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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蛊事(南无)-第2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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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在这和平时期,偷偷摸摸地弄这么一套可供藏身地下室,看来日本人所图很大啊。
  这里,应该是加藤一夫的一个秘密据点吧?
  不过从加藤亚也刚才见到池田信玄那般动作的惊讶程度来看,她应该是没有涉及什么的。我心中本来有些不爽快,不过想到要不是加藤一夫他们前人栽树,哪有我这后人来乘凉,如此方便?很快我就将心态协调过来,把这儿当做了自己家,不理旁边这个愣住神的黑西装,开始四处溜达起来。
  不过我到底还是心忧上面的情况,于是开始重点找了一下。很快,我看到在我刚刚下来的通道旁边,有一排的耳机筒。
  我走过去,看到上面贴着有好些个标识,有的是汉字,有的是日文,我抓过那个黑西装,凶神恶煞地问道:“你的,餐厅的,是哪个的干活?”那个人摇头,表示听不懂我的话,我指了指上面,他恍然大悟,给我挑了一个耳机,让我戴上去。
  我刚把那耳机戴上,便有一声清晰的声音,从那里面传了出来:“很抱歉打扰各位的用餐,是这样的,我们听说贵小姐在1月6日的时候,曾经去过江边?”
  我心中一跳,这个声音,便是我曾经潜伏在水草丛中时,听到的那个粗豪的声音,他似乎……叫做马四。
  这个男人也是茅山派出来追捕我的其中一员,不过从他的口中,似乎对我和杂毛小道有着同情,并且对指使自己过来的杨知修,有着强烈的不满。当然,他的不满,显然是因为杨知修以及上层的大佬,对他的关注力不够,并没有朝他这里倾斜资源。至于同情心嘛,虽然有,但是有多少,我还真的不得而知。
  对于一个陌生人,我还真的不能够下定义,如果杂毛小道在,说不定他与这个师侄,算是认得。
  不过听到马四称呼杂毛小道的口气,想来两人也并不是十分熟络的那种关系。
  马四过来追查我的行踪,不过加藤亚也并没有怎么回答问题,而是装作一问三不知,旁边似乎多了一个翻译,一般是由织田信玄说,而翻译则在旁边字正腔圆地转述着话语。这监听器的质量十分出色,我简直就好像在地面上旁听一般。
  织田信玄这个小老头有着天然的狂傲,开口就是私人庭院,闭口就是外宾待遇,然后又给马四提了几个人名,似乎是加藤家族在这一片所,认识的权贵名字,有着一种天然的优越感,和淡淡装波伊范儿。我往日其实蛮讨厌这种外国人,高人一等的病态社会现象,看到了就忍不住想骂娘,然而此刻享受到其中的好处,心中又暗自舒心。
  看来什么政策,该如何实行,这个东西还是主要看执行者的立场,屁股坐在哪里,心自然就向在哪里。
  此言打住不谈,因为有人说我愤青了——单说马四跟织田神官的一番交锋,彼此都彬彬有礼,保持克制,最后马四好像四处看了一下,检查一番,然后告知这些日本人,如果见到我的踪影,请立即通知公安机关,由他们来处理问题。
  织田答应了,勉力应付了一下,然后让翻译将马四给送走,不过他诚意欠缺,居然连餐厅都没有出去。
  过了一会儿,那块方砖又被撬开,加藤亚也在洞口朝里面喊:“陆桑、陆桑,安全了,你上来吧?”
  我将耳机递给了黑西装,不管他听不听得懂,说小子,你可不能够听我房间里面的声音哦,不然,揍你!
  他瞪着眼睛,表示不知晓。我没办法,只有说道:“Thanks。“
  他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很大度地挥挥手,说道:“Thatsallright。”我肚子里面没单词了,便没有再跟他继续扯淡,往上面爬去。
  钻出洞口,我看见织田信玄在跟加藤亚也激烈地争执着,这老头儿的地位似乎有些高,不然以日本人的尿性,敢跟主家这么说话的,几乎没有几个。
  我听不懂叽里咕噜的日语,但是也知道他们争执的对象,应该就是我。估计织田认为我是个大麻烦,催促加藤亚也让我走开,然而加藤亚也执意不肯。两人争执了一会儿,织田瞥了我一眼,一声不吭地离开了,而亚也则冲我歉意地鞠躬,说陆桑,抱歉,让你受惊了。
  加藤亚也的话语,让我浑身暖洋洋的,日本女性从小所受到的教育,还真的是让男人舒心。
  我问她,说没有跟你们添什么麻烦吧?
  加藤亚也摇头说没有,这里是她加藤家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她这个大小姐做主的,只要我愿意,可以一直住下去——如果能够在这里过春节,那就更好了。听到她这般说起,我才想到,刚刚看了一下日期,今天是一月九号了,再有五天,就是中国人传统的春节了(日本人自明治维新之后,没有阴历,也不过春节,只过元旦)。
  年中的时候,我还在犯愁如何忽悠到一个女生,陪着我一起过年回家,去给我母亲一个交待。然而到了现在,接近年关,我竟然身负重罪,正在逃亡的路上。
  不知道身在黔阳的父母,身体可好,心情是否愉快呢?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然而当我真正明了到了诸多的苦难,心如金坚的时候,唯一让我伤神的,也就只有生我养我的父母了。
  过了好久,我才收敛情绪,跟加藤亚也草草聊了几句,然后扶着墙,返回房间。
  当天晚上,加藤亚也端着织田信玄给我弄的汤药,也不知道是啥子,浓稠如汁,泛苦清凉,喝下去之后,我身体的温度似乎降了一些。亚也似乎对我的故事十分好奇,而一路憋屈的我,也急需一个倾述的对象,说一说心中的冤屈,于是我们当天晚上聊了很久。其间,我反复地强调,我一定要讲杂毛小道救出来,死不足惜。
  加藤亚也是个外表美丽、心地善良的女孩子,而且有着足够的好奇心,说得高兴时给我喝彩,说得悲伤时,自己倒是潸然泪下,说到我被人冤枉、被白露潭诬陷的时候,这女孩子紧紧咬住饱满红润的嘴唇,嘀咕着几句日本话,我这回倒是听懂了——这就是著名的“八格牙鲁!”
  当然,我讲的东西有详有略,这是长期小心谨慎的结果,不过所说的一切,已经足够将整件事情,讲得一清二楚了。
  加藤亚也动情地拉着我的手,说陆桑,你受苦了,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经受了这么多的苦难,让我好心疼啊……
  我听这话有些不对劲,连忙摆手,脸上挤出笑容,说没事,我这不是还活着么?而且还自由!
  加藤亚也抹了一把眼泪水,说你现在的修为尽毁,还怎么去救你的弟兄呢?
  说到这里,我的心中一沉,扪心自问:是啊,我没有受伤的时候,尚且抵不过追兵,此番杂毛小道被擒,看守的都是茅山系的高手,而且还有高墙围堵,政权机关,我一个半残废,快要死了,拿什么,去救老萧呢?
  我没有说话了,那夜的谈话,以我们两个的沉默作为了结束。
  我在加藤亚也位于丽江西麓的这处宅院里,养了两天伤,被分水刺弄出来的伤口差不多痊愈,阳毒虽然凶猛,但是好歹也被勉强控制了。第三天,我央求加藤亚也给我弄了一个假头套,然后给自己化了一下妆,偷偷溜出宅院,朝着市区看守所的方向行去。
  我不知道杂毛小道究竟给关在哪里,按理说,看守所应该是一个重点区域。
  我人生地不熟,实在找寻不到,后来实在没有办法,来到了一个电话亭,准备拨打董仲明的电话,试图从大师兄那里,找到杂毛小道的消息。不过我还没有找到能够打电话的地方,突然就被一个行色匆匆的男人给撞到。我身子发虚,被一撞就倒了,那个男人伸手过来扶我,我一瞧他那年轻而刚毅的脸孔,顿时大惊失色:“小周?”

☆、第五十三章 神秘帮手,性命即在旦夕

  虽然我为人向来谨慎,而且又是在这处处危机的时刻,本不应该像这般失态,贸然地暴露自己的身份。
  然而当我看到面前这个男人时,却不得不大吃了一惊。
  是的,他便是我们上次出征青山界时,一同生还的武警战士小周。当时因为亲手将疯狂的贾微给杀死,使得他后来遭到客老太疯狂的报复,先是被诬陷,锒铛入狱,后来正好碰到机会,从运送的囚车中逃脱。他的经历,跟我有些类似,同病相怜,不过唯一不同的一点,是他为了活命,将阻挡自己的押运军人,给枪杀了。
  我很早就看出了小周这个人,是个狠厉果决之辈,不敬权威,要么能够成长为基层部队坚实的骨干,要么就是一代有着毁灭倾向的亡命之徒。
  他就像《血色浪漫》里面的冷血杀手宁伟,有一股亡命徒的气质。
  与当日比,小周的脸更加黑了,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子,眼神清亮,但是总是在滴溜溜地转动,时刻防备着四周的人。都说世界很小,不过能在这古韵古香的丽江街头,偶遇另外一个通缉犯,我莫名地感觉到有一些诡异。
  毕竟一起出过任务,也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小周显然也认出了我,他抓着我的手,说陆哥,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我说是啊,你别紧张,我只是路过,对你并无企图。
  我看到小周的腰间鼓鼓囊囊,显然是有枪的,而有着逃亡经历的我,能够明白小周这些杀人逃犯的心理,那就是两个字“够本”——谁也别惹他,不然有一个杀一个,够本就行。
  我往日不惧,但是现在阳毒在身,比正常人还不如,所以也只有好声开导小周,不想让他误会。
  谁知道小周却是淡淡地笑了笑,说晓得,陆哥你现在的身份,跟我一般无二,满大街都是通缉令,谈不上谁抓谁。
  我一愣,继而笑了笑,说哦,原来你知道啊,那就好——他说得夸张,一路走来,我也没有瞧见一张。
  小周引着我往巷子里面走,说现在风头这么紧,你居然还敢出来,胆子不小嘛。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心里并不愿跟小周有着太多的交集,想要离开。然而小周突然说出了一句话:“陆哥,你是想要寻找萧道长吧,如果是,我倒是可以帮你。”当小周说出这话来的时候,我的眼神凝聚,瞳孔收缩,紧紧地盯着他黝黑的面容。
  小周露出了憨厚而无害的笑容,说陆哥,你若是有意,请随我来。
  我心里面顿时就感觉到奇怪,不过以小周通缉犯的身份,并不能够将我怎么样,想着冒一次险,或许别有转机,于是跟在他后面,一同前行。小周对这一片地区十分熟悉,带着我在街头巷尾缓行,不时地绕过古老的建筑,在青石板上踏行,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他带我来到一家木质牌坊的茶楼。
  接近春节,游人也多,不过这里面喝茶的人,却是屈指可数,他要了一间单独的茶室,然后又跟伙计嘀咕了几句。那伙计眼睛一亮,说好嘞,顶级云雾茶,您雅间请……
  在方寸淡雅的茶室落座,我望着正在燃香的小周,感觉这个曾经的武警战士,现如今的杀人逃犯,十分不简单。
  时间有限,我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接问他:“作为一个在逃的犯人,你不应该知道这么多信息的,我很好奇,你逃亡之后的经历,以及你为何会在此处,并且还知晓萧道长的事情?”小周笑了,说陆哥,其实你应该能够猜得到,我仅仅只是一个想帮助你、也能够帮助你的人,所以你才会过来的。既然是这样,我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是不是?
  我点头,说好,那么你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这是雅间的房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一个明艳动人的年轻女人,明眸皓齿、笑容盈盈。她穿着服务员天蓝色的旗袍,端着茶具,给我们表演了一番功夫茶。沏好之后,将两盏茶杯放在我们的面前,白嫩的手指点了点,眼珠子有如摄魂一般的动人,然后说了一声轻慢用,起身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个漂亮得像女明星一样的女人,她的身份,应该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服务员。
  不过显然小周并没有给我太多思考的时间,他直接掏出了几张照片和一卷地图,然后还有几张建筑的设计图来。我拿起在最上面的那一张照片过来看,只见昏迷的杂毛小道五花大绑,被人从车上押下来,然后朝着门中押去——照片上我认识的,除了杂毛小道,还有茅同真和徐修眉,似乎在角落交谈着什么。
  另外两张照片,一张是一大片建筑物和掩映树林;另外一张,是一栋单独的三层建筑外景,是夜晚,有几扇窗户,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我稳定住自己的心情,抬头望向了小周,他并没有在意我眼中的疑惑,而是自顾自地指着茶几上面的这些,说道:“萧道长于6日中午,被押运到了鸿宾会馆,这个地方是有关部门的一个临时驻地。为什么没有安排在监狱或者是看守所,这个一来是因为萧道长的身份,二是条件不错,监管的人生活质量有了保证,第三,估计应该是在此设套,等着你自投罗网。”
  他瞧我面无表情,继续说道:“我们有内线确定过了,萧道长情绪良好,而且并没有受到什么不公正待遇,不过他双手双脚,被铐上了九十公斤的手脚镣,行动应该有问题。看看这些,这是鸿宾会馆的建筑图、地下设施管道图以及其他,相信对你,应该会有帮助。”
  看到这一切,我便知道与小周的相遇,并不仅仅只是偶然。
  显然,有另外一股势力,在盯着我们,而并不仅只是官面上的那一伙人。见我没有说话,小周继续滔滔不绝地说道:“给你讲一下背景,茅同真这个人,并不是杨知修一系的,他就是个独来独往的茅山道士,性格刻薄寡恩,一生无娶,专注修行,完全凭着实力,坐上的长老席位,谁也不讨喜。不过他此次被杨知修忽悠下山,应该还是因为黄鹏飞的缘故——黄鹏飞小的时候,很得茅同真的喜爱;至于徐修眉,不知道你晓不晓得,他的孙女,便是黄鹏飞未过门的妻子……”
  听到小周给我讲的这些弯弯绕绕,我心中虽然在叹息此间的复杂关系,但是更加惊疑的,是我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他居然能够知晓这么多秘闻典故,他显然并不仅仅只是一个人,而是一整个团队,在背后支持。
  我虽然心急杂毛小道的安危,但是对于这种无事献殷勤的人,我心中自然知道,他们便如同魔鬼,或许会帮你完成一些事情,但是他所要索取的,远远不是我所能够给予的。
  为此,我不由得再次对面前这个年轻人确认道:“小周,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小周望着我的眼睛,诚恳地说道:“一个想要帮助你的人。”
  他不说,但是我心中大致有了答案,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直接询问道:“你们打算如何帮我?”
  小周笑了,说道:“你决定什么时候行动,我们便帮你潜入,然后引开看守的高手,让你将萧道长给救出来。”我又问:“你们需要什么报答?”小周表现得义薄云天的样子,摇头说道:“不用,我只是因为跟陆哥你有着相同的经历,所以才会出手相帮,并非心有所求。”
  我伸出手,与小周紧紧相握,眼角拼命挤出了眼泪,说道:“谢谢!”
  道完谢,我与小周商定好了联络方式,然后我起身,与他告别。
  出门时我看到走廊尽头,那个美丽的曼妙女郎,双手捧在心间,冲我微笑,仪态万千,看得我心中一团火。离开茶馆,我低着头走过好几条街,仔细确定了身后没有人跟随之后,打了个的,折回了加藤亚也宅院附近。
  刚一回去,我就看到加藤亚也正在门口,焦急等待着我。
  她的小脸儿,显然有些过于紧张,见我进来,问我怎么样了?
  我怕人监听,拉她到庭院角落,将我刚才碰到的情况,跟她讲明。加藤亚也听完后雀跃,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我苦笑,说若真的是如此,就好了。这个小周之前跟我虽有交情,但是万万没有到这个份上。我的怀疑,是小周已然加入了某个组织,所以才会如此费尽心力拉拢我——他现在也是一个修行者了,我虽然行不得气,但是炁场感应,却并没有丢失。
  听到我说的话,加藤亚也捂着自己的嘴巴,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这便是加藤亚也的可爱之处,单纯,不谙世事,心性并没有被太多世俗的东西给污染。
  我们又聊了几句话,突然加藤亚也小心翼翼地问我,说陆桑,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适?
  我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叹息,相比之以前,我现在根本就是一个废人,而且身中阳毒,命在旦夕,时时刻刻都处于高烧的病魔掌控中。我难过,顿时感到颓丧不已,整个世界都灰暗下来。而见到我这般样子,加藤亚也竟然比我还要伤心,晶莹的眼泪立刻充满了眼眶,然后滑落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忍不住了,大声哭喊起来:“陆桑,织田老师说依你现在的病情,可能活不到元宵节了……”

☆、第五十四章 心魔逆转,迷梦抚琴

  织田信玄这个日本老神官,虽然并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家伙,但还是有一些真本事的,不然也不会被加藤一夫派过来,随行保护他们加藤家唯一的嫡系传人。
  我虽然已经觉察到了那阳毒,正在疯狂地侵袭自己的身体,但是因为身处局中,仍然还在保留得有最后一丝幻想,想着我不会死去,我或许还有能力救出杂毛小道。然而织田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却毫不留情地将我的病情,给直接点出来了——活不过元宵。
  那么也就是说,我只有不到两个多星期的性命了。
  而此刻的我,伤痕累累,根本就行不得气,如同一个废人,我拿什么去拯救杂毛小道呢?
  想来,茅同真他们也正是因为预料到了这一点,并没有增强搜索力度,找人四处布点侦查,而是静静等待着我的死讯。因为在他们的眼中,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当天晚餐时,我并没有吃多少,即使是加藤亚也特意叫来的云南米线,我也只是吃了几口,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我从来没有像那天一般绝望,感觉自己所有的依靠,都没有了。
  我无论如何,都用不上劲,使不上力,感觉无所不在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让我崩溃。
  陷入绝望之后的我,思想开始天马行空起来。我甚至会想到,要不要利用金蚕蛊,制造大片的瘟疫,然后以这些患者为要挟,让茅同真给我治伤,并且将我和杂毛小道给放了?
  这种极端的想法一出现,我的心就开始飘飘然起来。
  是啊,我是一个真正的蛊师,像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去跟那些顶级门派的宿老,去比较身手和法器呢?我最擅长的领域,不就是蛊毒么?他们这些顶级大拿有防蛊秘法,但是平民百姓,却没有啊?如果我用这些人的生命作威胁,茅同真会不会妥协呢?
  草草吃完晚餐,我返回房间,一个人坐在窗前仔细地想。
  一开始,我的心情就极端暴戾,心底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呐喊:为何要忍耐,为何要退让,为何要让自己,变得如此狼狈?那些老百姓的命,哪里有我的珍贵?即使要死,也要拉上几千几万人,随我一同陪葬,让那些在后面耍弄阴谋诡计的人瞧一瞧,就是他们的打压,才使得这些无辜的人,送了性命!他们,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应该对这些人的死亡,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杀杀杀!毒毒毒!
  让你们这些狗日的,尝尝被人逼到绝境的时候,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所作出来的,会是怎样凌厉的反击!
  我坐在窗前想了一阵,心里被怒火给燃烧得暴戾无比,复仇的快感一波一波袭来,感觉血都要燃起来了一样,恨不得马上就出去,就在鸿宾山庄那附近给人下毒,那才爽快。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房门被敲响了,接着加藤亚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陆桑,我能够进来么?”
  我心绪未定,闷声说可以。门开,加藤亚也端着一杯清茶和一碟小点心,走了进来。
  她边走边说道:“陆桑,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啊,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的心情激动,难以平复,不过还是接口说道:“什么怎么了?”
  加藤亚也将茶杯和碟子放在桌子上,然后翻出一面镜子来,递给我。我接过来,往里面一看,只见镜子里面的那个男人,面目狰狞,戾气难消,一双眼睛,通红,丝丝渗血,陌生得我都不认识。
  我揉了揉自己僵硬而阴鸷的脸,深呼吸,心中暗惊,想着我怎么会变得如此恐怖呢?不断地揉脸,又深呼吸,我感觉心情平复了许多,加藤亚也扶着我坐下,然后坐在我对面的床边,用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凝望着我,轻声说道:“陆桑,你是不是很难过?”
  在加藤亚也这如同清风般的微笑面前,我也没有多做隐瞒,将手中的镜子放下,然后双手捂住脸,背靠着椅子,贪婪地吸了一口气,感觉难受,又叹了出来,说道:“唉,我的一生,已经足够精彩了,没有白活。只是贪心一点儿想,如果能够一直活下去,其实也挺好——在这人世间,我有着太多的牵挂,放心不下。”
  加藤亚也小心翼翼地问:“陆桑,这世界上,到底有哪些人,值得你去牵挂啊?”
  她这个问题让我有些没防备,我揉了揉脸,苦笑,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数起来:“首先是父母啊,家人,还有朵朵、小妖以及我的金蚕蛊;然后是朋友老萧、以及我在南方、在家乡的那些朋友——当然,还有所有帮助过我的人,比如琴绘小姐,你。”
  我说这话儿,本来是应景的客气,不过加藤亚也黑亮的眼眸,突然就朦胧起来,似乎有些含羞,小心翼翼地说道:“陆桑,琴绘的命,是你救的呢,而且,你是原二临终嘱托的人,是他最信任的朋友,我帮助你,是应该做的啊。”
  阴阳协调,听到加藤亚也带着怪异口音的话语,我心中的愤怒,正在一点一点儿解开来,似乎感觉浑身都放松了许多。
  虽然她对我和原二之间的交往有着一些误会,但是我并不打算澄清。很多事情,立场不同,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聊了一会儿天,加藤亚也突然红着脸,问我:“陆桑,你的心上,难道没有特别舍不得的一个女孩子么?你谈过几次恋爱?”
  我听到,然后看着面前这个美丽清纯的姑娘,不由得一阵心神摇曳,然而想到自己的病情,不由得心伤,苦笑着回忆起来。
  在小美之前,我曾经谈过两段恋爱,第一段是初恋,那时刚刚出来打工,喜欢上一个叫做姜盈的女孩子,懵懵懂懂就处上了,不过那个时候什么也不懂,也给不了那个女孩所想要的幸福,结果最后又跟了别人;之后便放荡形骸,如工友所说的那样游戏花丛,不过都没长久,不足以叙,真正的第二段,是个比我大两岁的女孩子,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感情也很深,然而被伤得更深;从此有些克制,后来我又遇见了小美……
  我是一个十分内敛的人,并不喜欢随意表达自己的情感,做更多于说,所以即使是杂毛小道,也不曾听过我说的这些。不过在这即将死去的夜里,面对着一个美丽如月、皎洁如水的异国姑娘,我却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话痨子,将自己年轻时候的过往,缓缓地总结,讲述出来。
  在说起这些的时候,我的心中,并没有当时所感受到的悲痛和神伤,只有淡淡的遗憾,以及浓浓的感恩。
  我莫名地很想感谢那些在我生命中,留过痕迹的朋友,是她们让我短暂的人生中,更加的丰富多彩,那一张张或者清晰,或者已经模糊的脸孔,以及或者浓烈或者淡然的过往,现在看来,都化作了轻轻的一声叹息。
  说完了我的情感经历,我兴致不减,又谈及了我的那些朋友,老江、阿根、杨宇、马海波以及阿培、孔阳那些打工岁月认识的工友……他们都是普通人,但是给予了我那么多关怀和温暖;我谈到了小的时候,对谆谆教诲的老师,终日玩闹的伙伴,还有许许多多的故人——谈到这些的时候,我突然对自己刚才的那决定,感到强烈的内疚。
  一个人,倘若因为自己身上所受到的委屈,一己私愤,就发泄到无辜者的身上,那些如同我所认识的那些朋友一般的无辜者。那么,这种行为,跟畜牲,有什么区别?
  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那些身居高位的家伙,而是为了身边那些普普通通的朋友,为了人世间的美好和善良。我怎么能够迷失呢?
  说到最后,我的额头滚滚发烫,然而后背却是一阵发凉。
  我望着眼前的美人如玉,望着窗外的雅致美景,想着自己普通而又不平凡的一生,心中叹息,说倘若此刻死去,那就死去吧。我心已安,何必牵强?无愧于心,即便是死去了,那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了吧……
  像我这般要强的男人,这样的倾述,是很久都没有出现的了,在这临终之时,在这个能够听懂我所说世界的女人面前,我像一个孩子,滔滔不绝地讲了很多话。到了后来,我甚至都记忆不了自己在讲什么,只记得话越来越少,而脑子却是越来越昏。
  因为阳毒的侵袭,我开始迷糊起来,感觉面前的女人开始变得模糊,一会儿变成了初恋,一会儿又变成了小美,有一会儿似乎还变成了小黑天、蚩丽妹,以及雪瑞……还有小妖?
  或者别的什么……
  总之我生命中所预见过的好多女人,都轮番出现,昏昏沉沉,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最后,我似乎看到了黄菲在我面前,眼泪盈盈,贝齿咬着红嫩的嘴唇,充满了无限的诱惑力,高烧让我的血液沸腾,呼吸不畅,看着美人如玉,我不由得想起了跟黄菲在我们县城新街口的那一套房子里,一夜癫狂,游龙惊凤,所有的激情和少儿不宜,都狂涌上了我的心头来。
  我深呼吸,生怕自己把面前的美人儿吓坏,然而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紧紧盯着那娇嫩的红唇。
  红唇的主人开口了,她似乎在问我:“你喜欢我么?”
  我已经烧得没有意识了,用近乎呻吟的声音说道:“喜欢……”
  紧接着,我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同样火热的温暖给紧紧堵上,热情如火。

☆、第五十五章 脱胎换骨,茶馆相约解救

  2010年1月10日清晨,我坐在床头,凝视着从窗帘间隙漏出的那温暖阳光,半天没有说话。
  在七八个小时之前,我还以为我已经必死无疑了,然而当我一觉醒来,大梦一场后,却发现这些日子来,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份沉重压力,居然全部都解脱了——对,我说的是全部!
  不管是茅同真施加在我身上的阳毒,还是历次激战时或多或少留下的暗伤,还是我之前在怒江山中爆发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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