……种种排列组合在她脑子里走马灯一样地闪过。

    江晓媛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严肃认真地对待自己的“作品”,模特莉莉一开始还想和她说笑几句,可是对上她专注的目光,莉莉莫名其妙地说不出来了,江晓媛眼神里那种执拗的郑重,让莉莉几乎要对自己的头肃然起敬了。

    陈方舟先开始漫不经心地歪在一边,和一帮年轻女孩们磕牙侃大山,渐渐的,几个人都不说话了,陈方舟忍不住坐正了些,目光若有所思地在莉莉脸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了江晓媛那双手上。

第28章

    江晓媛化的只是个普通的日常妆;乍一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炫酷的技术含量;操作程序与手法上也与学校里教出来的那种化妆师有差别;显得特别天马行空。

    再深层次的技术问题,陈方舟这半个外行也说不清了;然而他有种感觉,江晓媛给莉莉做的妆面;与其说是在遮盖五官缺陷;不如说她在表达——或者诠释。

    她好像和模特原本死气沉沉的平淡五官悄悄沟通了一番,在整张脸上设定了一个精确又模糊的统一主题;然后别出心裁地诠释出每一个阴影、沟回。

    眼睛、鼻子、嘴唇;江晓媛都好像将它们当成了蒙尘的艺术品;轻轻地捧在手里;一点一点拂去灰尘;不厌其烦地端详研究,修修补补,最后神来之笔地点亮其中蕴含的、本源的光彩。

    妆感不厚,江晓媛也没有浓墨重彩地糊墙,然而每一点装饰都恰到好处,从没有注意过莉莉长什么样的陈老板突然就觉得她鲜活了起来,甚至产生了某种此人本来就是个美女的错觉。

    陈方舟不得不承认,江晓媛是有两把刷子的。

    折腾完脸,江晓媛干脆把她的发型也一并打理了,全套做完,这位客串的造型设计师看起来还非常意犹未尽,好像不能让莉莉顺便换个装是莫大的遗憾。

    “今天太晚了,”江晓媛直起腰,故作随意地把用过的棉签丢在桌子上,好像她只是随便做的,“没法弄全套,不然衣服配饰都要换一换——陈老板,你看怎么样?”

    陈方舟沉吟着没吭声。

    莉莉自己都已经快哭了,她自从生下来就知道“美女”两个字跟自己是八竿子也打不着,除了想卖东西给她的地摊老板,没人会这么称呼她。莉莉从来没有这样漂亮过,热泪已经盈眶,但是生怕把眼妆冲了,她愣是将眼睛瞪成了一双灯泡,把眼泪瞪了回去。

    莉莉:“老板,你把我每个月的绩效奖金扣了给晓媛吧,让她每天花二十分钟给我化个妆就行,我以后宁可当穷鬼,也坚决不做丑八怪了。”

    陈方舟:“就您老人家一个月那仨瓜俩枣钱,还要请专门的造型师——你歇会吧。”

    江晓媛听出这话言外之意中对自己的肯定,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她忍了又忍,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急切,望向陈方舟。

    然而陈方舟顿了顿,淡淡地开口说:“不行。”

    这话一出口,不光是江晓媛,连围观群众都觉得不公平,这些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们内斗是一把好手,一致对外的时候也绝不含糊,七嘴八舌得向陈老板发起了群体攻击。

    “为什么不行?”

    “这都不行,还有什么行?”

    “就单独开一项业务能怎么样嘛?又不占你什么设备,花点钱买一套化妆品而已,也不用太好的。”

    “陈总你怎么这样,有钱都不赚!”

    陈方舟险些让她们喷一脸,只好无奈地摆摆手:“我的姑奶奶们,行行好吧,看见这是什么没有?”

    他敲了敲自己的胸牌:“这俩字念‘店长’,我是店长,不是老板,我也是一个给人打工的,老板说让我去哪上班我就得去哪上班,老板说让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业务范围也好,定价也好,我说了都不算,得上面统一决策。买一套化妆品当然不难,问题你得宣传吧?你得加入定价体系吧?你得有相应绩效考评、服务人员水平标准吧?这里面哪一样是我能决定的?”

    他态度诚恳,有理有据,几个姑娘都没了声音。

    陈方舟:“咱们店靠近市中心,人流量大,老板让我负责这个店,已经让很多人不满意了,我再越俎代庖地捅点篓子,和谁交代得过去?”

    说着,陈老板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伸手拍拍江晓媛的肩膀:“你啊,有点歪才,现在陈哥说话不算数,等哥将来攒够了启动资金,自己出去单干,造型设计的职位专门给你留着,好不好?”

    江晓媛心里的失望快从嗓子眼里溢出来了,一时没吭声。

    陈方舟那三十年的房贷还不知道要还到猴年马月去,今生今世恐怕是没有单干的条件了。

    “走走走,都早点回去睡觉,明天还得上班呢。”陈方舟一挥手,把一群下班后聚众不回家的员工都遣散了。

    剩下的莉莉小心翼翼地伸手拽了拽江晓媛的衣角:“哎,没事吧?”

    江晓媛摇摇头,沉默地帮别人把化妆品收拾好,准备回自己的小狗窝。

    “其实也没什么,”她想,“不行就不行呗,等过一年半载,我把头发造型的手艺学通了,可以找一个专门做造型的地方工作。”

    影楼,杂志,服装公司……去哪里不行?

    她反正也没想过一直待在美发店里,总归会离开这里的。只不过出师不利,被陈老板拒绝的那一刻,江晓媛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受。

    她那么用力地把自己扒拉了半天,总算从自己身上找到了一点亮点,这野路子的手艺几乎就是她仅有的才华,却还是不被人承认。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知道“怀才不遇”的滋味。

    莉莉在原地犹豫了一会,三步并两步地追了上来:“晓媛!”

    江晓媛勉强挤出一个比较平静的表情,停下来等她。

    莉莉这姑娘没什么心眼,随着这段时间跟江晓媛关系变好,还有点崇拜“见多识广”的江晓媛,她搜肠刮肚地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努力地想出了一句安慰:“咱们这毕竟是美发店,你有这个手艺,将来可以去做专业的地方当个化妆师,我听人说,做到高级化妆师以后超级有钱的。”

    江晓媛提起精神,打算洗耳恭听这个“超级有钱”是一个什么概念。

    莉莉手舞足蹈地说:“一个月能拿一万多呢!”

    江晓媛:“……”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作品”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上,一时间无言以对,莉莉的安慰如此诚挚,却把江晓媛说得更心塞了——陈老板的拒绝告诉她,她仅有的才华并不能打动别人,而莉莉的补刀告诉她,这一份“才华”即便被发扬光大,可能还是没什么前途。

    对于其他行业来说,可能只是个毕业生起薪的收入水平,居然已经是这个行业的顶尖了。

    面对这样渺茫的前途,江晓媛门还没入,已经又有点绝望了。

    她曾经幻想过自己一出手立刻惊艳四座,然后走上一条人人膜拜、呼风唤雨的道路,等真的实施起来,才发现别说是呼风唤雨,仅仅“活出点人样”来这五个字,就已经那么难了。

    这念头刚一冒出来,江晓媛裤兜里的手机就震了,她拿出来一看,果然又是一条来自空号的短信“是否启程”,这病毒还挺会见缝插针。

    江晓媛忍不住抛弃了她的教养,骂道:“娘的。”

    然后她愤怒地把手机电池拆了下来。

    自从江晓媛说“回去考虑”之后,就没有再联系过祁连。

    祁连不想让自己像那病毒明光一样每时每刻骚扰人家,也就一直没有主动联系她,谁知一转眼过了十多天,江晓媛还是一声没吭,反而在美发店发工资日的第二天,往他账户上打了一千块钱——是那五千块欠款的第二期还款。

    她按月还钱,这里面表达的意思很明确——江晓媛这是拒绝了他提供的一切。

    祁连有点意外,因为回想起来,他每次见到江晓媛,她都有本事把自己搞得很狼狈,像一只刚刚开始流浪的家猫,还没发展出自己的生存能力,依然保持着不合时宜的高傲。

    祁连了解这种涉世未深的高傲,它像是没有磨练过的刀刃,看起来可能很锋利,实际大概一掰就断了。像江晓媛这样的公主病青年,刚开始总是觉得自己的自尊心比天大,但这多半不是因为她多么铁骨铮铮,而是她还不知道保持这份自尊需要吃多大的苦,无知者无畏而已。

    他买给江晓媛的那套衣服虽然品味有点吓人,但从侧面表达了他对江晓媛的看法。

    事实也证明了祁连多半是对的——那天傍晚如果不是他一时不放心,恰好赶去看了一眼,说不定她已经意志不坚定地回了短信,如了那病毒的意。

    那么这家猫到底是怎么想的?祁连突然有些好奇起来。

    下班后祁连直接开车去了陈老板的美发店,一进门,他正好看见江晓媛正在给一个烫头发的客人上卷——她可能还是没习惯烫发药水的气味,有点过敏,眼圈被熏得红红的,像个兔子,但是居然依然做得一丝不苟。

    祁连没有贸然上前打扰,倒是前台发现了他。

    值班的前台接待员问:“先生您预约过吗?”

    祁连:“找下方舟,让他顺便给我修个头发。”

    陈方舟一听说祁连来,直接撂下其他客人,亲自给他洗了头,把他带到了一个比较清静的角落里,摘下他的眼镜放在一边,祁连的头发下露出他那副有些锋利的五官。

    陈方舟端详着他的脸:“来个韩式纹理烫怎么样?”

    祁连:“滚蛋。”

    陈方舟:“那陈奕迅头?哦!对了,今年又开始流行复古的改良式大背头,男神标配,你发际线长得不错,撸上去肯定显得特别小清新,怎么样,试试?”

    “小清新”充满杀气地看了他一眼:“照原样剪短,敢乱碰我的头,剁了你的爪子。”

    陈方舟:“……”

    他把手往裤兜里一插:“剪短啊?八十块,我给你叫个实习技师来,二十分钟之后搞定——你家亲戚的那个妹妹刚开始上手剪头发,就适合拿你这种没难度的练手。”

    祁连坐着没动:“你再多废话一个字——”

    陈方舟怂的比光速还快:“……好的,我给你照原样剪短。”

    他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委委屈屈地上前,在祁连的脑袋上抓了几把,漫不经心地捻起发梢观察了片刻,露出一个铲屎的表情,勉为其难地开始动手修。

    祁连:“她怎么样?”

    “谁?”陈方舟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若无其事地耸了个肩,“可能有点郁闷吧?”

    祁连微微皱皱眉:“郁闷什么?”

    陈方舟没有立刻回答,十指上下翻飞,无影手似的利索地修掉了祁连半边头发的发梢,行云流水,甚至带着某种神秘的韵律,简直能归入艺术范畴了。

    一口气修完半边,他才挪了挪脚步,有几分漫不经心地说:“刚开始来的时候不适应,又是学东西又是熟悉人,没时间多想,现在多少稳定下来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了呗——你想啊祁少爷,她一个年轻轻的小姑娘,还不知道后半辈子有多长,一眼看见了自己前途的终点,她心里什么滋味?”

    祁连皱了皱眉。

    陈方舟:“其实大家都一样,朝不保夕奋斗的看不见自己的出路在哪,是郁闷,像我们这种暂时有事做,相对比较稳当的也郁闷,我们每天看着周围的人,感觉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又着急又不甘心,当然会难受啦,过了那段时期就好了——你这妹妹像属于郁闷完还瞎想的,前两天她还撺掇我在店里专门开拓一个搭理造型妆面的业务,啧!”

    祁连:“她怎么想起做这个了?”

    陈方舟:“她手上确实有点门道,不过有门道在我面前使没用,在店里增加业务这事我说了又不算。”

    祁连沉默了一会,片刻后,他突兀地开口说:“你给她加吧,没关系。”

    陈方舟呆滞:“……啊?”

    “我说你想办法给她加上这个业务吧,”祁连淡定地说,“回头我想办法给你们老板说。”

    陈方舟:“你……你怎么说?”

    “就说我妈到你们店里来,正好有事,顺便让你们这的小女孩给她画了个妆,回去觉得不错,下次还来,还顺便要多介绍几个客人。”祁连面不改色地即兴编了一段,“你们老板是奸商,今天听完,明天他就得抓心挠肝地惦记着开新业务收钱……哦,对了,要真那样,你别跟别人说是我说的。”

    陈方舟把剪子磨得“咯吱”作响,好半晌,他咬牙切齿地说:“我最讨厌有钱人了。”

    三天后,就在江晓媛以为此路不通,正痛苦地重新思考自己未来的出路时,总店下来一个通知,让各个分店以即将到来的圣诞节为契机,充分做好前期宣传工作,派专人回总店培训,展开后续妆容造型打理业务,过年前要开试点。

    接到培训通知的时候,江晓媛简直不敢相信,她这是要时来运转的节奏吗?

第29章

    江晓媛指着自己:“我?没听错吧店长;你是说培训让我去?”

    陈方舟白了她一眼:“不然还我去啊?我一个堂堂店长;日理万机的……”

    江晓媛没听他后面那句王婆卖瓜,她整个人仿佛被五百万大奖劈在了原地;整个人咕嘟咕嘟地冒了好一会泡;才费力地把自己的脑子从沸腾状态里拎出来,一口气浸在了凉水里,这才勉强恢复了正常思考能力。

    江晓媛:“等一下;让我一个实习技师去,其他人没意见吗?”

    陈方舟大感欣慰;她总算是知道考虑其他人的意见了;哪怕考虑得不对,至少也能算是个良好的开端。

    “放心吧;”陈方舟说,“除了你这种二缺,这种培训第一期没人愿意去的,说是拓展业务,将来干不干得成还得看呢,万一黄了,现在去了也是白耽误一个月的绩效工资。”

    江晓媛话没听完,整个人已经高兴晕了,她七扭八歪地在店里溜达出一串诡谲的轨迹,最后以撞上了一台加热器告终,实在有点找不着北了。

    把陈老板心疼得呲牙咧嘴的,抱着他的宝贝加热器长吁短叹,恨不能以身代之。

    陈方舟:“不就一个没人愿意去的培训么,你至于吗?至于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我家小宝贝儿……”

    江晓媛顾不上和加热器争风吃醋,她一边捂着撞疼的地方,一边激动地冲陈方舟说:“你不懂,万事开头难,现在我就算是开了个顺利的好头,将来总有一天,我会站在中国……啊不,世界时尚造型设计领域的最前沿,你信不信?”

    陈方舟吊着眼看了她一会,给出了自己的看法:“呸。”

    呸完,他发愁得压了压帽檐,感觉这个姑娘的妄想症好像越发严重了。

    总部请了个化妆学校的专业老师来,对各店派来的学员开展了一个短期培训。

    以前在江晓媛眼里,化妆师学校就是个技校,既没有审美又没有品味,能教出什么玩意来?她万万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作为学员,跟着一帮假睫毛贴三层,喜欢把眼睛贴得荆棘丛生的学员们坐在教室里从零开始。

    江晓媛始终记得陈老板那句无心的教导——不知道从哪开始的时候,就从零开始。

    她是个野路子大师,在无数次买药吃药的时尚领域摸索得比任何人都远,水平乍一看确实能惊艳四座,但短时间惊艳完,她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在长期里继续提高——毕竟,她已经没有看上什么买什么、胡乱尝试的财力了。

    化妆课老师从基础理论开始,头天没教他们操作,给了一堆枯燥的理论要求记住,什么“粉底霜是由什么构成的”,什么叫“三庭五眼”、“三点一线”,老师水平有限,口音浓重,讲课跟念经一样,参加培训班的学员大部分是来学习如何剪切嫁接假睫毛的,始料未及地被这堆理论狂轰乱炸一番,纷纷给砸得眼冒金星,开课不到半个小时,睡倒了一片。

    江晓媛成了唯一一个竖着进去、也竖着出来的学员,显得十分鹤立鸡群。

    不但如此,第二天,她还是唯一一个把“化妆知识小册子”全篇背下来的。

    培训到第三天,老师还在磨磨蹭蹭地教各种非常基础的手法和是个人都会的日常妆,已经开始有人偷偷逃课了,培训班管理很松,老师拿钱办事,看见人跑了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越发助长了这种行为。

    一个礼拜过去,来坚持上课的人已经不足刚开始的一半了。

    永远战斗在逃课第一线的江晓媛却每天早来晚走,还回家自习,成了混迹在一大群学渣中的学霸。

    有时候她自己也想——要是把这件事说给几年前的自己听,自己会相信吗?

    从出生开始就遗漏没有被收录进她字典的“刻苦”二字,终于姗姗来迟地加入了她生活的旋律,把这一手光怪陆离的小调往未知的方向牵引了过去。

    对于离开学校很多年的人来说,在教室里坐着不动听老师讲课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但是当她的精神有支柱的时候,一切痛苦与困难都不在话下。

    江晓媛的学习劲头吓人,到最后,连照本宣科的化妆指导老师都注意到了她。

    指导老师姓蒋,自称叫“Sam”,是个男的——干这一行的汉子数量上没有姑娘多,但都十分长情,因为他们一定是出于特别真的真爱,才肯冒着被人戳脊梁骨说娘娘腔的风险全情投入其中。

    蒋老师这一天授课完毕收拾工具的时候,抬头一看,发现人都走光了,只有江晓媛一个默默地坐在角落里,正在补她一天的笔记。他忽然有点好奇,于是背着手,悄悄地走到她跟前,探头看了一眼。

    江晓媛的笔记极其详尽,有字有图,老师上课讲到的东西用黑笔记下,她自己总结的或是其他一些感想就用蓝色笔批注,旁边配有手绘的人物脸谱图,虽然只是随意勾画、寥寥几笔,却将来龙去脉画得头头是道,很像那么一回事。

    蒋老师突然开口说:“你这个好,拿出去能直接送到出版社出化妆教程书。”

    江晓媛太认真了,完全没注意身后有人,当时吓了一跳。

    蒋老师端详了她片刻,侧身坐在一边的桌子上,随意聊起来:“我看你学得挺认真,将来是有心干这一行吗?”

    江晓媛点头。

    “那你可要想好了,”蒋老师有些漫不经心地捏起兰花指,轻轻扫了扫自己额前的留海,“这一行没有门槛,谁都可以学,谁都会一点,不好混的。我看你字写得挺好,不如攒点钱,过两年接着念个夜大或者学点什么别的技术不好吗?”

    江晓媛努力逼着自己忽视蒋Sam那让人难以理解的人妖造型,笑着说:“老师,要是那样,我早跟他们一起出去逛街玩了。”

    要是那样,她说不定已经回了明光的短信,说不定已经腆着脸接受了祁连的救助,说不定依然是个混吃等死地米虫,说不定此时已经在欧洲某个野鸡大学里花天酒地了。

    蒋老师看着她的目光,心里忽然若有触动,不知想起了什么,好一会,他蓦地伸出尖尖地手指,点了江晓媛一下:“你过来,给我化个妆。”

    江晓媛先是一愣,指着蒋老师那她早就看不下去的发型,脱口问:“发型用给您重新打理一下吗?”

    “你职业病啊?”蒋Sam看了她一眼,“行吧,随便。”

    江晓媛嬉皮笑脸地接管了蒋老师的化妆包,借用了总部的吹风机和定型水,心里没怎么慌张,只当是心血来潮的练手,她早就看蒋老师那张日本人一样娘兮兮的头脸不顺眼了,正待摩拳擦掌。

    “化个什么样的都行吗?”江晓媛问,“我可以自由发挥吗?”

    蒋老师“嗯”了一声,老佛爷似的往椅子上一靠,不再指点了。

    江晓媛心里欢呼一声,三下五除二地把蒋老师那张小白脸鼓捣干净了,换了深一号色系的底妆,集中火力对准了姓蒋的脸上那两道“柳叶吊梢眉”,再将遮住门庭的厚留海一举毁尸灭迹,彻底按着自己的审美给化妆老师来了个改头换面。

    一个男人,又美少年小鲜肉,倘若不是发际线兵败如山倒,或是长了一颗洋葱一样无法拯救的尖脑袋,留什么头帘?

    显得一点也不高档。

    等蒋老师睁眼看镜子的时候,脸上的肌肉群一五一十地集体抽搐了一下。

    蒋老师毫无疑问是纤细俊秀但绝不英俊的,然而经过江晓媛大刀阔斧的一改造,他整个人从奶油蛋糕弟猛地化身成了英俊小生。

    国内美容美发行业很多学了日韩那一套,有时候不免连审美观也一并跟了过去,似乎感觉一个人没有头帘,没有染发,没有修细眉,就好像不是这个行业的人一样。

    江晓媛把他前额的头发全推上去了,露出蒋老师原本宽阔而显得有些棱角的额头,画得半真半假的眉毛笔直地压在眼眶上,阴影代替了珠光宝气的眼影,眼线仿佛已经和眼睛融为了一体,不仔细扒开眼皮完全看不出来,那五官深邃立体,并未过分渲染气色,两颊在细微的阴影下流露出一种自然而然的苍白。

    蒋Sam第一眼看,被自己熄灭已久的阳刚之气这一场死灰复燃吓了一跳,第二眼看怎么都不能习惯,仿佛大姑娘被按下剃了板寸一样,第三眼细看……好像也有那么点意思。

    江晓媛:“老师,怎么样?”

    蒋Sam沉默了一会,语气不大好地问:“这谁教你的?”

    江晓媛:“没人教,我自己发挥的,我觉得你这样比较好看。”

    蒋Sam恶狠狠地对着镜子盯了良久,江晓媛怀疑他还是不满意的,只好把得意收了收,耸耸肩说:“要实在不喜欢就洗了吧,我再按你之前的妆面给你换回来。”

    然而蒋老师到最后也没有洗,他只是一言不发地收拾了东西,顶着一张冷酷的脸甩手走了,不知是不是受造型影响,他走得大步流星,整个人都好像爷们儿了起来。

    小一个月以后,江晓媛结束了培训,回到陈老板的店里,在铺天盖地的圣诞宣传下,准备她全新的职业生涯。

    由于陈老板只派了她一个人去培训,新业务自然也是由江晓媛负责,为此,除了美发实习技师之外,店里特意给江晓媛赶制出了一枚“首席造型设计师”的胸牌,显得十分拉风——由于才开席,桌子短,她既是首席,又是末席,既是负责人,又是小跑腿。

    可虽然事实是这样,这唯一的“首席”还是让江晓媛在店里的地位显得一下超然了起来,仿佛要能和那些混了六七年才混到职称的高级技师们平起平坐了。

    “她一个才来店里半年的新人,凭什么?”本来就跟江晓媛有龃龉的海伦当众提出质疑,“陈老板,我不管她是你家亲戚还是什么,以后是不是每个爬不上去的关系户都能这样,想一些乱七八糟的新业务就能随便当个首席当?公平呢?”

    陈方舟放眼一看,发现除了平时跟江晓媛关系不错的莉莉他们那几个,其他人都没吭声,特别是几个高级技师和另一位技术总监。

    显然,海伦这个出头鸟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陈方舟双臂抱在胸前:“培训的时候我问没问过,你们有人说要去了吗?早干什么去了?”

    海伦语气很冲:“培训之前你也没说胸牌给加‘首席’啊!这有总监、有高技,再不济还有这么多正经八百的技师呢,轮得到一个剪头都剪不好的实习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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