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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债的狐狸-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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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住这吧。”
  “那你呢?”
  “你不用管我。”冷心一边说着,一边跃起,穿越了瀑布到了洞后,声音因为水流的遮挡而有些晦暗不明,“等吃饭了叫我,我睡了。”
  绍弘站在“新家”门口,笑了一声。
  吃饱了就睡,还是以前的样子。
  冷心为他准备的家,就是调来了附近的树木组成的木头房子,里面的桌椅板凳、床铺用具都是木头做的。但木头怕火,这房里便没有灶。
  绍弘只得潭边取了水,又在木屋外搭了个泥巴灶台,用火烤着。
  可看看天色,等灶台干了再做饭,只怕早就过了晚饭的点儿了,绍弘想了想,先去捉了只鸡来。
  野雉山上的鸡都有些傻愣愣,可能平时就算被抓到了也就是被拔掉一根羽毛,看到人来,只是象征性地跑了两步,被绍弘一个箭步抓了,剃光了羽毛,才知道小命不保。
  到了晚饭点儿,绍弘还没叫冷心,他便自己出来了。
  仍旧是那副狐狸的样子,在他身边踱着步。
  他分明在下午的时候听见鸡叫了,可为什么却没怎么闻到烤鸡的味道呢?
  绍弘摸了摸他的脑袋,“饿了?”
  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没来由地有些害臊,明明不用吃东西的他,怎么会饿?
  “马上就好了。”绍弘还是那副温和样子,徒手刨起了地上的土。
  冷心不忍直视,变出一把木铲递给他。
  “谢谢。”绍弘接了过来,用木铲挖着地。
  这儿又没有花生、萝卜,绍弘这是挖什么呢?
  他正想着,绍弘从土里拿出个烧红的土块来,因为烫手在两手之间飞快地倒着,冷心正要嫌弃,又看他把那土块放在了地上,一铲子砸了下去。
  瞬间,荷叶的清甜裹挟着鸡肉的醇香在空气中飘散开来,狐狸瞪大了眼睛,用尽全身气力不让口水滴落下来,这到底是什么天宫都没有的美味?
  绍弘一边剥那荷叶,一边同他解释,“这是叫花鸡,富贵人家嫌弃做法低劣简单,不愿意吃,我倒觉得十分味美,自然清香,你一定喜欢。”
  冷心何止是喜欢,他简直想把他鸡,连同荷叶,连同剥着荷叶的手都一同吞了。
  可他不行,他还得留着那手,给他做鸡,喂鸡呢。


第10章 
  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叫花鸡滚烫极了,荷叶紧紧地包着鸡,让鸡肉里的水分无从逃逸,只能带着炙人的温度,乖乖地从皮里渗出来。
  绍弘从带来的袋子里拿出双筷子,将一整只鸡拆开,冷心这才看到鸡的肚子里竟还有一些蘑菇、莲藕。
  他就那样看着绍弘把鸡分成一块一块,分别晾凉。
  分明他一个挥手,这鸡便会把自己的骨头扔出去八丈远,把肉变成适宜入口的温度,可他不想。
  他就想看着绍弘那么一丝一丝地分,一缕一缕地晾。
  你欠我的,他想。
  很快,一只鸡又被冷心下了肚,早被拿出来的莲藕和蘑菇已经凉透,绍弘也不嫌弃,就那样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冷心不愿再看,回洞里去了。
  “喂。”洞里传来冷心的声音。
  “怎么了?”
  “明天中午你只做自己的就行了,我中午不吃了。”
  “……”
  绍弘没有回答他,冷心莫名地有些烦燥,害怕自己陷入绍弘的圈套里。
  可……可叫花鸡真的好好吃啊。
  好烦,睡了睡了。
  第二天,冷心专门在快到中午的时候躲了绍弘,去野雉山上玩了,今儿的野鸡机灵了些,他玩得开心,一不留神便玩到了黄昏傍晚。
  夕阳下,绍弘孤零零地站在谭边,定定地望着冷心的洞穴。
  “心儿,出来吃饭了。“
  “心儿,听到了吗?我做了你爱吃的叫花鸡。”
  “心儿,多少吃一点好吗?”
  “心儿……”
  冷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不知不觉地就跑到了他的脚边,蹭了蹭他的衣袍。
  没有法术的绍弘可真是傻兮兮的,他明明在野雉山上玩得开心,他竟然还以为自己会老老实实地在洞里。
  绍弘看见他,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心儿,我做了叫花鸡。”
  冷心嗯了一声,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等待投喂。
  绍弘看了他一眼,感觉他雪白的毛发就这样扫在地上实在扎眼。但眼下吃鸡重要,便先专注地拆起鸡来。
  一切似乎都和前一日一般无二,除了冷心吃完后,绍弘又拿出来个冷了的鸡外。
  “怎么还有一只?”冷心问。
  绍弘砸土的手一顿,“你要吃吗?有些凉了,你要吃我再给你烤烤。”
  “不是,我是问你怎么还有一只?”他有些不耐。
  “这是中午做的。”绍弘笑了笑,他本以为冷心说中午不吃只是一时气话,便在中午做了一只鸡。冷心一直不出来,他便也一直不敢将鸡从地里挖出来,怕会凉了。直到下午,地里的鸡已经凉了,他才只能将鸡先取出来,又抓了新的做。
  冷心自是不知道个中缘由,想了想,拧着眉道,“你中午没吃饭?”
  绍弘点了点头。
  怪不得这么瘦,没人陪着竟然不吃饭。
  冷心腹诽着,替绍弘点燃了灶里的火,“我明中午想吃烤鸡。”
  “好啊。”绍弘应下,抬头再去看冷心,他却已经回了洞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就这么约定俗成,绍弘每日做两只鸡喂他,冷心顿顿吃了就走。
  就这样,一连过了两月。
  绍弘的衣服已经磨得看不出样子,他来的时候光顾着准备炊具调料,根本没想着要带衣服,直到他起身时一脚踩到了脱线的袍边儿,差点把自己绊了一个跟头,才想起衣服的事儿。
  冬天了,是该添新衣了。
  他看了看自己光秃秃的床板,顺便还得买床被子。
  “心儿”,他趁冷心吃鸡的时候道,“明天不能给你做鸡了。”
  冷心吃鸡的动作猛地一顿,嘴里呜呜咽咽地被鸡肉噎得道不明白,“你要走了?”
  绍弘连忙帮他顺气,“不是,不是,我要去城里买几件衣服。”
  冷心这才放下心来,把脑袋妥帖地搭回绍弘给他做的垫子上,“去呗。”
  绍弘连连向他保证,一定当天就回来,还会给他带好吃的鸡回来,冷心哼了一声,没有回应。
  害怕当天晚上赶不回来,绍弘第二日特意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便收拾好了准备出发。
  刚走出去一步,余光扫到了个白色的身影。
  冷心打着朝天的哈欠,看他看向自己,瞪着他道,“看我作甚,你不是说今天要带我去城里吃鸡吗?”
  绍弘心中发笑,面上一副求饶样子,“是呀,是呀,是我忘了。”
  有这山大王开路,野雉山的路都好走了许多,两人走到附近的镇子,还没到中午饭点。
  既然冷心一起来了,绍弘也便不着急了。一会儿拿这个拨浪鼓问他喜不喜欢,一会儿买个糖葫芦问他好不好吃。
  冷心虽在人间呆了不少年,可九成九的时间都窝在那野雉山上,一时间也起了玩心,两人走马观花般地行了一路,终于到了成衣店门外。
  成衣店的掌柜是个大小眼,嘴上还长着颗痦子,若是祝钧在这,定要说,“我师父说了,相由心生,这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绍弘和冷心一同进了去,掌柜扫了一眼二人,看也没看绍弘,径直朝冷心走去,脸上也队满了笑,“这位公子,冬天了,您看看,挑几件新衣?”
  狐狸自然是不用穿衣服的,动物们大多这样,到了冬天,自然便会长出一身御寒的厚毛来。他便指了指绍弘,“给他买。”
  绍弘被人无视,心里有些不悦,他这一世怎么也是从宰相府里出来的小少爷,别的没有,钱多得是。当即一张银票拍在了桌子上,点了几件挂着的新衣,又问冷心,“心儿,你可有喜欢的?”
  冷心摇摇头。
  但绍弘替他看好了一件,店里正中挂着件月白的长衫,脖子围着一圈厚厚的兔毛领子,和天宫里为狐狸准备的那件新衣像极了。
  平日里半月也卖不出去几件的成衣店差点被绍弘买了干净,掌柜吓了一跳,这才后悔方才的轻视,知道绍弘是个有钱的主儿,巴结道,“公子莫生气,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了,今儿怡春坊有好玩的,您去瞧瞧?解解闷?”
  绍弘却只问,“你说的地方,可有吃食?”
  掌柜的脸笑成了一朵灿烂的大丽菊,“有,那儿什么都有。”


第11章 
  二人不疑有它,拎着一大兜衣服朝那掌柜指着的地方走去。
  冷心瞧绍弘提着费劲,找了个地方将那袋子收到了乾坤袋里。
  “谢谢心儿。”绍弘道。
  冷心看也不看他,硬邦邦地自说自话,“我只是觉得那么大一堆东西看着碍眼。”
  怡春坊在小镇花街的尽头,花街一路都很热闹,男男女女,莺歌燕舞,只是脂粉气有些呛人,绍弘瞧着,总觉得这种地方的吃食不会太好吃。
  但怡春坊就在眼前了。
  怡春坊的老鸨可与成衣店掌柜不同,丝毫也不嫌弃绍弘穿得朴素狼狈,揽着他的胳膊就往里进,冷心瞧见了,心里有些不悦,不由分说地揽上了绍弘的另一边胳膊。
  老鸨一愣,招呼里面的丫鬟,把胡月儿叫出来。
  胡月儿是怡春坊少见的男倌,隔着五米远,冷心便闻到了他身上的狐狸味,一个刚一百多岁的小狐狸,竟然受了如此多的人精催化。
  小狐狸初生牛犊不怕虎,看不出冷心的修为,却也知道眼前是个同类,顺势地替了老鸨揽住绍弘,带着他就要往里走。
  本来老鸨揽他,他就吓了一跳了,现在又出来个男人,绍弘惊得连忙甩开手。
  被甩开的胡月儿噘着嘴,“公子~哥哥~好好瞧瞧奴家,奴家可比那只狐狸要有趣味得多了。”
  绍弘板着脸,一板一眼地道,“公子请自重。”
  胡月儿捂着嘴笑了起来,两只眼睛弯成了两只月牙儿,冲向冷心,“怎么找了个这样不识情趣的家伙儿,这样下去,得多久才能飞升。”
  冷心也冷了脸,一手结印,通知胡娇得空过来。
  那胡月儿却还不死心,上手勾着绍弘的下巴,话却是冲着冷心说的,“前辈,您功力不行呀,他身上都有这么重的味道了,却还没让他与您春风一度?”
  冷心怒极反笑,上前拍掉胡月儿搭在绍弘下巴上的手,拉着绍弘看向自己。
  他唇边勾出一抹笑来,七分清纯,三分诱惑。
  看的胡月儿都呆在了原地。
  “你爱我吗?”他问。
  绍弘只是肉体凡胎,哪能抵挡的了仙术,顿时直勾勾地望着他,讷讷地道:“我爱……小狐狸……”
  世间有千万只狐狸,可他的小狐狸却只此一个。
  “前辈,你这是什么功法?”胡月儿目光灼灼,恨不得当场拜师学艺。
  胡娇终于赶了过来,她看向冷心,“怎么了?”
  “这有个吸人精的小妖怪,你看着处理了吧。”冷心撂下这句话,便带着绍弘快步走了。
  绍弘还在法术的余韵中,冷心拉着他走,他便傻愣愣的跟着走,等到出了镇子,没人看见他们,冷心干脆带着绍弘化作一缕流光,用法术回了潭边。
  “咚。”他把绍弘扔进了潭水里。
  “洗干净,不洗干净不准出来。”
  绍弘有些莫名,但冷心叫他洗,他便在寒潭里认认真真的搓洗起来。
  冷心在潭边捉了只鸡,敲晕了扔到木屋边上,看绍弘认认真真地洗着澡,又没忍住喊了一声,“好好洗洗下巴!”
  绍弘低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下巴搓得通红。
  自从有了上次不好的际遇,冷心便打死也不去镇里了,连带着,也不让绍弘去。
  可日子一天一天变冷,绍弘没有被子,无法过冬。
  他和冷心三番五次地保证,自己绝不会靠近那花街一步,可冷心却毫不松口。
  初雪如约而至,漏风的小木屋厚厚的一层银装素裹,冷心踩着饭点来屋里里报道,却几个月来第一次没有在木屋吃上午饭。
  绍弘穿着一身冬衣,盖着两身,可仍被懂得高烧不止,嘴唇发紫。
  他喃喃地念叨着些什么。
  冷心凑近去听,也只听清只言片语。
  “小狐狸”
  “叫花鸡……”
  “心儿。”
  “对不起……”
  还有句莫名其妙的。
  “天帝将你许配给我了。”
  冷心呆在那里,天帝给绍弘许配了谁?绍弘……绍弘要结婚了吗?
  他想起来夜澜的样子,绍弘的妻子,定然也是一个那样貌美的女人,冷心坐在榻边胡思乱想着,听着绍弘的胡言乱语越来越统一。
  他不再说那些有的没的,只是不住地叫着,“小狐狸,小狐狸……”
  冷心叹了口气,将他抱了起来,带到了自己的洞里。
  他的山洞因为有设有结界,四季如春。
  他用术法治好了绍弘的高烧。想了想,又在洞里点了个火堆。再想了想,干脆把自己变成了小牛大小,用尾巴揽着绍弘入睡。
  这倒真是个新鲜的感觉,毕竟以往那么多年,自己才是那个被搂着的。
  屋里暖洋洋的,热气蒸腾得冷心也犯了倦意,打了个哈欠,沉沉地睡了。
  绍弘便定居到了冷心的洞里,甚至把木屋的炊具都搬了过来,每日除了抓鸡时叫冷心将他送出去,其余时间都老老实实呆在洞里烧火做饭。
  几乎时时刻刻都能看见小狐狸。
  真好。
  漫漫的寒冬,就连鸟叫声也少了许多,有时无聊,他也会找冷心聊天,问一些疑惑了许久的问题,比如:
  “你什么时候和胡娇关系那么好了?”、“你为什么会去狱界?”还有,“你怎么不回天界?”
  每每此时,冷心便会凉薄地望他一眼,绝食一顿。
  久而久之,绍弘便不再问了。
  春天到了,木屋里的雪化了干净,冷心看了看外面的天,伸出一只爪来感受了一下温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将洞里的东西带人一口气地扫了出去。
  于是两个人便又“分居”了。
  绍弘也不恼,能待在小狐狸身边就足够了,若是小狐狸喜欢吃自己做的鸡,那便是更大的满足,还能奢望什么呢?
  山林的树绿了又黄,潭里的荷花开了又败,年年岁岁,岁岁年年,绍弘只知道自己在这儿住了很久很久,久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与冷心度过了多少岁月。


第12章 
  他只知道,自己的头发白了,脸上也长皱纹了,就连最老,最柴的鸡他也捉不到了。
  冷心让他住进了山洞里,不分四季冷暖的那样住着,他也不用去抓鸡了,冷心每日都会自己抓来,时不时地还会带些野菜、莲藕,他只要在洞里把鸡做熟,再喂给冷心就可以了。
  “小狐狸,来,吃。”
  绍弘老了,总是想不起来冷心的名字,便“小狐狸”、“小狐狸”地叫他。
  冷心纠正了千百次,可他就是改不过来,便由他去了。
  还好他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他这么想着,顺嘴又吞下了嘴边热腾腾的肉条。
  绍弘又撕了一条,欣慰地道,“再,再吃一个……”
  冷心便听话地又一次衔走了肉。
  “还……哎。”他实在太老了,老到就连抓一块小小的肉也会掉在地上,拿不稳了。
  冷心忽然掉了一滴眼泪,打在热腾腾的鸡上,他说,“你别死。”
  因为绍弘死了,就会回天上,成为高不可攀的皇子。
  而天界皇子,是不会对自己如此好的。
  何况……
  他还要娶妻了,是天帝指的婚。
  绍弘不知冷心的心思,看他不希望自己死去,便徐徐笑出声来,一头银丝在被阳光照的灿烂,他受了鼓舞,像是又有了精神,矍铄地道,“好,我不死,我还要给小狐狸做鸡呢。”
  然后又低头拆那只鸡,一点一点地喂给冷心。
  “再……再吃一口。”绍弘举着鸡肉,像往常一般微微笑着。
  冷心却知道,他已油尽灯枯。
  他一边哭,一边昂首去咬那块肉。
  可绍弘的手却垂了下去,他临死也紧紧地捏着那块肉,朝下的那端掉在地上,沾满了尘土。
  “别死,你别死!绍弘!”冷心像是失心疯一般,不断呼唤着。
  没有人回应他。
  “绍弘……我是小狐狸呀,小狐狸还要吃鸡呢。”他呜咽着道。
  绍弘脸上还带着僵硬的笑,就连眼睛也还满是笑意,可身子却渐渐凉了。
  冷心不信他真的死了,抓着还未凉透的绍弘的手,用他的手撕下一块又一块鸡肉往自己嘴里喂。
  一块,两块……他甚至来不及剔出鸡骨,就那么囫囵得拿着他的手往自己嘴里塞。
  他吃得太快了,未嚼烂的肉混着细小的鸡肋,呛得他几乎窒息。
  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是油,是肉,是涕,是泪。
  好不狼狈。
  绍弘终究还是走了,只把身体永远地留在了冷心的山洞里。冷心将那身子埋在了木屋边上,堆上了一个小土堆,让附近的木头自己爬了过来,立成了个木碑,他本想写绍弘,想了想,又改成了“短命鬼”。
  六月,天上忽然飘起了雪,片片鹅毛裹挟着冷风,带来了冬日的困倦,冷心摇摇晃晃地从木碑旁走开,打了个哈欠,跳进洞里长眠了。
  “皇子绍弘归位了——”百日之期一到,绍弘宫殿里的钟便自动鸣响一声,告知整个天界绍弘归来了。
  夜澜笑盈盈地来他殿里,这百日里,她又挑了不少的天族女子,正要给绍弘一一查看。
  却没想,正巧和正要外出的绍弘碰了个正着。
  “皇儿。”夜澜连忙迎了过去。
  可还没等她开口,绍弘便定定地看向她,他脸色阴沉着,一双黑眸幽暗地好似要把人也吞了进去,“母妃,二十年前的野雉山顶的劫雷,是您降下的吗?狐狸是您送到狱界去的吗?”
  夜澜一怔,绍弘此次下凡历练了足足百年,怎么还记得那狐媚子。
  她也不作答,将手里的卷轴打开,“皇儿,你看这个,这是天阙宫的仙子臻瑶,不喜欢呀?没关系,这是碧月宫的仙子珊琴……”
  绍弘将她手中的卷轴打落到了地上,长长的卷轴顺着殿里的台阶一路展开到了宫门外,其上各类娇俏女子,皆被绍弘垫了脚底。
  刑门司。
  “你查一查,一百零三日前,可否有人被罚下狱界?”
  看管刑罚的仙人拿来一本烫金的薄册子,寥寥几页翻完,回道,“回禀殿下,没有。”
  绍弘的眉头皱了起来。
  那仙人又是一顿,“但……”
  两颗散发着莹润光泽的仙丹被扔进怀中,仙人笑呵呵地,又从架子里搬出一本一尺厚的巨书,哗啦啦地翻了起来。
  “一百零三天,有了……宏光将军抓了一只灰兔精,说是勾引他,发配狱界半日;太虚真人的后世在人间作恶,真人抓来发配狱界一日,敖若小天王……”
  绍弘听得头疼,用指节敲了敲墨黑的案台,“只看和狐狸有关的。”
  仙人二指并起,顺着书页朝下滑过,一页查完,又朝后翻了一页,看了半晌,终于道,“有了。这……天妃夜澜被一狐狸所修之仙人调戏,发配狱界三日,剥仙资。”
  “三……三日。”
  那可是一千多年!绍弘踉跄一下,险些摔倒。
  仙人不知所谓,还以为绍弘是要为母妃寻仇,安抚道,“三日之罚其实很严重了,不过澜妃何其金贵,这也是应当的,尤其是剥了他的仙资,那更是妙呀,这样这野狐狸便再也不能上天庭欺辱澜妃了。”
  怪不得……狐狸不上天界。
  原是他上不了。
  绍弘疯了似的去找了夜澜,母子二人一通争吵,险些动起手来。
  夜澜满脸是泪,“我一海族女子嫁到天宫来,只有你可以依靠了呀,你若不娶天族女子为妻,你我母子二人何日才能熬出头来!”
  绍弘则道,“儿臣知道母妃深爱父皇,可儿臣又岂不是如母妃一般深爱狐狸?”
  他还是第一次与夜澜直直白白地吐露自己的爱意,果然,夜澜在听闻的瞬间便脸色大变,直直地指向绍弘,“你果然是被那狐媚子偷了心去。”
  “母妃……”绍弘又要说话,夜澜宫殿的钟声响起,低沉的声音报道:“天帝驾到——”
  “弘儿,为何不来天宫报道?”
  按理说,皇子们受罚亦或是历练归来,都应该去天帝那报道的。
  绍弘连连道歉,再一看夜澜,哪还有刚才那副泼妇样子,乖乖顺顺地跪在一边,脸上含羞带怯,一副小女儿见着心上人的样子,甚至不敢直视天帝。
  他以前是不懂母妃为何这样的,但现在,他却模糊地明白了许多。
  “父皇赎罪。”他道。
  天帝倒也没有为难他,只是问道,“这次下界,可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第13章 
  绍弘又是一拜,“儿臣看清了。”
  夜澜瞧着,不知道这父子二人在打什么哑谜,可又不敢冒犯天帝,只好憋在心里。
  “那你打算如何?”
  绍弘两手合在头顶,深深一拜,“请父皇剥我仙资,贬我下凡,永世不得回归天界。”
  天道无情,天帝亦如是。但绍弘,毕竟是他的儿子。
  天帝还在思考,夜澜却已经飞扑了上来,“不行!我的皇儿是最优秀的皇儿,不能下凡,不能剥去仙资,不行!”
  绍弘被她扒着,不为所动。
  千万年来,他已经为夜澜做了太多,哪怕如今,他即便已经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却仍旧会向天帝保密。
  他不会告诉天帝自己为什么要剥去仙资,亦不会告诉他夜澜为了折腾狐狸,弄出了个可笑的“调戏后妃”的罪名。
  夜澜仍在哭着,“皇儿,我的皇儿……你身上流的是我的血啊……”
  天帝嘴唇翁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绍弘却轻轻点了点头。
  ……
  又是一年春,许是实在睡了太久,冷心醒来时,毛发已经长得将眼睛都遮得严严实实。
  他眯眯眼睛,用爪子拨开额间的毛发。
  洞外的潭里清澈见底,荷花含苞待放,早没了冬日那股蔫头蔫脑的样子,倒真是一池春水。再往远处一瞧,野雉山没了冷心和绍弘的那每日一抓,漫山遍野的野鸡多得看得人眼疼。
  冷心太久没活动筋骨,只是从榻上走到崖边这几步路都觉得浑身酸痛,又望着遍山的鸡,忽然有些想念它们的味道。
  山里的鸡似乎杂了些,不仅有之前那种彩羽野鸡,还有些白色的鸡在一点一点地啄着土里的虫儿,冷心瞧着觉得眼熟,半晌才想起,许是当初绍弘带来的那些小黄鸡的后代。
  绍弘……
  冷心甩了甩脑袋。
  怎么又想起那个短命鬼了。
  捉鸡去,捉鸡去。
  这么多年过去,野鸡们又恢复了之前蠢蠢笨笨的样子,他随便一扑便抓了一只白鸡,嗷呜一口便扯下半边翅膀。
  噫……白鸡怎么这么难吃。
  冷心嫌弃地放开那鸡,又咬掉了一只彩羽鸡的腿。
  这鸡难道被人掉包了?怎么也如此难吃?
  兔子……他一向是嫌弃柴的。
  冷心捕食失败,一脸菜色。
  野雉山顶的凹陷这些年小了一些,看着就像个一马平川的平原,他几步跃了上去,肚皮朝天四爪悬空地躺在山顶,瞧着天上的云,一会儿被扯成一片,一会儿又被捏成一团。
  “吱吱——”
  “吱吱——”
  一阵细细索索地叫声将冷心从漫天神游中扯了回来。
  他一个翻身,四肢着地。
  山里有耗子?
  再一看,旁边竟然有一条拇指粗细的小白蛇。
  说来这蛇长得也奇怪,别的蛇都是肚皮贴地,在地上游走,这小蛇竟然长着四条细细短短的小腿,腾腾地朝他跑。
  冷心朝那蛇一呲牙,想将它吓跑。
  小白蛇顿了一下,朝他张了张嘴,更加轻快地接近。
  它不会是以为我在朝它笑吧?
  冷心有些头大,他就是睡了一觉,怎么一觉起来,这山里的动物个个变得又蠢又怪。
  鸡变得难吃了。
  蛇还长脚了。
  冷心不想理那蛇,踱着步子朝山后晃悠。
  “吱吱——”
  “你莫要跟着我。”
  “吱吱——”
  “我没吃食的。”
  “吱吱——”
  冷心翻了个白眼,也没心情扯那些文绉绉的话,转过身来点了点那白蛇的小脑袋,“你好烦哎。”
  “吱吱——”
  “我……”冷心只感觉自己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差点把自己憋死过去,“你爱跟跟吧。”
  “吱吱——”小白蛇开心地扭了扭身子。
  为了照顾小白蛇的小短腿,冷心特意走得慢了些,带着白蛇慢悠悠地回到了潭边。
  “你就住这里吧。”
  白蛇顺着他的手指瞧了过去,一座饱经风霜的木屋静静地立着,它的旁边还堆着个一个矮矮的土堆,上面的杂草乱糟糟的,几乎淹没了木碑上的字——那上面的字本来也不清楚,这么多年的日晒雨淋,早就将上面刻好的字磨得看不清楚,小白蛇眯着眼睛去看,可分辨了半天,只能依稀看出最顶上那个字是个“短”。
  “想什么呢?”冷心敲敲它的脑袋,“你还想住人的屋子啊?”
  小白蛇只好再一次看了过去,木屋门口放着个圆圆的木垫子,正是多年以前绍弘怕土地脏了冷心的毛而特意做的那个。
  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本被打墨地红亮圆润的垫子早已变得灰扑扑,甚至还有些毛刺。
  冷心捏了个法诀,木垫子被莹润的白光包裹起来,渐渐地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小白蛇欢快地原地转了个圈儿,腾腾地跑上木垫子,看起来十分满意。
  他心中忽然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蛇看见自己用法术也不惊讶的,一点儿成就感也没有。
  啧,他又转念一想,一条笨蛇懂什么,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许是长眠了太久,之后几天他每天都早早地就能醒来,小白蛇许是十分喜欢那个木垫子,冷心每日起来都能看见他在那直挺挺地睡着。
  一般的蛇不都是把自己盘成一团吗?
  这蛇怎么把自己扯这么长一条?
  冷心不懂,只当这蛇是花中奇葩,蛇中异类。
  他的日子实在无聊得紧,每日起来定点扑一会鸡,便在木屋门口看一整天的荷花。他实在看腻了,索性一结印,把胡娇叫了过来,还让她来的时候顺便带些打发时间的东西。
  胡娇很快过来,从乾坤袋里倒出了足有两个土堆高的一摞书来。
  “我们狐妖,不,狐仙,还是要多多看书丰富自己的。”她一边朝冷心道,一边在心里夸赞自己的狡猾,九条尾巴也张扬地在身后乱舞。
  书这东西,又便宜又耐看,她真聪明。
  冷心化作人形翻了翻,从中间抽出一本名唤《狐狸精必阅:龙阳吸精十八式》的书来,“丰富自己?”
  胡娇顿时有些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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