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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舞今生-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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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辰时初刻,我在西北角的燕子矶渡口等你,不见……不散!”第五笑着站起来,啪的一声扇子打开,悠闲地向外退去,一边说着。“今夜绝不会有人打扰你,我在青石巷龙门客栈给你定好了房间,泡泡温泉,好好休息一夜,你这许久不曾好好睡一觉了。”

人虽然向外退着,眼角撩过,只见舞阳的眉间蝶翅一般抖了一抖,第五的手捏紧了扇子,大步走了出去。

“我要沐浴……”一个清凉的声音突然自脑海里迸了出来,舞阳一激灵,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我怎么想起这个魔鬼了。”舞阳摇摇头,拎起包裹走了出去。

深不见底的黑夜里,第五鬼魅一般,早不见了踪影。

夜风清凉,整个镇甸笼罩在厚厚的夜色之中。一钩新月挂在树梢,三五颗寥落星辰。舞阳带酒出来,忽觉脚底发软,晚风一吹,忽觉内里中衣,已经黏答答地贴在了身上,这才想起白日里淅淅沥沥淋了一日的雨。

一个人信步踽踽前行,街两旁星星点点烛火闪耀,虽是晚了,却还有商铺亮着灯火,人家点着明烛,街上行人匆匆来往,再无人驻足停留。许是家里有人倚门而望,心心念念,等着归人早早还家。一时心里发空,眼底做酸,有泪涌上。

“师父,师父!”嘴里喃喃自语,脚步有些凌乱。即便能安全返回一线天,终归已经没人在等。没有了师傅的家,已经不成其为家。心里难过,眼泪终于淌了下来,没有人看见的夜里,流泪想也是无妨的。今日还在东奔西走,总还是有希望在,明日水火滔天任由它去。

七转八转,信步踟蹰,沿着幽深小巷踉跄走去,忽见房舍渐渐蜿蜒深邃,象是一条巨蟒盘在地上,心里越发的凄凉。踏过一处弓形石桥,又转了弯……终于停住了脚步。

“不二桥!”

舞阳忽然攥紧了手,不知道自己因何兜兜转转这么快就回到了这里,心里莫名焦躁,带酒微醺,她不知道她想抓住什么,想放弃什么。恨恨顿足,拧身转过一条曲曲弯弯巷子,走向龙门客栈。

棺材铺的董掌柜 在一五一十的数着手里的银子和一堆铜钱,咧着嘴满意的笑着。一个圆溜溜的脑袋缩在了肥厚的双肩中,眼睛盯着一锭锭银子,山羊胡也乐颠颠的撅了起来,看了半晌,这才将银子一个个捡到了托盘中,小心翼翼放回银柜,啪嗒一声,落了锁,这才心满意足地捡起桌上的银牙签开始剔牙,眼睛瞄着窗外。

“滚进来!”面上懒散,目光却犀利如剑“你个混小子自来无事想不起我这个师傅。”

“徒弟只是讨厌您没事开这么一个棺材铺做什么,没的怪说摹!钡谖逍ξ叵破鸫拌诹私础

“你个混账,有门不走,我新糊的窗户纸。”董掌柜一看雪白的窗棂纸被捅了个窟窿,气不打一处来。

“您不是让我滚进来么?”

“还敢顶嘴!”

一只布鞋搂头盖脸扔了过去,第五身子滴溜溜一转,蹿到了银柜旁边,伸手一扭将锁头拧开,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撇了撇嘴。

“师父,您老人家攒这三瓜俩枣的,有什么用?不如给我使唤算了。”

一只手抓了一把,正待往怀里装,被董掌柜拎着脖领子扽了回来。

“混账东西,来看我一回,不说送点好酒好肉,居然惦记我这点银子,看我不劈了你!”

第五急忙将手里银子一扔,就势行了个礼,不再嬉笑。

“师父,大师兄来过?”

“走了!”

董掌柜回身坐了下来,将青色帩头向脑后推了推,一对鼠眼滴溜溜上下左右打量着第五。“人引过来了?”

“是!”

“轩辕那小子明知你有诈,居然这么放任你行动?”

“他太自信,自以为能控制得了徒弟。”

哈哈哈哈,第五突然大声笑起来。“我正想看看,这次是谁胜谁负。”

“嗯,象我的徒弟。”董掌柜笑眯眯地看着,言语温和起来。“……你老子催你回去,他总算是给了你个台阶,就坡下驴算了,和你爹有什么可争竞的。换了师傅我,一顿鞭子抽死你。”

“我前日回信已经澄清厉害,分析了当前形势,想是已经绝了他老人家的念头。”第五苦笑一下。“君子识时务而为之,明知不可为而为,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与慕容那种人合作不是飞蛾扑火?与此如此,还不如找轩辕一醉合作或可捞些好处。”

“阿剑!”

“国泰民安,正该为民生考虑,若起刀兵,受苦的还不是我百姓?再说阿谦深谋远虑,稳重谦和,正是百姓之福,那位置留与他——正好。”第五伸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看着桌子上的蜡烛突然笑了一下。“……一生一世一双人,足矣。”

嗯?

董掌柜的眼睛在第五身上转了转,呲着板儿牙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看你眼光散乱,眉毛稀疏,必是动了凡心,看上哪家姑娘了吧?”董掌柜突然一把扣住第五的脉搏。“功力还是没有半分长进,真给老夫丢脸。”

“师父!”第五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旧模样,一把拖过凳子坐到了师傅面前。“师父,传授点经验,那个,那个……怎么对女孩子说那个……”

“想学?”

“嗯,嗯!”第五连忙点头。

“出门,左转,第一个路口,右转,然后直走。”董掌柜一本正经地看着第五。“五里外有一家春红坊,那里的小娘们儿,一个个娇媚伶俐,身段迷人。这种事她们最懂,衣衫一脱,就那点事儿,你不上怎么能成?”

董掌柜的眼神迷离起来,啧啧赞叹,一脸的猥琐像。

第五看了一眼。

“嗯,许久不曾在温柔乡里舒服过了,师傅那里有相好的?这次是莺莺还是燕燕?弟子今日效劳。”

第五忽然大笑,这种事问师傅不亚于问路于盲,若是问些庸脂俗粉闺房趣事还差不多。师傅的话还是有些道理,不上肯定不成。

更深漏永,夜色阑珊,正该是拥美人入怀以解永夜寂寞的时候。

一张还算清秀的脸突然闪在脑海里——第五习惯性地耸耸肩,他想要的东西几乎没有得不到的,如今遇上了她怎么诸事不顺起来。

转念又一想,那个轩辕如今也不比自己强哪去,想必也是永夜寂寞,一个人惶惶。

自己还没输,想到这里,第五突然呲牙乐了起来。

啪叽一声,冷不防,又一只鞋砸到了脸上:“撩拨的老子下面痒痒,还不快走。不把我老人家伺候满意了,别想我把锁心术传给你。”

追疑

夜黑,风凉。

舞阳知道第五没有跟踪自己,略略放下心来,回到龙门客栈,泡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澡,束发振衣,精神为之一振,白日里的颓丧一扫而光。进得客房强迫自己睡了两个时辰,这才换上青色衣衫,施展轻功三绕两绕来到了董掌柜的棺材铺。想起去年自己一时生气故意掷出的包子,董掌柜在人前不得不硬生生噎下的表情,嘴角不由动了一动,划开一抹含混笑意。

黑黢黢大厅上,静静听了一会,确定四周没人,蹑足潜踪小心翼翼推开隔扇跃进屋内。室内无灯,舞阳只能恍惚辨得大概,小心自袖中掣出一截蜡烛和火石,将蜡烛点燃笼在手里,宽敞的大厅内,排布着几十口硕大的棺材,前排的一溜雕花红漆,居中的都是普通黑漆棺材。

舞阳只扫一眼,没有看出不同,按照五行八卦走了一圈,没有异常。一时查不出机关何在,小心翼翼揭开头排第一具棺材,空空如也。

想了想又走到第二具棺材前,轻轻启开盖板,里面依旧是空空如也。

第三具,仍是如此……

噗地一口,吹熄手中的蜡烛,借着窗棂透过了一丝黯淡清光,舞阳琢磨着里面的玄机。

路子方说过的话绝不会是无的放矢,她已经两次追踪来此,均看不出这机关何在。这个董掌柜,刻意将棺材铺开在这里绝不会是无缘无故……

一步步沿着棺材向前溜去,手下意识的摸着棺材侧壁。

唔!

别具一格,铁皮做的?

舞阳急忙再次点燃蜡烛查看,漆黑的油漆,与别的棺材没什么不同,只是停厝在最里面的旮旯处,上面恍惚还结了蛛网。

略一思忖,一咬牙将棺盖打开,一股铁的味道弥漫出来,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出玄妙,伸手打开火石,蹙紧眉头向里面看去,终于发现了玄机。

一方黑白分明的圆盘紧贴棺材内壁。

阴内有阳,阳里有阴——横向太极图。

舞阳凝神看着中心两个黑白凸起,再不犹豫,双指一弹,同时击中黑白两个点,棺材地板豁然打开,舞阳身子一晃,跳了进去。

一道幽深曲折的地下暗道蜿蜒如蛇,曲曲折折地道里,风平浪静,没有一点机关。

舞阳不敢大意,一颗心忽上忽下,没有看见三杰的影子。

“混蛋!

三转两转,深处居然有亮光,急忙抟身贴在壁上不敢移动,半晌察觉并无动静,这才小心翼翼转了进去。

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檀香袅袅的供桌上端端正正放着一只精致的紫檀盒子,和去年见到的那只盒子一模一样。

不过二尺见方,雕着数朵繁复重瓣的莲花,纹路清晰细腻,莲花中心的花蕊上镶嵌着晶莹剔透的黄玉,茎上的尖锐小刺也是绿玉雕制而成,盒子正面挂着一只纯金的百事和合锁……

舞阳一时手有些颤抖,伸了几伸,这才扭开金锁。

吁……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里面只有一对三寸左右金丝楠木雕成的小棺材,外加一对莹莹碧绿的玉竹,衬底是墨绿色绸缎。

环顾四周,除此之外再无物事,摸摸四壁,想是还有暗室,只是一时时间紧迫找不到开启的机关。

难道路子方是他杀的?舞阳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董掌柜居然也是耶律寒天的人?第五也是耶律的人?

轻轻拿起小棺材仔细的看起来。

两个金丝楠木,

两个雕工精致的小棺材,

玉竹……

难道是荆国?

弹丸之地的荆国?

玉竹又是什么意思?

无数念头电光火石般窜入脑海,登时激灵灵打个寒颤,脑子里象是被塞进了一团乱麻,越搅越乱,再也无法厘清。

第五今夜是故意引自己前来的,这个是他设的局?

轻轻放回小棺材,继续前行,沿着曲曲弯弯密道走出。

呼吸上一口新鲜空气,还是觉得肺腑内郁闷不已,想着第五席间话里有话,如今这紫檀盒子又诡异万分,胡思乱想间早来到了不二桥头。

进还是不进,这是个问题!

说与不说,总是两难!

无数念头汹涌扑来,瞬间淹没了自己。每个夜里她都不能不盘算,耶律、慕容、欧阳、第五、甚至是冷梅,最最让她不能不严加提防的便是陷自己到不尴不尬地步的修罗。

他在做什么呢?

“舞阳掌门,老朽夜夜在这里恭候,王爷知道姑娘必会以国事为重,今天你终于到了。”一个黑影自里面闪了出来。“王爷若不是国事繁忙,也会在此迎候掌门人!”

“是——你?”

舞阳微微楞了一下,一抹云淡风清的微笑飘散在了夜风中。

——冷梅!

这个魔鬼真是无所不在,无所不知,自己选择与他斗法,还真是没有胜算。舞阳微微颦眉,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轩辕一醉和桓疏衡居高临下看着瑟缩的赵三,心里并没有半分轻松。内卫将不相干的典狱官等撵出了地牢外,却是两两一组分别左右,各自看住了这几个牢头典狱官儿。

赵三的眼神闪烁不定,面对如山的两个瘟神,终是败下阵来。伏地叩头如捣蒜,哀哀求饶。

又一软蛋?

桓疏衡蹙紧眉头,坐了回去。

“说!”轩辕一醉一手摇开折扇,摇了几下,眼睛却始终不曾离开你赵三的脸。

赵三早被轩辕一醉的凌厉气势吓破了胆,浑身不住颤抖,上下牙咯咯作响,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小的,小的是,是,是……是赵城,赵三是我堂兄弟”赵三哆里哆嗦说了下去。“小的也在京安府里担任牢头,对这里环境很熟。十年前,小的一时犯浑在赌坊将家产输个干净,连老婆也典卖给了青楼。走投无路之时,有一神秘贵人上门来说,只要我肯为他卖命,便赎回我的家当和老婆,保我不再缺钱花……这天上掉了馅饼,小的,小的欣喜若狂!”

“嗯!”

“小的自然从命,要不也是个死,后来才知道自己进了一个神秘组织,从此便身不由己,进去容易,出来难。”

“神秘人是谁?”

“小的本来一直不知道是谁,直到最近才无意中在揽翠阁认出了他。”

“揽翠阁?”

“是揽翠阁,那里的小红姑娘是我的相好,有一天……”

赵三惊魂初定,渐渐厘清头绪,讲了起来:

薰风似酒,弦月如钩。

赵三袖中揣着一只精巧的盒子,兴冲冲奔着揽翠阁而来。盒子里面是他方买得的一对金银丝双雀缠枝镯子,上面镶嵌着两块蓝宝石。想着心肝肉儿接过首饰,露着雪白的胸 脯,欢喜不禁的模样,赵三呲着两排不齐的黄板牙笑出了声,下腹一阵阵发热,脚下越发的快了起来。

熟门熟路走进去,想着给小心肝一个惊喜,三拐两拐,自外廊穿过花厅,向房间走去。

突然一声熟悉的声音自花厅角落处传来,赵三登时头皮发炸,耳朵轰鸣,后脊梁一阵阵发凉,一时全身都麻木起来。这声音早已经刻进了骨髓,至死难忘。哆里哆嗦挪进了小红的房间,被屋内火烛一照,这才回过神来,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

小红看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好一顿抱怨,赵三这才清醒过来。

“爷,你怎么了,撞客着了?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还说送我个好东西呢,想必都忘了。”小红挺着柔软的酥 胸慢慢蹭着赵三。

“嗄,没什么,刚才一只猫从我眼前蹿了出去,乌漆麻黑的,吓我一跳。”赵三拿出盒子递了过去,顺口问道。“我好象听见角落处有一男一女说话,谁呀?”

“爷,我们这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你问的哪一对?”小红看见盒子,急忙一把抢过去,立刻笑的春风满面。

“左侧,里面的的那个房间外!”

“我们这头牌晴儿的相好,那可是大人物!”小红笑着拉过赵三向床上走去。“爷,您怎么又走神儿了。”

“心肝儿!赶明儿我在给你买支簪子。”赵三搂过小红,手摩挲进去。“多大的人物,难道比我们典狱的头还大!”

嗤地一声。

小红伸出一根削葱玉指,按在赵三的额头。

“死相!你们典狱头在他眼里不过是虫子,一脚就碾死了!”小红羡慕地向外面看去,“晴儿现在做派可大了,穿了绸的又要纱的,戴了银的又换金的,今儿宝石明儿翡翠,连老鸨妈妈都赔着十万分的小心,人比人气死人哪,咳——”

“到底是谁给她仗腰子?”赵三心里急躁,又不敢逼问。

“嘘!”小红低声说道:“小心点,千万不可使人知道,好像是秦王府的管家,宰相门前三品官,你算算……大不大?”

……

赵三伏在地上,一五一十讲了一遍,有时候颠三倒四,但总算讲明白了。

轩辕手一挥,影卫上来两人将他夹了出去。

“轩辕。”

“过了一个时辰了。”轩辕站了起来,向外走去。“你去拿人!莫问,再提杨八方!”

桓疏衡会意,阴着脸子消失在门外。

轩辕一醉冷眼瞧着桓疏衡自去调度大理寺一干人等,低头叫过身边的侍卫,低低吩咐了几句,影卫点头急忙离去。轩辕蹙眉思量着这明显的破绽,也上了自己的马车,一路沉默,在众卫士的簇拥下独自返回了轩辕王府。

轩辕一醉在前,莫问在后,一先一后走进了竹林。数盏琉璃灯将竹林照得恍如白昼,墨绿的竹叶上随风飘动,闪闪耀耀反射着青黄光泽。

“九宫布子,看看时局。”曾经的话倏忽窜进脑海,轩辕看着亭亭翠竹,想起那个在自己怀中认真练暗器的丫头,双唇抿成一线。

莫问侧目看着轩辕的冷得可以拧出水来的脸,只是自在摇着折扇,并不开口。

“莫问,四方镇如今可有动静?”

“夫人还没有到四方镇。”莫问扇子一合,轻轻敲击着左手心。“算时间快了。”

“四天没有动静,不要出事才好。”

坦言

齐王府后园仆从休憩的小院子里,几盏明晃晃的灯笼照破了昏黑夜色。

齐王身着家常圆领遥郏糇攀挚醋欧诘厣系牧饺恕R涣炻橇肆饺松砩希吠饴蹲拧

“都是死人哪!”齐王自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瞟了一眼左右,暗沉沉一对眸子涌上彻骨冰寒。

“属下该死!”哗啦一声管家和贴身侍卫跪倒一片。

齐王微哼一声,俯下身躯揭开了芦席。

两个不着寸缕的身子搅在一处,若不看面上表情,单看纠缠的身子,便是云雨之欢正浓。

可惜两人的表情都是平静之极。

“这人是谁,好生面熟。”齐王蹙眉,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常在?”

“是!回禀王爷,这是秦王府的管家常在。”齐王府管家低声说道。“王爷,我们是不是去请大理寺卿过来。”

“人想必已经在路上了,不过——请还是要请一请的。”齐王站起身,“伺候我更衣!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说着向自己的内书房走去,贴身内侍早将官服,玉带,王冠准备齐全。弹冠振衣,腰围玉带,左璜右珮,一件件佩戴齐整,端端正正坐在椅上,这才放下心来。

常在居然死在自己的王府里,更诡异的,那个女仆是自己府里贴身伺候,素日端茶倒水聪明伶俐的一个。

死人不可怕,死的是谁也不可怕!

唯一可怕的是他们的死因。

一个中毒,

一个封喉。

自己这个王府是无论如何撇不清干系了。

胡思乱想间,管家早上来低低耳语几句,齐王点点头,提足向外走去,登时春风满面。

“疏衡,你这个三军大帅怎么亲自来了,安排大理寺卿处理就罢,不过是两个奴才的糗事,让二哥怎么当得起?”齐王衣饰鲜明,降阶出迎,见了桓疏衡急忙拱手,又上前亲热拉住。

一干大理寺官员早跪地请安,肃立一边。

官大一级压死人呐。

齐王急忙含笑吩咐免礼,吩咐管家带着几个查案官员先去后园,这才转向桓疏衡。

“难得兄弟有时间也一道来了,来,来,咱们兄弟堂上叙话。我刚吩咐管家着人去请三弟,这事怎么说的。”

“二哥!我这一介武夫正在彻查一桩边关泄密案字,碰巧在大理寺翻查卷宗,遇到了这事,听大理寺卿周柯说死因与胭脂巷女子相似。小弟便放下公务,前来瞧瞧,顺便看看二哥。”桓疏衡打个哈哈,随着齐王向正堂走去。

“二哥我心里也自忐忑,这事怪哉!”弟兄两个携手前行,齐王将大致过程略略讲述一遍。

“哈哈,篱牢犬不入,三哥的管家居然能摸上二哥的侍女,道行不浅呐。”

“说的也是,本王素来宽带下人,以仁治人。看来本王要整肃王府,亡羊补牢。”

“二哥不急,待彻查清楚也就是了,不过下人罢了,除非别有隐情。”

“嗯,本王也要追问这事,尤其关乎三弟王府的声誉,不可小觑。”

“如今,隐宗无孔不入,二哥还是小心才是。”

“隐宗?辽远人!”

一股肃杀的寒气蓦地充盈一屋,齐王的脸阴沉下来。

“王爷,如您所料,常在死了!”先前派出的影卫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嗯!死在哪里?”

“齐王府!”影卫急忙回禀。

“果然如此!”轩辕一醉鼻子哼了一声。“那个常在绝不会一点东西不留下。”

“如今大理寺的一干人等都赶了过去。”

“莫问,搜查揽翠楼!尤其是那个叫晴儿的房间。女人藏东西,无外乎那几个地方。”

“是!”

莫问带人离去,轩辕一醉这才端起茶喝了一口,清香四溢,脾肺一润,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舞阳藏东西的地方,心里又是一痛。

年不过双十,从不见她涂朱画眉,额贴花钿,也不见她拈针拿线,描花刺凤,终日混迹在一群男人中间,要怎样的隐忍。

经过怎样的打击才会选择只有野狐鼠兔出没的乱葬岗搁置东西,微微叹了一口气。

青老、天机子与己定计之初,有关舞阳的一切没有半分交代,又预示着什么?二老无一人解释。无论如何,他不能再等,他已经等不起了,这一波波的杀手时刻威胁着她的安全,她却是向火的飞蛾一般,为了丁点萤火之光,奋不顾身地扑奔过去,将自己的安全置身度外。

她不在乎,可是……他在乎。

慢慢踱进书房,如今没有她的陪伴,这书斋竟是如此冷清。伸手拿起案上的一幅金碧山水,细细的看了起来。

一水劈开两山,迸出一股山泉,击在石上……正是那幅叶氏旧宅的山水图。

“叶清舞,清舞!”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温柔了许多。

蒹葭苍苍,芦荻遍地,碧波万顷,水势浩渺,时不时漾起轻烟白雾。

画舫如燕剪开碧波,划开两道粼粼水线。船桨击水札札有声,湖中鸥鹭鼓翼翻飞,谔谔低鸣,却不远遁,一味展翅盘旋画舫周围,不时掠过翠绿色的凉棚,眨眼间又去了。

舞阳长发束起,只一条银白色缎带扎着,一袭月白色遥墼虐咨母锎蕹な种父乓恢淮渖裣簦匚匮恃史捶锤锤创底乓磺坝骈晕蚀稹!

第五倒背双手侧耳倾听,默默欣赏,嘴角渐渐勾了起来。一望无际的川泽,时时氤氲起淡淡白雾,呼吸着湿润的空气,扬起脸望着湛蓝天空,一脸的满足。

“子在江兮我在山,计来两物一般般;息肩罢钓相逢话,莫把江山比等闲;我是子非休再辩,我非子是莫虚谈;不如携手……”

箫声戛然而止,竹萧断成了两半。

“第五,难道仅仅是约我欣赏湖光山色,大泽长空?”

“舞阳,初进轩辕府时,你说过的一句话声犹在耳,行扁舟,恣意江湖不是你的愿望?”

舞阳手一抖,两截竹萧划过一道弧线,末入了水中,没有发出丁点声音。凝眸远眺,有几羽雪白水鸟鼓翅盘旋,谔谔低鸣。

行扁舟,赏垂柳,笑看人生,一世风流,已经仿佛久远到上辈子的事了。

“第五,舞阳很忙。”

“面对如此良辰美景,我们不妨坦开心胸。”第五听得扫兴,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如何?”

“这只画舫做工精致奢华,造价不菲,一应侍从船工又低眉敛目,十分恭敬。第五,既然坦开心胸,不妨说来听听。”

“舞阳早就看出来了,还是说来给第五听听!”

舞阳眉头微微舒展,离开船舷走进画舫左侧的一扇窗棂,修韧指腹在窗扇雕花上滑过。“醉红颜在我朝甚少,画舫轩窗更没有用这种图形装饰的。相反,荆国地处偏南,几乎处处可见,荆国贵族更是多喜用此花来刻窗雕楹,装饰殿堂。”

“心思细腻,在轩辕别院里你对我格外青眼,那时候舞阳不是已经起了疑心?”

“我只是奇怪你说自己是中原人士,口音里却不够纯正。而且轩辕一醉居然纵容你可随意行动。”

“那姑娘认为我是谁呢?”

“荆国皇后娘家复姓第五。”

哈哈哈哈……

第五望天大笑起来。“不错,舞阳剔透,我是荆国人第五剑!”

“传言荆国独掌兵权的国舅爷有子两个,只是嫡长子甚不成器,被其父一怒之下逐出本国……”

舞阳轻轻抱拳,走到摆在凉棚下的方几前,坐在了藤椅上,侧首看看,静听第五的下文。

“呵呵,舞阳知道的事情真不少,不愧是天机子传人。”

第五走到桌前,给舞阳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你想知道什么?放心喝,没下毒。”

“传言毕竟是传言,四分天下尚且不够,荆国也想蚕食中土,与辽远合作,分些残羹冷炙?可是不自量力了。”

“荆国地处偏远,但求自保,自顾尚且不暇,怎会自不量力觊觎中土。”第五微微一笑,眼中闪出一丝狡黠。“你曾经以为我是辽远人,对吧?”

“是!最初我以为你是耶律雄的人,只是我击杀耶律青之时,你出手并不犹豫,我知道猜错了。”

舞阳心里紧张,面上无他,猜测着第五的用意。第五素来行事诡异,亦正亦邪,虽是救护自己几次,一星半点好事,不能证明大节。

荆国处在南粤,人远地偏,若是想觊觎天朝,倒真的是自不量力,故此文起帝从来不曾仔细防范,历来与荆国友好通商,全副精力专一对付辽远。

第五依旧有诈!他与辽远的丝丝缕缕关系绝不简单。

“第五,君子坦荡荡,你没说实话。”

第五看着舞阳坦诚的脸,突然心里微微一动,扇子一合,站了起来,走到船舷边,看着一望无际的湖面。“我本来计划只是夺了宝藏,助义兄一臂之力。只是今天,今天我又想助你一臂之力了。”

舞阳不动,不语。

只觉清风簌簌滑过脸颊。

“知卿心有百般愁,赤金宝剪为君合。知君肠有千千结,我今愿将解锥磨。”第五三步两步走到舞阳眼前,伸手按在舞阳肩上。“我已经不能再算计你,因为……我喜欢你!”

轰地一声,春雷滚过。

舞阳撞上一对深情眸子,情不自禁倒退一步。

婉拒

舞阳的面色刷的一下便已做雪白,转眼又沁出绯红,瞬间染了一片,连耳根脖颈都涂满了胭脂。

第五的四句诗象一柄最最柔软的刀子,刺中了她的要害,揭了她刚刚愈合的伤疤。

“……刀不能剪心愁,锥不能解肠结。线不能穿泪珠,火不能销鬓雪。”

虽然身负血海深仇,只是在师傅的悉心呵护下,她活的平静安乐。不是出现意外,师傅自会独立承担所有,绝不会让自己抛头露面,蹈刀山血海。

责任如山,迷雾重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只是已经没有可以依仗的师傅。

自师傅走后, 许多伤许多苦,都是一个人默默吞下,那鲜血淋漓锥心刺骨的痛外人无法明了,也不会有人触及,只能合着血泪一个人咽下。她的内心是这样的孤独,这样的寂寞。

剥去坚硬的外壳,任谁都不是坚硬如铁。

舞阳酒醉一般,腔子里好像装了百十面催军战鼓,擂的山响,头晕目眩,只是机械地向后退去。直到触上船舷一侧栏杆,这才明白无路可退。

第五察觉舞阳瞬间露出的小女儿之态,走近一步,逼近舞阳,伸手按住舞阳的双肩。

“我虽不是君子,但我发誓却绝不会三妻四妾,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平常总是携着阴阳怪气的脸上无比的庄重,一对褐色眼珠带着十万分的恳切与真诚,却分明写满了诱惑。“舞阳,我不是为了你的宝图。我是真的想娶你,我觉得咱们很合适。”

身后一僵,舞阳眼见已经无路可退,挥手打掉第五按在肩上的手,向旁边又闪了两步,脸颊一阵阵滚烫,染满了酡红。

“呝”地一声,一羽白鸟掠过,在舞阳头顶鼓翅盘旋,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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